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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6、一朵白兰插在牛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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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耕田眼睛一瞪,说道:“这个怎么了?我是大书记不假,但从来都没学会过穿衣服,还不是你让穿什么就穿什么?等咱们吃饭回来,就去商场,也给我买身抖咪嗖。这在过去,都是地主老财穿的,穷人穿不起,如今,倒变成处理货了,什么事啊?”

    白兰说:“以后在家说话你能不能不什么事都这么上纲上线的好不好?”

    曾耕田瞪着眼睛说道:“我有吗?我只是感慨了一下,而且这的确是好东西,夏天穿着凉快,不沾肉,重要的就是还能抖、咪、嗖……”

    曾耕田说着,就在她面前快走了两步。

    白兰忍住没笑,她拿起上早市经常带的那个小布包,将手机钥匙等物塞进小包,说道:“你出去。”

    “干嘛让我出去?”

    “我锁门。”

    “你把钥匙给我,我也可以锁门。”

    “不行,这是我家的钥匙,不能随便给别人。”

    “我怎么成了别人?”

    “你就是别人。”

    “我……”

    “你快点出去,还走不走了?”

    曾耕田想了想,一赌气,推开门就往出走,刚下了台阶,猛然想起要自己开车,说道:“钥匙,车钥匙。”

    白兰想了想说:“你刚学会开车,能行吗?”

    哪知,这话似乎刺伤了他的自尊心,他大声说道:“什么叫我刚学会开车?你忘了,我老早老早就会开咱们厂的那辆日野车了?这些年有司机,我又比较懒,只是手生罢了。”

    曾耕田无意的一句话,居然唤起了白兰对过去的回忆。

    曾耕田拿出钥匙,白兰锁好门,她便跟在他的身后,向他的那辆奥迪车走去。

    曾耕田一边走一边骄傲地说:“你想想,很长一段时间,厂部只有我会开那辆车,那个时候,哪有驾校这一说,我就仗着会开铁牛55拖拉机,所以才敢开那辆日野车,后来,罗非调来了,那个家伙,就是了不起,他早就会开车,卡车、轿车都会开,有一次看见我开车后,说我是野蛮驾驶,还说我,你当这是拖拉机呀?我不服,心说,你个臭老九,还敢教训我,我说,我就是开拖拉机的出身,没开过拖拉机,怎么能开鬼子的车?你才他挖苦我什么?他说:同志,那不是鬼子,中日已经建交,你长点觉悟行不行……唉,想想这些,就像昨天发生的事似的,一晃,我们都老了,当年那个风流倜傥、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的留过洋的工程师,如今却变成了秃头和尚,天天敲木鱼度日,当年那个土包子呢?尽管成为了省委副书记,但跟他一样,也变成秃子喽——”

    曾耕田说着,用手摸了摸残存在头顶上的几根稀松的头发。

    摸完后,他冲白兰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听他说到罗非,说到过去,尽管白兰心有波澜,但仍很镇静地上了车。

    曾耕田一看白兰坐在后排,有心想让她坐到前排来,唯恐招惹她不高兴。

    他一边驾着车一边说道:“白兰啊,前几天我去正协参加了一个会,看见了罗非,我们在一起说起了你。他说你有段时间不去寺庙了,我当时跟他没客气,我说你干嘛盼着她去寺庙,我警告你,你少打白兰的主意,结果被他嘲弄了一番,他说,你跟我没有关系了,我一听就生气了,我说再没有关系,咱俩同时掉进河里,你看她救谁?他说,这个赌我还真不跟你打,我打不过你。我说,你永远都打不过我,年轻的时候就是我手下败将,现在仍然是,另外,我还警告他,以后离我家白兰远点,少蛊惑她往你这条道儿上靠……”

    白兰坐在后面,淡淡地说道:“你管得太宽了,我往这条道儿上靠,跟别人没有关系,只跟信念有关。”

    “可你是……”

    “不要给我讲你那些大道理,我现在什么都不是,你给我记住了!”

    曾耕田的话被噎了回去,他支吾了半天才说:“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误会了。白兰呀,你不要对我有那么重的成见,当年的事,我不用为自己解释什么,你跟我生活了二十多年,该理解我的苦衷,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没有人比你更明白的了,从你出事那天起,我就没想过要放弃你,当时的形势是多么复杂,相信你感觉到了,不然你为什么提出离婚?这也是我至今都不放弃你的原因所在。”

    白兰听他说到这个,便不做声了。

    曾耕田继续说:“是,我们离了婚,但我知道这婚你是为我离的,现在,你身体也恢复了,而且越来越好,为什么不抓紧过我们幸福的日子,难道非得向老蔡那样吗?”

    老蔡,民盟一位副主席,跟白兰曾经是同学,前不久突发急病去世了,老婆孩子都哭成了泪人。

    白兰一看,曾耕田这是在跟她打感情牌,但不得不承认,这感情牌打得很好,如果让铁骨铮铮的曾耕田去跟她说句软乎话,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白兰深深叹了一口气,脸扭向了窗外,她的眼睛有点酸胀。

    曾耕田又说:“你是一朵玉兰花,当年,你就插在了我这滩牛粪上,所以呀,老了就别想挪摊儿了,咱们将就着到老算了。”

    白兰说道:“你就不怕我给你脸上抹黑?”

    “怕就不是我曾耕田了,当年德子的姥爷被打成右派,我不是也没怕什么吗?”

    “你就不怕我影响你进步?”

    “进什么步呀,我当年进常委都是不曾想到的事,如今当上副书记,更是远远超出了自己的预期,我如果是个官迷的人,能到今天?何况,你还是我儿子的妈妈,我儿子不能没有妈妈,这一点想必你比我更有体会。”

    白兰的鼻尖红了,眼睛也泛起泪花,她轻轻揉了一下鼻子,说道:“老曾,你对我已经仁至义尽了,既然这样了,我真的不想往一块凑了,你看法成了吧?现在生活得多好,让我说,有合适的,你也赶紧找一个吧,我真的心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