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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2章

    周芸芸的嫁妆完全是比着祁家大少爷友情提供的嫁妆单子照办的,当然也不能说是完全一样,只能说借鉴了一下。

    毕竟祁家大少爷是抄了他祖母他娘他婶子等等祁家女眷的嫁妆单子,综合之后才给的周家阿奶,这其中有好多都是世间独一份的玩意儿,且嫁妆里头玉器的数量绝对占了多数。可周家阿奶明显是喜欢黄金胜过于喜欢玉器的,就算也跟风买了两三套金镶玉的头面首饰,那也是出于对祁家大少爷的信赖,凭良心说,阿奶压根就不喜欢玉器。

    正是这份山寨了祁家女眷嫁妆单子的嫁妆,搁在京城里兴许不算什么,可搁在大青山这一带,便是在府城那头都是独一份的,更别提这杨树村了。

    杨树村的村民们一开始是凑热闹跟风,到后来经了周围人的提醒,纷纷去瞧那些嫁妆箱子。

    嫁妆箱子跟一般人家使用的装衣服的箱子并不相同,准确的说,是京城那头比较讲究,若是乡下地头小媳妇儿进门,别说有箱子了,有个包袱皮儿都是娘家看重了,多的是人就自个儿进来,连一针一线都没带来。

    因此,首先引起村民们好奇的是周芸芸的嫁奁。

    七十二抬嫁奁,每一个都是四人抬的大箱子,看着簇簇新的,上头刷上了红色的漆,正面还贴着一个双喜字剪纸,瞧着就格外的喜庆。

    这里头,多半的箱子都是合上的,可也有几个是敞开的,其中打头的那个便是彻底敞开,里头搁的东西并不多,全是簇新的瓦片,每一片也都有双喜字,粗粗一看起码也有二十来片。

    最开始这些村民都不清楚这是什么意思,直到有个张家的族人惊讶的脱口而出:“这怕是陪嫁的宅子吧?我记得一间房算一块瓦,这里头得有二十多片瓦,周家给姑娘家陪嫁了二十多间房子?在哪儿?县城里?”

    肯定不是在村里,因为周家除了去年起了两间房外,并无其他太大的动静。就连去年起的那两间房,也是因为家里人太多了住不下,况且眼瞅着底下几个孩子都大了,像三山、三河还有大金都到了即将婚配的时候,起房子就是为了较大的三山和三河。

    当然,事实上三河的确成亲了,三山却毫无动静,至于大金,估计以周家阿奶的性子,怕是得等周芸芸那头彻底安稳下来,才会考虑他的亲事。好在本来年岁也不大,又是个男孩儿,况且周家有的是钱,便是再晚上几年也不妨事儿。

    撇开大金不提,这周家即便真要陪嫁房舍,那也绝不可能是在村里。

    一来,就像方才说的那般,周家没时间也不可能背着村人起房子了;二来,孟秀才眼看连自家的房舍都不要了,周家若是陪嫁了村里的房舍岂不是抬杠啊?

    当下,便有人仗着素日里关系好,悄声的问着周家的族人。

    周家族人其实多半都跟周家阿奶他们没啥联系,毕竟早几十年曾经闹过一次,虽说没人会记仇到如今,可到底亲近不到哪里去,更何况周家还有个三奶奶,只要有她在,就别做梦越过她跟周家阿奶攀扯上关系。

    这不,很快就有人打听到她这头去了。

    三奶奶倒真没卖关子的意思,主要是她觉得这没啥好隐瞒的,陪都陪了,还怕别人说?况且,这是好事儿,彰显周家的大气,毕竟十里八乡都没这么嫁姑娘的。

    “对,就是县城里的房子,整整一排的房舍,统共二十三个。我跟你们说啊,是二十三套房舍,不是单单二十三间。懂我的意思不?就是每一套都是分前后的,前头两间开铺子,后头两边各两间住人,还有个院子可以晾晒衣裳。那个我都去看过了,我还帮着大嫂拿主意呢!”

    周家三奶奶格外耐心的帮着众人解说,听得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后,才略微露出了点儿得意,又道:“我大嫂说了,芸芸这孩子天生带福,要是有可能,她真的想留在身边一辈子。可再一想,这不是反而害了孩子吗?索性替她安顿好一切,叫她嫁出去才好。左右家里也不缺钱,就多买些房舍,自家不住也能赁出去赚几个租金。”

    “这是几个租金吗?县城里的房舍老贵老贵了!”有人不由的惊呼出声,满脸的震撼之情。

    “那是对你来说,咱们老周家才不在乎那几个钱呢!不怕告诉你,那些房舍,每一套都过了一百两,租金能有几个钱?买下这些房舍,我大嫂花了两千九百多两银子!”周家三奶奶翻了个白眼,很是不客气的道,“这不是想着买田产离得远,反而叫孩子受罪,这才买了房舍。就这般,我大嫂还跟牙行打了招呼,叫他们帮着看这些房舍,宁可自家少赚一点儿,也不能叫孩子受累。”

    小县城不比京城,况且周家阿奶买的也不是顶顶繁华的闹市区,而是最多只能算是二线的区域。那头离张掌柜替孟秀才买的院子倒是近,步行也只需半刻钟。就像周家三奶奶说的那般,平均算下来,一套也就一百多两,二十三套加在一块,也没超过三千两。

    近三千两银子,搁在京城里顶多能买小胡同里的房舍,闹市区的别提有多贵了,很多还都是有钱都买不到的。

    对于周家阿奶来说,这真的只是一点子小钱,她看中的也是赁出去能拿不少租金。说白了,就是想叫周芸芸无后顾之忧,每个月单是吃租子就能活着开开心心的,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当然,对于村里人来说,这哪里是用心良苦,简直就是真爱当中的真爱,毫无疑问。

    也难怪了,莫说寻常村民了,就连第二富裕的张里长他们家,全部家当加在一道儿也不过才两千余两……

    人比人,气死个人啊!!

    话是这么说的,其实多半的村民也仅仅是羡慕而已,离嫉妒还远得很,毕竟人都是这样的,若是原本相差无几的,兴许还嫉妒得起来,若是本就差距极大,且还是好几辈子都赶不上的那种,那反而无所谓了,也看开了。

    可有人却是真的惊呆了。

    其实周芸芸猜错了一件事儿,依着她的想法,将喜宴的地方由村里改成县城一定能拦住很多人,然而她忘了这年头的人都爱凑热闹,加上这会儿春耕刚过,离秋收更是还有好几个月,这会儿几乎人人都有空,哪怕没空也会不约而同的将事情往后挪,为的自然是参加这百年难得一见的神奇嫁娶。

    所以,不单村里人都倾巢而出,连带周芸芸最想阻止的李氏和周家大伯娘也一并来了。

    李氏倒不存在搞乱的想法,只是单纯的看热闹,顺便再瞧瞧周家阿奶是否跟以往一样,比疼孙子更疼爱周芸芸。而在她看来,疼不疼爱的单看成亲当日就可以了,三河成亲那日,周家摆了至少好几十桌,几番扩充的大院子都容不下了,好些还到了院子外头。李氏琢磨着,除非周家阿奶真的舍得陪嫁金首饰,要不然所谓的疼爱也就是嘴皮子上说说罢了。

    结果……

    “周老太婆这是疯了吧?铁了心将家当都拆了给芸芸?那大金咋办?其他人都不打算活了?”李氏何止惊呆了,她都快要被周家阿奶的大手笔吓死了。

    试问谁家陪嫁能陪那么多房舍的?就周家三奶奶那说法,单是房舍就值近三千两银子,那其他的嫁奁呢?这才其中一个啊!!

    受惊吓的何止是李氏,周家大伯娘更是吓得不轻,她原本是想拦住李氏不叫她上前捣乱的,如今却是被吓得三魂去了两魂半,两眼发直四肢僵硬,整个人都不好了。

    还是那句话,当事情彻底超出预期的时候,人压根就不可能产生嫉妒之情,因为距离太远太远了。

    “喂!我跟你说话你听到没有?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跟我摆大嫂的谱?我问你,都说周家发财了,可有那么多吗?不对,我咋听说周老太婆把钱都花在买水田上头了?她居然还存了这么多钱?”

    李氏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她倒是没怀疑旁的,只是单纯的感觉事态超出了她的预期,虽说并不曾像周家大伯娘那般震惊,却也好不到哪里去,满脑子都是“周家发财了”。

    ——周家发财了,她却早已不是周家人了。

    ——早知如此,她一定不折腾那些有的没的。

    周家大伯娘一脸的懵逼,被李氏推搡了好几下,才勉强回过神来:“我咋知道那该是的老太婆究竟捏着多少钱?”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谁知道?”李氏完全不信,“你可是她大儿媳妇儿,周家买田不都是你男人出面的吗?你当我这些年不在村子里就不知道事儿了?我跟你说,我住的那地儿算起来也是杨树村的地界,就是往日里没往村子里来罢了,真当我傻啊!”

    “是我傻,行了吧!”周家大伯娘捂着心口,一面觉得心揪着疼,一面脑海里却仿佛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到,什么也不想去想。

    李氏完全不信,可不信也没办法,如今她和周家大伯娘的情况是属于那种谁也奈何不了谁,因此她只能干瞪着眼恨恨的道:“我就是想知道些内情,告诉了我你也不会少一块肉。真不知道你在怕啥,我早就跟周家没关系了,还能骗到钱不成?说啊!你干嘛不说,赶紧的,卖啥关子!”

    “我真的不知道!”

    “是是,你不知道!你这些年在周家装死还是咋了?不知道……骗鬼啊!”

    “行,我知道,我知道那该死的老太婆手里捏着一大笔钱,也不知是偷来的还是拐来的,还骗我说家里没钱。哈哈,没钱供三山子念书,倒是有钱给芸芸置办嫁妆。你说我骗鬼,那死老太婆才是!”

    李氏满意了,虽心里头仍懊悔得要死,可看到身边有比自己更懊悔更凄惨的人,她心里还是挺好受的。

    当下便出言安慰道:“这本来就是不一样的。你想啊,给芸芸嫁妆她起码是捏在手里的,给三山子念书那不跟丢水里听响声一个意思吗?啧啧,死老太婆多少还是有点儿脑子的。”

    “滚!!”

    等所有人步履匆匆的赶到县城孟家小院后,那些嫁奁尽数被打开放置在院子里任人心上后,所有人都懵了。

    周家究竟多有钱?

    这是今个儿所有看到周芸芸嫁奁的人,脑海里都会浮现的想法。甚至不独外人,连周家自家人都有些懵了。

    尽管嫁奁是早就备下的,可到底不是一次性搬过来的,而是分成了十好几次分别运到周家安置好的。而如今,七十二抬嫁奁尽数敞开摊在人前,且这会儿日头还老高呢,灿烂的阳光下,一样样精美贵重的嫁妆就这般出现在眼前,除了惊讶怕是只剩下惊吓了。

    李氏和周家大伯娘一直跟到了县城里,她们是躲在人群之中的,加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些嫁奁上头,倒还真没人发现他们。

    周家这头,三山子其实是同一个看到他娘的,可既然他娘没出来唤他,他便也没开口说话,毕竟就算他是书呆子,也不代表他是个纯傻子,家里头的情况多少还是知晓一些的,左右他相信他娘心里有数,也相信就算待会儿被人发现了,以周家阿奶疼周芸芸的程度,也一定不会在喜宴上闹腾开的。既如此,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是没啥好担心的,除非担心周家大伯娘把自己给吓死。

    那么多东西!那么多钱!那么多……

    一面拿眼看着那些个嫁奁,一面听着周围人纷纷议论,尤其等另外一拨人过来后,周家大伯娘觉得她真的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另外的那一波人自然是孟秀才的亲朋好友。

    准确的说,是先生和同窗,毕竟他的双亲已故,又因着老孟家本就是杨树村的外来户,故而在当地并无任何亲眷。

    比起光会咋呼“嫁妆好多”、“看起来值老鼻子钱”、“周家真疼姑娘”……之类话语的杨树村人,孟秀才的先生和同窗显然要有见识多了,哪怕都是读书人,不大擅长处理俗事,那也总比乡下庄稼把式强得太多了。

    这不,当即就有人情不自禁的盘算开了。

    房舍那头,有周家三奶奶的一席话在前,很快就弄清楚价值了。第二值钱的怕是好几箱子的金银首饰头面了,毕竟衣裳被褥虽多,可想来应该不怎么值钱才对,至于那些个稀罕的皮草,则被人有意无意的忽略掉了,毕竟就算再怎么有见识,很多东西是独属于京城那头的,搁在府城兴许有那么几个人见识过,可在区区小县城里,是真的没人认得出来。

    金银之物本就显眼,更别提周家陪嫁的都是成套金光闪闪的头面首饰了,哪怕不算手工费,单这个分量也要吓死人了。

    除此之外,还有人在问压箱钱。

    周家这边对于压箱钱还是很清楚的,见有人问起来就随口答了,并不以为意——因为他们没去算过总数,只当是几个金饼子,应该不算什么吧?

    于是,又惊吓到了一帮人。

    孟秀才的先生和同窗其实是最惊讶的,毕竟孟家的情况于他们而言并非什么秘密。在此之前,人人都知晓孟家是外来户,这个外来户不单指的是从外头到杨树村,事实上孟家压根就不是他们这一带的人,据说是来自千里之外的极南之地。所以,老孟家在本地没啥亲朋旧友,好在老孟头还有点儿能耐,又舍得下力气,这才多少攒了点儿家业,供独子进学,却没想到还不曾享福就已双双离世。

    惊讶并未在看完嫁妆后就此停止,而是叫人愈发的不敢置信起来。

    因为孟秀才买下的这座二进小宅子从外头看来,顶多只能算是一般般,却万万没有想到,里头竟是装扮得富丽堂皇。不单屋内地上铺设的尽数都是大青砖,里头的家具摆件更是惊人。

    就说正堂好了,清一色的黄花梨家具,看那成色那雕工,没个千八百两银子完全拿不下来。再看其他几间敞开的房间,竟是每一间都布置得妥妥当当,家具都是成套的,没有一件是凑合的,且一看就知晓这不可能出自于县城木匠之手,最次也是从府城做好运过来的。

    最叫人诧异的还是书房,靠里头的墙面竖立着一整排的书架和八宝阁,上头也是摆得满满当当的,有个书生一时没忍住凑上前去细看,却愕然的发现一墙面的书籍摆件皆是精品,尤其是书籍,竟没有一本是他所看过的……

    孟秀才的先生和同窗忙着研究书房去了,杨树村的村民们却是奔到了其他地方四下张望,也有周家族人以及关系亲近的譬如张里长他们家的女眷们,拥到了新房里。

    彼时,饿了大半天,还被颠簸了好几个时辰的周芸芸还不曾入新房,而是仍然坐在花轿里。因着杨树村离县城很远,大家没法准确的估算时间,只能先估算个大概,然后叫她在轿子里头老实待着,等回头吉时到了在出来。

    所以,当亲近的女眷已经忍不住跑到新房里张望时,周芸芸还整个人懵逼一般的坐在轿子里。

    大半日没吃没喝了,且这轿子坐得异常辛苦,一路上颠簸得她几乎散架不说,还格外的晕眩想吐。周芸芸觉得简直太神奇了,她上辈子不晕车不晕船也不晕机,结果穿越一遭才叫她知道,原来她晕的是轿子……

    万幸的是,就算其他人都忘了她,周家阿奶始终陪伴在花轿旁边,隔着薄薄的轿门时不时的跟她说几句话,还有就是叽叽咋咋叫个不停的小八哥了。

    “好乖乖,阿奶能帮的,都帮你办妥当了,你以后一定要好生同秀才过日子。阿奶算是看出来了,他也是个有能耐的,保不住以后能考上状元当大官呢!到时候,咱们也不输他,有钱怕个啥!左右大家伙都是泥腿子出身的,他要是敢对你不好,阿奶带着全家老小一起打死他!!”

    “打死他!打死他!带着全家老小打死他!!”

    周芸芸先前听了周家阿奶那番爱的感慨真心很感动,可惜感动不过三秒,就被小八哥尖锐的叫声给弄没了。

    “阿奶,叫小八闭嘴。”周芸芸黑着脸道。

    “死鸟给老娘滚一边儿去!”周家阿奶在外头插着腰骂道,“信不信回头老娘拔了你的毛,给你直接炖了吃!”

    “周大牛你死哪儿去了!给老娘滚过来!!”小八哥扑棱着翅膀飞到了花轿顶上,扯着嗓门吼道,“周大牛!周大牛!!周大牛你给老娘滚过来!!!”

    “你个该死的鸟,看老娘怎么收拾你!”

    “周大牛……!!”

    就算没看到外头的闹剧,光听声音也知晓外头是怎样一番闹腾了。周芸芸只无言以对的长叹一声,想着自己出嫁这一日定能成为很多人心目中永恒的记忆。毕竟,既土豪与逗比为一体的亲事,真的很少见。

    正这般想着,忽的外头传来一声独属于年轻女子的讥笑声。

    “我还道是孟大哥千挑万选择了怎样一门好亲事,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瞧瞧,花轿是不差,迎亲的队伍也算是用了心的,可这人呢……唉,泥腿子就是泥腿子,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倒像是戏台子上的角儿。丢人现眼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