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花娇绝色总裁的贴身兵王韩娱之临时工女神的超能守卫无敌悍民

一秒记住【书香小说网 www.shuxiang.la】,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张兆和荀卓几位将领对长沙王的兵马自然严加防范,数次派兵袭击慕容朝后方,阻止他们会合,追击司马戚的军队也不依不饶。但司马戚现在是生死存亡之际,手下士兵自然顽强,双方兵马最终还是合到了一起。

    为回避前后夹击,双方联军往北进发,占据了宁州北片,背靠吐谷浑,与晋军严阵对峙。

    这下司马戚已经由叛乱变为公然叛国,百姓唾弃,连三岁小儿也对之不屑。

    卫屹之到达宁州,顾不上休息便亲自跨马巡视。司马戚兵马三十多万,转移到宁州也还有二十几万,再加上慕容朝的兵马,不可掉以轻心。

    他回到营中,坐在帐中思考了许久,叫来张兆,先让他派探子前往吐谷浑国内打探消息,看看吐谷浑国主是什么意思。目前慕容朝所出兵力不多,也许国主只是试探,并不想贸然撕破脸。

    张兆领命去办,他这才有时间歇一歇。

    士兵送了热水进来,他洗了把脸,走出帐外。宁州此时正处于雨季,还有些凉意,与已步入盛夏的建康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这样的天气,又面对这样狡诈的对手,这一仗不会好打。

    苻玄落后他一步,刚刚从建康赶来,一身雨水,走过来道:“郡王走得匆忙,夫人又不高兴了,叫属下带话来,让您常写家书回去,免得她与穆姑娘担心。”

    “知道了,丞相有没有说什么?”

    苻玄尴尬地嗫嚅:“没、没有。”

    卫屹之点了点头,垂眉敛目,转身走回帐内,片刻后再看向地图,神情又恢复认真。

    他仍是统帅千军万马的将领。

    派往吐谷浑的探子还没送来消息,晋军却在边境发现了几名吐谷浑打扮的汉人,因为有细作嫌疑,将他们被押往营中。

    卫屹之听说此事,亲自提他们来问,发现其中一人十分脸熟,走近来看,才认出是楚连。

    “这是怎么回事?你好好地跑来这里做什么?”

    楚连刻意掩饰过,灰头土脸,分外狼狈:“回武陵王,前段时间丞相发了檄文斥责慕容朝出师无名,他心胸狭窄,为表与晋国断绝之心,竟要杀了我们这些晋国送去的伶人。吐谷浑国主不舍,小人们的性命才得以保全,但大家都因此生了畏惧之心,所以最终还是决定结伴逃生,可惜有些人没能跑掉。”

    卫屹之明白了,随之又心生忧虑:“这么看来,吐谷浑是真想和大晋决裂了。”

    楚连点头称是:“吐谷浑国门紧闭,显然是多加防备。慕容朝和长沙王会合退守时情形混乱,小人们才跑了出来,同伴中还有人受了重伤。”

    卫屹之听完,立即命人给几人松绑,将受伤者送去军医处医治。

    还没处理完,忽然有士兵匆匆进来禀报说敌军攻来了。

    卫屹之原以为司马戚人困马乏会稍作休整,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动作。他立即下令荀卓领兵迎敌,这边楚连还没安排,便直接道:“你就暂时在本王帐中待着吧。”说完披甲出营。

    楚连看他对自己多加礼遇,对他之前存着的那点猜疑淡了许多。

    武陵王应该是个不错的人吧。

    建康城中天气晴好,枝头蝉鸣闹人。

    谢冉来找谢殊,见她坐在水榭里临栏喂鱼,白衫曳地,发髻上的玉石在阳光下莹莹耀出光华,但半分比不过她侧脸肤如凝脂。她垂着眼,长睫微动,双唇紧抿,一手端着漆盒,一手捻着鱼食,动作重复单调。

    谢冉也不是第一次见谢殊,以往也觉得她容貌过人,却从未见过她这种神情,竟有一瞬被迷惑住了心神。

    他手拢在唇边咳了一声,步入水榭:“听闻丞相将世家联合的兵马交给谢运了?”

    谢殊坐直身子:“嗯,长沙王虽逃往宁州,但他一日未除,这支兵马还是应该用来镇守建康,免得再有人趁机生事。”

    谢冉观察了一下她的神色:“今日我来,有件事要与丞相说。”

    “你说。”

    “丞相与武陵王走得近我能理解,毕竟他手握重兵,谢家最缺的就是兵权,但和王太傅就没必要了吧?”

    谢殊抬眼看他,先是错愕,接着好笑,原来他是这么看待她和卫屹之的关系的,难怪不赞同她和王敬之交好,无利可图啊。

    “你想到哪儿去了,之前我与王敬之暗中联手,这段时间才走得近了些罢了。”

    谢冉望向碎金点点的水面,也忧郁了:“丞相终是对我不放心,许多事都不曾告知于我。”

    谢殊愈发觉得好笑,恰好沐白匆匆走入了水榭,递上手中信件:“公子,宁州战报。”

    谢殊放下漆盒,接过来拆开,一看完就恨恨地骂了一声:“这群趁火打劫之徒!”

    谢冉转头:“怎么了?”

    “宁州已经开战,秦国又集结重兵压往边境了!”

    “原来如此。”谢冉接过漆盒,替她喂鱼,口中有意无意道:“三方压境,不知这次武陵王能不能抵挡得了了。”

    谢殊手里的信纸被揪成了一团。

    宁州大雨滂沱,这种天气交战对人对马都是极大的考验。

    首战司马戚只是试探,见卫屹之立即应对,毫不犹豫,就又迅速退了回去。

    慕容朝在大帐里盘算计划,对司马戚道:“我与卫屹之交过手,却摸不透他心里想什么,这是最难办的,你是晋国人,应该对他了解吧?”

    司马戚冷哼:“本王如何了解他?说起来他还是我侄子,但母后正直,甚少扶持外戚,他们家兴起全靠他一人的本事,又岂能小觑?”

    慕容朝正要说话,有个小兵跑进来禀报说军营后方垮山了,伤了不少士兵。

    “真倒霉,这时候居然老天都来帮卫屹之了。”

    司马戚却抬手打断了慕容朝,对小兵道:“带本王去看看。”

    宁州多山,且高峻巍峨,近日接连大雨,山体难以承受冲刷,时不时会有滑坡现象,俗称垮山。

    司马戚骑在马上远远看着那一片狼藉的山道,忽而生出了个想法,对身旁的慕容朝道:“我看老天未必是来帮卫屹之的,倒像是来帮我们的。”

    慕容朝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怎么说?”

    司马戚凑近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慕容朝眼睛一亮,连声说好。

    卫屹之也在帐中部署作战计划。慕容朝为人狡诈,但勇猛有余,谋略不足,他还算了解。司马戚为人低调,心思细腻又不焦躁冒进,卫屹之主要还是防着他。

    偏偏这种时候秦国又来横插一脚。

    他手下的秣荣擅长攻城,稳扎稳打,被他派去守住边境,严密防范秦军。荀卓是先锋,擅长快战,用来突袭最好。张兆率步骑兵做主力。

    目前宁州兵力只够应对慕容朝一方,司马戚加入后就勉强了,他又下令让杨峤从驻守在长沙郡的兵马中调集十万人来支援。

    接连的大雨总算停了一夜,天上甚至还出了月亮。

    卫屹之站在帐门边仰头看了一会儿,忽然对帐内煮茶的楚连道:“你的筑可在身边,为本王击一曲吧。”

    楚连称了声是,起身取来筑:“武陵王想听什么?”

    “随便。”

    楚连想了想,击了一曲激越振奋的军阵曲。

    卫屹之站了许久,转头道:“好曲,多谢先生了。”

    楚连慌忙下拜:“小人只是个伶人,如何当得起郡王这声先生。”

    “你为人良善,救人于水火,更相助过本王,绝对当得起。”

    楚连抬头看他,这么多年第一次感到了尊重为何物,心中竟有些酸楚。

    第二日下午又开始降雨,似大雾般阻隔着人的视线。卫屹之看了看天,以他的经验,接连几天应该还会有大雨。

    果然不出所料,之后大雨仍旧不断,整个军营都像是泡在了水里。荀卓领兵去巡视前线,许久未归。卫屹之正要派人去查看情形,有士兵来报,敌军忽然出击,已与荀卓混战在一起。

    卫屹之看了看帐外的大雨,料想司马戚有诈,叫来张兆,让他带军去支援荀卓,找准机会便撤回,不要恋战。

    张兆领兵出营不过片刻,营外忽然喊杀声四起。士兵慌张地冲入帐内:“郡王,敌军袭营了!”

    卫屹之闻言,立即戴上盔帽,持剑出营指挥应战。

    敌军骑兵横冲直撞,大雨对他们而言根本没有阻碍,因为他们见人就杀。

    卫屹之立马指挥,终于将军心稳住,然而也未能占上风。敌军忽然散开,从他们后方冲入一大群战马,发了疯似的朝人冲撞过来。一连几个营帐都被冲开,许多士兵都被踩断了手脚。

    马背上还驮着两大只羊皮袋,士兵们抵抗时戳开,竟全是泥浆。这些羊皮袋显然都被做过手脚,即使没被戳破的没多久也自己裂开了,泥浆都泼洒出来,有些淋在士兵们身上,附在铠甲上十分沉重,有些淤积在脚下,原本就泥泞不堪的营地顷刻便宛若泥沼。

    苻玄见状不妙,建议卫屹之退避。

    卫屹之当机立断,下令拔营后撤。

    今日一早就传来秦军蠢蠢欲动的消息,秣荣当然在盯着他们的动静。这边荀卓和张兆被拖住还没回来。如今敌军穷追不舍,卫屹之就看出是调虎离山之计,但他人数不敌对方,只有下令退去和秣荣会合。

    走到半路,有探路的士兵回来禀报,前方有伏兵,数量竟比袭营的敌军还多数倍。

    “郡王,这里有山道,我们从这里绕开他们!”苻玄一手遮着额上雨水冲卫屹之大喊。

    卫屹之侧头看过去,的确有条山道。

    没有人会在这种容易逃生的地方设伏,其中必然有诈。他打马近前观察,山道狭窄,一侧挨着的大山周围出现了裂缝,树木东倒西歪,另一侧是陡峭的断壁,如果没猜错,下方也有伏兵等候着他们。

    原来如此。

    苻玄上前禀报:“郡王,伏兵往这边推进了,追兵也快到了。”

    卫屹之一脸镇定,指了一下山道:“那就从这里走,不过都要听本王的吩咐,谁也不能冒进。”

    “是!”

    士兵们有序撤走,卫屹之转头,眯着眼睛透过雨帘看清与火头军待在一起的伶人们,打马上前,问楚连道:“你想不想回建康?”

    楚连吃惊地看着他,赶紧点头。

    建康城中盛夏夜。

    中书监袁临刚刚草拟好给吐谷浑国主的国书。谢殊坐在灯下,一手撑着额头,一手拿着国书仔细查阅。

    慕容朝要斩杀晋国伶人的事她已经收到消息。吐谷浑国主是好乐成痴的人,不忍心保了他们一命,但他这两年权力已渐渐被架空,上次受秦国围困,向晋国求援,国内还有将领公然争权之事发生,可见他威望不足,未必能奈何得了手握兵权的慕容朝。

    可那群伶人居然跑出宫了,谢殊甚至怀疑国主是有意放走他们的,不然以他们的身份,如何能出得了深宫。

    她看完后,批示袁临,将此事增加进去,指责慕容朝无容人之量,连伶人也不放过。

    既然连无辜的伶人都不放过,又如何肯放过那些挡他道的人?谢殊意在指责慕容朝有不轨之心,挑拨君臣关系。

    处理完此事,沐白送来了最新的战报。她连忙接过拆阅,脸色凝重起来,霍然起身道:“快备车,我要入宫。”

    沐白愣住:“这么晚了公子还要入宫?”

    “没错,快去!”

    皇帝缠绵病榻许久,元气大伤,这段时间都在安心休养,每晚都睡得很早。

    谢殊匆匆入宫,不管不顾地求见,他以为出了大事,即使疲惫也赶紧起了身,刚被祥公公扶着坐在案后便问道:“是不是长沙王又有什么动静了?”

    谢殊摇头,她来得匆忙,连朝服也没换上:“陛下,武陵王失踪了。”

    皇帝大惊失色:“你说什么?”

    谢殊呈上战报。

    “这……”皇帝捏着战报,说不出话来。

    大晋将才不多,有本事的将才更是屈指可数,否则也不会经常被敌国骚扰。而卫屹之的存在简直可以说与大晋兴亡息息相关。多少敌人因为他才没有贸然挥兵前来?多少敌军因为他一个身影就退避三舍?如今他居然失踪了?

    皇帝有种屏障轰然倒塌的紧张感,仿佛看到秦国铁骑已在眼前。

    “谢相可有应对之策?”

    谢殊道:“微臣来的路上已经下令杨峤全军进发宁州支援寻人,徐州军营微臣无权调派,还请陛下下旨。”

    皇帝立即吩咐祥公公磨墨,要亲自写圣旨。

    “臣还有事要奏,”谢殊垂着头:“请陛下派人通知襄夫人吧。”

    皇帝叹了口气,点点头:“朕请太后出面转告吧。”

    谢殊谢了恩,退出殿门。

    夜深人静,圆月当空。

    这条路无数次与他共同走过,如今却形单影只。

    被滑坡的山石掩盖,或者掉落断壁之下被敌军俘虏,总之他不见了。

    明明是战无不胜的武陵王,怎么可能会有此一劫?谢殊的脑中不断冒出“凶多吉少”四个字,又刻意按下不去细想。

    直到此时此刻,踽踽独行,镇定褪去,那点后怕才从心底滋生出来。

    慕容朝正要与司马戚庆贺一番,士兵进来禀报,仍旧没有搜到武陵王尸体,被山石掩盖的士兵尸体也不多。

    “什么?”慕容朝看看司马戚:“难道他没被垮山掩埋?那他和军队都去哪儿了?我们上下都有伏兵等着,他总不可能凭空消失吧?”

    司马戚皱起眉头:“卫屹之曾在此戍边多年,必然对此地地形极为熟悉,如今大雨瓢泼,足迹很快就会被冲刷掉,就算他真没出事,我们也很难找到他。”

    “妈的!”慕容朝狠狠掀了案桌。

    “不过,我们可以逼他出来。”

    “哦?”慕容朝的脸色又好看了一些:“长沙王有何妙计?”

    司马戚道:“大晋文臣谢殊,武将卫屹之,都是难对付的角色,若我们能借此机会将他们一并除去,就好办了。”

    慕容朝最烦汉人这种说话说半截的做派,偏偏对着他又不好发作:“长沙王想说什么就直言吧。”

    “本王的意思是,我们如今占据上风,主动提出议和,就说武陵王被我们俘虏了,让谢殊来宁州与我们和谈。若卫屹之躲着,绝不会陷大晋于不利之地,必然会主动现身。若他不现身,那就是死了,我们杀了谢殊,再一路杀入建康。”

    “妙计,妙计啊!”慕容朝当即吩咐摆好案桌,要与他共饮三杯。

    司马戚手抚腰间宝剑看着他微笑,尔等夷狄,等本王拿下江山,再取尔等首级。

    求和信还没送到,相府来了不速之客。

    谢殊等在偏厅内,隔着一扇屏风,看沐白领着人进来拜见。

    “小人楚连拜见丞相。”

    “免礼。”谢殊尽量语气平淡:“你说你带着武陵王的信物来交给本相,是什么?”

    楚连从怀中取出一只锦囊,双手交给旁边的沐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