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茉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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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夕阳

    熏衣花草中,你从背后抱着我说,茉莉,许个愿望。

    眼泪突然就落了下来

    1坍塌

    城市的建造会伴随着多少的坍塌、遗失、消亡,杂乱的棚户区为靓丽的玻璃大厦让路,大路为轻轨让路,公园为居民区让路,生命却突然的轰然而下,不喜欢牺牲这样的字眼,因为是那样的被动。

    我站在绿城的中心广场,看见屹立半百的老房子在几个号令下,轰然倒塌,腾起的尘土让阳光都变得模糊,我喜欢那些老房子,喜欢我称为家的地方,回忆里铭刻的场景历历在目,我不想离开。

    可是偌大的城市便也再没有我容身的地方,我叫茉莉,就是那种洁白无瑕的小花朵,幽香长远,可是我却一点都不香,生长在泥泞的棚户区,小小的巷道满是看不懂的油彩涂污,小吃店的油迹让三月的雨水染上了别的颜色,如同小丑的五彩脸庞被嘲笑着,却又嘲笑着世人的庸俗不堪。

    他走到我的面前问我,迷路了吗?

    他不高不帅,可是身上却有着一股茉莉的味道,我突然被触动,晚霞突然红了整个天空,生命有时候并不在于它有多长,而在于你遇见了谁,经历了怎样的风景,如同城市最珍贵的不是整齐划一的高楼建造,而是老街的古庙楼宇。

    2脉络

    银行柜台的日子枯燥却繁忙,但是那却是我唯一的机会,坍塌街区的小网点,是他每天必须去的地点,下午四点左右出现在褐色的长椅上,玩着手机听着歌曲,不慌不忙,而那张干净的脸庞每每抬起总让我一次次想到那时在他衣服上的茉莉香味。

    慢慢的熟络,借着每次业务的途中,打听他的工作,他的休息时间,他的微信扣扣号码,即便陌生也如同一起成长一样,夜幕中一宿一宿的翻看空间的文字,想象幼年稚嫩的样子是以怎样的心境敲下那些感触。

    如同叶面生长的脉络,清晰而明了,如同植物的根茎展开以后显现出他所有的样子,如同每次见面隔着玻璃却总能清楚的看到他,听到他,好似那样的遥远却又近在咫尺。

    我说,我的狗狗可以寄养在你家吗?

    他说可以的时候,自己的整个心脏都快要扑腾而出。

    最后狗狗还是没有寄养在他家,可是我自己却突然和他熟络了起来,可以开没大没小的玩笑,在文字里寄托自己的小小梦想,直到他说,我请你看电影吧。

    3我喜欢你

    他说,茉莉中午一起吃饭吧。

    我说好。

    小小的点心铺子里,我看到他有点小小的紧张却不知道为什么,那双漂亮的眼睛明亮着却总在躲闪,他说,茉莉,把眼睛闭上好吗?

    虽然已经收到他好几次小小的礼物,但是还是紧张到脸红,手腕上冰冰凉凉的感觉,那种时间的跳动感一下子惊得我睁开了眼睛。

    他却已经红着脸跑了出去,我叫着他的名字跟着出了小店,阳光透过巨大的香樟落在他白色的衬衣上,我认定他眼睛里那份闪耀的流光便是我要的美好。

    我要不管不顾一切,和他在一起。

    他从口袋里给了我一张演唱会的门票,我笑着说不见不散,我看到他如阳光一般明媚的微笑,却不知道他为了那张门票决定去维持那份混乱的治安。

    嘈杂的音乐在烟花和人群中喧闹,我坐在最近的位置上,旁边却没有那个他,其实,我想要的从来都不多,我只想要一个人,在身边,永不离去。

    天上飘起细微的小雨,手机震动,我打开看到他的信息,我不能过去陪你了,太乱了,但是下一首歌曲送给你。

    巨大的荧幕上打出小茉莉三个字,蓝色的光线收起了所有的喧嚣,陌生的男人在偌大的舞台上唱到,小茉莉,小茉莉,你是否还会记得我。

    眼睛里突然湿润,我是否还会记得你呢?

    突然觉得害怕,或者长长的生命中,我只能是一个过客,我那样喜欢你,都只是我为了自己不后悔的决定。

    是不是对你太过残忍,因为我那样的清楚,我们没有结局。

    4向日葵田的诺言

    医院的消毒气味总是让人烦躁,我躺在过道里,我从来不曾明白身体原来这样的不堪,突然想起他说,如果我生病了一定会来看我,便小心翼翼的发去信息,收到了回复,觉得自己真的幼稚,有些承诺只是说出来开心的,开心就够了,又何必要去深究它是否真实呢?

    其实,他应该也知道,我们不可能吧。

    我悄悄的打听到了他住的地方,坐两个小时的车,然后迷路,然后看到他的时候,才知道其实,喜欢胜过一切。

    阳光刚好,温度刚好,拉着他的手走很远很远的路,希望时间可以停止,希望路可以没有尽头,一直一直的延续到生命的尽头。

    我从来没有自己去过这么远的地方,虽然也是我所在的城市里,却有着完全不一样的风景,风吹麦浪,水戏鱼虾,我喜欢将自己小小的手放在他的手里,如同把自己的不安隔离在他掌心的温度之外。

    他带我去看漂亮的湖泊,阳光落在湖面如同碎了一地的钻石,熠熠生辉的摇曳着自然的惊叹,我们一起走水里一个一个的石墩,我害怕的时候他就踩在水里紧紧的拉着我的手,带我过去,终点是一大片种满向日葵的田野。

    从来没有见过那样大的一片花田,所有的向日葵的绽放着,脸上洋溢着幸福而温暖的味道,我奔进向日葵的花田里,无法平复自己内心的感慨,那种美丽和生命的力量在温暖的阳光下冲击着小小巷口的所有记忆,我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太阳慢慢的落了下去,余辉给向日葵镀上一层浅浅的金黄,山边溢出绚烂色彩的云朵。

    他站在我的背后抱住我,我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茉莉香味。

    他说,茉莉,许个愿望吧。

    我转过身看着他漂亮的眼睛,眼泪突然就落了下来,咸咸的。

    5脑海中的橡皮擦

    我说,你知道吗?鱼的记忆只有五秒。五秒以后就是新的生命。

    他说,茉莉,你刚刚已经说过了。

    我抱歉的笑笑说,我都忘记了。

    记忆消失越来越多的画面,甚至记不得哪一路公交可以通往他的家,哪一家小店是他拉着我一起去过的,常常在电影院突然沉寂黑暗怀疑拉着的是不是他的手。

    他说,茉莉,你的记忆很烂哎,我推荐你去看一部电影吧,叫脑海中的橡皮擦。我总忘记,他便拿过我的手机,打开备忘录记上,却无意的看到我生病时写下的抱怨句子,我没有说话,却看到他眼睛里里面的心疼。

    我们从来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彼此已经进入了生命的脉络无法抹去。

    他说,茉莉,以后再也不会了。

    我笑笑说,是呀。

    我坐在海洋馆的台阶上,看着他背着巨大的背包向我走来,我突然明白为什么自己在那个瞬间就喜欢上了他,因为他是能带给我微笑的人,你无法抗拒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就是无法解释,如同,我看到他就一定会微笑。

    或者他就是我的太阳,而我是那一株温暖的向日葵。

    我将一个装着泥土的小罐子放在他的背包里,我说,你要好好保存哦,它可是会开花的,他将我搂在怀里,他说,茉莉,你让我觉得幸福。

    微笑就是幸福的出口对吗?所以,认识他,我也是幸福的。

    我愿意是你一辈子的幸福,可是,我们却要说再见了。

    6小茉莉

    西藏是一个什么样子的地方,查阅很多信息,翻阅很多书籍,只是知道那里盛开不了茉莉。

    很多时候,一个转身就是一辈子,一声再见,便是今生不见的寓意。

    我们转了身,我们互道再见。

    其实,你一直都知道,我们不可能,对吗?

    我已是生长半百年的茉莉,在两栋古老砖房的中间盘桓着从来没有被人类发现,直到那天爆破的声响突然震耳欲聋,尘土飞扬的噩梦里我不得不幻成人像,目睹一切却无能为力,长久的生命突然变得短暂,你出现在我的眼前,带给我最后的一个梦想。

    即便所有的记忆都消失,我也一定会记得,你对我说的那一句,你迷路了吗?你叫什么。

    不知道你是否会记得,有一个小女孩告诉你,她叫小茉莉。

    而后,你身边出现了一个女生,她其实并不叫肖茉莉,而是小茉莉。

    7小王子的玫瑰

    小王子只珍惜自己的玫瑰。

    如同那一大片的向日葵田野,也比不过那一株从土壤中缓慢成长的小小茉莉,他每日小心翼翼的伺候着那株小小茉莉,而它只是冒着一个小小嫩芽,若不是他对植物还有研究,谁也不知道那是一株茉莉。

    植物的生命,如果没有特别的意外,几乎都是可以长久延续下去的,可是植物的记忆却是需要用生命去换的,成了精的植物,可以选择用一生的力量去换取三个月的记忆,只是谁都不知道记忆对于植物有着怎样的意义。

    他不记得那株茉莉来自哪里,只是记得,西藏的一场生病让他想不起了一些东西,而那株茉莉应该是把钥匙,可是人的一生那么长,三个月的短短记忆算不上什么意义重大,若是真正的意义重大,必然还有后文,若是与此生没有关系,想起和忘怀也不过都是枉然。

    只是那株植物,如同可以和自己对话一般,总能让自己内心平静而幸福。

    8后记

    老城区的棚户区爆破全部结束,一家运营的银行在爆破以后发现其和一栋六层楼不到二十厘米的间隙内,生长着超过五十年的巨大茉莉藤蔓。

    爆破三个月不到,茉莉藤蔓全部枯萎死掉。

    小茉莉

    你是否,会把我忘记。

    小茉莉

    请记得,我还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