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花娇绝色总裁的贴身兵王韩娱之临时工女神的超能守卫无敌悍民

一秒记住【书香小说网 www.shuxiang.la】,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可浅媚闻言,哼了一声,砰地关上窗户,果然再不出声了。

    她料定血燕之事必是沈皇后所为,但屡次提起都无人理会,反是一向待她甚好的杜贤妃受了牵累,大是不忿,冲口说了,心中也是后悔。

    将同心结握在手中,她托着腮,已是烦恼。

    “你在打什么主意呢?”

    她喃喃道,“沈家就是再厉害,难道连你这个大周天子也怕了?”

    -----------------------------------------

    第二日第三日,嬷嬷照旧过来问问她可曾想起什么可疑的人或事,见她一脸的迷糊,倒也不急着逼问,随即便离了她的屋子,继续去催问杜贤妃。

    她不晓得杜贤妃那里又有多少可以问的,几乎每次进去,都要有个四五个时辰,连午膳晚膳都不得安宁。

    于是,那曾再三被唐天霄逾扬为“贤德”典范的杜贤妃,不时在屋子里痛哭失声。

    可浅媚甚至有点疑心,这嬷嬷暗中是不是受了谁的嘱托,一定要找出替罪羊来,只是万不能拉了她作替罪羊。

    否则,为什么大闹熹庆宫的是她,送血燕的是她,却不来苛问她,只揪着杜贤妃不放?

    这日午后,她正在榻上假寐,忽听门前似有人低声交谈,忙推了窗往外看时,便见到了唐天祺笑嘻嘻的面庞。

    她欣喜道:“唐二哥,你怎么来了?”

    唐天祺笑道:“到德寿宫,自给太后请安来了。”

    她抬眼望望天色,道:“这时候,太后该在午憩吧?”

    唐天祺双臂趴到窗棂上,嘿嘿一笑,“没错,所以我只能在宫里四处走走,顺路看看你了。”

    唐天霄虽有几个异母的兄弟姐妹,但不是早夭就是出嫁,算来唐天祺这个叔伯兄弟,已是和他最亲的了。

    加之当日平定康侯时他立过大功,宣太后和唐天霄俱是另眼相待,因此常在宫中走动。

    即便跑来看可浅媚这个被软禁的妃子,看守的内侍也不敢阻拦,竟由着他们一内一外,隔着窗子说起话来。

    见内侍自觉地走到稍远处,唐天祺才压了声音笑道:“是皇上叫我来看看你呢!”

    可浅媚撇撇嘴,道:“他为什么自己不来?陪着他的好皇后么?”

    唐天祺噗地笑道:“怪不得皇上说你现在了不得,动辄就吃着干醋不让他好过,果然呢!”

    可浅媚脸一红,道:“谁吃他醋了?只是皇后受了惊吓,他们帝后情深,自是要去看望的。不晓得有没有多陪陪宇文贵妃?那位也病得不轻呢!”

    唐天祺拿指头叩着窗棂,促狭笑道:“看着,看着,这还不是吃醋呢,连宇文贵妃的醋都吃上了!”

    可浅媚瞪着他,伸手便到腰间摸长鞭。

    可惜还是没能摸着鞭子,只摸着了那只装着同心结的荷包。

    抚摸了半晌,她叹道:“我不吃醋。他有后宫三千,那许多的醋,我吃得过来么?”

    唐天祺听她这话,倒似有点凄凉之意,不由怔了怔,才道:“你也不用多心。皇上虽没来这里,可心里也时时牵挂着你呢!昨晚叫了我一起喝酒,喝得多了,几次和我提你。听他口气,似极怕你在太后宫里再闹出点事来;可这两日你又偏生安静得很,他又在猜疑你是不是心里不痛快,怕你憋出病来。我看不过去,这才主动说代他来瞧你。”

    他犹豫片刻,又道:“这两晚他独寝在怡清宫了。可我不觉得他是在想那位故去了的宁淑妃。”

    这一次,可浅媚连耳朵根子都红了。

    那日清晨,唐天霄亲自领了她自怡清宫出来,却是许多宫人都瞧见的,不问可知,他们当晚是同宿于怡清宫了。

    许久,她问:“血燕之事,太后那里可曾查出眉目了?难不成打算关我一夏天?”

    唐天祺皱了皱眉,漫不经心地投往德寿宫正殿檐下的金龙和玺彩画,懒散道:“人人都说,杜贤妃嫌疑最大。”

    可浅媚心下一寒,问道:“那你认为呢?”

    唐天祺倒也没打算隐藏自己的想法,倚着窗棂叹气:“我认为她比较倒霉,怎么就和你住在一起呢?”

    仿佛有一团火苗自胸前蓦地窜出,腾着浓浓的烟雾让人透不过气。

    可浅媚想抬高嗓门,却反而压抑得低了:“你是说……我连累了她?”

    唐天祺摘了一朵牡丹,慢慢地在手中捻着,低声叹道:“谋害龙嗣的罪过,总得有个人认下吧?”

    可浅媚握紧拳,道:“为什么是她?”

    “不让她认下,难道让你认下?”

    “如果不是她,也不是我呢?难道也必须让我们认下?”

    唐天祺将盛绽的牡丹花瓣一瓣一瓣地摘下,低头道:“你自己不也说过了?只怪她是文臣的女儿,而你是异邦的公主。你死了,自有定北王陈兵以待,坐镇边关,北赫的李太后再怎么心疼你,北赫的骁勇骑兵再多,也没法真的为你出头报仇;文臣的女儿么,更不必说了,古来就有那句话了,百无一用是书生。杜得盛……老了!”

    她随口和内侍说的话,原来竟一字不落地传到了唐天祺耳中。

    自然,也会传到唐天霄或宣太后耳中。

    可他们,竟不约而同地保持了缄默,视若无睹,听若未闻。

    可浅媚的掌心已经捏出汗来,低声道:“我倒不知道,沈家竟有这等厉害了!”

    唐天祺垂着头,忽然叹道:“若我父亲在,或者……或者我大哥在,断不容沈度猖狂至此。需知当年天下初定,满朝文武,十之七八是我那父兄的人,或者和他们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皇上别无选择,只能选择重用外戚,并借外戚之力平制衡边关宇文氏、庄氏之力……”

    他慢悠悠说着,忽然望向她,苦笑道:“我和你说这些……丫头,你懂么?”

    可浅媚不屑地白了他一眼,道:“你以为我是养在深闺里的千金小姐吗?”

    唐天祺点头,道:“也是,你该懂的。我听人讲过你的事,你可不是宁清妩那样手无缚鸡之力的闺阁弱女。皇上若得你倾心相助,想来以后也不会常常不快活了!”

    可浅媚忙笑道:“你又胡说了。皇上九五之尊,天下在握,又怎会不快活?”

    唐天祺暧昧地笑了笑,“又和我装!如果你真的看不出皇上只有和你在一起时才特别开心,那他素日的心思,也算是白用了!”

    可浅媚心头突突直跳,低头玩着荷包,飞快转过话题:“你是吃干饭的么?”

    “嗯?”

    “你不只是成安侯吧?你手里不也有很多兵马吗?全是干饭的?”

    “我的兵马么……”

    唐天祺盯着手里被摘得只剩了花蕊的牡丹,自嘲道,“也差不多是吃干饭的了……”

    可浅媚却不解了,疑惑地望他半晌,实在看不出什么来,遂道:“不管你是不是吃干饭的,皇上是不是吃干饭的,总不能让无辜的人当替罪羊罢?何况……何况她不但是一品宫妃,也是……也是他的妻子之一。”

    她自己说出了口,也不由地抱了抱肩,仿佛这样阳光正好的初夏午后,也有不知从哪里钻出的森森寒意,针尖一样往肌肤里扎。

    唐天祺叹一声,随手甩掉摘尽花瓣的残枝,答道:“那些事自有皇上料理妥当,你又何必想太多?便是真的拿她顶了罪,牺牲的也是他自己的妻妾,于你还少了个眼中钉呢!”

    可浅媚怒道:“谁把她当眼中钉了?”

    唐天祺点头:“嗯,她不是你眼中钉,只是你是她眼中钉,也是其他后妃眼中钉。你不拔她们,她们早晚来拔你。不信你试试,若你有一天失了宠,看看会有多少曾经对你笑脸相迎的宫妃毫不犹豫把你踩到脚底下。”

    可浅媚哂笑:“踩我?唐二哥认为我会惧怕这样的小人?”

    唐天祺已忍不住,伸出手来想揪她耳朵,见她侧身避过,依旧一脸不驯,咬牙切齿般低低喝道:“好罢,你不听我的话,小心日后给人打折了腿,看你还犟不犟了!”

    二人正在交谈时,那边已有宫女奔过来,扬声道:“成安侯,太后醒了,正在问起你呢!”

    “哦,我来了!”

    唐天祺急急应了一声,待要离开,又扶了窗棂向她叮嘱,“记好了,别惹事,别逞匹夫之勇。你身手再好,皇宫也不是你逞匹夫之勇的地方。估计再熬个一两天的,皇上就可以把你接出去了!”

    他吐吐舌,做了个鬼脸,“不过多半会把你扔哪个冷宫里呆两天,到时我再去瞧你。”

    说完,他向守卫的内侍扬了扬手,这才飞快跑往正殿去了。

    内侍显然早已得过吩咐,远远地避在一边,直到这时才又回到房门前守着,拿出一副尽忠职守的模样。

    可浅媚依然开着窗,握着荷包望向杜贤妃关押的屋子,只觉指尖阵阵地发冷,仿佛锦缎的面料上凝了层冰,油脂般腻在了手上。

    杜贤妃算不上多贤惠,也许也算不上多好的女人。

    她待可浅媚的好,只怕一大半出于自己的私心。

    既收揽了人心,又讨好了君王,顺便把最有威胁性的对手放到自己眼皮底下,也方便从旁监视,或就中取利。

    费尽心机,其实也无非想多分一星半点君王的宠爱。

    可惜,她的夫,她的天,把她的命,看得比一匹爱马,一条忠犬差不多。

    高兴时便去逗引爱惜一番,以让它更好地供以驱驰,或更忠心地看家护院;不高兴时一脚踢在一边,它还得反思是哪里伺侯得不周到,连怨恨都不敢。

    它一定没想到,危急之时,主人也会毫不犹豫拿它去换更值得保护的人或物。

    只因它根本没想到,主人其实只把它当作了一条狗。

    ——也许牺牲它所换得的,也未必有多重要,只是在主人心目中的地位,胜过了它而已。

    可浅媚身上愈发觉得凉,慌忙将窗扇关了,然后倚在窗边,打开荷包。

    荷包里的乌发细致地缠绵作一处,编得极是细致,依然能让人感觉得出那双主宰他人生死的手在编织时的诚意。

    如果他只是把她当作了更珍贵的一匹马或一条狗,他本没必要这般讨好她。

    她这么想着,手指便似渐渐回过暖意来。

    只是同心结上扣着的红丝带,在紧关门窗的屋子内显得暗昧不清,倒像是蜿蜒而下的一缕鲜血。

    而那对花骨朵般的玛瑙珠子依然通透,幽幽莹莹,似两滴朱红色的泪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