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香小说网 > 易鼎 > 第四十九章 病变(下)

第四十九章 病变(下)

推荐阅读:夜的命名术渡劫之王全职艺术家大符篆师最强雇佣兵之暗黑纪元侠武世界全能刺客茅山术之不死人超级六扇门暴躁的大隋

一秒记住【书香小说网 www.shuxiang.la】,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垂正十二年,九月二十一日,夜

    城里已经安静,重要的街道口有着巡兵,盘查偶尔过往的行人,家户里灯光昏暗,多上着油灯,却是女人在纺织。

    街道和胡同里,有更夫提着小灯笼,敲着铜锣或梆子。

    文阳府节度使王遵之,正于书房内,思索着事情。

    在他面前,放着一物,被收于一锦盒中,他在考虑,是否送出去。

    许久,王遵之终是下定决心,唤进一个近侍,令其取起桌上这锦盒,说着:“此乃我递交朝廷的奏表,你速速派人送给胡策,不可有误。”

    “诺。”虽好奇奏表中所写内容,这人却是极知分寸的,垂首只恭声应了。

    退下去之后,便寻来一队五十人,将此物交给队正,命他们立刻出发,送到大夫胡策手中,由他将奏表呈送朝廷。

    胡策实际上是朝廷在节度使的官员,原本是监督,现在已经有名无实了,虽然挂着监军的官位。

    虽然有名无实,但是和朝廷来往,还是由他来牵头。

    垂正十二年,十月十五日

    金陵

    大司马魏越车驾浩荡回府,到了门口时,近卫已经一排半跪,迎接着回来。

    魏越没有理会这些,下了车,穿过前园,一直走到后面的一处房间,在一个大椅上坐下,喘了口气。

    魏越年近五十,中等身材,两鬓和胡须乌黑,紫眸炯炯有光,给人一种威严。

    这时,一个中年人听到声音,习惯性把衣袍整了一下,走出值房,他正要小心地向里走去,恰好一个近侍走了出来。他赶快抢前一步,拱一拱手,小声问着:“大将军心情如何?”

    近侍没有说话,只是略点了点头,二人交错而过。

    这人进了里面,向着魏越跪下去,行了大礼,魏越漫不经心的让他起来,问着:“最近宫廷之中,有什么消息?”

    这人恭谨的回答说着:“皇上又大怒了,摔了几个杯子,据说是为了长定镇的事。”

    魏越冷笑,接过来一杯茶,淡淡的茶香沁人心脾,用嘴唇轻轻咂了一下,若有所思端详着这一只杯子,说着:“说来听听。”

    长定镇之事,由于走水路方便,因此十三日就传至朝廷,魏越先看了,不置可否,交给了皇帝批阅。

    此时的大燕皇帝,其实已是一傀儡般存在,即便是傀儡,亦有少许权利。

    皇权在此时,还尚未微弱到可令人彻底无视地步。

    魏越不断的吞食着朝廷的权力,欲以自立,但是名义上还是把奏章给皇帝,让他当个掌印官。

    也许是心情不好,也许是魏越故意恶心皇帝,这长定镇的消息,使皇帝大怒,回转寝宫,不久之后,寝宫内,便传来砸物之声。

    皇帝如此,有内侍上前劝慰:“陛下,莫要气坏了身子呀!”

    “你这东西,又能知道些什么?!”又一件器物被砸于地上,皇帝愤怒的说着:“真是好大胆一群人!他们这些人,仗着手里有兵权,皆不把朕放在眼里!朕才是这天下之主!他们居然私下互斗,把朝廷把朕当成什么了?混账!简直是一群混账!”

    口中大骂着,手里不断朝地上猛掷物件,幸好多数为金银器,没几件有所损坏。

    只这砰砰乓乓声响,服侍的内侍,都吓的大气也不敢出。

    皇帝再如何傀儡,杀他们,不费吹灰之力。

    好一会,将心中火折腾够了,皇帝这才累的坐倒在椅上,面色却越渐阴沉起来。

    朝廷何等局势,他自是知晓,各藩镇名义上敬朝廷为主,却实际上,各行其政,根本就没把他这个皇帝看在眼里!

    这个皇帝,看上去还是天下之主,享有四海,却不过是一个傀儡。

    皇帝早过了年幼,自能明白自己如今处境,可到底还是气盛,心里依旧是不甘,他怒吼着:“不批,作这等逆事,还想让朕批准,不批!”

    这人一一禀告着,偷偷打量着魏越面部表情和他的端详茶杯的细微动作。

    魏越站起来,在房间内来回踱了片刻,失笑说着:“皇上真是还没有长大啊!”

    这人心中思量:“若不是连皇帝的老师都不请,任凭在宫中游戏酒色,哪会如此?皇帝少年时可是聪惠。”

    口中却连连应是。

    魏越走了几步,在案前坐下,展开了一图,这图是山水画,名家高少成所作,魏越十分称赏,这时又随便看了一下,看见上面有着多处印记,现在又多了一个“承乾大印”的阳文朱印,这就是他的野心了。

    有段片刻工夫,失笑后,魏越默不做声。

    其实,宫廷的情况,他随时都能够得到报告,有三个眼线,不仅仅是眼前这人,皇帝再没有权利,也有大义名分在内,他就是靠朝廷起家的,岂敢大意。

    “宫廷最是要紧,这是皇帝龙驾所在,务必好生防守,不可使小人窥探。”魏越平静的说着。

    “请大将军放心,小的会照看好皇上!”

    “恩,你可以回去了,至于长定镇的事,谁叫他惹了皇上大怒呢,只有驳回了。”魏越漫不经心的说着。

    蜀地已经是鞭长莫及,实际上多少对朝廷没有意义。

    虽然批准了,节度使多了一层大义,朝廷也多了一分脸面,但是也仅仅如此。

    二个郡的藩镇,还不是特别引他注意,既然这次正巧遇到皇帝大怒,他也无可无不可的驳回了。

    “是!”这人又叩了一个头,从地上站起来,毕恭毕敬地退了出去。

    胡策此时就在客栈。

    虽然是朝廷命官,但是此时监军既然无用,这官也就没有意义,堂堂四品监军,回到了金陵,连个官宅也没有,只得委屈住在客栈。

    金陵是名城,现在是帝都,水旱码头俱全,倒也繁华,胡策和胡鹤父子并不算阔绰,只是包了一间套房,老板给了二个伙计,搬行李,上了饭,又烧了一大桶的热水,送到了房间内。

    胡策这时在屋里歇了一会儿,随意半躺在被子上,取出了一本书,正在看时,突然之间,外面一阵声音,就见得儿子胡鹤怒气冲冲的回来了。

    胡策示意坐了,说着:“怎么了?”

    “父亲你看,皇帝驳回了大帅的奏章,没有任命少帅继位的明确旨意,甚至还有着呵斥!”

    “什么?”胡策这一惊非同小可,站了起来,在房间里度步而行。

    “父亲,怎么办?”胡鹤眼巴巴的问着。

    胡策下炕趿了鞋走出房门,也不说话,前店伙计早已看见,忙上前问:“客官,您要什么?”

    胡策望着天上密密麻麻的繁星,淡然一笑说:“出来透透风!”

    说着,带着儿子,度着步,转脚便出二门。

    这旅店房舍一小间挨着一小间,有二十间左右,也算是不大不小的房间了,这时有几间房里的客人在聚赌,呼吆喝六,有几个在房里独酌独饮,敞着门。

    在外面,街道上繁荣,人来人往,呆着看了半响,胡策叹息的说着:“梁园虽好,终非久居之所啊!”

    胡鹤口上蠕动了一下,却没有言声,等了片刻,胡策说着:“向朝廷辞了官了吧!”

    “什么?”胡鹤这一惊,非同小可。

    “我们胡家在蜀地也呆了三十年了,这监军的官也没啥意思,既不受朝廷信任,也不受大帅信任,这就是首鼠两端。”

    “这次没有取得朝廷的旨意,只怕以后也未必要我们这个来回跑腿的官了,说起来,如果我们现在回来,还真能当个官?”

    “三十年了,这故土就真的是故土了,什么人情家族都没了。”

    “现在还不如把朝廷的官辞了,以后就专心当大帅和少帅的官吧,说不定还时来运转,能有着前途。”

    听了这话,胡鹤不由咽了咽口水,问着:“那下一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如果是大帅忍了,还有个法子,那就是大帅有着开府授节,可以任命以下官员,最多是正五品,大可封少帅知府衔,或者其它五品官衔。这空名告身和敕牒都是原本有着,并无困难。”

    “五品官衔,这样的话,在官身上,只怕难以控制二郡。”胡鹤喃喃的说着:“父亲,还有呢?”

    “还有就是大帅根本不应命,也不要朝廷批准了,直接自封,这事也多的是,成都哪位,不就是自封起家的吗?”胡策冷笑的说着。

    “父亲,那你说,大帅会选择那个?”

    “若是以前,说不定委屈求全,现在得了二镇,外无大敌,也没有说能利用这个讨伐,哼哼,只怕是自封的多,所以我才说,这朝廷的官,不能当了——如果自封的话,我们以什么名义留在镇内?”

    “可是朝廷……”胡鹤始终还有些介意。

    “朝廷更不能指望了,这藩镇的事,能上表,朝廷就要批准,还留下些脸面和大义,现在不批准就是逼着反……皇帝不知道,难道魏大司马,魏大将军都不知道?”

    “若魏越还需要朝廷这面子,怎么不维护?看这样子,魏越已经下了决心篡位,所以才不爱惜朝廷脸面了。”

    “这样的朝廷,我们回来,又有什么用?”胡策说到这里,虽然口气激越,眼睛却忍耐不住红了。

    朝廷衰微,竟然如此!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