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香小说网 > 太子(耽美) > 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五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最后的超级战士铁骨铸钢魂权谋天下:姑姑太撩人特种兵之军人荣耀张雯小龙雯雯错误的邂逅重生之绝世弃少程璟然赵苏禾

一秒记住【书香小说网 www.shuxiang.la】,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咏善在前朝花了半天功夫,和大臣们周旋,下午又到体仁宫向父皇请安。

    原以为会像前几次那样,被侍卫们挡在廊下吹西北风,不料只站了一会儿,就有人来宣旨,召太子见驾。

    咏善无端地心里一凛。

    他自己也明白,自从上次御前对答后,明显失爱于父皇。

    这在位多年,如今缠绵病的皇帝,一向对儿女情长显得不屑一顾,要为帝皇,必须先有帝皇应有的铁血心肠。

    咏善,也许犯了炎帝这方面的忌讳。

    他跟着内侍进到宫内。

    里头的地龙烧得比前次更热,进门就让身穿厚裘的咏善出了一身大汗。

    咏善不由皱眉,想不到父皇已经虚弱到如此地步。

    “儿臣给父皇请安。”

    炎帝似乎一直不曾下过床,半躺着,腰靠在紫金方枕上,脸几乎和那紫金枕的颜色差不多,只多了一份病人特有的青气。

    炎帝把咏善叫起来,神采不足却仍留着几分犀利的视线,缓缓打量着儿子,

    “好不容易病好点了,才有精神召你来见。太子,最近都忙些什么?”

    咏善恭谨答道:“遵父皇嘱咐,除了辅看六部的奏章外,也常听太傅讲课。”

    “嗯。”炎帝缓缓点头“王景桥的老庄,讲得不错。”

    “是,儿子受益良多。”

    两人干巴巴地说了两句,都沉默下来。

    虽然亲如父子,却仿佛彼此间隔着一层捅不穿的硬壳,气氛变得压抑。

    良久,炎帝面无表情地问:“上次,故事未说完,太子就走了。这一次,太子要听下去吗?”

    咏善蓦然一震。

    他聪敏机灵,怎可能听不出炎帝的口气。

    太子殿的事,父皇早已洞若观火,现在是给他最后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若想保住自己,唯一的办法就只有立即向炎帝保证和咏棋切断联系,舍弃咏棋。

    但这样一来,即使自己能逃过一劫,咏棋却势必背上厚颜无耻诱惑储君的大罪,哪里还有活路?

    咏善心中发冷,目光却非常坚定,想了片刻,跪了下来,沉声道:“父皇,这故事的结尾,儿子不想听。”

    炎帝脸色微变,缓了缓,哑然失笑“你这算是要朕闭嘴了?”目光极为严厉。

    咏善半分也不犹豫,居然顶了上去“儿子君前无礼,任凭父皇处罚。”伏在地上,纹丝不动,硬挺得像钢铸般。

    头顶上又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朕知道了。”一会儿,炎帝的声音传进耳膜“太子。”

    “在。”

    “你下去吧。”

    咏善朝炎帝磕了头,站起来,静静侧着身退出去。

    炎帝看着儿子离开,那深邃的黑瞳里藏着谁也看不透的东西,深得无边,冷冷的,让人心里渗着寒气。

    眼看着高大挺拔的背影在门外一闪,转到再也望不见的地方去了,他才长长吁了一口气,低声道:“你们都出来吧。”

    殿后的垂帘伸出,走出两个人来。

    一个是善讲老庄的太傅王景桥,另一个,却是炎帝极信任的老太医陈润同。

    炎帝免了两人的礼,要他们坐到床前的两个绣墩上,问:“太子的话,你们都听到了?”

    两人都相当沉默,老脸上的皱纹每一条都显得沉重,点了点头,没有吭声。

    炎帝叹道:“他今天来,竟是向我这个当父亲的摊牌的。为了这件事,朕这个太子,别说太子之位,恐怕是连性命都不顾了。他难道就不怕朕一狠心,真要了他们这两个逆子的命?”冷哼一声,目中厉色忽现。

    王景桥见皇帝动怒,站起来道:“皇上请听老臣一言。”

    老态龙钟地朝炎帝作了一揖,才徐徐道:“宫廷内藏污纳垢,向出世人所料。两位殿下的事,确有不妥,但眼下最要紧的,是国家大政,稳定为主。老臣听见外头传言,近日咏升殿下频频和外官联络,还几次暗中到其舅家中,谨妃的兄弟也多次在朝中妄言,这都不是小事。请皇上三思。”

    “你是他的太傅,师生之谊,自然护着他。”炎帝把视线投向陈太医“爱卿怎么不说话?”

    陈太医垂头想了想,站起来,磕了一个头,答道:“这是陛下家务事,臣不敢妄言。如何处置,只陛下一人能断。”

    “你这是推托之言了。”炎帝说了一句,却不如何恼怒,思索片刻,脸上显出疲倦,轻轻挥手道:“下去吧。唉,这两个孩子,唉,朕的皇子们啊。”

    咏善回到太子殿,心情沉重。

    常得富从里头赶出来迎接,见面就禀报“殿下要小的送到咏升殿下那的东西,小的都派人送去了,咏升殿下当时不在,说是出宫去了,谨妃娘娘看了东西,笑得合不拢嘴,直夸殿下心细。”

    咏善没理会他,把马鞭丢给侍从,径自往殿里走,习惯性地就绕到了咏棋住的房门处,又忽然刹住步子。

    常得富跟在后头,见他站住了,偷瞧他脸色。

    这太子也真是的。

    不是疼得咏棋殿下如珠如宝吗?怎么一时变了心意,又给信物让咏临殿下把人带走?

    现在恐怕是反悔了。

    猜到太子殿下心里一定不怎么痛快,常得富小心起来,轻声道:“今天咏临殿下来了,小的本来想拦住的,可他拿着殿下给的信物,说殿下答应了让他把咏棋殿下带走。”

    咏善闷了一会儿,才问:“已经走了?”

    “是,咏临殿下来后,和咏棋殿下说了两句,两人立即就走了。”

    咏善轻轻“哦”了一声,轻轻道:“走了好。”对常得富吩咐道:“你忙自己的事去吧,别让人打扰我。”

    “那咏棋殿下”

    咏善不耐烦了,沉下脸“咏棋的事,以后不许你啰嗦。”

    他翻脸比翻书还快,刚才还云淡风轻,现在脸一黑,把常得富唬得噤若寒蝉,赶紧告退识趣地干他的活去了。

    咏善打发了常得富,缓缓迈入房中。

    咏棋当然不在。

    他左右看看,只觉得不舍,想到不久前咏棋还住在这屋子里,物物处处都有他的痕迹。

    打开柜子瞅了瞅,里面都是满满的。

    咏棋去得那样迫不及待,自己寻来送他的,哄他高兴的东西,一样也没带走。

    未免也太无情了。

    咏善虽然感叹,却生不出一丝怨恨,在房中东抚一下,西摸一下,深觉得这里头什么都可亲可爱,却又孤单得可怜。

    如今,只有自己陪着这些东西了。

    他独自在房中走了一圈,最后在床边坐下,贪婪地呼吸着这里的空气。

    可咏棋已经跟着咏临走了,那些曾经围绕过咏棋的空气,也剩得不多了,终会散去的。

    留下住。

    咏善心底一阵一阵发凉。

    他也不觉得太难受,这样的感觉,他很早就体会过了,只是没今日这样强烈。天下虽大,可有谁会喜欢自己这样冰冷无情的人?

    咏棋?

    咏棋确实是他亲口承诺放走的,但即使走了,怎么连封信笺都不留,连样念记的东西都不带上?

    咏善感觉着胸膛里缓缓翻腾着冰做的泥浆,那东西似乎把一切都捣烂了,冷冷地堵在那讥讽着。

    他曾经以为那哥哥对他有一点什么的。

    其实,什么也没有。

    走得痛快。

    咏善独坐在房中,忽然发出一声苦笑。

    走得好,免得也被拖累了。

    他今日斗胆妄为,虽没有立即招致惩罚,却不可能没有后果。

    父皇是何等厉害角色,他太明白了。

    若是废黜,会用什么借口呢?

    咏善冷静地思索。

    处理奏章,他向来都秉承旨意,不在职权范围内,绝不轻易插手,应该不会有足以加罪的差错。

    结交大臣,更是无比小心,不该说的话,从不敢多说一句,太子不该结交的外臣,也谨慎地拒绝接触。

    唯一让父皇无法接受的,就是和咏棋的事。

    但家丑不能外扬,就算父皇震怒,兄弟乱伦这个罪名,也是绝上不了台面的。

    否则,皇帝如何面对天下臣民?

    咏善想了想,无法得到答案,索性不再烦恼。

    反正该来的,总会来的。

    他站起来,走到墙那头的大檀木柜子里,取出一幅字卷,在书桌上平铺开来。

    上面笔迹端庄中正,正是咏棋写的“圣人不仁”四字。

    咏善沉沉凝视那字,一会儿,唇角逸出一丝温柔到极点的微笑,低声道:“哥哥,你到底还是留了此一东西给我。”

    抚着那字卷,小心翼翼的,仿佛抚着咏棋细嫩的肌肤一般。

    痴看了那四个字,任凭时间从身旁无声无息的滑过。

    咏棋从冷宫出来,一头栽入咏临怀里,晕死过去,顿时把咏临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当时大雪覆地,冷宫门前连个避寒的地方都没有,也顾不上叫人召太医,抱着咏棋就直奔太医院。

    到了太医院,急得连门都一脚踹了,进院就嚷:“来人!快来人!”

    正当班轮值的太医们全在厢房里烤火闲聊,当即全丢下瓜果杂物出来,一看咏棋纸样的脸色,都不敢怠慢。

    毕竟是一位皇子,死在这里,保不定众人都要被牵连。

    当即命小侍们抬的抬,搬的搬,把咏棋安置到房里,提药箱,断脉案,乱忙了一阵,才由一个老资格的黄太医过来,对咏临禀报“咏棋殿下脉沉无力,邪郁于里,气血阻滞阳气不畅,阳虚气陷,又有脏腑阴盛阳虚之征”

    咏临急得跺脚,指着太医鼻子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和我背药经,痛快点说,我哥哥到底怎么了?”

    “嗯,咏棋殿下身子骨向来赢弱,该是受了风寒,另又有思虑过度郁结于心,所以一时气血不畅”

    “得了!那就是风寒了?药方呢?开了没有?”

    太医把写好的药方递过来,咏临对这些也不精通,大概扫了一眼,递给专门司职太医院煎药的小侍“去煎,快,快!”

    忽然想起一事,又道:“对了,我还有一个补身子的方子,写出来给你,也帮我熬好。”拿起太医写了药方后剩下的笔纸,潦潦草草把从淑妃那听来的药方抄了一下,拿着问黄太医“你是内行,帮我瞧瞧,这是不是个补身子的良方?”

    他是太子胞弟,又被炎帝宠爱,这种小事太医院当然配合。

    黄太医捧着药方,眯起老花眼逐行看了,上面朱砂、羌活、紫贝草都是寻常药材,确实对人有补益之效,只是也不算什么高明秘方。

    黄太医在宫里混久了,当然不会当面说这方子效用寻常,得罪咏临,皱着老脸轻笑道:“是个温和补益的上方,常用能使人体质好转。”

    咏临再无疑虑,放心道:“这方子是我用来给咏棋哥哥调理身子的,从今天开始,太医院每天熬好派人送到我那去。”

    当即抓药、煎药、喂药,又一阵忙活,咏棋也醒了。

    咏临见咏棋醒了,总算放心,又嫌太医院没有地龙,太冷了,命人把加厚的暖轿取来。

    本想带咏棋去母亲宫中,但想起咏善分手前说过,必须把咏棋带到咏临自己的地方,咏临不想节外生枝,便改了想法。

    不去淑妃宫,改去安逸阁。

    那是他当皇子时在宫中的住处,虽然炎帝已经把他封了江中王,安逸阁还暂替他保留着。

    咏临这次回来,多时都暂住在淑妃那里陪伴母亲,反而没怎么回安逸阁。

    现在把咏棋接来,咏临又上上下下忙碌一番,命人把地龙燃上,又要人将自己卧房清扫干净。

    一切妥当后,咏临亲自把咏棋小心翼翼地抱到房里,放在特意加了两层厚棉垫的床上,松了咏棋颈上的如意扣,帮他掖好被子,低头看着他,露出个大笑脸,

    “咏棋哥哥,现在你总算平安了。”

    想到好不容易把咏棋救出魔掌,连他这粗神经的人心里也十分感慨。

    一时舍不得走,坐在床边有一句没一句逗咏棋说话。

    一会儿问:“哥哥还记得小时候我们爬过的那棵大松树吗?昨天雪大,松树质脆,居然压折了小半枝干。”

    一会儿又问:二丽妃在里头好不好?过两天我们兄弟一起去见父皇,给丽妃求个情,要是能放出来,那岂不大好?”

    不管他说什么,咏棋都像没听见似的。

    睁着又清又冷的一双晶眸,也不知他到底看着哪里,眸中一圈一圈涟漪,只管默然不语轻漾开去,水色迷离。

    看似哀伤若泣,仔细一看,却一滴眼泪也没有。

    咏临心里嘀咕,哥哥也不知是因为知悉咏善对他下药,心情悲愤,还是安全后,才开始害怕在太子殿中曾受的囚禁折磨。

    他知道咏棋敏感纤细,也不敢直接问咏棋怎么了,更不敢提咏善的名字,在一旁装傻扮混,只盼咏棋别再想那些混账事。

    喋喋不休呱噪大半天,咏临口水都说干了,咏棋还是一点声响也没有,要不是瞧他睁着眼睛,还以为他睡着了。

    咏临对他却极有耐心,仍然笑嘻嘻的“天都暗下来了,哥哥肚子饿吗?我可饿坏了,叫人传饭好不好?”

    正要传饭,内侍从外面进来禀报“太医院送药来了,说是殿下要他们按方子熬的补药,一日三次,饭前饮的。”

    咏临一拍额头“哎呀,差点忘了呢。快点端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