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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魂的驻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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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芜风:

    当你看到你这片书笺时,我已离去。我不再是那个日暮倚修竹,眺首遥盼你踏着夕阳归来的绵儿了。

    在这等了你三年,我的心都枯了,好似这青青翠园里的枯竹,枯涩而薄弱。我想不起自己何曾这般静谧的枯守你的一句诺言,只为你的那一句话,我足足将自己禁锢了三年,囚禁在这片翠竹园里,孤独而寂寞,生命在岁月里点点的消蚀枯萎,想来自己都为自己不值。

    或许你有你的理由,为着红尘之事的羁绊而迟迟不能践约,但我已守候了你三年,也足够了,不再希寄你的到来。可知再醇的清寥在风日空气之下也会淡淡逸散,再精致的相册也会在岁月的悄然流逝中发黄发旧。我把自己美好的年华守在了这片翠园中,我也已憔悴,干枯了。

    如今,我走了,去寻找我的阳光,我的生命甘泉。

    随风寥荡也好过这般将生命驻足寂静。你是懂我的,绝望后的我,便只能永远的离开,离散。

    祝愿你能永远幸福。

    绵

    当他风尘仆仆地赶到这片幽寂的竹园时,他心心念念的绵,他期期霭霭的翠竹,他清清恬恬的竹屋,只是一个偌大的空间,以巨人般的姿态迎接着他。他的绵心念枯死,永远的离开他了。日暮下再没有那个倚竹而望的清雅人儿,再没有那个驻足在他心尖上的幽婉人儿。

    在他拚着最后的耐心,从红尘中挣脱出来,打算与她相伴恬淡时日,携手相看朝阳曛暮,聆听鸟鸣枝头、风抚竹林的寂霭声息时,他还是晚了一步。她安安静静地呆在翠竹林里等了他三年,守候了三年,驻足了三年,就这么杳无音迹,悄然而去。

    他扶着一杆翠竹,手中依旧握着那笺纸页,望向来时的路口,蹊径幽幽,花枝探路,却再没有那抹熟悉得似流云般的轻柔线条在眼中流宕着惟美的韵律了。她的美,她的静,她的雅,她的幽,她的沉,她的柔,好似一缕缕青竹秀逸随风,摇指青天,婉曼流逝。

    他曾想过,尽早的赶回她的身旁,陪伴她,在这片幽静的翠竹林里,抚笛聆风,观云晒月,听雨辨音,以隔世的幽绝来迎往她的柔寂幽霭。生之足矣,红尘不再干扰,烦喧不再堵心,可是他终究忘了那么荒寂的岁月里,她的凄凄孤守,她的惶惑无助,她的悲凉沉霭,绝望而荏苒。

    他与她邂逅于网上,她最初在网上的好奇,而他是以着遣散心情的思想逗留于网络。起初的她是她的网名给了他一份莫名的悸动:怡心。他主动找她说话,她刚开始的防备,到慢慢的放开,再到敞开了心魂,接受他的情,承载他的痛。他承认最初的他是没有想过真挚的感情,只想日日堵着心,想在网上找个人畅心舒情,可以慰藉怆恸的心灵。

    当与她越来越深入的谈话,她的灵动,她的敏锐,她的纤细,她的轻柔,她的体贴,她的真挚,她的善良,以及她的文才都让他迷失了自己,以至于不由自主地便入了心,入了情。直至看到她寄过来的相片,写来的信件时,那份深入骨髓的疼痛伴随着一份无以名说的幸福,让他好似拥有了全世界最美最好的东西。也许是老天在他经历过那么多的折磨后给他送来的解语花吧。他已恋她如痴如醉了,她已成为他精神上的支撑。只要每天一有时间便会上线,看她静静的守在那,等着他,陪伴他,便是最为快乐的事,最为美丽的幸福。

    她在网上陪了他三年,待了他三年。她等着他从网络走近现实,从虚幻走向生活。他为着他们的以后而努力着,她那么安静的守候着他,她的初恋,她的萌动情芽,她的懵懂情思,她的单纯信赖。她把他作为一生的情事而维护,眷恋着。她懂他的痛,他的无奈,他的悲凉,他的孤独。每晚,他在电脑中工作到凌晨,而她也会在电脑的这端默默地陪着他到凌晨。那般善良而痴情,让他在睡梦里都抱着她的相片喃喃呓语,精疲力竭也甘之如饴,只为他们的以后有一片美丽而静谧的天空。

    他知道她喜欢安静,喜欢恬淡,所以打算开采出一个风景区,其间的岩洞是处女地,有很大的发展空间,其间沟壑相嵌,山水相依,参差耸天的盘结大树,郁郁葱葱的藤蔓莽灌,错宗相缠,葳蕤秀峻,且是少数民族的聚居地,有着极多的人文景观。他打算先做好规划,画好布局图,然后经审批后招资引商,开发成一个民族旅游景观村。

    他把做好的规划书与画好的布景图都传给她看,她说极好。他曾经说过,好男儿要有一份事业,不然他无法护着他深爱的女孩。他说等他做好这一切后,他会去接她,给她一片幽静恬淡的天地,给她一份独特的爱与怜。在网上的三年,她早已是他魂梦相与的人儿。

    当他终于一步步挪向了自己的目标后,他从她些微的文字中流露出来的凄楚,让他担忧焦虑起来。他害怕她有一天会离他而去,他急急切切的四处奔波着,在那年的春节前,他把她接到了他所在的家乡,一个有着风景如画的地美丽的地方,他的老屋是一座很简单别致的吊脚竹楼,一片青青郁郁的翠竹。

    他与她彼此站着,看着彼此的身姿,熟悉得就好似生命里从一开始就知道有这么个人儿陪伴着。她淡淡的羞涩的看着他,他则温润苍凉的走向她。他把抱在怀里,紧紧的抱着。魂梦相依的人儿,终于就这般婷婷玉立在他的面前,温柔而腼腆的笑着,清秀淡然。心就那么安定了下来,牵着她的手领她走向他的生活。

    他把她安置在那个翠竹林里的吊脚屋里,她很是喜欢这么古雅幽静的地方。然后他依旧在外四处奔波,为着他的设想而努力地营造着他们往后的美丽生活。

    曾经他说,他会为她开辟出一片天地,一片安谧而恬淡的生活,她做他心中最珍爱的人儿,他们相伴日出日落,他会抱着她看日出,观夕阳,一起听鸟赏花,共舞红尘,共携烟尘。在那一片只有他们两个人的世界里,她可以依旧做她喜欢的拈文弄字,看书赏景,悠心逸性,而他就伴着她研习他的生活志趣,为她描红着素,过一份世外桃园般的琴瑟相和的清幽生活。

    向往的美好,在碌碌奔波中,点点的接近于现实。然而,生活总是跟他开玩笑,他的前妻,此时听闻他有了事业,前来阻挠,以女儿为牵绊,干涉着他的事业,他的生活,并且勒索着他忍耐到极至的怒与恨。

    他告诉女孩,等他三年,三年后,他会把所有的生活理顺,会把事业发展起来。那时,他便会回到她的身边。他不想女孩受伤,以前隔个几天便会去看望女孩,此后他很长时间都不再出现。偶有来看她时,他都会行色匆匆。她每每倚在日暮里静静地等候他的到来,远远地看着他的身影,她便会跑着迎向他,心里有很多的话想说想问,可看着他的疲惫与瘦削,她又把所有的话吞进了肚里。然后她睁着黝黑的大眼幽幽地望着他,听他声声的叮嘱,安顿好她的日常生活之所需后又匆匆的走了。她站在薄暮里看着清癯的身影隐在了夕阳里,一次次,一遍遍,在她的心里似寒风割裂出许多的口子,生疼生疼,她知道她不能再等了,这般无休止的等下去,她的生命也将会随着他的来与去而一次次的煎焦灼痛,直至彻底的干枯萎谢。

    她一直知道他是个好男儿,虽然性子有点优柔寡断,但就像是那秋里的一棵苍松,深邃而苍莽,历尽风吹雨打,枝枝叶叶虬劲而苍凉,只想在一次次绝望后还能持有她这一抹温馨与柔软。她给他的,早已不是任何金钱可以衡量的,她的最真,她的最美,她的最爱,她的眷恋,她的疼痛,她的温柔,她的坚韧,早已在邂逅时便悉数的给予。

    而她当然也记得,最初的认识时,她对他说过,别让她绝望,绝望后的她只会远远的离开,杳然而去。从此,生命里不会再有她,生活中也不会再有他。他住在她的心里,却不会再为之驻足。

    时光匆匆,她落寞地守着这一片青青翠竹,在风声里,似一道道幽影划过心田,裁出了生命的飘渺鸿影。而他呢?他则在红尘中跌爬滚打,无可翻身。他的前妻娇蛮无理,更甚而是野蛮,唯利是图,尖酸刻薄,薄情寡义。以对他生情为由缠上他,把他母亲逼死后,又气死了他的姥姥,他对她再没有半点的感情,只有莫可名说的害怕与愤恨。在离婚时扫去了他所有的身家,而他干脆利落的只想永远离开她的磨爪,任她得寸进尺索去了他的所有,他的事业,他的存折,他的女儿。本以为她会消停了,她也有了另外的男人,可是当他再次事业东山而起时,她又一次以女儿为由将磨爪伸向了他。他避之不及,唯恐她知道了女孩的存在,会伤害到女孩,以至他再也很少去看望女孩了。

    他一生是可说是毁在她的身上。他是芜风,似乎一生注定了只是荒凉芜乱的风。

    当他如一只陀螺般在红尘中旋转时,还要受着前妻的干扰,令他不得不忍耐着生活的压力与人生的悲剧。她则在三年的守望中心枯如死井,她知道她的生命在漫长的等候中早已了无生趣了。他的身家不再是清白,有了那种无形的牵绊了,他不再是属于她一个人的了。

    于是,在一个夜晚,她写了那张信笺,留下一大摞手稿绝然而去。

    他看着竹楼里,她睡过的床,她坐过的椅子,她用过的桌子,她抚过的纸笔,还有那一截截堆积在桌上的稿纸,一张张墨记斑斑,累累的是她的细腻灵动与翩翩情思,编串成一袭袭硕大的薄纱素裳,在空中闪烁着扑向他。

    他看到书桌的正中央用竹片压着一行行字迹:从认识你,心扉便一直为你而敞开。一年的相识,五年的痴痴守候,还有这些年来为你而写的文字,将近百万的文字,是我留给你的,为你而写的文字。

    你是一棵深秋的苍松,我是你的一缕阳光,为着照耀了一程又一程岁月的侵蚀。本以为一生可以拥着你,走向永远的日暮曛黑,但我也只不过是一枚落叶罢,终究享受不到温暖与爱的滋味。一生注定的漂泊流离。

    别去寻我,你会一直驻扎在我心,但我再没有勇气为你而驻足。此生,我只是一片流云,云卷云舒只为自己,随遇而安。

    希望你幸福,很疼很疼你,但我再没有能力给你温暖与柔情了。

    他绝望地摊在桌前,用手扯着头发,他的绵,似棉絮般柔软着他心中最疼最软的角落,暖着他心中最僵硬最苍凉的地方。从此后,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孤独绝望。屋外的风扫过青青秀竹,发出呜呜的鸣咽声

    201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