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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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的发现,我还活在这个世间,而且活了这么长。这让我都有点惊异。

    我长久的想,从出生到如今,我确实是实实在在的活着。可是我却是一座孤岛,荒芜的生长着。没有开垦过,没有开拓过。从出生便就是一座孤岛,那么自然而然的在人海中以一座岛的姿势呈现。

    是的,我就是一座孤岛。确确实实毫不夸张的说,我的生命便是如此。所以我一直很怀疑我是活着的,我许多次的问我自己,我的生命力究竟是最强的还是最弱的。也许是最弱的,要不为何总让别人感觉不到我的生命存在;可是如果我是最弱的,为何我会活到如今呢?在最黑的夜,在最深的灵魂里,我为自己是活着还是死去寻问着自己。

    当我从母亲的子宫里出来时,我便走向了与生命相争的对抗中。那时,我也许很不想在这个世间孤独地活下来吧,所以毫无知觉的让魔鬼扼住着生命,走着穿肠过道的凌波步。然而,耐不住诸多生命的纠结与爱抚,终究是很疲弱的将生命托住,活了下来,便也就注定了孤独,注定了沉默。

    那场生命的生命之劫,我的人生之路的疲乏。由此便注定了一场生命的宿命。我想起了那个如小鼠般小小的生命,以三根青筋支撑着一个神志的世界。那时,父亲总是告诉我,我是如何的以脖颈间的三根青筋昂起了我弱小的生命,我又是如何将那个满脑满身插满了针孔的生命展现出活力。也将别人的那个必死无疑的结论来了一个彻底的颠覆。似乎从那时起,我的生命便开始了反抗,便开始了孤独的思之于无形与有形间。

    在大海的潮起潮落间,在霞光的朝升夕落中,我很安静地矗立于波涛翻滚或是风平浪静中,聆听着海浪的声声怒号,聆听着轻风浮水的喁喁细语。潮起潮落间,有雁儿的孤鸣声,朝来暮去中,有鸟儿的婉啭啁啾。春夏秋冬的四季更迭中,有花儿的争妍夺艳。清风明月里,有我美丽的传说。在那慰蓝色海天相接处,有那时光的无穷与空间的无垠。

    他们说一座孤岛是需要开垦的,才会有着浪漫的温馨。才会有着温馨的生命。他们说一座孤岛是需要开拓的,才会有着美丽的生灵,才会有着美丽的传说。

    我没有经过开垦,我没有经过开拓,因而我的生命是最为朴实,也是最为拙劣,更是最为荒芜。我的身子在疯狂的生长着,有形无形的生命借着日月之光,借着风雨雷电很是疯狂的与日月争辉。

    我不知道什么是温暖,我不知道什么是柔情,我不知道什么是美丽,我不知道什么是爱情。我只知道我得活着,我得生长,我不能叫大海给吞没,我也不能叫雷电给激毙,我更不能叫雨水给冲跨。所以我要生长,我要活着,我要长成那远远的海的那边的森林,我要长得高高的与天相接。但我不要长成海的那边的码头上喧嚣的城市。那里面的空气太窒息,那里面的光芒太刺眼,那里边的空间太逼仄,那里边的灵魂太空洞,那里面的生命太匆忙。我要我的天地永远都有着海天相接的蔚为壮观的美丽,我要我的身边永远都有着鲜花的争妍,我要我的天空永远都有着鸟儿的啁啾,我要我的耳边永远都有着浪花的轻轻拍响声。如果我能长,那就让我彻底的疯长,如水草般的不用节制的疯长。或许会断,但我还是会长,永远的长,我便永远的活着。那样的我便也永远的安心,不会有人撞入到我的禁地,不会有灵魂吵到我的安息。

    我会时时听着那海边码头上人头攒动,霓红闪烁,硝烟弥漫,五彩缤纷。可是我却总会在看着看着时便会睡倒。

    在梦里,我便又回到了我的孤岛上,那般的宁静,那般的美丽,那般的清宁。可是码头上那边的灵魂为何却说我的生命是死去了的,为何说我的人生是寂寞的,我的气息是清冷的,没有人情味,没有生命气息,没有生命活力,没有开拓精神,没有温暖的港湾可以停靠。梦里,我落泪了,我伤心了,我在月光清冷的照耀下,寻找着我的岛。清清静静,冰冰冷冷,荒荒芜芜。长满了花草树木,长满了藤萝蔓纤,也栖满了鸟儿,雁儿,可是独独没有与我同类的灵魂,没有与我同气息的味道。我真的是可怜的吗?我真的是寂寞的吗?可是为何我能这样一季季的生长?又为何能一年年的成长。我荫蕤着我的岛,我葱茏了我的生命,我也荒芜了我的生命。

    梦里,流着泪,仰着脸问大海,问苍穹,问明月,问雁儿,问花儿。它们都静静的安睡着。只是月光泠泠地撒着清辉,只有星光点点地闪烁着。我慌了,迷朦中抓住一根藤蔓将自己包裹起来,藤蔓一圈圈地藏在我的身上,没有温暖,没有爱抚,只有窒息。我将海边的那边那股窒息带回来了,我该死,我慌乱的又拼命地扯着纤藤,可是却越扯越紧,我被箍得透不气来。猛然的惊醒过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大滴大滴地流着汗。睁开眼睛,迎向我的依旧是那平静的大海,依旧是那清冷的月光,依旧是那苍茫的天穹。安歇的大海美丽幽深,银蓝色的月儿轻轻的将莹光撕在我的岛上,笼罩着我的苍白。

    我环抱着泠泠的身,有种梦幻般的神光从脑迹划过。很迷惘,又很幸福。突然的便在月光下轻轻地笑了。傻傻的笑在月光下仰望祈拜。我要做月光下的仙子,我在月光下采撷着安静的花儿,纤藤,编织着花环,戴在头顶上,跑到那个清幽的翠湖旁,在那儿荡起了秋千。我告诉自己,我是一个月光下的花仙子,我不是寂寞的,也不是孤独的,我只是活着的。

    摇啊摇,摇起了一个久远的梦。

    那是一个美丽的传说。传说在太古之初,是没有人类的,也没有岛屿的,更没有森林的,那时只有大海,只有无边无际的翻天覆地的大海。那时的大海很狂躁,很恐慌。它不知道要如何才能让自己安静下来,它只知道它痛恨所有的生灵,所有的生命,只要是它看到的生灵它都会将之狂卷起来,甩到海里,活活的将之淹死。后来,有一些生灵便很狡猾地藏到了海水里,不再让大海看见。因而海中便有了许许多多的生灵。

    后来,太古之灵感知大海是孤独的,所以便挥了挥手,甩出了大片大片的茂密的森林,海中有了一座座的孤岛,森林外有了大片大片的土地。但是大海依旧还是很狂暴。太古之灵只知道以为大海是古怪的,是孤独的,以为只要有了这些同样的蓬蓬茂茂但是坚硬的生命便可与之相题并论了。后来还是太古之灵在某一次看到大海狂卷着岛屿,森林却又突然的生起了弥天大火之时,灵光乍现之下。便甩出一些有着灵魂有着意志力但也有着控制欲的人来。此后,大海便安息了许多,不再时时狂怒,只是在每月每天固定的那个时辰里狂妄。

    那时,有了那些人,便也有了那些岛屿上,森林里的大大小小的动物了。动物与动物是一个世界,人与人是一个世界。动物活在植物间,人活在动植物间。后来又因人的那种无限制的控制欲望便将目标转向了大海,在与大海经年累月的抗争中,人类以两种方式活着,一种便是以大海为营利,创造出生活的富裕;另一种是以大海为参照,思想出人生的无穷与无垠,浩瀚与渺小。

    活着时,是怪异而跌宕的,不知道为何要那么烦躁,为何要那么操劳,为何要那么疲惫。当从母亲的子宫里出来时,是赤裸裸的。死去时,便两袖飘飘的。因为赤裸,所以便拼命的挣,拼命的抢,拼命的夺,以此来满足那种赤裸的屈辱。所以当某一天死去时,便也就无怨无悔的安然睡去。这或许是某一个人的灵魂这么想着吧。据世俗所见之,大多的在临死之前都是后悔着,都是痛苦着。一种生命的惩罚啊。上天赠予了生命,本应好好的活着,不求不愧不挣不悔。

    活着,活在现世中,一座座孤岛,一座座城堡。孤岛为自己,城堡为自己。安全,踏实,寂寞,孤独。但是乐着,忧着,痛着,亦是自己的。每次走过那长长的人生走廊,每次走过那静静的心灵荒岛,灵魂与灵魂的彼此相撞,生灵与生灵的彼此相劫,生命与生命的彼此相对。安静无语。看到灵魂深处,却都会漠然转身离去。你走向你的天地,我走向我的世界,生命依然是活着的。生命的岛屿依然是疯长着。

    荒芜的心灵之岛。活着的碉堡。是的,每个人只要是活着,便都有一座荒岛矗立在大海上。任它日月斗转星移,任它岁月荏苒流逝,生命的本质无论是好还是坏,总是有一座孤静的岛屿供灵魂休憩停泊。

    2010.8.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