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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匹夫之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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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巾军来的比想象中的要快。

    到了傍晚时分,城头上的众人就看见东面平原之上烟尘滚滚了起来。

    话说,涿县这片地方多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农业极为发达,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就是燕国根本所在……公孙珣之前督导春耕固然是以涿县以西、以北为主,但这不代表东侧、南侧的农民就会因为起义的民间传言而放弃春耕。

    故此,此时的河北平原上放眼望去俨然是满眼翠绿,青苗累累。

    然后,黄巾军便来了。

    众人立在城头,只见在金色夕阳的映射下,满眼青翠的大地上,头裹黄巾、擎着黄旗的偌大军势蜿蜒而来,宛如一条黄色巨龙。而巨龙的两侧,上千骑卒分散开来四下奔驰、护卫两翼,恰恰就如这只大军在张牙舞爪一般。

    一时间,黄色的旗帜、头巾,青绿色的大地,金色的余晖,古朴而稳固的城墙,朱红色的汉字大旗,躁动的烟尘,跃动的游骑……居然格外显出了一股让人难以名状的气势。

    这下子,不要说守城的郡卒、刑徒了,便是关羽、牵招、刘备、张飞这几个初见军阵之人此时居然也有些难以自持。

    不过,这个时候就能看出众人的素质差距了。

    那些临时招募的郡卒、罚没的刑徒,几乎全靠军官们弹压才勉强稳住阵脚。而那些刚刚入伍不久,跟着这些军官上来的游侠,则明显表现的参差不齐……有人勉强咬牙站直了身子,有人恍惚失神,还有人干脆两股战战,若非身旁就是露刃的武士,若非担忧军法,他们怕是要直接弃城逃走!

    可与此同时,关羽这四人的表现却是格外一致——他们先是睁大眼睛细致观察,然后却又迅速站稳身姿,而等到些许贼军骑卒挑衅式的先行疾驰到城墙数里的地方时,他们居然跃跃欲试了起来。

    当然了,表现最引人瞩目的还是涿郡太守公孙珣,以及他手下那些战争经验丰富的私臣与义从们!

    前者笑意不减,巍然不动;而后者,包括被抽调出来发到城墙上充当军官的义从们,却大多不屑一顾。

    最奇怪的是娄圭,这位公孙珣非常信任的军策之士居然忍不住唉声叹气了起来,引得回过神来的众人纷纷侧目。

    “君侯,义公,还有公孙司马,你们说……你们说若徐伯进在此,何须十日?”娄圭狠狠一拍城垛,然后终于忍不住指着前方数万大军愤恨出声。“今日是不是便可覆灭此獠?!”

    众人大多目瞪口呆,因为他们根本不晓得这个徐伯进是何方神圣,可偏偏被问到名字的韩当、公孙越二人却都缓缓颔首,表示赞同。

    “好了。”公孙珣摇头止住了自己心腹的私自加戏,但语气中居然也有不少遗憾。“徐伯进被调入洛阳了,在北军当校尉,若是此番贼退,说不定还能再度相会……”

    然而,这种制止非但没有终止这个无谓的话题,反而进一步勾起了一些人反应。

    “敢问君侯,”一旁的关羽忍不住捋着长须憋闷问道。“你与娄君所言徐伯进者,是不是当日去洛阳赴任,专门在中山拜会过君侯的那位徐荣徐校尉?曾助君侯在玄菟平灭高句丽的那个?”

    “正是他。”城外黄巾军大军越逼越近,公孙珣确实不想多谈,但既然话题已经扯开了,倒也无所谓了。“云长有何疑虑?”

    “那再敢问君侯,”关羽果然追问不止。“这徐伯进徐校尉到底有何等的本事,居然能一日覆灭这眼前数万精壮黄巾贼,莫非是神仙下凡不成?!”

    “云长误会了。”娄圭无奈插嘴解释道。“我不是说徐伯进一人便能灭这数万黄巾贼,而是说若此地有人能有徐伯进带领骑兵的本事,此时或可一鼓而下……你不知道,当日高句丽五万大军围寨,君侯以徐伯进为将,仿效晋楚鄢陵之战,列阵于寨内,然后推营而出,一鼓作气,敌军五万一日而溃……”

    娄子伯接过话题,在那里喋喋不休,一番讲解,却也引得诸如关羽、张飞、牵招、刘备等从未打过仗的人各自沉吟。

    而稍倾之后,倒是公孙越这人向来诚恳老实一些,说出了实话:“其实君侯也好,子伯和我及义公也好,并非是在小觑诸位,而是我们几人都看出了这黄巾贼华而不实,行军杂乱无章,想到此时若城中能有如徐校尉那般骑兵宿将,又有如徐校尉当日在玄菟时麾下那等精锐骑卒,然后趁贼人立足未稳,或许便能一战而胜!”

    “竟至于此吗?”牵招依旧有些难以相信。“我看贼人颇有气势,并非是寻常贼寇……”

    “子经说的不对。”在这几人说话时一直在打量黄巾军的公孙珣终于也摆手言道。“贼军虽然气势很盛,但在我看来却破绽百处,此时若真有数千骑兵,或许真能一日尽覆彼辈!”

    刘备心下一动,赶紧拱手请教:“我等初从军伍,见识不明,还请君侯指点。”

    公孙珣瞥了对方一眼,倒也没有推辞,当即便在这些大小军官面前指点起了眼前的黄巾军:

    “你们看,敌军虽然有上千骑卒,但却不知道集中使用,反而分散在各处,一旦遇大股骑兵突袭,俨然不能急速阻拦,此其一也;而且你们再想,广阳距此数十里,数万贼军步卒大股齐进,一日便行军到此,看似是威武雄壮,又让我们措手不及,可实际上贼人此时普遍性已经外强中干,疲惫不堪,此其二也;还有时间,你们看此时日头,现在一边是夕阳西下一边却又是余晖刺眼,而他们自东面来……”

    “我懂了!”饶是刘玄德这些年愈发沉默寡言有所长进,此时骤然有所得,也是忍不住插嘴言道。“若此时趁敌立足未稳,引骑兵迎面冲锋,则贼人逆光难以应对,而稍一退却马上又要天黑……届时,敌军饥肠辘辘、疲惫难耐,暮色中边退边走,怕是首尾难顾,全军崩溃!”

    公孙珣笑而不语。

    刘备自知失礼,感觉拱手补救:“现在来看,这贼将果然是不知兵之人,手握如此大军,又气势正盛,却还是弄的一塌糊涂,破绽百出,在兄长面前宛如三岁稚儿……”

    公孙珣依旧笑而不语。

    话说,相比较之前的经验之谈,刘备这句话才真正说到点子上了,他一语道破了黄巾军此时极为明显的优缺点。

    黄巾军优点是什么?

    答案是气势和数量!

    这个时候的黄巾军刚刚起事七八天,却攻城略地,捷报连连……他们这个时候并不缺粮食,也不缺物资,而且因为有不少豪强大户、市井游侠参与进去,以至于他们的单兵素质都不是想象中的那般羸弱,甚至可以说比较出色才对!

    至于说流民不断,相互裹挟,然后一军中足有过半的妇孺,还都吃不饱饭……那种情况现在还没有发生!

    实际上想想就知道了,这个时候的广阳黄巾能放弃即将到手的广阳诸城,转而协助冀州黄巾本部围攻涿郡,这就说明太平道对军队的控制力依然很强……这是地道的反贼,根本没发展到公孙大娘口中那种军民不分,杀不尽、散不开的那种地步。

    然而,彼辈的弱点也很明显,那就是毫无军事经验!

    之前公孙珣对几个军官所说的几条都不是为了安抚人心而编出来的,全是事实!

    但是话说回来,就算是看出来对方将领是个无能之辈,全军上下缺乏军事经验,公孙珣也无能为力……因为徐荣终究不在涿县,他手下也没那么多久经战阵的大股精锐骑兵。

    所谓城中那些游侠,要是论单打独斗、小股作战,或许比徐荣当日手下那些边军还要强上三分,可若是集中冲阵?还是不要开玩笑的好……信不信公孙珣此时下令,天黑之前这些人都不能在城门外列队完毕的。

    至于说三百义从……疯了吗,三百冲三万?

    而且再说了,这三百人全都是公孙珣悉心培养的军官,他也不舍得啊!让郭勋去死,也不能他们一股脑的送死啊?

    实际上,此时在城楼上的大部分人也都明白这个道理。

    ‘若’是徐伯进在此,不就是说眼下城中的将领和那些游侠干不了这些事吗?

    “贼首是谁?”眼见着对方主将大旗映入视野之中,心中满是遗憾的公孙珣忽然回头问道。“那旗子上是个程字吗?”

    “应该就是‘程’了。”娄圭一边极目远眺,一边应声而答。“广阳原本就有一个太平道的大方,他们渠帅便唤做程远志。”

    公孙珣闻言心中一动,似乎是抓到了一点什么,却又不得其所,便只好按下狐疑心思继续询问:“那彼辈军中可有什么出色人物?”

    “有一个姓邓的或许值得注意。”娄圭稍微思索后答道。“前几日有斥候来报,说是当日太平道起事围攻安次城时,城中有一个县尉,本是当地豪族出身,却被县令看不起,便杀了县令,引县中几家大户、部分游侠、还有不少县卒一并投了太平道……此人据说是叫邓茂,颇有几分勇力。”

    “君侯容禀,我认得这个人。”张飞忽然很有礼貌的在此时插嘴道。“彼辈做县尉前曾是广阳大豪,也曾在本地游侠中知名,不想居然投了贼!不过,此人所谓勇力之说,怕只是谣传,因为此人武力确实不足为道……”

    跟你比肯定不足为道,公孙珣心中暗暗吐槽之余也愈发升起了一股莫名心思,然而却也愈发不得其门。

    好像隐隐约约抓到了一点关键,能够将眼前这两三万到处都是破绽的‘雄健之军’如庖丁解牛一般巧妙撕碎的关键,但却隔了一层纱布。

    城楼上诸人也都看出了公孙珣似乎有所得,便纷纷肃立,不敢多言。

    然而,总有不开眼的人……汉军这边固然无人敢惊扰于公孙珣,可黄巾军那边却是典型的无组织无纪律,居然就有一队约莫才二三十人的骑兵仗着身后大军无数,直接摸到了城门楼前百余步的地方。

    无赖游侠出身嘛,所以自然是嬉笑辱骂不断。

    这倒也罢了,可为首一人,大概是仗着自己身上有一领之前攻破城池时抢来的铁甲,然后胯下马匹也操纵的颇为熟稔,忽然就纵马向西,来到距离城门几十步的地方,弯弓搭箭,往城门楼上射来。

    要知道,涿县是涿郡郡治,也是幽州刺史部所在,放在整个幽州都是顶尖的大城,城墙高近两丈,若是加上门楼已经高达近三丈有余,隔着几十步,这厮的箭矢又是自下而上,所以勉勉强强落到了城门楼上,便已经轻飘飘的毫无力道了。

    此人纯粹是挑衅,公孙珣也丝毫不以为意,他还在盯着前面偌大军势,思索着似乎呼之欲出的破敌之策,但是城门楼上的一众军官却已经个个怒气勃发!

    那只箭矢不偏不倚落在了刘备身前,所以他上前一步拿起这只箭来,复又从身后赶紧上前的一队弓手那里夺来一弓,直接便将此箭射了回去!

    正所谓去如流星,势若惊鸿……但是刘玄德的箭术嘛,似乎只有气势,再加上下面那个黄巾军的铁甲骑士也知道就是这一箭的事,射完以后就立即俯身打马往回逃了。

    故此,这支箭只是尴尬的落在了对方马屁股后面而已,并引起了那队黄巾军骑士的放肆哄笑。

    于是,城楼上的诸人愈发羞愤,刘备也是颇为尴尬。

    大多数人都是有涵养的,公孙珣也是在心中强忍着笑,准备安抚刘备两句的。

    然而,就在此时,一直没吭声的粗人魏越却终于是有些忍耐不住了:“若是我同乡吕从事在此,此人早已经一箭致命了!让我来射,最起码也能射倒此人坐骑,哪里会让君侯受此小人之辱?”

    刘备无可奈何,干脆单膝下跪,当场请罪:

    “下吏惭愧!”

    话说,刘备虽然被公孙珣安置到入了军中,但他之前的职司却是所谓郡中贼曹掾,算是公孙珣地道的属吏,所以,才会口称下吏。

    “无妨无妨,我弟赶紧起来吧,你我之间何必如此?”公孙珣见势不妙,自然是赶紧安抚对方。

    刘备虽然尴尬,但他这人这些年渐渐稳重,所谓沉默少言,喜怒不形于色,所以很快就恢复如常。

    但是,魏越的话却激起了另外一人的怒气!

    “君侯容禀!”张飞躬身大礼而拜,声震城楼。“我涿郡人虽不善射,却非不能战!请即刻许我单骑出战,将这个暗箭小人拿下!”

    公孙珣并非是不想见识一下张益德的万人敌,然而此时对方明显是在与魏越置气,他不想鼓励这些人按照什么地域、资历搞什么团团伙伙……尤其是这张益德居然还是为了刘备出头。

    所以,他是准备将对方按下去的。

    但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在这时,关云长也昂然拱手行礼了:“君侯,有道是君辱臣死,君侯为一郡之君,今日临阵受此一箭,我辈若不能偿还,怕是要为人笑的……还请君侯许我出战,我也只单骑而出,必然斩此辈而还!”

    公孙珣一时无言。

    “君侯,”关羽继续昂然言道。“吾辈初上战阵,或许的确比不过徐校尉将兵之能,可若说起一勇之力,在下却未必服气什么‘吕从事’!”

    魏越无语后退……相处三年,知根知底,他知道对方讨厌自己,却还是从来不敢惹这个河东大汉,正如他在五原一向不敢惹吕布一样。

    武夫的心态总是很直接的。

    公孙珣也是犯了难,他哪里不晓得,关羽这是因为今天自己夸了徐荣耿耿于怀呢!于是,他张口便要答应对方以示安抚。

    “君侯!”然而,张飞的声音永远是最大的。“君侯为我燕地郡守,我与我玄德兄俱为燕人,如今他失了手,正该由我出战才对!何须用晋地武士?!”

    关羽冷冷瞪了对方一眼。

    公孙珣微微蹙眉,讲实话……若是出于小人心态,关张二人对立或许挺有意思,写信给自家母亲也说不定能让她老人家开心。

    然而,身为一郡之主,一城之首,一军主帅,大敌当前,怎么可能任由这些骄兵悍将肆意置气呢?

    实际上,公孙珣这时已经改了主意,准备强压下这二人的出战,以示权威了!

    “君侯。”不过就在这时,许久未言的娄圭忽然向前,轻飘飘的插了一句。“敌军远来,立足未稳,如此良机,总不能任由其轻松立营,削弱城中士气吧?不如让两位领极少兵马试探一二。”

    公孙珣心中一动,回头认真看了娄圭一眼,又瞅了瞅城外已经开始趁着最后一缕阳光开始立寨的黄巾军,最后还看了看依旧在百余步外徘徊的那一队骑士,这才勉强颔首:“既然是子伯所请,那便许你们出战好了,张益德即刻披甲出战,务必斩杀此辈,以振军威!云长,你去点二十个弓马娴熟之人随后……以作接应!”

    张飞大喜过望,而关羽终究是个懂事的,此时也微微收敛,并随即领命而去。

    为防打草惊蛇,城中也不击鼓,也不摇旗,只是公孙珣领着一群军官立在城垛前仔细盯着前方看顾而已。

    城门突然打开,这燕地张飞一马当先,果然只是单骑持矛而出,而且,他大概是为了快速披甲,居然脱了外套,双臂之上也无防护,更是露出了半截白生生的胳膊出来。

    那一队本就是广阳游侠出身的黄巾骑士见到只有一人,居然大喜,一伙人不退反进,直接从马上取下矛来,呼喝迎敌。

    裸着小臂的张飞一言不发,只是拍马迎面而来,临到交马抬矛之时才忽然一声大喝。

    当先一个黄巾军骑士闻声吃惊不已,动作随即慢了三分,而电光火石之间,他便被这个雄壮大汉直接刺下马来。

    后一人也是一时慌乱,便想收势转弯,绕到这个大汉身后,然而刚一勒马,便觉胸口一痛,然后整个人便被长矛挑起,复又砸到后来人身上。

    再往后,便是之前那个射箭的铁甲武士了,此人见到张飞如此神勇,几乎是瞬间连杀三人,早已经没了战意,便慌忙转头准备逃窜。

    然而,张飞马势不减,早已经直冲到此人身后。但他却不下矛了结此人,反而是扔掉手中长矛,伸出青筋乍露的右臂夹住对方,活生生将此人夹从坐骑上拔了出来!然后才在一群目瞪口呆的黄巾军的注视下从容转身返回!

    城上诸将看的目瞪口呆,便是早有准备的公孙珣也是无言以对。倒是刘备有些不好说,你说他喜怒不形于色呢,还是目瞪口呆呢?

    毕竟以前张飞也没上过战场对不对?

    但是,事情没并有到此为止!

    只见张飞夹着那人回到城门前数十步外,却忽然却又将人家扔到了地上,然后又从容下马,从地上捡起一物……不错,正是这个黄巾军骑士之前射向城门楼,又被刘备射回来的那只箭矢。

    凶性乍起的张飞手持此箭,来到已经没有几口气喘的这人跟前,对着那群远远观望,却无一人敢上前的黄巾骑士展示了一下手中之箭,然后方才反手将此物插入了此人脖子之上……后者连哼一声都来不及,便一命呜呼。

    城上城下,一时悚然,便是自恃勇力之前出言嘲讽的魏越此时都已经看傻了。

    一片寂静之中,张飞这才牵着马,慢悠悠的往城中而来。

    受命出来援护的关羽其实刚刚披挂完毕不久,他领着二十人出城掠阵,恰好便见到了对方箭杀那名骑士这一幕。然而,和身后那些骑士目送张飞牵马入城不同,关云长只是任由张益德从自己身侧挺胸凸肚牵马而过,一直都没有去看对方,更没有下马表示什么。

    恰恰相反,当张飞过去以后,他反而是往上方城门楼上看了过去。

    其实,从张飞生擒那个射箭黄巾头目后,公孙珣便也没有去看他,反而是眺望远方许久。此时回过神来正好对上墙下爱将的目光,便干脆直接在城头上扬声传令:“让云长领他的二十人出战,告诉他,我只要二十贼人首级,别的不论……”

    隔着一堵墙,城门楼上下而已,哪里需要人通传?关羽听得此言,直接眯起眼睛,持矛而出,身后一人更是负着一把样式古怪的大刀,紧紧跟随,剩下十九人不敢怠慢也是立即将目光从身后城门洞中张飞身上挪开,赶紧呼啸出战。

    微光之中,那剩下的十几名黄巾骑士早已经一哄而散,而关羽也理都不理他们,反而长驱直入,径直冲到了数百步外敌方刚刚试图立起的营垒之中。

    天色渐渐昏暗,城楼之上的众人根本看不清关云长是如何大发神威的。

    但是,等到张飞脱掉铁甲,洗净血污,然后换好衣服之后,关羽居然便已经引着二十个骑士返回了。

    城外受袭的黄巾军中一时纷乱嘈杂不断,而关羽和他手下二十人却无一伤亡,并且还真的带回了二十个首级。

    其中一个脑袋,甚至还带着铁质头盔,俨然是个不小的头目。

    “君侯!”缓缓关闭的城门内,关羽身不动气不喘,昂然对着缓缓从城门楼走下的公孙珣拱手言道。“幸不辱命!”

    饶是周边众多军官自以为见多识广,今日见到这关张二人的表现,也是凛然无声。

    公孙珣也没说话,只是微微颔首,临到走过了关羽身侧之后才停下脚步,然后失笑回首:“诸位,刚才在城头上观两位‘将军’杀敌斩将,神勇无敌,我却若有所思,如已得破敌之策……不用十日,七八日间,必灭眼前之敌!杨开今日值夜,好生巡防,其余诸君随我回官寺设宴以飨两位‘万人敌’!”

    黑暗之中,尚未点起火把,众人神色全都模糊不清,然而听得此言,无论是各自骄矜的关羽张飞,还是一直喜怒不形于色的刘备,又或是已经麻木的其余诸将,却齐齐顿在了当场。

    火把点起,公孙珣已然扶刀而走,娄子伯稍一思索,也是摇头失笑,然后捻须跟上,但其余诸将却久久无人动弹。

    —————我是失声又僵立的分割线—————

    “后汉光和末,广阳黄巾三万众围涿城,太祖为涿郡守,见敌至城下立寨,乃引公孙越、刘备、关羽、牵招、张飞、魏越、娄圭、杨开,凡二十骑出城,透贼寨而还,贼不能伤也。及入城门中,众将自矜夸斩获不止,独太祖不言。待诸将噤声,太祖乃昂然曰:‘既窥虚实,已得破敌策也,五日贼当覆,且观之。’”——《旧燕书》.卷一.太祖武皇帝本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