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香小说网 > 默读 > 第78章 麦克白(十九)

第78章 麦克白(十九)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花娇绝色总裁的贴身兵王韩娱之临时工女神的超能守卫无敌悍民

一秒记住【书香小说网 www.shuxiang.la】,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费渡已经上了楼,“咔哒”一声,仿佛是反锁了门。

    骆闻舟无声地叹了口气,强行将注意力拉回到电话上来,问陶然:“你说有人纵火烧了董家,董家到底有什么值得烧?”

    陶然抬头看了一眼董晓晴家烧得满目疮痍的房子,严格来说,情况倒不能算非常严重,起火的地方在客厅,把家具焚毁了大半,墙壁熏糊了,电视的碳素边稍微化了一点,但整个电视墙与周围的柜橱都还好,抽屉里的房产证和存折等重要物品也安然无恙。

    “我们之前对董家排查了三遍,包括董家父女浏览过的网站、登陆过的邮箱和社交工具,也搜查过房间,这样还能漏掉的,要么是那东西真的非常不起眼……”

    骆闻舟打断他:“不行,这范围太大了。”

    “……要么是那东西当时根本没在董家。”陶然并没有因为被打断话音而生气,不慌不忙地补全了后面的话,一顿之后又问,“你那边是不是有什么急事要处理?”

    骆闻舟一时语塞。

    陶然十分善解人意地说:“那先挂,这边我处理完回头给你打报告。”

    “等等,陶然,”骆闻舟赶紧说,“这次的事,复杂程度可能超出我们的想象,外勤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安全,从现在开始,参与此案的人决不允许自己单独行动。”

    陶然跟他搭档多年,听出了他的焦躁,干净利落地应了声“明白”,随即挂断了电话。

    “陶副队,”肖海洋红着眼圈凑上来,“是纸,我认为犯人的目标应该就是他用来点燃沙发的纸制品。”

    陶然:“理由呢?”

    “这种楼房住户着火,左邻右舍很快就会报火警,除非确定自己想要毁掉的东西烧没了,不然很可能会因为燃烧不完全留下蛛丝马迹,”肖海洋的语速又不由自主地快了起来,“另外,董乾的受教育程度不高,我来过他家几趟,客厅里除了几张不知谁塞过来的小广告以外,并没有其他的书本,需要写写画画的东西都在董晓晴的书房里。监控里拍到这个纵火犯在撬进董家之后,足足逗留了十分钟之久,点个火不需要那么长时间,他一定是在搜什么东西……”

    “搜到以后点着了,确定它烧得差不多时,再扔向沙发,点着整个房子。”陶然皱起眉,“你不觉得奇怪吗?既然这个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董晓晴家,想要什么东西直接拿走不行吗,为什么非得烧董晓晴家的房子?弄这么大动静,还留下影像,这是故意招警察来查纵火案?”

    肖海洋一愣,哑口无言。

    “海洋,这个事给我的感觉,就是在对方眼里,董晓晴手里这份东西并不是什么特别了不起的秘密,他故弄玄虚地烧了……这是向我们挑衅。”陶然指了指他的手机,“你去查查,给你发短信的到底是董晓晴,还是有人劫持了她的号码。”

    肖海洋伸手按住手机,脚却没动地方:“陶副队,董晓晴是真的死了吗?”

    郎乔已经把现场照片发给了陶然,董晓晴本人也已经到了法医手上,陶然叹了口气,拍拍肖海洋的肩膀。

    “我……我和她聊过好多次,也私下里评估过她,她绝对不是那种会持刀伤人的人,即使有负面情绪,也是针对那些对她父亲指指点点的人,从来没有迁怒过车祸受害人家属,”肖海洋说,“她捅人,随后立刻被歹徒撞死灭口,家又在同一时间被烧,背后一定有人在操纵……”

    陶然缓缓地把肖海洋的手机从他手里抽出来,见肖海洋之前看的页面停在了网络新闻上。

    周怀瑾兄弟在医院门口遇刺的事已经曝光了,报道只有短短一条简讯,简单点名了死伤者和凶手的身份,围观者却纷纷发挥想象力,给这离奇的故事加上了自以为合理的前因后果。

    肖海洋声音有点发颤:“她不是他们说的那样,真的。”

    “我师父生前问过我一句话,”陶然把手机还给肖海洋,“他老人家问我‘你相信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吗?”

    肖海洋愣愣地看着他。

    “我说当然不能信啊,这不是封建迷信吗?再说古话总自相矛盾,一会说‘天理昭昭,报应不爽’,一会又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也不知道该听谁的。”陶然笑了一下,“我师父就说‘你必须得信,因为你是刑警,在追查凶嫌的时候,你就是天理,这话之所以成为封建迷信,就因为你们废物,因为你们查不出真相、洗不清沉冤’——话糙理不糙,共勉吧小同志,先从短信查起,有任何想法分享出来大家讨论,别老自己钻牛角尖,快去。”

    肖海洋张了张嘴,扶了一下眼镜,飞快地请求技术援助去了。

    陶然环视着混乱的火灾现场,叹了口气,不知是不是方才和小眼镜提起了杨正锋的缘故,他下意识地摸出手机,犹豫了一下,点开了“零度阅读”。

    最新一期的导读题目撞进了他眼里——“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阴郁而光明的日子——《麦克白》,投稿人:朗诵者。”

    “fm88.6”是杨正锋最后的遗言,只有陶然一个人在极度慌乱的情况下听见了,那时候他甚至没有配工作记录仪,除了他混乱的记忆,没有任何佐证。

    在骆闻舟提出地下通道的疑点后,警方针对这句存疑的遗言也进行了例行调查——把节目负责人和相关工作人员查了个底朝天,然而一无所获,无论从哪个方面看,这就是个解闷的小众听书栏目。

    当时调查组给出的结论是,杨正锋随身带的老头收音机在搏斗中从他兜里掉出去了,正好摔出了这个频道,陶然可能是无意中听见了收音机里报频道的声音,在那种情况下产生了轻微的认知失调。

    陶然不死心,独自追踪这节目追了两个月,除了相当于跟着重修了一遍《中学课外阅读拓展》外,一无所获,连他自己都接受了认知失调的说法……如果不是他因此养成了听书的习惯,并在这无聊的消遣里发现了朗诵者这个id。

    朗诵者以前一年到头都不一定会出现一次,陶然一直怀疑是自己疑神疑鬼、未必是人家点的书有问题——可是这半年来连续三起案子,都隐隐被一个毫无瓜葛的读书节目映射,如果是巧合,那未免也太巧了。

    火灾过后、烧得焦糊的客厅里,陶然盯着那标题看了足足一分钟,轻轻地打了个冷战。

    另一边,骆闻舟心事重重地挂断了电话,独自在客厅里溜达了几圈,他决定上楼去找费渡。走到楼梯间的时候,他无意中一低头,看见了通往地下室的路。

    骆闻舟脚步忽然一顿,不知怎么想起了去恒爱医院的路上,费渡关于他们家地下室的描述。

    骆闻舟准备上楼的脚鬼使神差地拐了个弯,往下走去。

    通往地下室的楼梯有个拐角,使得上面的光照不下来,环境越发昏暗。楼梯尽头额外装了一扇厚重的防盗门,上面有密码锁。

    骆闻舟跟那密码锁大眼瞪小眼片刻,摸出手机给费渡打了个电话,响了两声被掐断了,楼上的主人显然不想跟他说话。

    骆闻舟打开密码输入键盘观察了片刻,发现上面还连了一个警报器——也就是说,当有人企图强行破门而入、或是输错密码的时候,整个别墅都会响起鬼哭狼嚎的警报声。

    “没准能让警报器把楼上的鹌鹑震下来,反正比我踹门进去文明一点。”

    骆闻舟心里冒出这么个馊主意。他腰背上的伤虽然不碍事,但也挺疼的,今天并不想干踹门的体力活,于是他伸出了很欠的爪子,在密码锁上随便输入了六位数,然后飞快地堵住了自己的耳朵。

    可是等了片刻,预料中的警报器竟悄无声息,防盗门上的指示灯轻轻闪了两下,“咔哒”一声,竟自己滑开了。

    骆闻舟:“……”

    他讪讪地放下了堵着耳朵的手,不可思议地盯着眼前的防盗门,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输入的是费渡母亲意外死亡那天的日期。

    骆闻舟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走了狗屎运,误打误撞地就这么试开了密码,瞠目结舌了好一会,他踟蹰着往楼上看了一眼,又给费渡打了个电话——这次干脆关机了。

    “那就不怪我了,”骆闻舟嘀咕了一声,“所有的沉默在我这都是默许。”

    他理直气壮地抬脚走进了这宅子里最神秘的一隅,迎着地下阴冷潮湿的气息,打开灯,随即愣住了——

    地下室没有费渡说过的书桌,非常空旷,地面、墙壁、柜橱、天花板……全部都是惨白一片,正中间有一个豪华的投影设备,屏幕足有影院的小放映厅荧幕那么大,正对着屏幕的地方是一把躺椅,椅子上有绑带,旁边有一台电脑、一堆不知干什么用的复杂设备,还有一个小冰柜。

    骆闻舟手心无端出了一层冷汗,轻轻地推开了那小冰柜,里面有几个小药瓶,说明书上都是不知哪国的外文,看不懂。

    而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自己隐约闻到了一丝血腥味。

    费渡在这干过什么?!

    骆闻舟的心率瞬间飙到了一百五,有那么一会功夫,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几乎是僵立在原地,一万只蜜蜂围着他耳畔飞了一圈。

    好半晌,他轻轻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用力一摇头,目光往四周环顾了一圈,心想:“不对,不应该,这里没有趁手的凶器。”

    以费渡那怂货的身板,他真要干点什么,徒手是不太可能的。

    骆闻舟努力镇定下来,再仔细一看那带绑带的躺椅,悬在嗓子眼的心“呼啦”一下又砸回了他胸口,骆闻舟松了口气——他发现自己一惊一乍了,那躺椅上的绑带是安全带式的,可以自己扣自己解,真用它做什么杀人分尸的事,恐怕不太好使。

    他伸手在皮质的躺椅上摸了一把,把那堆莫名其妙的仪器和药瓶分别拍了照,悄悄发给郎乔,吩咐她查查看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椅背上挂着一幅耳机,骆闻舟拿起来凑在耳边,打开了面前的视听设备。

    先是《up》舒缓的乐曲声顺着音质极好的耳机流进了他的耳朵,骆闻舟从来没意识到这首歌居然这么好听,正在感慨电子设备贵有贵的道理时,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突然毫无征兆地刺破了音乐,饶是骆闻舟心理素质极佳,也不由得狠狠哆嗦了一下。

    这时,投影上的大屏幕陡然亮了,他倏地抬起头——

    上面正在播一段杀人直播视频,是前些年国外一个变态杀人狂上传的,凶手已经扎了针去见老外他们家上帝了,视频也被官方清理过,不过暗网上仍然在传。视频上的受害人发出垂死牲畜似的惨叫,惨叫声和歌声在音效令人赞叹的耳机里两两交缠,像两条鞭笞灵魂的鞭子。

    骆闻舟忍无可忍地扯下耳机往后快进,后面是斩首的视频、枪决的视频、极端组织成员虐待俘虏和人质的视频、血淋淋的图片……

    骆闻舟调成振动的手机突兀地“嗡”了起来,他整个人一激灵,险些把手机砸在地上,接起来的时候声音都不对了:“喂?”

    “老大,你人在哪呢?方便说话吗?”郎乔压低声音问,“你不会闯进哪个黑作坊的‘治疗戒断中心’里了吧?”

    骆闻舟皱眉:“什么治疗戒断中心?”

    “你发过来的照片我找人看了,”郎乔说,“是电击设备,那些药有催吐的、镇定剂,还有一些其他……”

    她后面的话,骆闻舟已经听不清了。

    费渡能把自己吐到脱水的晕血、方才手上停不下来的颤抖、反复循环歌……仿佛都有了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