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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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将军可知今日朕要去做什么?”

    “臣不知。”

    楚宴轻笑了起来,总是带着几分凉薄的:“朕,要去给高华上香, 今日是他的头七。”

    高华下葬七日,楚宴一次也没有去看过他。

    今天楚宴却执意独身一人前往, 顺道带了正好过来探望他的韩铮。

    一听到高华这两个字, 韩铮的眼底闪过苦痛。

    这是他和楚宴永远无法跨越的屏障,在他和楚宴相处的时候, 楚宴时不时会发呆。陛下大约觉得自己隐忍得很好, 可韩铮还是感受到了那淡淡的杀意。

    陛下——是想要杀他。

    韩铮早就明白了这一切,近来的温存,不过是暴风雨来之前的安静。

    可这是他造下的孽, 韩铮已经放弃抵抗:“臣愿意陪陛下同往。”

    楚宴脸上的笑容一收,直直的看向了韩铮。

    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说出来的话倒是铿锵有力。

    楚宴的眼底闪过痛苦, 就连呼吸都沾染上了疼。

    最好的办法, 就是借助韩铮的力量,夺回他失去的一切。可楚宴做不到, 只要一想起韩铮重伤了高华, 他就无法做到去算计这些。

    若不是韩铮,高华就不会死于凌王余孽之下。

    等楚宴漫步走到那个地方, 他衣衫的下摆也因为侵染了雨水而湿了一些, 春雨如酒, 斜风细雨的飘散在身上,楚宴的心却沉到了谷底。

    不知过去多久,他们终于走到了那个小屋。

    有楚宴在,高华的葬礼就不会太差。

    四处吊起了白帆,随风微动,走到里面,在棺材中间挂了一个大大的‘奠’字。

    “高华,朕来看你了。”

    “朕说赐你一世荣华富贵,是朕爽约了。”

    “你死的时候可还在惦念着朕?今日是你的头七,回魂夜之际,别再挂念朕,散了吧。”

    楚宴每说一句,他眼底的雾霭便更浓一层。

    可他的语气仍旧硬气,极为无情。

    若不是韩铮此刻就站在楚宴身边,他或许还真的以为楚宴对高华没有感情。

    可楚宴越是这样,他的心脏就越是抽痛。

    他错了,错得离谱。

    为何会用高华威胁楚宴?为何会拿高华来折磨楚宴?

    楚宴在高华棺材前撒了一杯酒,然后又重新斟满了一杯递给韩铮:“大将军,你也吊唁下他吧。”

    楚宴说出这话的时候,完全是一副不容拒绝的样子。

    让凶手去吊唁真的合适吗?

    韩铮接过了楚宴手中的酒,全身都紧绷了起来。他平生为保家卫国、战场上杀人无数,却是第一次因为重伤了谁而这般良心不安。

    即使不是他杀的,高华之死也与他脱不了干系。

    韩铮洒下了一杯酒,身为大将军却为一个奴才而弯下了腰:“安息。”

    待韩铮再次抬头的时候,他已经被重重围住,楚宴正拿着长剑指着他。

    韩铮笑了起来,似乎早就已经预料到了一切:“陛下瓮中捉鳖这招是好,可下次还需演得更像一些。”

    楚宴的脸色很是苍白:“事到如今,大将军还要这么风轻云淡的点评朕?”

    “臣不敢,臣只是担心挂念陛下,若下次还有人像臣这样大逆不道,陛下施计就得藏好自己的恨意,这样才能成事。”

    楚宴冷笑了起来,长剑更加逼近:“放肆!朕不需要你来教!”

    韩铮静静的看着他,眼底却满是怜惜。

    他总算知道那些太医为何说陛下的情况不乐观了,他一直在受着煎熬。

    陛下恨他和瑾之,可自己是陛下的小舅舅,而瑾之又是陛下最爱的人。

    他不想放过他和瑾之,就是放不过自己。

    韩铮的胸腔因为疼痛而呼出都是血气,他甚至可以想象到陛下是如何彻夜难眠的场景:“我这样的人,死不足惜,万望陛下保重身体。”

    楚宴紧咬着牙齿,手上的剑也颤抖了起来:“别花言巧语,朕要为高华报仇。”

    韩铮此时却一笑,然后闭上了眼:“陛下要臣的命,臣绝不反抗。”

    楚宴见他这般,不由睁大了眼。

    他的剑怎么也刺不下去,明明只要轻轻一下就能让对方死掉,可楚宴怎么也刺不下去。

    “在死之前,臣有一个请求。”

    “……呵,我看大将军是想等着救援来吧?”

    韩铮却摇头,什么也没解释:“臣唱曲儿的时候,陛下总会忍俊不禁,所以……我想再为陛下唱一回。”

    “……准了。”

    这两个字一落下,韩铮便开始唱起了楚宴不日之前教给他的那首曲儿:“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他唱得极差,都不在调子上。

    可楚宴却尝到了嘴里的血腥味,他无法对韩铮和林瑾之两人下手,无法给高华报仇。

    他放不过的是自己。

    为什么韩铮会是章文的义弟?楚宴在出事之后便差人查过这件事,听说章文十分爱重这个弟弟,视他为家人,而母亲再世的时候也说过韩铮的事情。

    母亲说,她进宫之前,家里收养了一个可怜的孩子,她也把那个人当做了自己的亲弟弟看待。

    这调子似乎真的想朝他表达什么,楚宴咬紧了牙冠,狠狠朝前面一刺。

    剑插入了韩铮的身体,韩铮下意识的睁开了眼,却见楚宴只这一下便拔出了剑:“你只是刺伤了高华,并没有杀他,今日这一剑我算为高华报仇了。”

    韩铮捂住了伤口,却见四周埋伏的士兵全都离开,楚宴的身影也逐渐消失在春雨之中。

    临走前,他朝里面的韩铮说道:“今日你的命全凭天意,朕不会找人来救治,任你自生自灭。倘若你活下来,也许是上天不愿让你去死。届时……朕会放下。”

    这句话落下,韩铮的眼前都是一黑。

    楚宴刺中的地方,会造成出血,却并不致命。

    韩铮捂住伤口,在地上一步步的朝前爬着。因为出血太多,韩铮爬过的地方全都沾染了一层鲜血,仿佛是一条血道似的。

    不想死……不想死!若他不在了,没了他的钳制,朝堂的那些人不知道会对陛下做什么事!

    他得活下去,得保护陛下!

    凭借着这个信念,韩铮总算是爬到了门口。外面还下着雨,那些细雨琳在身上韩铮只感受到了一片冰冷。

    不知道是不是他快要死了,所以才会觉得这雨也冰冷了?

    韩铮总算爬出了门口,脸没入松软的泥土之中,泥泞侵染在他的脸上。他爬得用力,光洁的指甲抠进了泥里,落下一个个的凹痕。

    前方有一个路过的宫人,韩铮再也没有力气:“救我……”

    说完这句话,他便陷入了昏迷之中。

    —

    楚宴回到宫中,神色有些恍惚。

    正当此时,久不拜见的林瑾之却来了。

    楚宴移眼看向了他,并未说话。

    而林瑾之朝他一拜:“参见陛下。”

    楚宴神色莫名:“起吧。”

    林瑾之见他身上被打湿,便问了一句:“方才陛下是出去了吗?怎么湿衣服都没换下?”

    “……不想换。”

    “陛下身子重要,这样极容易感染上风寒,不可胡闹。”

    他们之前的相处仿佛回到了从前,当初的林瑾之是太子伴读,时常同他见面。楚宴满心儒慕着这个温雅的公子,而林瑾之也总是轻柔的朝他笑,仔细叮嘱着一切。

    可现在,一切都变了,尤其是他们之间的关系。

    原本想一如往昔,可说出口的话,却不由楚宴控制:“瑾之怕我感染风寒,那不若便做点儿让身子暖起来的事如何?”

    林瑾之的睫毛微颤,紧紧的闭上了眼:“陛下想做什么,臣都不会反抗,这一切都是臣自己犯下的过错。”

    楚宴凑近了他,忽然觉得心烦。

    一个二个都是这样,若林瑾之还是一副自己没错的样子,那该多好?

    楚宴重重的吻了上去,报复性的啃咬着他的唇。

    林瑾之的呼吸都乱了,说到底他不太喜欢雌伏于人下。那滋味简直是煎熬,这种事情给他带来的只有痛苦。

    若不是……若不是真的在上方和楚宴做了几回,对于这样的亲吻,他或许会真的忍不住推开楚宴的。

    而现在,林瑾之却觉得这一切都是甜蜜的煎熬似的。

    他不能动,害怕楚宴看出自己的情动,只能被迫这样承受着楚宴的亲吻。

    “为何不推开朕?”

    林瑾之重新睁开了眼:“臣说了,陛下对臣做任何事,臣都不会反抗。”

    楚宴触碰到了他那个地方,因为方才的亲吻,林瑾之的那物硬了起来。

    楚宴忽而一笑,勾人得紧:“情动了?就这么喜欢朕吻你?”

    这笑得仿佛是食人精魄的妖物似的,林瑾之痴迷的看着楚宴,那个答案早就在嘴里徘徊。

    而下一秒,楚宴从他身上起来,然后把他的身体朝后一推,居高临下的对林瑾之说——

    “滚!”

    太子服散得更勤,清醒的日子也越来越少了,总归服散之后,他的精神会比往日好些,这寒石散就是断不得,一断……就犹如刮心一样疼。

    高华时常看见七皇子身上的伤痕,觉得待在太子身边的七皇子,就像是被关在了一个巨大的笼子里,而七皇子就是太子养的金丝雀,终日不得出。

    “奴才,奴才今日又得了个好玩意儿。”

    七皇子淡然的看了高华手头的东西一眼:“你时常带给我的东西,是怎么来的?”

    “这……是来自民间。”

    “民间?”

    高华想起,七皇子并没去过民间,不由暗自打嘴。

    这不是勾起七皇子的伤心事吗?

    可他却并未这么想,总是死气沉沉的七皇子却轻柔的勾起了一个笑容:“我可以……出去看看吗?”

    高华犯了难,毕竟太子一直养着七皇子,没有太子的许可……应当是不能的。

    空气里满是沉默,高华也没那个胆子。

    正当此时,太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的手放在了七皇子的头上,惹得七皇子身体微颤。

    高华吓得脸色发白:“太……太子殿下!”

    “小七想出宫?”

    七皇子低着头,狠狠的摇了摇头。

    太子眯起眼:“只要你跟我说,想出去,我便带你去看看如何?”

    可七皇子已经被太子养乖了,根本不敢违逆,只是一直低着头身体微颤着。

    高华猛地跪倒在地,不断朝太子磕头:“太子殿下,是奴才的不是,奴才不该教唆七皇子。”

    他磕得极为用力,石板上没多久就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血红。

    七皇子的嘴唇终于动了两下,声音微弱的朝太子说:“皇兄,高华这样磕得我头疼,让他先滚吧。”

    太子似笑非笑的看向了他,这目光完全看穿一切。

    “滚吧。”

    高华的身体一僵,知道自己的无力与弱小,径直的滚出了这个地方。

    七皇子被太子带回,又到了服散的时间,下面的阉人呈上了寒石散过来。太子方才在饮酒,将那些白色的粉末吃进去之后,脸上露出极乐的神情。

    “来,同我饮酒!”

    太子强势的抓住他的手腕,将七皇子拉入到自己的坏里,酒樽里的酒被太子强势的喂到了他的嘴中,七皇子狠狠的咳嗽了起来,白皙的脸颊浮现了一抹红色。

    太子的表情满是戏谑:“好喝吗?”

    七皇子嘴唇动了两下:“好喝。”

    因为服散,热气全都散出来了。太子的衣衫微乱,露出大片的胸膛,看上去风流而俊美。

    底下的人不敢看过来,生怕被太子给挖了眼睛。太子的容貌出众,初临朝的时候被人说过不够威严,太子便一直不喜自己的容貌。

    除了七皇子能直视太子而不被责罚以外,任何人盯着太子的脸出神,都会被太子所责罚。

    “小七,怎么不看我?”

    “宫人们都不敢看皇兄……”

    “他们是他们,你是你。”太子的话一顿,转而露出微笑,“被你看着,我心甚喜。”

    七皇子果真抬起头看向了他,他的瞳孔偏茶色,光线照耀的时候,犹如琉璃珠子那样好看。

    逐渐的,太子的眼神都变了。

    那绝对不是一个兄长看弟弟的表情,七皇子的心里升起一股害怕。

    “小七,让我亲亲你。”

    不知是不是醉酒,太子说出了胡话,而且因为服散的缘故,他变得任性至极。

    之前太子也有亲他,七皇子只能被迫承受罢了。他狠狠的闭上了眼,忍受着这样的屈辱。可没想到太子竟然抓起他的手,径直的把他带到了花园之中。

    梨树散落了一地,花瓣在地上被铺满。

    太子重重的压了上去,七皇子的表情一变:“不要在这里。”

    “什么?”

    “我不想被人看见。”

    太子不会对他做什么,顶多就是亲亲罢了,总归是忍着自己的欲/望的。。可听他这么说,太子的心头难免一阵刺痛。

    正当他快要亲吻上去的时候,那边竟有人影闪过,太子抬起头却见一个身穿官服的三十来岁男子朝他们走来。

    “扫兴。”

    待他走进,竟看见太子将七皇子压在身下,两人皆是衣衫不整,那人不由脸色煞白。

    “你是何人?”

    “臣……臣乃边关一官吏,名叫章文,奉命调任皇都。”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七皇子朝他多看了几眼。

    太子似笑非笑的问:“怎么了?对这个人感兴趣?”

    七皇子连忙低下头:“没有。”

    太子的脸色顿时就变得不好,他向来这样喜怒无常,服散之后越发明显。

    而后来,章文同七皇子交往过密,被太子三番四次的发现。

    而且章文时常送些东西过来,而某个事情更让太子下了杀章文的心思。他随便找了个理由,让先皇对章文动了五马分尸之刑。

    林瑾之说到这里,满是疲倦的看向了韩铮:“你知道那件事情是什么吗?”

    韩铮抬起头,眸光微闪,似乎在等待着什么答案似的。

    “贵妃觉得太子同七皇子的关系太近,察觉到了太子喜欢七殿下。贵妃便吩咐奴才对七皇子下了迷药,引得章文到七皇子寝宫,让太子亲自看见。后宫的脏污之事本就出奇的多,这件事情还是高华发现的。”

    “是……凌王殿下杀了我义兄?”

    林瑾之艰难的点了下头,据程寒临终前说,还有另一层秘密:“韩铮,你知道你义兄为何对七皇子那般好吗?”

    “为何?”

    “陛下的生母乃是一宫女,而章文便是那宫女的弟弟。”

    韩铮的眼里闪过错愕,心头顿时变得慌乱起来。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要是你义兄泉下有知,你竟然这般虐待他的侄儿,他会如何想?”

    韩铮僵直了身体,脸上的青筋凸起,憋了一口气迟迟呼不出。

    他的脸色变得涨红,心里犹如刀刺那般满是痛苦。

    韩铮只是单纯的觉得,想要给抚养他的义兄报仇。却没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原来那个凌王才是始作俑者。

    他痛恨起自己的愚笨,不仅失了义,还恩将仇报的把楚宴困在笼子里。

    韩铮重重在地上一锤,右手因为那个力度而开始流血,他本人毫无痛感似的。

    许久之后,韩铮才目光如炬的朝林瑾之说:“给我松绑,我要救陛下!”

    听到他这样说,林瑾之心里的大石终于放下:“还不算晚。”

    要是当真被凌王奸计得逞,他重夺皇位,楚宴大约会落得更加悲惨的下场。

    林瑾之去给韩铮松了绑:“凌王千算万算,大约没算到当年那个章文和陛下的关系。”

    —

    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楚宴朝那个方向望了过去。

    没过多久,他便看见一个人穿着盔甲,径直的朝着他走来。

    大门被敞开了,因为逆光的缘故,楚宴一时没看见对方的脸。强光让他的眼睛眯了起来,楚宴轻声问了一句:“信王?”

    对方闷声的说道:“猜错了。”

    听见他的声音,楚宴不由睁大了眼,在清楚的看见他的脸以后,楚宴不再躺在那边,而是站起身子,同他平视。

    帝王的尊严,让他不想再屈居这个人之下:“你竟然还敢来见我?”

    凌王痴迷的看着楚宴的脸,他已经有好久没见过楚宴了,这几年楚宴果然更美了,这样看过去的时候,让他沉醉不已。

    只不过楚宴看着太单薄了些,不如之前跟在他身边的时候养得好。

    “林瑾之那个白眼狼,你对他这般好,他还是背叛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