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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将一切交给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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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际时装文化节颁奖典礼的大厅,华丽的水晶吊灯下,是一排排豪华的红色座椅。

    我上了华丽的浓妆,穿了纯黑的低胸礼服,坐在台下,欧尧的旁边。

    第一次参加这样的盛宴,我显得有些忐忑,和不安。

    手心微微出汗,欧尧转过头,看着我微笑,给予我肯定的眼神。

    直到主持人在台上,念道:“年度最佳风尚新人奖——玖月!”

    台上的大屏幕中霎时出现我的脸,我抬起头,起身,欧尧再次紧握了握我的手,于是我觉得,我的眼睛在那一刻是自信而镇定的。

    缓步走向领奖台。

    主持人笑着对我说恭喜,笑着对观众席说:“有请我们的颁奖嘉宾——XX集团董事长XX先生……”

    一个肥胖的中年男人走上台来,与我握手,递与我奖杯。聚光灯下,我想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看着我,而这袭晚礼服,却是那一日师北承送给我的。

    我紧握着透明的水晶杯,低下头去接主持人递过来的话筒,才发现,手指上还戴着他送的戒指。

    主持人带着近乎调侃的语气说:“玖月小姐,影片《烟火》中的设计灵感,清新唯美,却又不失华贵与精致,如果没有感情在里面,大概是很难设计出如此动人的作品吧。”

    我听后,微微一愣,却只是尴尬地笑笑,回答说:“这要感谢我的老板欧尧先生了。”

    主持人听闻,更加来了兴致,立刻追问:“欧尧?那么您的感情是和他有关吗?”

    我忙解释说:“不,我很感谢他,为了我能有源源不断的创作灵感,给予我很多自由发挥的空间,所以,很感谢他对我的信任和照顾。”

    说完,我向观众席深深鞠了一躬,看向欧尧的位置,他对我竖起大拇指,灯光刺眼,我眯着眼,却在视线回转的时候,那么不期然地看到了他,师北承。

    他安静地坐在第一排嘉宾席,旁边是像孔雀一般高贵的沐琳夕。

    他看着我,四目相对,一时间,我连忙转过头,看着主持人,听她讲话。

    直到主持人说了感谢,我转身离去,着了魔一般,又看了他一眼。

    他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不说一句话,现场掌声雷动,他却在坐席始终微笑,只是笑得好凄凉。

    我们就是这样,浅浅的对望,不过几秒钟,却告诉我,我们已经彻底地变成了两个世界。

    晚上是庆祝酒会。地点定在我们常去的苏格拉底。

    小晴和香南都在场,也有几个其他关系要好的同事,她们站起来举杯,纷纷向我祝贺。

    小晴带了她新交往的富二代男友,一个长得斯文儒雅的男子,不过二十几岁的样子,皮肤好得连女人都嫉妒。

    小晴介绍给我们说:“这位是我的男友,叫乔铭。”

    然后又拉着我和香南,给他说,这是我的死党闺蜜诸如此类等等。

    我俩笑着看他,像审视自己的女婿。

    人说,无巧不成书。

    在同一层的另一个包厅里,是师北承参加的另一个聚会。

    乔铭中途去洗手间,回来的时候,身后竟然跟了师北承。

    我看到他,瞬间觉得手指冰冷。他也看到了我和小晴,抬了抬手,指着乔铭,像是解释般地说:“刚碰到乔铭,一定要拉我过来喝两杯。”

    乔铭瞪大了眼睛,问我:“你们认识?”

    他点点头,“嗯,算是认识。”转而看着小晴,笑:“还好吗?”

    像是故意忽略了我的存在,瞬间耳朵里突然除了嗡嗡声,什么都没有。

    这时候,刚好过来一个同事,平日里不是很熟,但是很妖娆的一个女人,见到师北承,立刻“呀”了一声,然后摇晃着身子婀娜多姿走了过来。

    “师大少,你过来了呀!”她看着师北承,热情地招呼。

    师北承微微点头,然后转过头看我,像是有什么话要说,却突然又被那女人打了岔过去:“哎,师大少今天怎么这样有空啊,是不是欧总要你来捧场祝贺的?”

    师北承抬起头,看到欧尧正在不远处端着酒杯接受员工的祝贺,一脸疲惫的笑容。于是他笑笑,算是回答。

    然后那女人又扯着他闲聊了几句,我见他们聊得热火,就不再打扰,微微鞠躬后退几步,跟着小晴他们走了过来,乔铭一个劲地在后面喊:“哎哎小晴,你们怎么认识的啊?你没跟他有什么吧?”

    小晴回头瞪了他一眼:“我是那种人吗?我能跟他有什么啊?”

    “那可不一定啊,你看刚才他的眼神,一直看着你这边……”

    小晴气恼,抬起脚踹他一下:“你的哥们你还不了解啊?他要是能看上我,我还找你干嘛?”

    “喂!季小晴,原来你真的喜好他!”乔铭哭丧着一张脸,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疑是对的,于是更加纠缠不休地追问着。

    我见他们就像一对欢喜冤家,不禁站在一旁傻傻地笑,这样的爱情,也挺好的,起码,有什么说什么,有什么问什么,不必两个人你猜我猜,像游戏,又像是一场战争,最后两败俱伤,还不知道对方究竟在想些什么。

    正羡慕着这两人的感情,却突然听到乔铭一句毁灭性的话,熟知这句话伤害的并不是他的女人季小晴,而是一旁默不作声的我。

    他说:“你不要再痴心妄想了,师北承的女友你又不是没听说过,沐琳夕,沐氏企业千金,教养好家世好脸蛋好,前几天还听我爸说他们两家最近在商量婚事呢,嘿嘿,小晴,你心里再不可以朝三暮四,只许有我一个人!”

    小晴一听,连忙扫了我一眼,想也不想地说:“屁,不要跟我提那个女人,她哪有那么多的好?”

    小晴不愧是我的闺蜜,然而,在乔铭眼中却更加变了味道,他本来还是开玩笑地说着,这样一来,突然认真了起来,“季小晴,你是不是真的……”

    “真个屁!不要胡闹,不要再说他的事,跟我们有一毛钱的关系?”

    远远望去,师北承终于挣脱了那女人,正在向拉他进来的乔铭走过来,我想这个乔铭也是不靠谱,把人家拉了过来要喝两杯,结果跟着女朋友满场子乱跑。

    我突然觉得闷得慌,也为了避免再与他尴尬地面对面,于是一个人走出来站在门口透气,初春的夜晚,微风吹得人很是舒服,柔柔软软的,就像一块透明的薄纱,裹在我的身体周围,瞬间觉得整个人都舒畅很多。

    没多久,我收到欧尧的短信,他说:你在哪?

    我说:在外面透气。

    他说:不要乱跑,在那等我。

    我合上手机盖,心想,我能跑到哪里去。于是站在那里继续望天,几分钟以后,欧尧就出来了,默默站在我身旁,点燃一支烟。

    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头有些昏昏沉沉的,微醺的状态让我话变得多了起来,我说:“欧总,真的感谢你。”

    “你的感谢说太多了,我不需要。”

    我侧过头,看着他,每次仔细打量这个男人的时候,都觉得很英俊,可是却总也心动不起来。无论他对我多么的好,原来我真的不是外貌协会的人。

    “欧总,你以前有谈过恋爱吗?”我问。

    他笑笑,却笑得那样苦涩:“当然,我又不是gay。”

    “可我总觉得你一直都是一个人的,你看,你这么久都没有绯闻,唯一的一次还是因为我……我真是对不住你啊,害你也被卷进了负面新闻里……”

    “我倒希望那是真的。”他突然打断我,专注地看着我,“玖月,为什么,我不可以?”

    我倒吸一口冷气,他怎么又扯到了这个话题上。

    可是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愣愣地看着他,后来眼睛酸痛,因为突然看到他背后的师北承,这个阴魂不散的男人。

    我看着他,说:“欧总,我们再回去喝酒吧。”

    欧尧莫名,我对自己更莫名,为什么每次都要利用欧尧呢。

    包厅里是舒缓而悠扬的音乐,一不小心就对上师北承的眼睛,他依旧是那么好看。

    那晚又喝了很多酒,可是怎么喝都不醉,一直跟欧尧谈笑风生,他在一边跟乔铭不停地喝酒。

    最后,散场的时候,他已经醉得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乔铭拉着他,他却一直在口中念着:玖月,玖月玖月……

    我的心抽痛,乔铭抬起头来正好看到我,才突然明白了事情的缘由,他回过头看了看小晴,小晴抱着双肩瞪他,他挠了挠头,对我不太自然地说:“原来,你跟他……”

    “我跟他没什么。”我冷言道,“小晴,麻烦你们两个把他送回去吧……”

    “不,玖月,我要跟你回家,玖月,我们一起回家……”师北承趴在桌子上,闭着眼睛叫嚷。

    乔铭拿他没有办法,最后欧尧扶起他,对我说:“走吧,我们送他回去。”

    我点了点头,跟着他走了出来。

    欧尧开着车,我熟悉地指路,到了家门口,他又见我低头翻出了门钥匙,我冲他微微一笑:“以前的,忘了给他。”

    欧尧也不说话,沉默地把烂醉如泥的师北承扛到了楼上,扔到床上。

    我说:“我们走吧。”

    “玖月,不要走!”他突然抓住我的手,声音近乎带着哽咽。

    我傻站在那里,背对着他趴着的方向,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然而,酒喝多了,突然一阵恶心涌上胸口,我捂着嘴巴跑到洗手间,呕了很久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最后趴在马桶上大哭,很久之后,欧尧将我扶起来,我跟着他上了车。

    “欧总,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对我这样好?”

    他的眉梢轻扬,只淡淡地说:“我命不好。”

    然后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车里响起一首很久远的英文曲子,车窗外灯火辉煌,北京的夜,总是这样的不眠不休着。

    回到家后已经夜里两点,这一天下来倍觉疲劳,脱了鞋子连澡都没有洗就睡了过去。梦中师北承一直拖着我的步伐,哀求着不让我走,我狠心地笑着,连心疼都没有。

    第二天醒来,头痛,肚子也痛,就连乳房也胀痛,我连忙起床去翻日历,才猛然醒悟,上个月的例假还没有来,已经延迟了二十几天,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于是脸也没有洗,便跑了出来,找了个药店,匆忙买了两盒早孕试纸回家。

    以前,从来没有用过这东西的我,忐忑不安,并且,内心里并不是很信任这玩意。

    可是没有别的办法,只好躲进洗手间,坐在马桶上。

    检测结果,让我很绝望,很半天,我都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只是眼泪不停掉落,一下一下砸在我的手背上,心里又慌又乱。

    坐在床上发呆一个小时后,我打电话给香南,我说:“香南我好像怀孕了我该怎么办?”

    电话那头她沉默了几秒,突然用超高分贝的声音问我:“你说什么呢?你疯了吗你怀的谁的孩子?是欧尧的?”

    我想了想,说:“师北承的。”

    她又沉默了几秒,问我:“你们不是分手了吗?还有苟且?”

    “不,”我说,“往前推算,时间大概就在我们分手之前,我撞车以后。”

    “那怎么办?”香南也有点手足无措,“要打掉吗?”

    “不。”我坚决地说:“打死我也不能打死我的儿子。”

    “那找他摊牌吧?”

    “不。”我说:“打死我跟儿子两条命,我也不去找他。”

    “那你要怎么办?我的大小姐,你要做单身妈妈么?或者,你期待有个喜欢脑袋冒绿光的男人接纳你们母子吗?”

    我沉默了,这是个问题,我要怎么办?我连自己都快要养不起,家里还有个不能说不能动的植物人父亲,难道,我要大着肚子灰溜溜地回到继父家求母亲收容我和她不知哪里来的外孙吗?

    我愣住了,握着手机很久不知道说什么,只听见香南在电话那头一直说:“玖月,不要瞎想了,出来吧,我们见面谈。“

    于是我整理好心情,晚上便出门去了跟香南小晴约好的饭馆,她们一见到我,立刻站起身来迎接,一个在左,一个在右,小心翼翼极其夸张地搀扶着我,口中还念念有词地说着:“准妈妈走路要小心哟!”

    我觉得这简直就是讽刺,我扯着嘴角冷笑了几下,接着小腹又是一阵坠胀,我坐下来,一口气喝了两大杯水,才慢慢缓过神来。

    “要我说,打掉。”香南开口。

    “不,生下来,这是你挽回师北承的资本,或者,十个月后,你直接带着孩子出现在师敬春面前,告诉他,这是他的孙子,我想,一切你们不能在一起的理由都不会存在了。”小晴依然是师北承派。

    “你不要太单纯了,师北承他母亲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吗?生了儿子又怎样?在富贵人家,生了儿子也只有儿子才能进门,他母亲不还是一个人躲在外面,既不能找个疼自己宠自己的男人,又不能日日与她老公厮守,你让玖月生下来,她以后的日子还要怎么过?”香南提出了一个非常真实而惨烈的例子。

    “那是他爸爸,师北承是不会的,他本来就爱玖月。”小晴继续相信师北承。

    “他本来还爱沐琳夕呢,现在呢?”

    “那是沐琳夕没用,看不住自己的男人!”

    “男人出轨这件事,通常都是男人本身想出轨,而无论那个女人是谁,有没有本事。”

    “你不要把男人出轨的责任都赖在他们身上,如果他足够爱那个女人,如果那女人足够有自己的魅力和办法,我不相信爱情到最后都会是这个样子!”小晴急得脸都涨红了。

    “你要想想,如果小月不要这个孩子,她以后还可以跟欧尧在一起,过更好的生活!”

    “好了,你们别吵了。”我站起身,只觉头痛,“是啊,你们说的都对,只是无论如何,我都不能与师北承在一起了。既然结局已经如此,我又不能不要自己的孩子,那么就只有生下来,一个人养。”

    她们两人愣愣地看着我,我再次坐下来,不知道是不是辣椒太辣,眼睛刺痛,可是我始终没有哭。

    想通了,也就一切都好了。既来之,则安之。

    这样想,也就不那么难过了,想着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想再多也是无用的。

    从现在开始,好好生活,努力生活,积极向上的生活;从现在开始,每日只看这个世界的美好,不去想那些烦忧。

    出了门来,仰起头,夜色浓稠如汁,忍不住抚着自己的小腹,虽然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可是无比神奇,我觉得这里正在孕育着一个美好的生命。

    那是我与师北承的孩子。

    他有个获过大奖的设计师妈妈,有个珠宝界鼎鼎有名的帅哥爸爸。

    多幸福的孩子,即便在你出生后,你不知道你的爸爸是谁,也请你相信,你的爸爸妈妈是很棒很深爱的两个人。

    我转头看着小晴和香南,目光坚定而温暖,仿佛整个人都在暗夜里徒增了一层熠熠光辉。

    我要坚强,勇敢,独立。

    然而,这样的幸福和坚定,时刻都在承受着艰苦的摧残和考验,师北承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如乔铭所言,他和沐琳夕订婚了。

    那日下了小雨,我从医院检查回来,打着伞心事重重,一个不经意,抬起头刚好撞上他与她。

    就在我前方的不远处,背对着我向前走,他举着伞,高大,英俊的背影,她在伞下,温柔地挽着他的手臂。

    好像整个世界都无声的,好像整个世界都只有我们三个人。我一步一步跟在他们的身后,两旁有不间断的汽车鸣笛声,我好像都听不到了,然而,即便如此狼狈的自己,如此卑微的相遇,我还是怀着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再苦的心情和想念,我还有你的延续,师北承,你不知道吧,我就怀着你的孩子,他长大后,或许会像你。

    不知跟着他们走了多久,雨伞太小,雨水打在脸上,我揉了揉眼睛,再抬头,他们已经消失在了人群中。

    去医院检查的几次,因为是专科医院的缘故,这附近大部分的孕妇们都会选择这一家,因此医生的态度总是不冷不热的。

    我拿着单子在门外等了很久,没有顺序号,也没有人喊我。

    于是怯生生地跟着一个大了肚子的女人走进去,里面站满了人,很久之后,医生头也不抬地问我:“你是怎么了?”

    我说,“怀孕八周,肚子痛。”

    “去量血压。”

    “血压室在哪?”

    医生低着头写单子,没有理会我。

    我清了清嗓子,又问了一句:“对不起,血压室在哪?”

    “出去自己找,没看到这还有大肚子的人等着吗?”

    “你笨吗?我带你去。”突然,一个男性声音在身后响起,我吃惊地回过头,欧尧竟然就那么直直地站在我的身后,我见到他,还来不及考虑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连忙对他做个手势让他赶紧出去,指给他看门口立着的“男士止步”的牌子。

    他却只是笑。

    同时那冷面医生也在一堆单子中听到了他的声音,立刻反应过来,尖着嗓子吼:“喂喂喂!没看到男士止步吗?这里不能进来,赶快出去,出去!”

    “对不起啊,大夫,我不放心我老婆所以进来看看。”欧尧吐着舌头,俏皮地看着那中年女医生。没想到,女医生刚一抬头看到他,立刻变得温柔了起来,“那个,那个没关系,你先带她过去量一下血压吧,然后再回来给我,我再给她看。”

    “好的,谢谢你大夫。”

    我和他走出来,我还没有缓过劲来,张着一张大嘴看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是不是打算一个人把这孩子生下来,一个人默默养大,让他永远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他问。

    我依然说不出话。

    “走吧,先去测血压。”

    我感激地跟着他的步伐走,到走廊中间一阵药水味道传来,突然呕了几下,欧尧赶紧拍我的背,我低着头,刘海挡住了眼睛,问他:“我这个样子,你也不介意吗?”

    “不介意。”

    “可是我介意。”我说,抬起脸,正视他,“我现在的样子,很狼狈,对不对?”

    “还好。”

    说话的时候,他始终直直地看着我,我穿了一件杏色的宽松雪纺衫,白色的七分裤,头发剪了厚重的刘海,可能显得年轻了一些。

    他突然微微地笑了起来,露出一排白白的牙齿。良久,他突然低下头,双手抚着我的肩:“玖月,不要一个人撑着,太辛苦,你还有我可以依靠。”

    我不是没有感动的,然而却还是淡淡笑了一下,扬着单子喊:“走吧,去血压室。”

    血压室的人不是很多,到那等了一会就量上了,他一直坐在外面椅子上安静等着,我回过头看他,这个样子,真像一个爸爸。

    回去后他请我喝鱼汤,那么一大碗,他细心地盛了出来,放到我面前,命令我:“全都喝掉,怀孕了,要多喝鱼汤和骨头汤。”

    我听话地一口气全都喝了下去,最后一口汤卡在嗓子里,突然想起不久前师北承钻进厨房,戴着围裙给我熬汤的样子,这样想着,突然就没了食欲。

    “小月,”欧尧突然开口,像是很艰难地在思考一件事情是否要对我说。

    我说:“你说吧。”

    “不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这个样子,坚强,独立,不要为别人伤心难过,即便你一个人,也会很好的把胎儿养好。”

    我莫名其妙,却还是点了点头,虽然心里突然增加了一种恐惧和不安,可是再转念,现在,对我来说,还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呢?

    没有什么大不了。

    第二天上班,欧尧让秘书给我送进来一个包裹,我打开来看,全部是怀孕初期需要补充的维生素与叶酸等必要品,手下一松,袋子掉落在桌子上,眼泪悄无声息地掉下来,欧尧,为什么要对我这样好,我哪里值得你对我这样好?

    心里闷闷的,喘不过气,于是拿出手机,想打给香南或者小晴,叫她们出来陪陪我。

    然而当视线不经意间停留在当日的报纸上面时,突然心口剧痛,报纸上那么大的照片,师北承和沐琳夕坐在众多记者面前,回答记者若干的问题。

    而内容是:富二代师北承未婚妻沐琳夕已有一个月的身孕,故原定婚期提前举行,沐琳夕也会暂时放下卡蒂日记的工作,回家安心养胎,据悉,师北承对他的第一子尤为重视,之前所传的第三者也不攻自破,二人坦言,那些都是误会,他们的感情会有这个孩子作证,从未有过裂痕。

    手指僵持在那里,很久,很久,我都没有动。

    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摸着自己还未有任何异样的小腹,眼泪不停掉落在脸上,又冰又冷,是这一刻,我觉得,自己临近崩溃。

    报纸上的他,笑得那样好看,左边的沐琳夕,笑得那样满足。

    而我,怀着一个不知名的孩子,本以为我会安心生下他,生下这个唯一属于师北承的骨肉,无论他知道与否,然而,这个时候,我才突然发现自己已经退无可退。

    四周很静,我想起昨日欧尧的那句话:“不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这个样子,坚强,独立,不要为别人伤心难过,即便你一个人,也会很好的把胎儿养好。”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他怎会不知道?

    一阵没来由的呕吐让我不得不快速跑到洗手间,吐了很久,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的样子,我在狂吐中脑子里中闪过以前的自己,在一年以前,在我被傅恒抛弃以前,在米兰那些纸醉金迷的日子好像真的再也回不去了,那时候的自己,那么随性,那么潇洒,那么那么的无畏无惧,换上高跟鞋,就可以玩遍整个米兰的夜场,喝醉了酒傅恒会送我回家,温柔地给我盖上被子,烦闷的时候就叫上程子、小晴和香南。

    程子,我好想你,小晴,我也想你,还有香南,还有,过去的那个玖月。

    不知道自己吐了有多久,我难过的在马桶上嚎啕大哭起来,如果,我没有爱上师北承,我就不会是现在的样子。

    然而,他那意气风发的样子,他那低沉沙哑又温柔的嗓音,他那忧伤的眼神,他那黑色的大衣……没有一处,我不在想念。

    我最疯狂的想念,竟然只有师北承。

    像是发了疯一般的,跑出了门来,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身子已经怀了近两个月的孩子。我跑到一个同事的面前,喘着粗气,喊:“安娜,车子借我一下。”

    李安娜抬起头,看我一副急匆匆的样子,连忙问我出了什么事。

    我说:“没事,借我用一下。”

    她拿出钥匙,奇怪地看着我,然而我一溜烟就消失在了她的视线内。

    我想见师北承,我好想告诉他,我也怀了你的孩子,怎么办怎么办?

    车子上了高速,一路奔着他的家里开去,可是,许是刚才跑的太过激烈,肚子突然疼得不可开交,但是我想,很快,很快就见到师北承了,尽管我知道自己已经疼得满头大汗,还是紧握着方向盘,忍耐着开下去。

    最后的一个意识,是一阵本能的刺耳的急刹车声音,我在空旷无人的高速路上停下车子,下身一阵暖流滑过,我瘫软在驾驶座上,心如死灰地想,完了,完了。

    我被陌生人送到了医院,我醒来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午后。突然想起我借来的车子,问起那好心人,他只是摇头,满脸愧疚的:“我当时也是看到你突然停在马路上,敲了半天车窗,你趴着不动,于是拉开车门才看到你裙子下面全都是血,我想也没想,就把你抱到我车里,拉了过来……”

    可是,孩子……

    孩子!我的孩子呢!

    我真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醒来后第一件事竟然只是想到了车子,而忘记了我的孩子,我连忙抓着他的手问:“大叔,我的孩子呢?”

    他怜悯地摇了摇头,轻声说:“医生说,没了。”

    “没了?”

    没了?

    我的孩子没了!我最后的念想,我那会长得和师北承一样英俊美好的孩子没了!

    “那么小姐,要不要报警?”

    “报警?孩子没了报什么警?”

    “我是说车……”

    “孩子都没了,还要车子做什么?”我大吼,然后才突然想起,面前的毕竟是我的救命恩人,即便我内心深处并不想他救我,既然孩子都没了,那么我死了也就死了吧。

    可是礼貌终究是有的,我顿了一顿,说:“对不起,大叔,谢谢你救了我。”

    “没事,我理解你的心情,以前我老婆也是流过一次产的,但是你不要太难过了,养好身体,以后还会有的——对了,你先生的电话是多少?我打给他,叫他来照顾你吧。两天了,他一定很担心。”

    “不,”我摇摇头,“他不在国内。”

    “哦。”那男人失望地叹了一口气,随即笑了:“那么,你朋友的电话呢?”

    朋友?

    “不用了,”我说:“我没什么事,等我出院了自己会回去的,谢谢你了。”

    一连几天都躺在病床上发呆,我不想联系任何人,只想一个人。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假装什么烦恼都没有,假装在度假。

    尽管是在病床上,尽管肚子疼得要命,尽管身体虚弱无力,而脸色更加苍白。

    我没有想过我的失踪会让人发了疯一般地在全北京寻找,我因为流产的事郁郁寡欢,大脑空白了好一阵子,心思总是恍惚的。

    黑夜里总是觉得有熟悉的气息吹在身边,翻过身来,却是空荡荡的。

    原来两个人,变成一个人,是如此简单的事。

    出院那天,是个晴好的午后。马上就要五一了,北京的春天很短暂,我抬起头眯着眼睛看天,心想,可能不久以后,就是夏天了吧。

    坐在医院外面的长椅上,对面的长椅上坐着一个大着肚子的孕妇,靠在那里看书,听歌,手机放在旁边,偶尔会拿起来发一条短信,脸上洋溢的幸福是那么平和和简单的。

    其实,我也想过这样的日子。

    晒太阳,听音乐,看书,过最纯粹的日子。

    是啊,如果可以回到那样的生活,即便身边缺了最想念的人,也没关系吧。

    看着那么多人议论师北承与沐琳夕的婚期,看着他急迫地想向全世界宣告他有多疼爱这个女人,我的心像是溺水般地不能呼吸,沐琳夕,这个优秀的女人,一直都让他引以为傲,他期待全世界都羡慕他拥有一个女人时,这才是真正的爱情吧。

    而不是像我们那样,一味地在躲避,在用谎言掩盖着我们可耻的、可怜的那点爱情。

    我的宝宝,还未出世,甚至他爸爸还不知道他来过的时候,就已经不在了。

    离开北京的前一晚,我打开手机,全部都是欧尧的短信,他一遍一遍地问我在哪里,我忍着眼泪,打给我妈,当电话那头的声音传来时,我瞬间就崩溃了,眼泪汹涌而出,良久,我都没有说话,只听见我妈在那一边不停地问:“喂?是小月吗?小月?说话啊!”

    终于我还是没有说话,我怕一出声就让她更加担心我,于是沉默地挂了电话,然后打电话给陈阿姨,让她多照顾我爸,我会出差一段时间,钱会按时寄到。

    最后关了手机,师北承,再见吧。

    我那么爱你,可是,你不属于我,无论我怎么努力和挣扎,也只能是无畏的煎熬。这样的一段感情,纠缠不如放手。

    第二天我拿着飞往维也纳的机票站在人来人往的机场,我告诉自己这不是懦弱,不是逃跑,而是潇洒地离开。我要过安静的日子,就像当初从米兰回来北京的时候,我以为我离开了那个负心的男人,我就会重新过一种不同的生活,可是,谁又料到,爱情如此地不知眷顾我,这一次,我又只能离开北京,离开师北承的名字存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