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香小说网 > 风云系列 > 第八章死神再生

第八章死神再生

推荐阅读:夜的命名术渡劫之王全职艺术家大符篆师最强雇佣兵之暗黑纪元侠武世界全能刺客茅山术之不死人超级六扇门暴躁的大隋

一秒记住【书香小说网 www.shuxiang.la】,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西湖似在哭泣。

    它已寂寞的哭了两天。

    漫天雨丝如泪滴下;在第三天的雨夜,当北山的灵隐寺响起了晚钟之时,当绵绵黑夜笼罩了烟雨中的西湖之时

    她人回到她该回到的地方——

    西湖之底!

    当神母刚刚回到西湖底下的搜神宫分坛,犹未步进分坛中自己的寝室,就在寝室门外,遇上了黑夜。

    黑夜本应在外面的世界沉沉笼罩着,神母又怎会在分坛内瞧见黑夜?

    只因为,就在分坛一个角落:正有一个人低着头,静静的坐着。

    他整个人严如黑夜,一双眼睛在黑暗中放光,就像外面的黑夜也给他带了进来。

    “步惊云?”

    神母极度诧异的低呼一声。

    她从没想过他会突然在此出现,更没想过守在分坛出口的那条白蛇“小白”竟会让他进来,难道自他上回在此昏迷数天后,它已认得他了?

    “你,就是神母?”

    但见阿铁缓缓抬首,一张赫然流露一片冰冷,一种绝对不应是那个向来待人以诚的阿铁所该有的冷。

    这种冷,甚至比阿黑的冷面还要冷上千倍万倍;这种冷,已到达了死亡的边缘,世间只有一个人方才配有这样的冷——

    不哭死神!

    是的!在神母快瞥之下,眼前的阿铁,仿佛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徐妈的的儿子阿铁;莫名的忿恨已深入他的骨髓,勾起了他深藏体内早已忘怀了五年的冰冷!

    死神的冷,渐渐在他的心底复苏!

    是为了什么原因?

    神母并没有正面回答阿铁问她是否神母的问题,她只是反问:

    “你,怎会知道世上有‘神母’这个人?你怎会知道跑来这里等?”

    一连串的问题,阿铁却没有即时回答,他仅是定定的盯着神母脸上那张花斑斑的面具,盯了半响,方才徐徐的道:

    “是她告诉我的。”

    不错雪缘曾告诉阿铁,她是给搜神官内一个永恒罩着面具的长老“神母”带到这个西湖底下的分坛,细心抚养成人;雪缘还告诉阿铁,神母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回来这里;只是如今,这个曾将一切向他倾囊相告的红颜,在哪?

    “她还告诉你些什么?”神母似乎愈来愈是担忧。

    阿铁木然的答:

    “她还告诉我关于‘神’的真相,我,什么也知道了。”

    神母一怔,她虽知雪缘喜欢他,却不虞她会把关于神的一切也告诉阿铁,想不到她对他如斯爱慕,不期然轻叹道:

    “既然你已由不知变为知了,那也没有办法;只是,她,如今在哪?

    她有股不祥的预感。

    是的。一个是与她情如母女的神母,一个是她一直喜欢的男人;两个与她深有渊源的人此时此地碰头,她这个处于夹缝中的人如今在哪?

    阿铁没有立即以口回答这个问题,他,以拳头来答!

    只见他一言不发,猝地一拳重重击在身畔的石墙上“隆”的一声:整堵墙并不仅给他击穿一个大洞如斯简单,整堵两丈见方的墙赫然给他一拳击个进碎,顷刻化作飞灰,片砖不留!

    他居然会有这样强的力量?这种力量,比五年前他的前身步惊云所拥有的力量更为可怕十倍!

    神母犹未及为阿铁拥有这种力量而讶异,便已听见阿铁平静的道:

    “她,就在这里。”

    神母如言一看,一看之下,饶是不为甚高的她,一颗心也差点跳了出来。

    因为在那堵给阿铁轰至灰飞烟灭的墙后,曾是雪缘的寝室;如今在这寝室内的炕床上,正静静躺着一个薄命的人,一个也许是神母在此世上惟一关心的人——

    雪缘!

    但见雪缘正紧紧闭着她那双美丽的眼睛,一动不动,仿佛连呼吸也没有了。

    她死了?

    “啊!”神母陡地惊呼一声,身随声起扑向雪缘,忙不迭察看她的脸,可知她如何关心她!

    雪缘的粉颊上此刻却泛着一丝离奇的笑意,既是满足又是苦涩;神母一探她的鼻,发觉她已气绝;然后再按了按她的心坎,竟又发觉她的心犹在跳动

    只是,雪缘对一切事物己毫无反应,她如今宛如一个真正的花。

    美丽、柔静,却无法动,欠缺了生命。

    怎会这样?神母问。

    阿铁咬着牙根吐出一句话:

    “是因为——神将。”

    “神将?”神母闻言一样:

    “他居然已苏醒了?”

    “不错!而且他还杀了我!”阿铁沉痛的答,接着回望床上的雪缘。

    神母开始有点明白了,沉吟道:

    “所以,你本应是一个死了的人,却居然又活过来;而她,反而像死人般一睡不醒,再也不能张开眼睛了,唉”

    阿铁默默的点头,继续说下去:

    “当我从死亡中活过来后,我就发觉她己毫无生命的躺在我的身边,一双手犹紧紧的拥抱着我,还怕我再会受到伤害”说到这里,阿铁看来有点感触:

    “我不明白为何自己会活过来,也不明白为何她会变成这样;然后,当我在她身畔默默守了一日一夜,当我欲哭无泪,发狂地打地面之后,我,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你明白什么事?”

    阿铁又定定的注视着神母,高举紧握的拳头,一字一字的道:

    “我竟然一拳便轰裂了方圆二十丈的地面,我开始明白自己能够重生,是因为——”

    “我拥有了雪缘原本那股移天神诀的力量!”

    神母一直耐心的听,这次她并没感到意外。只因当知道阿铁从死重生,而雪缘又变成这样半死不生的时候,她已了然如胸,雪缘定是为救活他而不惜牺牲自己浑身移天神诀的真元。

    想不到她对他,已情深至此

    可是,他对她呢?他对她可有相等的份量?抑或始终,她爱他,比他爱她更深?

    神母忽尔记起,雪缘曾幽幽的投进她的怀中,含着泪诉说他待她很冷,如今,他仍依然故我?抑或已经?

    一念及此,神母摹地升起一个念头,她故意要试探他:

    “既然她已为你牺牲,而你亦成为一个不死强者,那你还来这里找我干什么?”

    呵铁瞪着神母的眼睛,徐徐道:

    “因为,我并不需要我成为一个强者,而且她曾说,是你把一手抚养成人;我想,无论搜神宫内其他人对她怎样,至少,你也会对她有些微感情”

    神母苦笑,她何止对她有些微感情?由始至今,她部视她如自己亲生女儿般爱护。

    就在神母苦笑之间,阿铁突然“噗”的一声跪在神母跟前,爽快的道:

    “神母,我曾尝试把移天神诀输回给她,但并不成功。我在这里已等了两天,终于等到了你,我只希望,你能愿念对雪缘的些微感情,教我如何可以把她救活过来。”

    事出突然,神母心头陡地深深一阵震动,也不知该如何应付,惟有道:

    “男儿膝下有黄金,你居然为救她而不惜向女流卑躬屈膝,她真的如此值得?”

    阿铁一张冷面夹杂着无限沉痛,表情异常复杂,他缓缓点头:

    “级使再次失去生命我亦不计较,我,已经不能失去她!”

    他说罢回望躺在床上的雪缘。

    花死了!花曾对他的种种关怀、恋慕、牺牲,随着一缕花魂,即将埋进那冰冷污葬的黄土地下,那管他如今恋恋依依?

    想不到直至他失去她的时候,方才惊觉,他不能失去她

    神母默默瞥着他那张沉痛的脸,终于明白,为何他适才竟会一反阿铁平素的温热,变得如死神般冷,因为,人,总会在悲伤中突变

    有时候,太过度悲伤的心,带来的,只会是太过度的冷,对人世的心灰意冷!

    阿铁的冷,都是为了失去她

    不过神母已活了一段冗长岁月,对于悲伤,她太有经验应付,她只是理智的道:

    “你虽说不能失去她,但也许仅是你的一时冲动,才会求我救她而已”

    她的话犹未完,阿铁霍地收敛了自己的沉痛表情,再次冷淡一如死神,道:

    “我,像是一时冲动?”

    “我不像,然而男人,大都是一种容易食言反悔的动物”

    可不是?自古以来的绝色红颜,全都曾为她们的男人对爱反而哀伤。

    白素贞的男人,令她身死心死,含恨于雷峰塔下。

    杨贵妃的男人,虽曾宠她爱她,惟在马嵬坡因六军不发,竟赐她一条白练自尽,以谢天下。

    鱼玄机的男人,更信她最后不得不无奈嗟叹一句“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宝物易得,情义难求,真是千古人间悲哀事

    可是阿铁却无比坚定地道:

    “我对她,绝不言悔!”

    简单的七个字说得铿锵有力,惟神母仍继续试探下去。

    “了!难得你出言绝不反悔!只是若要我违背神而教你救她。也许还不足够,我需要证明!”

    “怎样证明?”

    “你既然号称不哭死神,倘若你能为她滴下一滴泪,就是最佳明证!”

    此语一出,阿铁的瞳孔陡地收缩,双唇紧闭,只因这正是他的难题!

    不哭的死神既名不哭,何来有泪?他的语调冷而平淡,问:

    “可有其他办法?”

    “能够给取代的办法,就不是最好的朋证。”神母说着回望阿铁,叹道:

    “能够随时给取代的爱:也不是真正的爱,难道你还不明白?”

    “我明白。”阿铁也极为凝重的看着神母,再问一次:

    “若我能够流泪,你真的有办法可以救她?”

    神母默默不答,仅是微微点头。阿铁于是很放心的道:

    “很好。可惜,我是一个没有眼泪的人

    “既然如此,我就以——”

    “我的血来代替我的泪,哭吧!”

    此语一出,阿铁倏地挺起双指向自己咽喉直插!

    他真的要以自己的血来代替眼泪!

    变生时腋,神母这一惊非同小可,想不到他居然为救雪缘以死明志,慌惶一爪疾出,紧扣他的手腕,免致他双指真的插进咽喉;可是神母修为虽高,阿铁此时已尽得移天神诀,功力盖世无匹;她虽一爪紧扣其腕,却始终未能阻止他双指插前之势,仅堪拉歪了双指方向

    “噗”的一声,阿铁双指插在他自己的胸膛上,神母再拼命使劲急扯,两根指头才不致全插进胸内,却已划破了阿铁的衣襟,更在其胸膛上划下了两条深刻指痕,鲜血当场从指痕中溅出,血滴如注

    恍如两道泪,真正的血泪!

    不哭的死神,终于为她流下了泪

    神母依旧紧紧抓着他的手,叹息:

    “阿钦,你这样做又是何苦?”

    阿铁面无畏色的道:

    “这条命是她给我的,我再死一次又如何?”

    神母道:

    “为了她,你真的不怕死?”

    阿铁道:

    “我本想亲自把她救活过来,再对她说一句我未说的话。”

    “什么话?”

    “一句天下女子最喜欢听的话。”

    什么是天下女子最喜欢听的话?神母并不蠢,一听便心领神会。

    她愣愣的注视着阿铁那双“矢志不渝”的眼睛,他这双眼睛虽有一股冷意,然而冷意背后却像藏着熊熊烈火!

    她忽尔放开了他的手,又再回望床上的雪缘,幽幽的对她叹了口气:

    “原来他还未对你说出那句话?唉,真是可惜!不过你的眼光看来不错,你真的在芸芸众生里,选中了一个能为你干任何事的男人”

    说罢顿了半晌,接着回头一瞄阿铁,道:

    “阿铁,若要救她,你这就去吧!”

    “去哪?”

    “西湖,雷峰塔底,白素贞埋尸的地方。”

    “为了什么?”

    “为了找出盂钵救你的女人。”

    阿铁眉头轻蹩,问:

    “盂钵本是一件超级武器,既是杀人武器,如何救人?”

    神母从容的答:

    “当你找到盂钵的时候,你便会明白一切了。”

    “记着!本来修练移天神诀的人一旦神功离体,倘若找不到盂钵,绝对捱不了一个月,全身便会融为泡沫而死”

    阿铁一怔,问;

    “那即是”

    “那即是说,雪缘所余下的时日己无多,只剩下二十七天”

    阿铁的脸色益发铁青,神母又道:

    “我本亦应与你联袂同去,只是白素贞的墓向来是搜神宫门下的禁地,故我并不便与你一起出现;口果可能的话,我或许在适当的时候现身帮你”她说着一瞄床上的雪缘,续道:

    “而且我深信,要救你的女人必须靠你自己的一心一意,倘若她此刻有知,也会为你能一人独力救她而高兴。即使最后救不了她,她想必也心甘情愿”

    阿铁道:

    “这决不会发生,她绝对死不了!”

    神母苦笑:

    “凡事别要空言色对,白素贞的暮机关重重,凶险非常;纵然是我,入得了也未必可以活着出来,你如今要走的路,也许是一条不归的死路”

    阿铁道:

    “即使是一条死路,我也非闯不可!”

    “假若有更强的高手将会出现来阻挠你呢”

    “那我就杀!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此刻,阿铁的脸上又再度浮起那丝冷意,他突然步至雪缘身畔,一把抱起她,举步便要离开。

    情就有这点可怕!情若要来的时候,它甚至会撤撤底底的改变一个人!

    粗暴的人会因情而变得温柔,善良的人亦会因情生恨而变得残酷!

    而向来温纯的阿铁,从地狱步回来后,此刻为情为她,也变得异常冰冷,冷得就像五年前他的那个前身——不哭死神“步惊云!”

    因为只有冷,才能克制他心中对她的痛惜与思念,才能令他勇往向前,不惧一切!

    一切都是为了她。

    神母见阿铁说走便走,讶然道:

    “你为何要带她一起去?把她留在这里吧!让我好好的照顾她!”

    神母虽是一番好意,阿铁却重重摇头,答:

    “不!若此行不能找到盂钵,也即是说我已死在雷峰塔下,那她也救不活了;即使死,多也要与她死在一起,我对她,至死——”

    “不离不弃!”

    他的语调如此斩钉截铁,神母似乎深深感动,故也不再阻挠,只道:

    “记着!西湖水干,江湖不起,雷峰塔倒,白蛇出世!”

    阿铁闻言一顿,回首看着神母,似在咀嚼着她这句话的含意,最后似懂非懂的道:

    “神母,多谢你背叛神给我这句提示,有命的便再见吧!”

    阿铁说罢毫不留变地转身而去,决绝而坚定。

    他似乎正逐步逐步的回复他不哭死神的真面目;死神,看来将要在他体内重生

    神母看着阿铁冉冉远去,看着他手中抱着的雪缘,不禁又再叹息道:

    “孩子,你比白素贞直的幸运了,你找到了一个真正的男人”

    “即使此行你俩死在一起,也是死而无憾的吧?唉”

    当阿铁抱着雪缘踏至用道尽头之时,那条白蛇“小白”仍是守在分坛出口。

    阿铁无言的与它擦身而过,但倏地,只感到一些东西从后拉扯着他。

    阿铁回首一望,原来小白正以嘴咬着雪缘的白衣,似甚依依不舍。

    阿铁苦涩的道:

    “你也想去?”

    小白当然不懂点头,然而阿铁是知道的,毕竟,雪缘在这里已住了十数年,人与蛇也相聚了十数年;只有某些人才会因利忘义,蛇,反而专心。

    阿铁无奈地轻轻抚了抚小白的头,道:

    “对不起。此行是生死之行,只怕我不便带你同去,不过,请相信我,我一定会带雪缘回来见你。”

    小白静静的盯着阿铁,并没吐信,良久良久,似乎已明白了阿铁的意思,终于像是十分懂事似的又再蜷伏着,她对他,看来也有信心。

    阿铁幽幽转身,继续向前走,不忍再回头看他。

    北山的灵隐寺遽地又再响起晚钟。

    也不知是否在为这双生死与共的男女,响起一声断魂的——

    丧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