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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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子山的承月-顶,三个月来平静如昔,宗岳在师傅尽心指导之下,不但本门的“伏魔剑法”已练得得心应手,极为精纯,就是十绝真经上的“乾天纯阳真气”和“五阳掌”也差不多有了两三成火候。

    因为天南剑客赵正令武功全失,但他总是一代巨匠,对经中含义深奥,蕴蓄玄机的经文,自然一看就懂,他逐句解释,不厌其详。

    学的人所学的武功,教的人纯然不会,像这样传授和练习,虽然两人都感吃力,但他们成功了。

    天南剑客一手调教出来的爱徒宗岳,和三个月之前,已然大不相同,由于“乾天纯阳真气”有了火候,连带本门武功,也增加了威力。但这种纯阳真气,必须循序渐进,速成不得,有一分修练,多一份收获,丝毫无法勉强“五阳掌”自然也是如此。

    宗岳能有这两三成火候,还是他自幼练习玄门正宗内功扎下的根基,不然,这种冠绝武林的神功又岂是如此容易练成的?

    宗岳眼看自己功力大进,年轻的人,自然暗暗高兴,但天南剑客,却反而忧心仲仲。

    他知道“乾天真气”和“五阳掌”虽能-制“五阴掌”但爱徒总究功力太浅,不足和十绝魔君数十年的勤修苦练相较。

    因为,阴盛阳衰和阳盛阴衰原是不易之理,阳能克阴,必须双方相等,如果阳弱阴盛,适足反被对方所制。

    最可惜的就是自己缺了十绝真经的二四六八十五册,致使其中许多旷世武功,全都残缺不全,不能按书练习,当然要练也未尝不可,但却有走入旁门之虞。

    譬如十绝魔君就只凭真经中所载的“挹彼真阴,注我纯阴”两句话,研创出“姹女玄功”来,这就是因为不知全部练习心法所致。

    又譬如关于修复玄功之道,真经中当然也有记载,只因残缺不全,故而天南剑客也就无法揣摩而恢复失去的功力。

    不过,天南剑客已经栽培出一个爱徒,这一点对他已不很重要。他想到五阳真君和五阴真君的师傅叫做十全仙翁,偏偏武林中除了十大门派,十绝魔君之外,又有一个十全老人,他取名“十全”是巧合呢,还是另有所本?

    是以再三叮嘱宗岳,如果下山之后,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寻访十全老人,一面又命宗岳将五本残缺不全的真经,从头到尾,一字不漏的背诵得滚瓜烂熟,以冀他日旁另获奇遇。

    天南剑客苦心孤诣,这一番安排,果然使宗岳机缘巧合,练成旷世无俦的“两仪真气”此是旁话。

    这是阳春十月的既望之夜,如盘银月,还漾着无比清辉,银光满地!

    宗岳每天不到子夜是不回房睡觉的,因为他要在子午两个时辰练“乾天纯阳真气”在早晨对着朝阳练“五阳神功”那么只有晚上才有时间练剑。

    这是师傅说过的,剑术练到最高境界,能够运用剑气,从剑上发出,制敌于百步之外,自己当然不可能做到这一步,可是几天来,他试着贯注“纯阳真气”到剑尖之上,居然似乎已有点意思了。

    这虽然只是自己本身才能体会到的一点轻微感觉,但是他已深为鼓舞,高兴得更加孜孜不倦。

    明月千里,万籁无声,此时他正当凝神运气,目视剑尖,把一缕真气,缓缓地逼向剑尖,蓦地听到一声暴喝:“赵正令,你还不滚出来!”

    “砰!”这是板门被踢开的声音!

    宗岳心头大惊,双足轻点,人已像离弦之箭,往茅屋电射而去!

    耳中只听师傅厉喝道:“士仪,你要作甚么?”

    “哈哈!赵正令!你无师徒之情,我无师徒之义,告诉你,文士仪已拜在十绝神君座下了”

    “士仪,你敢”

    “砰!”宗岳热血沸腾,身形疾快,一下掠进师傅房内,只是师傅一个身子业已倒在地上。

    大师兄!不!丧心病狂的叛师孽畜文士仪,满脸杀机,长剑出鞘,剑尖颤动,正待

    宗岳五内如焚,双目喷火,蓦地里大吼一声,身形扑起,右脚“魁星踢斗”对准文士仪长剑踢去。

    文士仪武功原也不弱,但他终究做的是大逆不道之事,于心有亏,执剑右腕,微微颤抖,剑势稍缓。

    此时骤觉疾风飒然,来势如电,要待收剑,已是不及,迫得向旁跃开一步!

    宗岳叫了声:“师傅!”抢前抱起天南剑客。

    举目一瞧,只见文士仪身后,还有两个手执兵刃的劲装汉子,敢情自己方才情急拚命,抢身入内,他们一时阻拦末及,此时已蓄势待发!

    宗岳心头一凛,大声喝道:“文士仪,师傅十五年养育教导,你不思报答,反而认贼作父,做出逆伦弑师之事,你简直是人面兽心的畜生!”

    文士仪只觉小师弟三月不见,武功大非昔比,老不死果然留了一手,不由面露狞笑,喝道:“小贼,你自己找死,怨不得文爷,金大哥、李大哥,咱们一起上!”

    长剑一挺,直向宗岳刺出!

    那两个汉子,果然同时各挥兵刃,欺身而上!

    宗岳是气疯了心,左手抱住师傅,右手长剑一招“五丁开山”使出十成力道,迎着文士仪长剑砸去。

    呛!两剑乍接,文士仪只觉一阵巨震,右臂骤麻,身不由主的跌出一丈来远。

    就在他身形疾退之际,宗岳身子跟着倏进,从左右袭来的金李二人,堪堪出手,就扑了个空,宗岳早已趁这一丝空隙,身形一转,抱着师傅,夺门而出!

    文士仪做梦也想不到宗岳这一剑,会有偌大劲道!他可不知“乾天纯阳真气”的威力,只觉自己右臂若废,连长剑都举不起来,小贼业已夺门而逃,心头不由又气又急,顿脚道:“你们还不快追!”-两个大汉一扑落空,也心下气急,文士仪喊声未落,他们已急闪如电,飞扑而去。

    宗岳掠出茅屋,那敢停留,把奄奄一息的师傅背起,立时施展轻功,没命的飞跑!

    他连如何震退文士仪,自己如何逃出来的,都来不及细想!

    身后的叱喝之声,越来越近,他虽然熟悉山径,但总究身上多了个人。

    何况两个汉子原是十绝谷派出来的人,身手只有比文士仪高,因他们此行以文士仪为首,是以方才并没出手,此时一见正点子被人抢跑,自然全力追赶,那肯放过!

    “小子,你还往那里逃!”

    喝声已不到三丈!宗岳依稀听到背上的师傅,发出轻微的呻吟,他心乱如麻,强敌紧迫不舍,又不知师傅的伤势如何?

    蓦地心中一横,今日小爷和你们拚了,他左手反腕紧抱住师傅身子,倏然转身,右手长剑一丢,功运掌心,连人影都没看清,一声大喝,以初学乍练仅有三成火候的“五阳掌”对准来人,猛劈而去。

    “五阳掌”玄门绝艺,旷世无俦,威力果然不同凡响!

    不!也许是那人贪功心切,急起直追之中,刹不住身,只听“吭”的一声闷哼,一个壮实的身子已应掌飞出!

    “金管事,你怎么啦?”

    另一条人影,一见同伴受伤,双足一点,从他头上越过,刀光如雪,已往宗岳当头斫来。

    宗岳初试牛刀,即奏全功,不由精神一振,喝一声:“来得好!”右臂伸缩之间,第二掌又自劈出!

    “砰!”“呃!-”“呛!”“呼!”四种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

    那凌空扑来之人,凌空摔了出去!

    他敢情被一掌正中心胸,登时了账,一柄厚背刀,呼的斜斜飞去二丈余外!

    宗岳想不到“五阳掌”会有恁般厉害,两个劲装大汉,在自己举手之间,就一死一伤。

    他回头一瞧,大师兄,不!那畜生并没追来,莫非他又招呼其他贼党去了?

    心中想着,一时不敢逗留,转身往另一路山径上奔去。

    忽然他想起师傅怎会许久没有出声?

    啊!不好!他老人家怎会一动不动?

    这一发觉,宗岳顿时心头一阵颤动,慌忙停步,小心翼翼地把师傅放在地上。

    他双手虽然扶住了师傅身子,但天南剑客头颈却软软绵绵的直垂胸口!

    “啊!师傅!师傅!你老人家怎么了?”

    宗岳一颗心,差点要从口腔里直跳出来,含着泪水的眼睛,往师傅的脸上,紧张地瞧去。

    不成了,天南剑客脸如死灰,嘴角流着黑血!

    宗岳两眼发直,脑中如中巨杵,轰的一声,差点昏倒!

    “师傅!师傅!你老人家死得好惨啊!”他蓦地跪倒师傅身前,肝肠寸断,泪如雨下!

    啊!师傅方才明明受伤不重,何以突然死去?难道他老人家中了恶贼甚么暗器?

    此念一动,慌忙举袖拭去眼泪,仔细检验,果然不出所料,师傅右肩胛“入洞”穴上,钉着一支纯钢袖箭!

    宗岳心如刀割,伸手取出神箭,就着月光瞧去,只见箭干上镌着四个蝇头小字!

    他自从练习“乾天纯阳真气”以来,为时虽短,双目已能夜视,此时凝神一瞧,那是“毒蜂金庸”四字。

    “毒蜂!他箭上还淬有剧毒,无怪师傅嘴角会渗出黑血!”

    他喃喃自语,忽然咬牙切齿地道:“毒蜂金庸!只要你有姓有名,天涯海角,小爷不把你碎尸万段,誓不为人!”

    “啊!还有!文士仪这逆伦畜生,我更要把你生擒活捉,当着武林十大门派,按本门家法处死!”

    他怀着满腔仇怒,把钢箭揣入怀中,含泪抱起师傅遗体,大踏步折回原路,找到长剑,往茅屋走去!

    他仇怒交织,悲愤满膺,此时倒希望这几个贼子,给自己碰上,拚个彻底。

    那知文士仪被震伤右臂,毒蜂金庸也负伤不轻,他们早已带着姓李的尸体,锻羽归去!

    正因他们这一次狼狈回去,把动手情形详细一说,十绝魔君也大为震惊,他见多识广,听说宗岳小小年纪,居然有如此能耐,可能已得到了自己数十年历尽名山大川遍搜未获的“十绝真经”

    他为了要证实宗岳所练是否就是“五阳掌”乃派出门下弟子,搜索宗岳的下落,务必得而后已。

    宗岳抱着师傅遗体,回转茅屋,把师傅平放榻上,想起自己从小由师傅扶养成人,传授武功,名虽师徒,情同父子,不想变起仓猝,师傅一手养大的文士仪,居然人面兽心,勾引十绝魔君爪牙,反来谋害师傅,他老人家二十年忍辱负重,终还惨死在恶贼之手。

    如今人天永隔,自己今后,更向谁去质疑问难?还有谁来疼爱自己?

    相依如命的师徒两人,转眼只剩了自己一人,他想到伤心之处,不由抚着师父遗体,放声大哭!

    漫长的黑夜,他好像做了一场噩梦,天色逐渐黎明,宗岳泪眼模糊,一夜没睡,他忙着替师傅拭净血迹,然后替师傅换了一套乾净清洁的衣服穿上,然后在峰顶附近找到一处乾燥的洞穴,把遗体放入,又用土石封好洞穴,在隙缝中糊了许多泥土。

    他不敢写明这是师傅的埋骨之所,恐怕那畜生找到师傅遗骸,去向十绝魔君邀功。

    暗想终有一天,消灭十绝魔君,洗雪大仇,然后再替师傅立碑不迟。

    当下在洞穴前面,哭拜了一番,回转茅屋,收拾好应用之物,引火烧了茅屋,看看诸事停当,这才噙着眼泪,往山下走去。

    他一路盘算师傅平时所说,自己一旦下山,有几件重要之事,必须去做:

    第一、寻访十全老人;第二、回家探父;第三、分访九大门派,转述师傅二十年前之事;第四、尽全力感化大师兄;第五、联合九大门派门下,伸张武林正义,扫平十绝谷。

    这五件大事,师傅时常在口中提及,但白己这次下山,又孰先孰后呢?

    当然,要寻访十全老人,自非一朝一夕之事,自己回家探父,因为当时师傅怕自己分了练武之心,并没有说出自己家在那里?

    感化大师兄,这畜生认贼作父,叛门弑师,这一项已无形取消。

    如今师傅已死,自己第一件事,不如先到终南山去,那里如果找到本门之人,先替师傅报丧,而且自己父亲的踪迹,他们可能也一定知道,然后再分别到各大门派去!

    他在最近三个月中,也时常下山采购杂物,知道星子山位于定远之东,终南还在北面。

    不过终南山山势辽-,本门发祥地究在何处,自己也不得而知!

    咳!终南派列为武林十大门派之一,还怕没人知道?

    中午时分,他到了定远。这里是川陕之间的唯一交通要道,商贾往来不绝,市面相当繁荣。

    宗岳初遭巨大变故,悲痛逾恒,再加一夜没睡,腹中感到饥饿,精神有点倦怠,当下信步走进一家酒馆,要了一碗羊肉-和十个馒头。

    此时正当中午,食容较多,伙计交代了下去,迟迟还没送来,他一人无聊地伏在桌上,微微出神!忽听邻桌上有一个娇细声音,轻轻地道:“啊,你瞧,一个大男人啦,还眼睛哭得像核桃似的又红又肿,你说,他是为了什么?”

    另一个尖细声音,说得更轻,道:“他一定和谁打架打输了,才哭的。”

    “不!打架打输了,那会这么伤心,你瞧,他还想哭呢!啊!我知道啦,他像个读书人,敢情名落孙山,没考上秀才,所以痛苦流涕!”

    “十公子,你没瞧”

    “嘘!”

    “啊!啊,小小姐,你没见他随身带着长剑,婢子说他打架打输了,准没有错,好不,我们去帮他?”

    “快别说了,他回头来了呢!”

    这两人说话的声音虽轻,但宗岳却听得十分清楚,好像一个是小鬟,另一个又是公子,又是小姐,心中好奇,不觉转头瞧去。

    “咭!”

    “咭!”

    邻桌上两个十五六岁的少女,一个身穿红色窄身衣裙,张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正往自己望来,蓦地苹果脸上,飞起两朵红云,轻笑出声。

    另一个侍婢打扮的身穿浅绿衣裙,因为侧着身子,没有瞧到面型,好像她也在掩口作笑!

    宗岳这一瞧,只觉那少女生得极美,尤其在笑的时候,好甜!那两个圆圆的酒涡,乍展露,当真像一朵百合花!

    他一张俊脸,不知为了什么,也骤然红将起来,赶紧把头别开。

    他堪堪转背,那尖细声音又道:“小小姐,你瞧到没有,男人家也会脸红呢!啊!瞧不出他还真帅呢!噫!小姐,你怎么也红着脸?”

    “”宗岳心头像小鹿般跳得好不厉害?

    他不敢再听下去,正好伙计把-食送来,就低头胡乱吃好,会账出门,沿着大路,往北奔去。

    差不多走了里把光景,只听身后忽然响起一阵銮铃之声,宗岳侧身让开,只见两匹雪白的骏马,打身边驰过!

    马上两人,正是饭馆中见过的两个姑娘,一红一绿,蹬着小剑靴,风姿婀娜,当真美妙已极!

    啊!她们也瞧到自己啦!那个穿红衣的小姐,不是回过头来,啊!穿绿衣的小鬓,也转身望来!但两匹马驰得极快,眨眼工夫,已只剩下两点黑影!

    傍晚,他在路旁小镇上住了一宿,继续上路。

    第二天未牌时光,便到了终南山下,他望着嵯峨的峻-,巍巍的山势,心中不禁暗暗发愁,偌大的山区,自己到那里去找终南派的中枢所在呢?

    他徜徉了一阵,就走到附近一户人家门前,正有一个老汉,在檐下纳日,宗岳说明来意。老汉笑着说道:“终南灵霄观,在我们陕南,妇孺皆知,就在终南南麓,相公只须沿着这条路走去,不到半里,就可瞧到灵霄观的屋宇了。”

    宗岳谢过之后,依着老人指点,往山径上走去,转过一带松坡,只见一大片碧瓦黄墙,依山而起,敢情就是灵霄观了。当下加紧脚步,走近一瞧,横区上果然写着“灵霄观”三个大字,这就拾级而上,往大门走去。

    蓦见迎面走出一个青袍道人,拦在身前,横眉竖眼的瞧着他喝道:“灵霄观终南重地,岂是闲杂人等随意乱闯之处,你是干什么来的?”

    宗岳微微一怔,暗想本门名列江湖十大门派,声誉极隆,门下弟子,自应谦冲为怀,怎的如此蛮横?但继而一想,他也说得不错,灵霄观既是本门重地,自然不让人家随便乱闯,只是他口气太以粗暴了一些罢了,敢情平日自恃名门正派,自大惯了,日中无人,也自难怪,这就抱拳笑道:“师兄请了,小弟宗岳,也是本门门下,由星子山前来,要参见观主,烦请师兄通报。”

    那道人年纪不大,约莫只有二十五六,听宗岳自称也是本门弟子,似乎楞了一楞,向宗岳打量了几眼,才冷冷地道:“你有什么事,不妨向贫道说明,观主岂是你随便见得的?”

    宗岳见自己说出来历,对方还是如此傲慢,心中不禁有气,说道:“师兄既是终南弟子,小弟奉掌门先师遗命,来见观主”

    那道人不待他说完,脸色一沉,狞笑道:“小子,你真是胡说八道,本观观主,就是本门掌教,你奉何人指使,敢来灵霄观滋事。”

    宗岳听得一呆,他们观主就是本门掌门人?哦!师傅为了传授自己两人武功,离山二十年,也许掌门一职,已有人代理,心念转动,就探手入怀,取出紫金符令,高擎手中,神色一正,道:“师兄总该听说过本门至高无上的紫金符合吧!小弟确是奉先师遗命而来,师兄通报观主,自见分晓!”

    那道人既是终雨门下,自然听说过本门有一面“紫金符令”乃历代掌门祖师的相传信物,他瞧着宗岳手上那面闪着紫色光辉的金牌,果然立时神色微变,似乎还不十分相信的道:“好!贫道这就去禀告观主,你随我来。”

    说着转身往观内走去,宗岳收起金牌,跟着入内,道人让宗岳在客室中等侯,自己入内通报,一会工夫,他便又回身出来,稽首道:“观主有请!”

    穿过三进大殿,后面是一幢与外界隔绝的院落,一排三间,全是雕花长门,十分幽静,道人走到院门口,便自停步,回头道:“观主就在里面相候,恕贫道失陪。”

    宗岳点头称谢,跨上石阶,往内走去,这是一间陈设讲究的小花雕,四壁悬着名家字画,中间一把酸枝圈椅上,端坐着一个浓眉粗眼,身穿鹅黄道袍,年在五旬左右的道人。他一眼瞧见宗岳,眼光闪烁,面堆谲笑的站起身子,迎着笑道:“贫道三花羽士,忝主终南,适才听小徒来报,小施主身携本门紫金符令,不知有何见教?”

    宗岳从没听师傅说起过三花羽士,瞧他年龄,敢情是自己师叔辈,当下取出“紫金符令”双于呈上,同时把师傅隐居星子山传艺,以及自己此来情形,大概的说了一遍,只是没有提及“十绝真经”之事,因为那是师傅在日再三叮嘱,除了遇见十全老人,不准向任何人泄露的。

    三花羽士一脸庄重神色,接过符令,一面倾听着宗岳的述说,脸上时忧时喜,不住点头,等宗岳说完,他眼珠转动,凄然地道:“无量寿佛,如此说来,小施主果是大师兄传人,可喜终南一派,后起有人了!”

    宗岳一听三花羽士果然还是自己师叔,赶紧趋前一步,跪了下去,道:“师叔在上,请恕弟子”

    三花羽士连忙伸手相扶,口中说道:“贤侄请起!”

    话声未落,宗岳只觉自己右腕脉门,已被三花羽士奇快无比的一把扣住,一条右臂骤然麻上肩头!

    心头猛然一怔,抬头瞧去,只见三花羽士脸露狞笑,得意的道:“哈哈”他底下的话还没出口,宗岳一看情形不对,立即默运神功,口中惊疑的喊了声:“师叔!”“乾天纯阳真气”已自发出。

    “乾天纯阳真气”何等厉害,一经施为,岂同小可,三花羽士陡觉对方已被自己扣住的右腕,突然潜力暴涨,轻轻一震,五个指头,再也拿-不住!

    不!他原已用足十成力道,这一震虽轻,却把他高大的身躯,迫得后退了一步!

    他们两人,一扣一震说来虽慢,其实只是电光石火眨眼间事,三花羽士笑声才落,宗岳的“师叔”两字也堪堪出口,两条身子,便已倏然分开。

    三花羽士是何等人物?这一试,已然觉出宗岳年纪虽轻,内力之厚,似乎还在自己之上。他心头猛震,脸上乍现笑容,接着前面打出的两个“哈哈”稍微一顿,又大声笑道:“哈哈,贤侄果然已尽得大师兄真传,可喜可贺!”

    他这么四个哈哈,前后连贯,居然显得毫无破绽,宗岳初出茅庐,那有什么江湖经验,给三花羽士如此一说,立时疑虑全消,想起刚才不过是师叔有意相试,自己怎好如此失礼,一张俊脸,登时胀得通红,嗫嚅道:“师叔请恕弟子鲁莽。”

    三花羽士此时已换了一付面目,春风满面,哈哈大笑道:“贤侄有此身手,愚叔高兴还来不及,那会见怪,你快坐下说话。”

    宗岳告了坐,就问起自己父亲蓝衣侠现在何处?

    三花羽士略一沉吟,忽然笑道:“贤侄幼年就由大师兄抱去,自然孺慕殷切,宗师兄卜居之处,离终南不远,贤侄远来辛苦,先在观中休息一晚,明日愚叔派你一位师兄陪你前去就是。”

    宗岳一听父亲离终南不远,明日就可重逢,心头大喜,连忙起身称谢。

    三花羽士对这位师侄,此时显出十分开心,诸如日常生活,练武情形,莫不殷殷垂问,一面又把武林人物,江湖经验,择要说着,直听得宗岳极为入神。

    师叔侄两人直谈到掌灯时候,门下弟子早巳摆好素斋。

    三花羽士自己在上首坐下,向宗岳殷勤劝食,宗岳几曾尝过此等精美素斋,也老实不客气地吃了个饱。

    饭后,三花羽士藉口宗岳连日赶路,途中辛苦,应该早些休息,这就吩咐门人领他到客房就寝。

    宗岳见师叔始终没有把“紫金符令”交还自己,一时也未开口,别过三花羽士,走到房中,堪堪在床沿坐下,陡觉头脑一阵晕眩,不由蓦地一惊,自己从小到大,从未有过这种现象。

    他记得师傅说过,江湖上有一种叫蒙汗药的,放在饮食之中,吃了之后,就会头昏目眩,不省人事!

    他忽然灵光一闪,想起三花羽士方才扣住自己脉门时,脸色极是狞恶,后来经自己运功弹开之后,他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有说有笑!

    啊!还有,他方才殷殷劝食,忙着给自己挟菜,他却始终浅尝辙止!

    宗岳原是极顶聪明之人,此时前后一想,可疑之处极多,但他来不及再想下去,立时默运内功,检查全身。

    不好!自己胸腹之间,果然有了中毒现象,只是这种毒性,似乎发作极慢,他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连忙运起“乾天纯阳真气”把吃下的东西,逼在一处,一面暗暗打算,三花羽士既然存心谋害,自然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不如趁早离开,再作计较。

    心念转动,立即轻轻推开窗门,一拧身飞出窗口,跃身上屋,一连几个起落,便已掠出围墙之外。

    他身形堪堪纵出,只听身后已有呼叱之声隐隐传来!

    宗岳那还敢逗留,猛吸一口真气,身如电射,往山中奔去,他急不择路,轻功施开,人如一点星丸,在山林丘壑之间,急纵直掠。

    这样跑了顿饭光景,不知越过多少-岩削壁,只觉自己频频喘息,心跳加剧,一阵天昏地转,便身不自主的往地上倒去。

    东方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