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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章 你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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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泊昭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的元仪殿。

    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喝了多少的酒,一壶壶的烈酒下肚,起先赵云平还会劝上几句,可见他心头烦闷,到了后来便也不再废话,只陪着梁泊昭共饮,君臣二人一道喝了个痛快。待王公公赶来时,赵云平亦是喝的人事不知,满嘴的胡言乱语。

    王公公急的直跳脚,先是命人将赵将军扶下去安置,再让人小心翼翼的将梁泊昭搀回了元仪殿,又让宫女去熬醒酒汤,这大半夜的也不好去打扰太后,只传了太医,让人仔细服侍着,眼瞅着梁泊昭醉成这样,翌日的早朝自然是上不成了。

    元仪殿的宫人进进出出,一直忙了半宿,梁泊昭方才渐渐睡去,王公公命诸人退下,只领了个手脚麻利的内侍,守在梁泊昭床前。

    听得一阵轻柔的脚步声响起,王公公抬眸,就见一个相貌娇柔的小宫女端了醒酒汤,小心翼翼的走了过来,见到他,便是行了一礼;“奴婢见过王公公。”

    王公公颔首,上前端过醒酒汤,自己先试喝了一口,过得片刻,方摆了摆手,示意宫女将醒酒汤给梁泊昭端进去。

    “是。”宫女毕恭毕敬,刚走到龙榻前,便觉酒气熏天,梁泊昭已经换了衣衫,双目紧闭着,嘴巴里不时传出几声醉语。

    宫女端过醒酒汤,舀起一勺,声音甚是低柔悦耳,带着女儿家的清甜;“皇上,您醒一醒,奴婢服侍皇上用汤。”

    梁泊昭因着酒醉的缘故,全身都是火烧火燎,五内俱焚,全身都仿似置身于烈焰之中,嗓子里更是干的冒烟,听到这抹声音,心底有根弦好似被人拨起,许久之前的记忆涌来,让他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一张瓜子秀脸,双颊透着淡淡的晕红,一双剪水双瞳,清莹莹的倒映出人的影子。

    梁泊昭望着眼前的少女,恍惚中,仿似看见了多年前,那个十六岁的新娘。

    “香儿?”他只觉头痛欲裂,声音嘶哑。

    宫女一怔,继而才明白梁泊昭是将自己错认成董妃,她皮肤雪白,眉眼清丽,刚进宫时就有人说过自己和董妃长得有几分相似,然而她在元仪殿服侍许久,梁泊昭也曾见过自己,可并未因自己与董妃有几份相似就对自己青眼有加,这样久的日子,她一直都是元仪殿的小宫女,竟毫无飞上枝头的可能。

    原先,她本以为凭着自己和董妃的这两分相似,多多少少也能得到梁泊昭的注目,可日子一久,见皇上连看也不曾多看自己一眼,又见他对董妃也并无恩宠,她本已是死心,没想到此时,梁泊昭竟会发出这样一声呓语。

    小宫女的心跳渐渐快了,因着紧张,握着汤碗的手都是轻轻发颤,她将汤汁送到梁泊昭唇边,柔声道;“皇上先喝汤吧。”

    她的声音青嫩柔和,眼前眉眼如画,与梁泊昭的记忆渐渐重合,重合到一块去。

    梁泊昭坐起身子,打落了她手中的汤碗,发出一声脆响,王公公听到动静,忙领着内侍奔了进了内殿,岂料这一看不要紧,刚进屋就见梁泊昭双臂似铁,紧紧箍在宫女的肩膀上,王公公顿时大惊,回过神后,赶忙对着身后的内侍使了个眼色,领着他悄悄退下。

    “你终于来了。”梁泊昭声音低哑,醉眼朦胧。

    小宫女心头微怔,想起宫中传言,皇上与董妃疏离已久,皇上独宿元仪殿,董妃则是带着公主住在听香水榭,二人相隔甚远,自皇上登基以来,董妃从不曾踏足过元仪殿。皇上也不曾去过听香水榭,本以为皇上对董妃不过尔尔,可听皇上的话音,倒是一直在等着董妃。

    小宫女微垂着眼睛,心知眼下或许是自己这辈子唯一的机会了,她不愿一辈子屈居人下,当一个奉茶宫女,她想得到眼前的这个男人,亦或者,得到荣华富贵。

    “皇上...也没有去看过我。”

    梁泊昭太阳穴突突的跳着,心口烦闷欲裂,只缓缓揽过恬儿的身子,呼吸滚烫,低语道;“香儿,我一直都在想你。”

    小宫女心头一惊,偷眼去看梁泊昭,就见他一脸醉意,紧紧揽着自己的纤腰,仿似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似得。

    “我不敢去看你。”梁泊昭将脸庞隐在小宫女发间,轻轻合上眼睛;“我知道你不想要这些,你想要的,我却给不了....”

    “皇上....”

    “别再喊我皇上,”梁泊昭出声打断,“那日,我杀了袁子阔,是因为,我怕他会带你走....”

    小宫女心里砰砰跳着,听到袁子阔的名字,不禁想起前阵子宫里纷纷流传,袁子阔隐身在董妃宫中,怕是和董妃有私,皇上一怒之下将袁子阔斩杀,也正因此事,董妃失宠,听梁泊昭的话音,怕是袁子阔与董妃当真有些不清不楚.....

    小宫女有些害怕,这些宫闱秘事,哪里是她能知晓的,可瞧着梁泊昭醉意深深的眸子,她微微放下了心,心知宿醉的人清醒后,自是什么也不记得。她,要把握住机会。

    “我知道你想出宫,过回平淡的日子,可是香儿,我们已经回不去了,你陪着我,我们一起享有这如画江山...你和孩子,别离开我....”

    听着梁泊昭的耳语,小宫女心头微荡,她微微抽出身子,一双如水杏眸盈盈的看着梁泊昭的眼睛,她没有再喊皇上,之前玉芙宫里的人私下曾说,董妃当着梁泊昭的面从不会喊皇上,一直都喊相公,她计上心头,亦是如此开口,她声音轻柔,一字一字的拂过人心;“相公,我会陪着你,哪里也不去,永远都不离开你。”

    梁泊昭听了这一句,唇角便是微微笑了,他抚上小宫女的面颊,任由胸口翻江倒海,胃里火烧火燎,可心里终究是舒坦了,只一点头,说了声;“好。”

    小宫女垂下眼睫,顺势倚在梁泊昭怀中,任由他大手揽过自己,附在自己耳旁低语;“明日,我会将康儿接进宫,让他兼祧两房,过继在咱们膝下。”

    小宫女压根不懂梁泊昭的意思,她的心跳的极快,因着梁泊昭醉酒的缘故,他的身子滚烫,她压下惧意,只咬了咬牙,服侍着梁泊昭更衣。

    梁泊昭握住她的手,瞧着她眉眼如画,娇羞的倚在自己臂弯,他周身的血仿似一道涌了上来,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即便宿醉未醒,心里却还是有个念头,记得一处;“你的身子,都好了?”

    小宫女嫣然一笑,伸出胳膊勾住他的颈脖,将他带向了自己。

    清晨。

    凝香梳洗停当,只等着王公公派人来听香水榭,接她们母女出宫。

    等来的,却不是王公公,而是不速之客。

    看见盈盈而来的永宁,凝香心里一震,情不自禁的起身,见永宁向着自己微微福了福身子,她亦是俯下身,与永宁见了个平礼。

    “听说娘娘要带着公主出宫,去朗园?”永宁声线清越,脸色虽然苍白,眼底却是炯炯有神。

    凝香点了点头,没有吭声。

    永宁看着她的眼睛,吐出了一句;“恕永宁冒昧,问娘娘一句,为何一定要带着公主离开皇上,去朗园度日?”

    凝香不明白她的来意,可听她如此相问,倒也是实话实说;“凝香的父母兄嫂都在朗园,就想着带孩子去住上一段时日,好让孩子和外祖亲近亲近。”

    “娘娘这次出宫,不知还会不会回来?”永宁倏然相问。

    凝香心里一咯噔,看着永宁清亮的目光,她动了动唇,终究是什么也没说,只微微侧开了眼睛,隔了许久,才轻轻摇了摇头;“宫里的日子,不是我想要的。”

    “那娘娘想要什么?”永宁轻轻一笑,温声道;“娘娘是想要皇上在江山美人中二选其一,是想让皇上放下辛辛苦苦,拿命换来的江山,带着你们母女远走高飞,将一道随着他风里来雨里去,把身家性命交付于他的定北军弃之不顾,还是让他将这天下的黎民百姓弃之不顾?”

    凝香的眼睛微微闪烁着凌光,她看着眼前的永宁,轻声问了句;“袁妃娘娘今日过来,到底想说什么?”

    永宁目光平和,只道;“永宁只想问娘娘一句,江山美人,皇上为何不能兼得?”

    凝香眼瞳里却是轻微的恍惚,她看着面前的永宁,低声道;“江山美人,他已经兼得了,袁妃娘娘是美人,玉秀宫的秀女也全是美人。我只想带着孩子,守着我的亲人过日子,离这皇宫,越远越好。”

    永宁抿了抿唇,轻声道;“无论是我,还是那些秀女,都只是皇上的摆设,也是这后宫的摆设。若娘娘心里连摆设也容不下,那不妨就干脆给皇上一个痛快。也好过这般折磨。”

    凝香向着永宁看去,就见她神色平和,迎着凝香的眼睛,清脆道;“皇上将我安置在后宫,不过是为了安抚前朝旧臣,待他大权在握,不必受旧臣掣肘,那时候,想来永宁也不必在宫中碍着娘娘的眼睛。至于那些秀女,更是不值一提,一切,就全看娘娘如何想了。”

    凝香心神一颤,久久说不出话来。

    永宁目光向着周遭打量,眼见着这座农家小院,她微微凝神,继续道;“永宁曾听闻,娘娘的家乡在澧城的罗口村,听说那个村子偏僻贫寒,不知娘娘想过没有,若有朝一日皇上放下一切,当真带着你和孩子回到罗口村,村里的日子,就真比这宫里的好吗?”

    凝香身子微震,脑子里一直回荡着永宁的话,村里的日子,当真会比这宫里的好吗?

    永宁没有再看凝香,只随手捏起一块精致的点心,道;“若这草屋不在听香水榭,而是在罗口村,娘娘和公主,又何尝能享有这锦衣玉食,奴仆成云?娘娘或许不在意,可公主还小,她分明享有万千宠爱,为皇上心头至宝,娘娘又为何要让原先高高在上的金枝玉叶,变成一个乡下的穷孩子?”

    “娘娘自小在民间长大,自是比永宁更懂得民间疾苦,若碰上灾年荒年,老百姓连口饱饭也难吃上,若只为了娘娘想过的日子,就要让皇上舍下江山,放着这荣华富贵不要,偏偏要带着孩子去民间吃苦,永宁是真不明白,娘娘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什么也不想,到了如今,我只想和九儿在一起,把孩子养大,我先前的确曾想过让他放下江山,带着我和孩子走。如今,再也不会了。”凝香咬字极轻。

    永宁定定的看着她,站起了身子,离去前,最后留下了一句话;“皇上一路走来,诸多不易,如今总算是天下在手,并且即将独挡一面,可偏偏这时候,娘娘和他说,他得到的这一切,所拥有的这一切,全不是娘娘想要的。娘娘觉得,皇上该怎么办?能怎么办?”

    凝香脸色渐渐浮起一丝苍白,她站在那里,没有去看永宁一眼,一双手却是轻轻颤着,显是永宁的话对她震动极大。

    离开了听香水榭,月竹跟在永宁身后,不解道;“公主,董妃自请出宫,皇上也分明是答应了,您又何须来阻止?她自己不惜福,甘愿折了自己的福分,干咱们什么事?再说她一直在宫里,旁人哪有机会接近皇上,怀上龙胎?”

    “比起孩子,我更希望他江山美人,能够兼得。”

    永宁话音刚落,就见王公公已是领了人往水榭这边赶来,见到永宁,王公公一愣,连忙弯腰行礼。

    见他神情有异,永宁眉心微蹙,问道;“出了什么事?”

    王公公只道;“回娘娘的话,今儿是董妃和公主出宫的日子,老奴来接...”

    瞧着王公公一脸虚汗,永宁问;“皇上在哪?”

    “皇上....昨夜有些贪杯,眼下还在元仪殿歇着,宿醉未醒。”

    永宁看了眼天色,见已日上三竿,遂是皱眉道;“皇上喝的很醉?怎生到此时都没醒?”

    王公公不住称是,永宁瞧出了端倪,上前一步,低声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王公公慌了神,只得全招了出来;“娘娘,您可要为老奴做主,这昨夜...昨夜里皇上酒醉,在元仪殿临幸了一个宫女,本来也没什么,可这宫女哭哭啼啼,说是皇上强行....占了她,回屋要上吊自杀,闹得太后也知道了。”

    永宁微微蹙眉,“昨夜你没陪在皇上身边?”

    “昨夜老奴也在,可见皇上....搂着那宫女,老奴哪还敢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