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屈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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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午,时时看着桌上的日历。于是那个白底红字的“端午节”便时时在我的眼中闪亮。还有两天便是那个节日了,我在心里对自己说,如果想记取点茫然的情怀便早点吧,不然,时日一过再去记取便枉然了。

    端午节,在我的认识里从有记忆来便只是为着记念楚人楚辞之祖屈原了。别的任何传说与来源似乎都已淹没在浩浩的汨罗江里,随着屈大人的魂灵而滚滚远去。毕竟在一种意境里也只有将一位创始楚辞的伟大诗人与涛涛江河联系在一起最为唯美与气势磅礴了。也由之有了他的屈赋载体永久的屹立于中国古典的文学地位,也开创了一种诗词歌赋的先河。在此文字境界中,先略去他的伟大政治地位不说,仅以他为文学所作的成就便足以让中国的后世之人为他天长地久的纪念下去了。

    我不记得在什么时候看过一部关于历史关于屈原的小说,那时应还只是刚刚学会看小说的时候吧。不知是在一种怎样的境况下从何处寻来的小说。大概是在家里,是在哥哥从四处寻来的小说里读到的。

    小说里的屈原,小说里的凄酸苦涩正如磅礴大雨中的滚滚汨罗江载动着日月星辰的一份坚持与决绝。当他呕尽心血之后在退无可退,进无可进之时决绝的在磅礴大雨中投入到波涛浩瀚的江河之中,彻底的与滚滚红尘断绝了生死之关联。他的侍女亦为他煎熬尽人生的凄风苦雨,肝肠寸断的倒在了他所走过的人生之路上。那少时懵懂的人世情感在那时被彻底的牵醒出来,激动在那些热血里,也僵在了那份情感中。因而那些文字也就随着他的决绝一跳而纠结在了一起,迷失了我的眼眸,忘却了在记忆深处,只将那情那景留在了心魂深处。那是我少时看到最为牵动我情感的一幅画面。

    跳动的烛光下,漏室里,他与他的侍女。他秉烛坐在破旧的桌前,抒写完他生命中最后的文字,他的侍女静静地立在他身旁,看着跳动的烛火闪动着,烛光影里是她所敬仰深恋的人儿,沧桑而又坚韧的双鬓隐在了暗夜深处,斑驳地洒在斑驳的墙壁上。黑夜里那样刚强的魂魄在人生的戏场中散尽生命力的光源,也勃发出无人能及的热与力,灵与性。跟随了他一生,陪伴了他一生,也看尽了他一生的坎坷跌宕,更在他的生命光源中吸足了阳光与雨露,他曾教会了她看字写字写赋抒怀,跟随着他风餐雨露的奔波行走流浪漂泊。总是暗暗的在心里为着他的背影而怜惜,知道他所站立的地方总是那么孤独,那么伤痛,那份为国为民的忧伤郁结着他俊朗清瘦的脸面。曾经,把他作为天神般的拜在心中仰慕,爱恋,立誓生死跟随一生,照顾他一生。然此时此刻便是与他最后相依为命的时光。过了今晚,便是他离开的时候,也是她为他完成最后的嘱托。

    那时,那夜,那烛光,她陪伴着他,他在抒写,她在背后立着,为他心痛伤怀。当第二天的曙光来临时,他走出了那个漏室,而她在随他之后走向了相反的方向。她不知道他要走向何方,但知道她以后再也寻不着他了。而她却不能跟随着他而去,她得完成他最后交给他的嘱托,为他送出书信,一封紧急的密信。在目送他而去望向他最后留给她的孤独背影之后,她疯狂奔波,像失了心般的狠绝张乱。她以为在她给他送出密信之后会赶得及跟随他,然而,在她返回来的山路上,磅礴大雨急遽而洒。她听到那声轰雷,便知她永远都追不到他了。她立在了那片山坡上,看着那浪涛汹涌的大河,那随着浪涛而跃下的身影惊惧失魂,在跌跌撞撞中,她奔跑在雨中,失心裂肺的呼叫,然他永远也听不到她的叫唤了。在最后一声惊雷响过头顶,她颓然而倒,晕死过去。

    雨依旧那样愤怒的浇洒着,浇洒在荆楚大地上。江河浪滚滚翻涌着,汹涌澎湃,激烈愤怒的在向大地呼号着。那是一场楚越大地的天劫,触怒了上空,也惊醒了楚越子民,更震惊了那批王宫贵族。然,那投身而跃的瘦削傲然的身姿只有他的侍女深深瞧见,那是如何一种斯心裂肺的痛只有他的侍女全身心的深深感受到了,然而她也永远的随他而去了。

    荆楚子民在天眼开裂许久之后再次的闭合晴朗下来后便下水划船向平静下来的江河深处寻找那傲然的身姿。只是从此,他已不再具有形体出现在子民的心目中,他早在那天穹开启的一瞬间升腾而去了,如他的离骚扣向九歌迢迢而上直向苍穹寻那天问而去。

    古体的美在于他的沧桑,在于他的遒劲。因历经坎坷所以沧桑,因起伏跌宕所以遒劲,也因之这沧桑与遒劲所以傲然浩瀚,也素美深刻。他的人,他的歌,他的赋,他的辞,他的魂皆是那般的深刻疼痛,艰涩浩博。

    从来,中国的男子,中国的古人,唯只屈原在我心中是那般的唯美而沧桑。

    于今的端午也便自然而然的是直属于他了,是他的日子,是那个中国最为人神所憾的古典男子。

    在我的记忆里,端午与任何的赛龙舟,吃棕子都无关,仅只是那些文字,那些赋体,那些悬空而插的艾草会将我的心填得满满的。喜欢艾草那份艰涩的味,喜欢她的悬空而垂,在幽暗里感怀着一份逝去的魂灵。也向苍穹苍神敬供着他的离骚与天问。那个清瘦儒雅的男子用他的博学诉说着世间万问,也在他最后临去的日子里为他的子民留下了这解病除磨的艾叶,告知楚越子民永怀一份虔诚赤子之心。

    记忆里,我唯一的一次捧着一把艾草行走在街上。那是少时的一个清晨里,也是端午的一个早上。爸爸妈妈交给我一把艾草,那时他们在凌晨之际到后山的园子里采回来的。留下一把,把自家的大小房间插满,再把正屋梁间处插上一大把,然后把剩下的扎成一小把一小把的。交给我,叫我去街上叫卖。几毛钱一小把,看我自己怎么卖。我极不愿去做这样的事,也极不喜欢上街,但也只有硬着头皮抱着那一捆艾草走向街头。

    一路上,一个涩涩的小女孩抱着一捆绿幽幽散发出苦涩清新香气的艾草。长长的艾草埋住了小女孩的脸孔,草叶在怀里晃动着,晨里的露珠在叶片上跳动着,湿了我的双袖满怀,也将那涩涩的带着苦味的香气熏满了我的心怀。当我两三毛钱把那些艾草打发完之后,我自己都不知我手里拿了多少钱,只知道一把一毛两毛的抒得皱巴巴的小纸币。我脸红心跳的脱手回家,在转身之际,心里空空的荡起一份怀想。

    那些买走我艾叶的人都是在这街上做小卖店生意的,也都是妈妈所熟悉的人,自然他们也都认识妈妈的女儿了。都是直接从我的怀里扯去艾叶的,然后也不问我多少钱只把他们卖东西找剩的毛毛钱寒给我就走人了。笨拙的我也就只有张眸看着买我东西的人反过来呦喝着我卖给他们。

    实在不是他们多喜欢我,他们仅只知道我是谁的女儿罢了,嘴笨胆小的我自是没有妈妈那么言谈爽朗,能说会道。他们喜欢的是艾草,信奉的也是艾草可以为他们除去病痛,因而见着整条大街上唯只我这个抱着一捆艾草的小女孩,于是我怀里的艾草也就不语而飞了。

    我的艾叶,我并不是不喜欢她们,仅只是我不喜欢抱着她们来到街上。幽幽的苦苦的香在我的鼻端轻飘,我两手空空,心也跟着空空的,涩涩的,卖完了东西,完成了任务却并不快乐。因着那捆艾草,那掩在艾草堆里的稚嫩的羞涩的脸孔与情怀。

    那时,那个端午节的清晨,我是一个卖艾草的小女孩。

    那时,那个端午里我并不知道它是为着一位男子而缅怀一份幽思。

    那时,那个小女孩还只是纯真的抱着一捆艾草闻着她的香便会羞涩的稚嫩的小女孩。

    如今,小女孩知道了端午,知道了它真正的内涵,知道了有一位清雅的男子人神共奉的屹立在中华大地上千万年永世长存;屹立在华夏子孙的心目中千万年的永怀一份敬重。

    那是一缕穿越时空的魂灵在端午的霏霏细雨中低低诉说着那些发生在楚越大地上的烟硝往事。

    沧海桑田,巫山云雨,听那雷声,看那霏雨,闻那清香,索那天谴,问那悠悠楚越歌,迢迢的万里奔腾,直上天穹。

    2009。5。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