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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阵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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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扎着了!”

    “我也刺中了!”

    战线上传来此起彼伏的欢呼和叫喊声,一个个武卒均是得手了,一根根长矟带出血雨和人体的碎肉,可以听到矟尖刺入人体时的噗呲噗呲的声响,鲜血在半空狂喷,骨头的断裂声,人的惨嚎声接连不停,再加上武卒兴奋的怒吼,给人一种时空扭曲的不真实的感觉。

    秦东阳持盾挥刀,与刀牌手一起在侧翼杀手,很多贼寇在正面防着突刺,哪提防被三十多个刀牌手从侧面杀进。

    所有的刀牌手都是武艺过人,秦东阳杀人的动作也是无比的优雅,似乎是在闲庭信步一般的悠闲自在,而挥盾必能拍飞一人,或是将人打的筋骨断折,伤及内脏而死。或是障刀猛然如疾电般的挥出,一颗头颅就是飞向半空。

    所有的刀牌手都跟在秦东阳身侧,不停的挥刀斫斩。

    这时长矟手又再次向前,又是一轮戳刺。

    整个中阵立刻崩溃了,所有的游侠无赖直接转头就跑,在带血的矟尖之前,身后那几十人的督战队根本拦不住跑散的贼兵,这是林凤山特意摆在中阵的,中阵能突破防线,林凤山也没有这样的寄望,只是希望他们能拖久一点。

    但在武卒矟手无比坚定果决的突刺之下,中间的贼寇半点机会也没有,一直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当两轮突刺过后,中阵贼寇最少留下了过百具尸体,其中有长矟刺杀,也有秦东阳率领的刀牌手所杀,光是秦东阳一人,最少就斩杀了十人以上。

    在这种局面的战场上,超一流的武者能发挥的作用极大。

    右侧的刘益就是如此,义字营已经与多出一倍以上的敌军交战,弓手退后,矟手并没有如大魏军队那样只是列阵掩护,而是毅然决然的随着刘益一起,冲向敌阵。

    右翼的敌人要多的多,战斗力也强的多。多半是江湖刀客,山匪,马贼,是蒲家在大魏全境搜罗来的强梁凶徒,他们惯于杀人越货,对战阵并不陌生,对鲜血,断肢,断头,对这些场面都经历过很多次。

    蒲家也不会打无把握之仗,武卒训练相当艰苦和认真,这些事蒲家都是清楚和明白。

    能把近两千江湖刀客,山匪,马贼汇集在一起,需要的财力当然也不是一般的小,仅眼前的这两千人,每人的卖命钱最少得百贯,否则这些人绝不会上阵来拼命。

    也就是说,蒲家动员眼前这个场面,最少花了好几十万贯钱出去。

    蒲家在南安,一年被征的捐税不过五六万贯,为了省这笔钱,宁愿花三十万乃至四十万贯,这个逻辑相当可笑,甚至不合情理,但这就是蒲家的行事风格。

    在右翼的武卒承受了相当大的压力,但在刘益的率领下,对面的刀客们并没有占到太多的便宜。弓手不断平射,使刀客们疲于应付,二百矟手不断踏步向前,不断戳刺。

    两侧是少量的刀牌掩护,刘益手持双刀,几乎每一挥击必斩一人。

    很快刀客们发觉要破矟阵,必击两侧,来围攻刘益的高手越来越多,很快在刘益身前就堆积了成山般的尸体。

    鲜血浸透了江边浅黄色的土地,大地上到处是涸湿的黑红色的泥土。

    血腥味极为刺鼻,右翼阵形陷入苦战之中。

    而矟手们没有退后,他们一退,弓手阵形直接面对威胁,而矟手们也是按训练要求的那样,毫无迟疑之色的随着刘益的脚步,不断的冲向敌阵厮杀!

    战场已经焦灼了,中阵的贼寇被击退了,现在剩下的二三百人跑的满江滩都是,很多人已经在泥水里挣扎,连滚带爬,他们已经视身后为地狱,为了能逃离这个可怕的战场,已经手脚并用的在泥水里翻滚着。

    左翼有不到千人,正在攻击信字营,在葛家兄弟的带领下,哪怕对手是更加老练的蒲家牙将为主的对手,又是以少击多,信字营的表现还是相当沉稳。

    葛家兄弟不断发出投矛,每一击必暴喝,然后必中一人,必击穿敌人身体。

    虽然只是两人,威势却在普通的弓手之下。

    其余的鼓山盗的老人也是一样投矛,虽然不及葛家兄弟的威势,杀伤也并不少。

    信字营的矟手表现的和其余两营一样的出色,连续突击,对来犯之敌进行了暴风般的打击,蒲府牙将的阵列原本就相当混乱,在冲击之下,更是七零八落。

    三路突击,居然三路受挫,而且中路还直接崩了,林凤山已经大怒,在阵后督战,接连下令斩杀畏惧不前的牙将。

    蒲府牙将士气提振,但此时秦东阳已经率部下弓矟手赶过来了。

    右翼压力很大,秦东阳分了部分弓手去右翼援助,但现在他去右翼,形同添油。

    左翼葛家兄弟发挥出色,和一倍的强敌对峙还占了优势,秦东阳一至,充实了矟手人数,可以在短时间内把左翼打穿。

    这样就算右翼失守,两个营合力,一样可以收拾残局。

    林凤山的经验丰富,知道现在已经是紧要关头,他连接下令,对后退的不管是老资格的牙将还是武官,一律处以斩刑,前方多派长矛和长刀手,尽量与武卒矟手相持对峙……对方的齐步齐刺令得林凤山心惊,什么时候,大魏的长矟手这么勇猛难挡了?

    禁军之中,还是重弓手,弩手,还有刀牌,矟手只是以防御的态式结阵掩护就行了。

    长矟威力虽大,但不持久,一旦被敌人攻至近前,长矟不易发挥,防不了近身,也防不了远程,只能在接仗之初稳定阵脚,给强弩和弓手发挥的空间。

    却是没有料想到,南安团练,能把长矟发挥到如此地步!

    江心的小船之上,李谷杯中的热茶已经冷透了,一向从容自信的脸上也满是张皇之色。眼前的这场面,他未曾见过,连想也没有想过。

    这个策士其实是纵横家之流,赵王有野心,他有谋略,所以一拍即合。

    铲除徐子先,符合赵王府的利益,李谷给赵王的建议就是并不参与,但稍作掣肘,不使支持徐子先的力量发挥作用。

    至于蒲家是否能成功,李谷完全没有想过会失败。

    数倍人手,多少江湖成名的刀客,武师,蒲家养在暗处的凶徒,还有林凤山这个禁军统制出身的将领指挥。

    谁能料想,会打成现在这般模样?

    南安武卒,好似暴雨中的小船,在洪水和激流中被攻击着,旋转着,但它不仅没有屈服,反而划动双浆,击破了命运的波涛!

    对李谷这种策士来说,他难以理解,也没有办法理解。

    为什么新训出来的武卒如此坚定,顽强,不惧生死大关的威胁。

    为什么他们在鼓点声中,在优势敌人,在凶暴的敌人面前,义无反顾的向前厮杀?

    不仅李谷想不通,徐子威此时已经张大了嘴巴,口水都要滴落下来了,却是懵懂无知,根本顾不得自己丑态毕露。

    徐子文反而镇定的多了,眼前的情形好似恶梦,但又似乎在他的预料之中。

    不知为什么,徐子文的感觉就是,自己的堂弟徐子先不管干出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也都是在情理之外,意料之中。

    这是一种很玄妙的感觉,一种自甘为弱者的心理暗示,徐子文不想承认这一点,但又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叫一个聪明人相当痛苦和不甘心的就是发觉自己一向瞧不起的人,突然变得比自己更聪明,更强大,那种事事不如人,难以追赶的感觉,叫徐子文恨不得自己立刻就去死,他宁愿死在江滩上,变成一滩腐烂的臭肉,也实在不想看到眼前的这种场景。

    这种场景,叫他感觉无比的痛苦,甚至痛恨自己!

    “又冲了……”徐子威喃喃的道:“他们真的是新兵,是团练武卒,不是朝廷派到福建路来的禁军精锐?”

    李谷恨不得一茶杯热茶泼在徐子威的脸上!

    苍凉悲壮又激烈慷慨的鼓声始终不停,一个手持双刀,全身浴血的汉子走在近前,在左翼,秦东阳挥舞盾刀,有如定海神针,和葛家兄弟两个凶神一起将蒲家牙将打的节节败退。

    在右翼,虽然人数远不及对方,但武卒们慷慨激昂的持矟向前,向前,再向前!

    似乎除了向前之外,没有别的选择,也不可能有别的选择!

    右翼贼寇的人数相当众多,也多半是凶暴,残酷的匪徒,他们打家劫舍,多行不法,多半是三十来岁的壮年汉子,他们多半人手上都有人命,甚至一次杀掉几十人的商队,或是杀人全家的事都做过。

    他们自以为自己已经藐视生死大关,对生死大防不在放在心上。

    然而在此时此刻,看到刘益越过尸体堆成的小山,手提滴血的双刀向自己走过来,看着损失不小,但矟阵还是保持完整的武卒队列向自己踏步而来时,这些凶暴强梁之徒心中还是忍不住有一种胆怯之感油然而生。

    这是何等强大的军队,何等的胆魄与何等的坚决。

    不少刀客都开始战栗了,眼前的武卒似乎有无穷无尽的意志,决心,还有杀敌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