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聆听雨声思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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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末的风轻轻飘过床头,烟白的天空,倏地变成了铅云沉坠。轻倚门槛,看取风云变幻。我知道马上就有一场雨即将来临。这是这个夏天的最后一场雨了,雨后就将进入秋的疏旷中。

    果不期然,乌云集聚,风掠过头顶,悦耳的叮叮当当响起来,掩盖了那片淅淅沥沥的雨声。雨没有声息,却直直的扑面而来,随着风,带着凉凉的湿濡,是水星沫子飘飞的飒爽。风铃声响个不停,雨声大了,噼呖啪啦,滴嗒在心头。透过雨雾朦胧,我仿佛看到那个瘦瘦小小的人儿,立在雨檐下,失神的样子。

    落魄的她,曾是那么轻扬婉约,曾是那么生气勃发。她是姣好的女子,有着慈悲的心怀,念天地一切事物都是浪漫而美丽,恋想所有的事都能在温暖与轻怜中促成。却不想生命的起点踏错了一步,便被全然的否定了生存的意义。

    也是一个夏末的雨天里,我与她相互坐在屋檐下看着雨丝儿涟涟,雨滴儿潺潺。她手中玩着一串风铃,在雨声中叮当当响个不停。然后,看着迷濛的雨雾,她神色现出一种甜蜜的欢喜与幽往。

    她说:我快结婚了。你知道吗,我可喜欢小孩了。以后我定要生他十个八个的。不,要生十二个小孩,一个月一个,把十二月份都排完。用每月的时令花儿命名。最好六男六女,男孩在每种花字前带一个动词,女孩在每种花前带着花的颜色。男孩好动,女孩文静。你说好不好?然后,我就看着他们在屋子里玩,这样的雨天呢,就坐在门槛边挡着他们,我呢,边看着他们,照顺他们,边这样看着雨雾,和你聊天,说话,你说这样好不好?

    我说好。你生这么多小孩,生小猪呢?唉,你知道每个季节有些什么花吗?

    我当然知道,她无不骄傲地点头。她是个才女,最喜欢看书,喜欢言情小说和古典诗词,看一些台湾的言情小说,如琼瑶,席娟,亦舒,琴凯伦,古灵,于晴,寄秋,她简直对她们的每部小说如数家珍,还有三毛,张爱玲等一些女作家,她总是如痴如狂地读着她们。阴雨天时,便坐在花腾椅上读着古诗词。对于红楼梦更是看了不下五遍。她爱着这些小说,这些作家,这些诗词,浸透在这些典雅的女性情怀和诗人情域里,她浑身也散发着古典的光芒和无与伦比的母性光环,知性优雅,静婉幽霭,恬美敏感,浪漫温柔。

    她掰着手指一一道来:一月兰花,花神为屈原,因为“滋兰九畹,树惠百亩”;二月梅花,花神为林逋“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三月桃花,花神为皮日休“艳中之艳,花中之花”;四月牡丹,花神为欧阳修,洛阳牡丹记;五月芍药,花神为苏东坡“扬州芍药为天下之冠”;六月石榴,花神为江淹“----照烈泉石,芳披山海,奇丽不移,霜雪空改”;七月荷花,花神为周濂溪“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八月紫薇,花神为杨万里“谁道花红无百日,紫薇长放半年花”;九月桂花,花神为洪适“只道幽香闻十里,绝知芳誉亘千乡”;十月芙蓉,花神为范成大“美在照水,德在拒霜”;十一月菊花,花神为陶潜“霜下杰”;十二月水仙,花神为高似林“纯洁爱情的化身”

    我看着她天花乱缀地指点花语江山,轻轻地笑了。她如一个小女孩般露出了腼腆的笑,说我嘲笑她。我问她能生得了这么多的花神吗?她嘻嘻笑着,凝向了雨雾里,烟帘雨幕,层层叠叠地割裂着一片穹宇。她在寻着她的唯美浪漫情怀。

    她家境良好,一哥,一妹,虽生在农家,却没有种田。父亲靠着人际关系与灵巧的运作手段在外做着包工头,每年能赚回几十万。所以她们家不愁这些生活琐碎的艰苦,父母也宠爱她们两个女儿。她因从小生了一场大病,身子瘦弱,父母怜她,就呆在家里,从来没有出去,更没有做过农活家务活。妹妹则比她要活泼好动,像个假小子,追着男孩子玩,大了些,便喜欢聚在女孩堆里,怂恿着与男孩们嘻笑打闹,与她姐恰恰相反。总是在学校留级也毫无知觉,依旧在花季雨季的年华里风华追逐嘻戏。她母亲与我母亲谈得来,闲时便会与我母亲在一起唠嗑。她平时的大把时光,便静静地倚在书堆里,当母亲们在一起时,她也就与我坐一处静静地表她的女儿态。

    她的未婚夫,是她的父亲在外帮她找的,是通过朋友关系。那男孩也是文静秀气的,在他父亲手下做过一段时间的活。她曾在假期里去父亲那儿玩,两人在一起相处过,父母看他们俩一起能处得来,便给他们定了亲。

    她是个很纤柔很纯真的女孩,虽有少女梦,但没有多大的愿想。只想做一个贤妻良母,在家相夫教子,母性情怀充沛丰腴,所以喜欢纵多小孩围绕在怀,挣先恐后喊着她:妈妈,妈妈。她便乐呵呵。

    我们在一起,我知道她纵多的心情,纵多的秘密,她喜欢在我面前诉说,我总是静静的聆听。有时,我会拿着父亲给我做的小东西教给她玩,她便极欢悦。这是个贴心的女孩,很为他人着想,善解人意,极令人怜惜。所以我也总是在她说喜欢某物时便送给了她。

    那天,那个雨声滴沥的午后,我给她一个父亲给我做的风铃,她拨弄着叮叮当当的响个不停,悦耳的声音像一首欢快而清越的曲子,她苍白的脸上现出满满的欢悦,便说送给她好了,作她的结婚礼物。

    那是一个精致的风铃,是父亲花了一个月的时间给我做的,极漂亮幽古,有着竹木的幽香。一片片心形叶子做成的木片,光滑细致,旋转成一个个美妙的弧形,中间是青竹串孔,用银丝吊起,垂着磨得光镏锃亮的田螺与湖河贝壳,还有小时玩的弹珠子,用废的灯泡乌丝,一切斑驳古朴,精美盈溢,都是生活中极精细的收藏和极精细的手工制作。风儿一吹,各种小东西碰在一起便发出各种各样的声音,有悦耳的,有沙哑的,有清越的,有嘈嘈的,有空灵的,有幽远的。我极喜欢,极珍爱,但她是我少女时光最美的相伴。所以,我送给她,希望她幸福。

    后来,她结婚了,随着男人走了。很少回娘家,一切她的消息都是从母亲处传来。母亲说,她婚后并不幸福,男子是独生子,家里空荡,婆家极望她能早点生子,填满空荡的大家,增添喜乐。但女孩一直都没能怀孕生子。一年年过去,婆家心冷了,对她再没有婚时那般热情疼惜,总是冷眼相向。她的丈夫是个孝子,虽也疼她,但终究经不起时光的磨砺,从之前的温厚绵顺,到后来的阴阳怪气。她在娘家时的那种静婉与温柔也渐渐被无奈的现实生活给磨挫掉,再不是那个可心疼的人儿了,成了一个怨妇。她很少看书了。

    她去医院做过检查,医生说一辈子都怀不了孕,生不了小孩。她的输卵管和子宫都是细稚形,是小时候那场大病不停的打针吃药给烧坏了。她绝望的只能以泪洗面。她想离婚,但父母不希望她离婚。父母老了,不能保她长久,现在依靠着她哥生活,她哥娶的妻子却是相当厉害的人。所以,为了她好,她父母即便再担心,也只能与男方僵持着,希望将来能够缓和。她那么芊弱,如何能一个人生活?反观,她那个妹妹,性格像男孩子大大咧咧的妹妹,结婚后,不久就生了个小男孩。生活过得很是幸福快乐。

    我从母亲的唏嘘声中,感叹这人生,这流年,真不是人可愿想的。越期盼越绝望,越敏感越悲苦,越没心没肺无知无觉越幸福温暖。愈爱愈不能。生活只能纠结。

    雨滴飞溅,如那涟涟的泪眼,迷了,失了,漶了。雨声里,是否还能听到我那心爱的女孩一片清脆银玲的笑声呢?静静的我,在雨岸这端,凝望,望你的纯净无瑕,聆你的轻言细语,赏你的幽婉身姿,娉伶笑靥

    2014。8。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