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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6章 《长清》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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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素连忙后退了一步,用力揉着被撞疼的鼻尖儿,没好气地道:“你这人怎么回事?怎么说停就停,也不晓得提前说一声儿?不知道你身后还有人么?”

    桓子澄没回身,唯冰冷的语声和着夜风而来,凉飒飒地拂过耳畔:“殿下方才说了什么?”

    秦素很想翻个白眼,不过鼻子太疼,没力气翻了,只能愤然道:“我说让你好好走路,别骤停骤行的。”

    “不是此语。”桓子澄的语声极凉:“殿下前头幽幽自语,说了什么?”

    秦素继续揉着鼻尖儿,没好气地道:“我说《长清》很好听。怎么了?我又说错了?”

    四下悄然,唯夜风拂动野草,刷刷轻响。

    “殿下……听过?”良久后,桓子澄清冷的语声方才传来。

    他仍旧背向着她,语声中似含着某种深意:“宫学之中,也教女子此曲了吗?抑或是说,殿下以前曾听别人奏过完整的《长清》?”

    《长清》乃是君子之曲,通常女子是不会去学的。且此曲还是前朝遗留的古曲,据说现存于世的只有残篇,会弹之人并不多,能奏出全曲之人,秦素只知道一个桓子澄。

    此时他有此一问,倒也正常。

    秦素并没注意到桓子澄语声中的异样。她侧首想了想,便摇头道:“我只是听人说过这曲子罢了,却是一次都没有听过。宫学里也没教这些。”

    前世时,桓子澄行刑那天的情形,她的确是听小宫人转述的,自然,那一曲绝响的悲怆,她也从不曾领略。而这一世,她重生后没几日就开始守孝,孝期又怎么可能动丝竹?再退一步说,她秦家也没这么珍贵的琴谱,以秦素的经历,她没听过才正常。

    倒是隐堂,隐堂传授琴课的夫子,有一次曾问过她要不要学《长清》的残谱,却是被她婉拒了。

    彼时学琴,不过是为了取悦他人,而《长清》之孤高清绝、洁净无尘,以她前世之心境,就算抚了出来,亦不过是玷污佳作而已,倒不如唱几句《懊侬歌》更能惹来旁人怜爱。

    秦素在夜色中自嘲地咧了咧嘴,不再言声。

    听了她的话后,桓子澄修挺的身形,却是微微一动。

    那一刻,秦素几乎以为他会回头。

    可是,他终究还是不曾回头,而是抬头看了看前方,淡然道:“待出了这条小路,殿下便先走吧。我会再等些时候露面。”

    他二人如果同时出现,定然又是一番是非,桓子澄的安排堪称贴心。

    秦素被他岔开了话题,倒也没当回事,只笑着点头:“就算桓郎不说,我也要这样说。我的宫人还等着呢,我身为公主,自不好一直藏着不见人,总要在玉露河边走一走才算合宜,且越早露面便越好。”

    “正有此意。”桓子澄说道,语罢便让去了道旁,展了展衣袖,淡然一笑:“请殿下居前。”

    秦素“嗯”了一声,提着裙子往前走了两步,又有些不放心,转首问:“前面的路你可识得?要不要我再与你说说?”

    “我识得,殿下自去吧。”桓子澄说道。

    不知何故,他此刻的声音听起来并不似往常平淡,而像是带着某种情绪。

    秦素疑惑地打量了他一会,却终是不能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来,只得悻悻地转过身,快步踏出了小径。

    由这条小径出去后不远,便是一段僻静的宫道,那宫道取势狭长,两侧皆是高高的宫墙。

    此际正是夜阑人静,细长的宫道中寥无人迹,秦素兀自走了一段路,举首看去,却见两道高墙夹着一线幽蓝的夜空,菲薄的云层下,描画出淡淡的一弯眉月。

    不知从哪里吹来的风,稀溜溜自那夹道中穿堂而过,秦素忍不由将衣裳紧了紧。

    虽是五月仲夏,然这北地的晚上还是凉爽的,那风儿也带着些许凉意,倒是有些阴森森地起来。

    饶是对这里颇熟,秦素此刻亦有些发憷,总觉得这漆黑的巷子里藏着什么。她深吸了口气凝了凝神,正待提步,蓦地,耳畔传来了一声低唤:“婉娘。”

    秦素大惊,连忙止住脚步,迅速贴墙而立,尽量将身形藏在墙根儿下的阴影处,掌心已然汗湿。

    这大半夜地,怎么此处竟会有人?

    她在袖中握紧手掌,心下却是暗自庆幸。

    幸得她与桓子澄已然分开了,就算在这里遇见了人,她也尽可以搪塞过去。

    一面思忖着对策,秦素一面极目四顾。

    巷道里光线阴暗,却是人迹杳然,也没听见有脚步声,就仿佛那说话的人是凭空出来的一般。

    秦素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攥紧了藏在袖中的匕首。

    “婉娘,你怎会在此?”蓦地,那声音已是再度响起,语声切切深情,听来却是个年轻男子的声线,几乎就在秦素的耳边。

    秦素心下又是一惊。

    不过,这一次她听得比方才清楚了些,这才发觉,那声音原来是从墙外传来的。

    怪不得这巷中不见人迹,却原来是有人在墙外说话。

    秦素心下稍安,藏好匕首,自袖中抽出丝巾来拭了拭额角。

    一场虚惊,倒真是把人唬得半死。

    秦素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不做暗桩多年,她这胆量却是及不上前世了。若在前世,便是在更恐怖的地方行事,她也不会有半点害怕。

    宁下神来后,她并没再往前走,仍旧倚墙站着,一面细听隔墙的动静。

    此时,那墙外传来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似是有人行至了墙根后,随后便又听那男子道:“你怎么不说话?你到底是人是鬼?”

    既像是生气,又像是恐惧的声音,然而却仍旧缠绵着,仿佛那字句间连着一根细细的、柔软的丝线,再强烈的声气,在这丝线之间也化作了深情。

    在这静夜幽巷之中,这声音以及声音里的情绪,皆显得格外清晰。

    他话音落下,一声女子的长叹便幽幽响起。

    纵是知晓那墙外是两个大活人,这一声叹息幽幽地,倒还真像是女鬼在叹气。

    “你认错人了。”叹息过后,便有女子的语声响了起来。

    她的声音比之男子要轻一些,秦素几乎贴在了墙上,也只听了个大概。

    这模糊的语声,叫人根本听不出说话之人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