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再见大姜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最后的超级战士铁骨铸钢魂权谋天下:姑姑太撩人特种兵之军人荣耀张雯小龙雯雯错误的邂逅重生之绝世弃少程璟然赵苏禾

一秒记住【书香小说网 www.shuxiang.la】,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齐穆韧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会走进清风苑,所有下人看见他,眼睛猛然张大两倍,像见了鬼似地。

    他也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怎会莫名其妙朝这里走,难道是因为穆笙那几句“我们这种人注定不能找到一个心思契合的女子,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只因为单纯的喜欢而结合吗?”让他的心有了些许松动?还是,他仍然记挂着那天她的疯狂举动?

    她真的是疯魔了,哪个女人像她那样,没有礼教地狂奔、哭号,就算认定当时园子里没有人,也不该这般放任张狂,除非她已经被王府上下联手弄疯了?

    哼,恶灵附身?这样蹩脚的理由也说得出口?

    他轻扯嘴角,依旧将她的行为举止归类为演戏,虽然他即使想破头,也想不出她怎么知道自己会出现花园里。

    不过若是企图想吸引他的注意力,她该找点更高明的法子才是。

    可,她的法子不高明吗?

    如果不高明,他怎会在下朝回府的这一路上,满脑子装的全是她的疯狂?又怎会进到王府后没习惯性地往书房走,却不知不觉地走进清风苑?为什么他会让齐古将所有下人赶出清风苑?

    他到底在期待什么?

    他并不打算见叶茹观,他根本就没有耐心看女人在跟前演戏,那他唉,也许他只是想在这里待待,厘清自己在想什么。

    齐穆韧在院子里站了好一会儿,决定离去那刻,屋里的灯亮起,光线投射了她的身影,他看见她焦躁抓狂地在屋里走来走去,光见她速度有些快地走着,他竟就觉得好笑,然,笑容尚未成形,他听见她扬声念起文章。

    那文章乍听之下不觉什么,可是却越听越令人心惊。

    他不知道六国是哪六国,不知道毁灭他们、统一各国的秦国又是个怎样的国家,但从她的文章里,他清楚地听见一个朝代的兴起与灭亡,听见造就一个伟大王朝的秦王如何盖起阿房宫,如何捜集各国美女与财富,如何拿宝鼎作为饭锅,如何将美玉当石头、黄金做土块、珍珠为沙砾,如何的豪华奢侈、骄横固执,以至于到最后,函谷关陷落,秦国被灭、阿房宫成为一片焦土。

    如果这个故事还不够教人心惊,那么后面的结语,就更让人诧异。

    叶茹观说:灭亡六国的是六国自己、不是秦国;灭秦的是秦国自己、不是人民,倘若六国诸侯能仁爱自己的百姓,就能抵抗秦国的侵略,倘若秦王也能爱护自己的百姓,自然可以从三代传到千代万代。

    秦王已经来不及替自己王朝和命运哀伤,只有让后人替它哀伤;但后人若只是替它哀伤却不引以为监,就只能让更后来的人、为后人哀伤了。

    说穿了,这只是篇故事般的文章,但别说是女人,便是当今朝堂上的文官怕也写不出这样的东西,来提醒皇帝朝廷厉行简约朴素的生活。

    一个女人如何有这样的眼光、这样的心态、看待这样的事物?

    那是她写的吗?倘若叶茹观有这等智慧与胸襟,怎会做出虐下那种愚蠢举动,又怎会成为叶府的弃子?难道是因为庶出,她必须在娘家隐蔽自身能力,以求生存,就像过去的自己?

    不对。

    他在军中多年,看人目光奇准,什么样的人值得托付重任,什么样的人只能虚与委蛇,只消一眼便就能观察透彻。那日,他在暗处看见她责罚下人,她眼中的阴狠戾气并非伪装。

    那样的眼神却有这样的胸襟?他压根无法将它们联想一起,他猜不透她,本想厘清的心思在这当头变得更迷糊了。

    突然,门开启了,一个纤细的身影从屋里跑出来,她穿着家常的湖蓝色缎袄,月牙白对襟长衫,下面一袭藕色百褶襦裙,她没有绾起发髻,长长的头发披在身后,像飞瀑似地随着她奔跑的脚步而摆动,衬得她本就美丽的五官更引人心动。

    她没注意到他,一出门就往旁边的小屋奔去,朝着里头喊“晓阳,陪我去跑池塘。”

    敢情跑池塘是她的日常习惯,他只是不小心碰上?齐穆韧目光幽深,紧盯着那个谜样的女人。

    阿观拍两下屋门,她知道这等行为很怪异,主子要进下人屋里根本不必敲门,可她来自二〇一三,她强烈尊重他人的隐私。

    可是没应声?

    阿观再拍几下,没人回应,门却被她给拍开了,探头往里面望去,还真没有人在耶?晓阳去了哪里?

    她又多走几步,往另一间找人去。

    还是没人?大伙儿都到哪里去了,今天是月底吗?都跑到前头去领月俸?那也会留下一、两人伺候啊,怎么会走得这么干净?

    算了,池塘自己跑就好,反正天黑了,不绾头发也不会有人瞧见。

    她离开下人屋子,回到屋前,抬脚往外走了十几步,这才看见

    大姜!

    大姜!大姜也穿越过来了?!

    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啊,她揉揉眼睛,企图看得更清楚,从头到脚,从左到右,来来回回看三遍,没错,是大姜!

    他还是一样帅、一样有张颠倒众生的占便宜嘴脸,丹凤眼、风流唇,鬼斧神工开凿出来的鼻梁,会把女人灵魂吸进去的深邃双瞳,还有一模一样的一八五傲人身材,最重要的是,他那双让她爱到很想偷偷描下来的浓眉依然紧蹙,就像碰到什么难解习题似的。

    她很激动,差点儿就要抬脚往前冲,在他胸口狠狠捶上一拳,再往他的后脑巴一下,怒骂他“你令堂卡好,都穿越了,怎么不来找我?”

    可阿观的冲动只维持短短数秒,她奔到他身前时紧急煞车,停下激情的脚步,定身抬眼打量,越看越不对劲,向后退两步、再审视,缓缓摇头、再退两步。

    刚才光线不清楚,她只看见外形相貌,没看到眼光神态。

    不对,他不是大姜,大姜不会用那种冷到冻人的目光看人。

    大姜很爱笑,而且常常笑得满脸痞,不认识他的人以为他吊儿郎当,懂他的人,知道那个笑来自真心,而眼前这位她深切怀疑,他的脸部肌肉里,有没有内建笑觉神经。

    而且他没有大姜那么白,就算这里没有维他命c可以大量补充,没有防晒乳液可以维护美白,但大姜也不会容许自己黑出一层古铜色。

    而且,他怎么可能是大姜?自己穿越一遭,面貌改变、身材改变,连年龄都幼齿好几岁,没道理他还维持过去的模样。

    齐穆韧察觉到她脸上的兴奋激昂,但不过短短片刻,她便抑止住心底激动,然后想通什么似的一步一步往后退去。她不想勾引他的注意吗?如果想,为何退却,难不成还想欲擒故纵?

    他好笑地看住她的表情,忍不住想激她一激,看她到底还想演些什么。

    那双回望他的翦水瞳眸干净清澈、明亮睿智,如果他会荒谬到相信她曾被恶灵附身,原因绝对是她那双迥然不同的眼睛。

    那是一双没有阴谋算计的眼睛,没有贪婪、没有谋划,干净单纯得像个婴儿,她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带着一点点的犹豫、一点点的怀疑,几次唇瓣轻启,却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同他说话似的又闭上嘴。

    他在她的眼睛里找不到记忆中的阴鸷狠毒,同样的人怎会有这般天差地别的眼神?

    他无法解释。

    他应该做些什么的,可是被她这样一双无害单纯又深深吸引人的眼光看着,居然想不起自己该做啥,于是突兀地他走进她的屋子里。

    阿观的眉头高高拢起,他在做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她又不想被浸猪笼,不想被架在柴火上烧yin妇,他怎么可以大大方方地走进她的屋里?

    等等,什么男人可以理直气壮、自由进出清风苑?什么男人可以把她的下人通通赶出去?什么男人可以在她面前审视她的目光表情,全然毋须回避?

    三个问号,解答了她的疑惑。

    他就是闻名已久,轰动江湖、惊动万教的靖王爷-齐穆韧?他是把叶茹观娶进门丢进新房后,就豪迈大方,来不用通知、去不用相辞,转身绝然离去的无缘老公?

    呵、呵呵她的脸皮在唱颤栗。

    她的老公长出一张大姜脸?前辈子她和大姜是兄弟耶,如果哪天这位靖王爷心血来潮想和她圈圈叉叉、叉叉圈圈,她会不会因为感觉变态**而笑场?

    戳戳自己的头,她脑残了,齐穆韧不就是因为痛恨叶茹观,才把她放在这里自生自灭?怎会没事过来和自己滚床单,何况,他的床罩组可有好几套呢,哪里不好滚,却要跑来找一个变态虐人狂?

    没事、没事,千万不要自己吓自己,吓出心肌保塞没药医。

    再次镇定心神,阿观认命地跟在他身后往自己的屋子走。

    短短二十几步路,齐穆韧终于找到害自己莫名其妙的理由-他进她的房间,是为了找那篇文章。

    他同意,这个借口并不比恶灵附身好到哪里,但他就是用定这个。

    走进她的屋子,齐穆韧还没找到文章,倒是先让她的烛火给吸引住。

    她在橘子皮上面雕了花瓣形状,在橘皮晾干后,将花瓣往外翻,头尾挖出两个大洞、取走中间的果肉,看起来就像一朵花,然后三个圆形果皮堆叠一起,罩在蜡烛外头,当烛火燃烧时,热度炙上橘皮,便会散发出淡淡的橘子清香,那是很令人舒服的味道。

    因为她是犯贱界的翘楚,所以在发现他的眼光定于橘皮灯罩上时,阿观慎重考虑,是不是应该讨好他两句,问:“王爷喜欢吗?妾身再做一个,为王爷送过去。”

    讨好完后呢?他会不会说:乖狗狗,你这么听话,放你出去溜达两圈。还是说:你表现得不错,我决定将你放生。

    恐怕都不会,她皱皱鼻子轻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乖乖退到门边,背轻靠在墙上,假装自己是橱窗模特儿,来往人群、世间繁华皆与她无关。

    看够了蜡烛,他走到桌边,桌面上没有他想要的文章,只有几张很勾动人心的画。

    她会画画?

    转身,他走到她面前问:“文章呢?”

    “什么文章?”她站直,结束模特儿生涯。

    “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

    哇咧,不会吧,这里也有卖古文观止?

    不对,如果有的话,他干嘛跟她讨阿房宫赋?所以是他刚刚在外面偷听?

    哇塞,令先祖的,他也未免太厉害了吧,才听一次就能背那么一大串,如果他给她阿爹阿娘当儿子,双亲大人们肯定会乐到闺不拢嘴。

    “王爷指的是阿房宫赋?对不住,我没写下来。”

    “那篇文章是你脱口所做?”他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她要不要谦虚回答:“哦,不是,是某位世外高人写的。”然后他追问:“是哪位高人?”“是杜牧。”“他是谁?”“他是一个落拓、却文采飞扬的书生。”“他在哪里?”“在千里之外。”“你一个姑娘家,何时到了千里之外?”“我们见面时,他还不在千里之外,他是后来才到千里之外。”“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偶然相逢。”

    “偶然相逢就送你文章?”“杜先生出口成章。”“他出口成章,你闻言背诵,高材啊,要不要日后一天背一篇文章给爷”然后她重新开启自己的宿命,那个初一、十五的恶命。

    颈子后头一阵恶寒,她抖两下,反射道:“是我写的!”

    呃!无良、无知、无耻、无道德她承认自己是天底下最厚颜无耻的女人,可可她也是千百般的不愿意啊,若不把这笔帐认下来,他追究过一圈后,再来同她讨说法怎么办?要是她前言不搭后语,事情岂不是闹得更大。

    何况在这时代,无故认识有才气男子,人家不会夸你人际关系良好,只会说你性格下贱**。

    “是你写的?”他眼里燃起两道火苗。

    她低了低头,抬头时,二度厚颜无耻地轻点下头。唉,只是点头,她怎么会觉得脖子长骨刺,痛得想掉泪?

    良心啊,良心在这种时刻发作,真不是件好事。

    咬牙,三度厚颜无耻,她补充一句。

    “不登大雅之堂的作品,让王爷见笑了。”

    不登大雅之堂?朝堂上能写出这种不登大雅之堂作品的文官大概没几个,他冷瞧着她。

    “再作一篇,明天让下人拿到书房交给我。”

    啥!她瞠大眼睛瞪他。

    怎么这么衰啊,前辈子被父母亲逼着背已经够倒霉,谁让她老爸老妈是教国文的,而且她血液里面有人家的染色体基因,躲都躲不掉,啊他咧,他是谁啊,不过是个她和别人共享的男人,不对,她连用都还没有试用过的,他凭什么逼迫她!

    “bitch!”她开口就骂。

    “你说什么?”

    炯亮目光望向她,害她从头皮麻到脚底心,夭寿,那么凶狠的目光不会拿去歼灭敌人哦,干嘛拿来对付弱小熬孺,欺负她吃他两口饭吗?

    可是她没种,不敢把真心话朝他吼回去,她是俗辣界的冠军、没路用排行榜的第一名,她、她抖了几下后,咽咽口水、笑得满脸巴结道:“我、我说写文章“必须”有想法、有灵感,不是一蹴可几的。”

    她在拒绝自己?一个被冷待的妻子被丈夫发现才华,不是应该极力讨好表现?她为何隐藏?难道,她并不想被自己看见?

    他没回答,她再倒抽一口气,再忍、又忍、三忍,准备再卑微两分地问:请问王爷,文章什么时候要时,他终于开口。

    “听说,你想在清风苑建一座土窑?”

    “是。”

    “一篇文章,换一座土窑,文章几时写完,工人几时出现。”

    阿观看着他的脸,两个想法同时间产生-

    右脑想:哇例,这个都可以拿来谈条件,她又不是没银子自己盖,只不过土地所有权状好像在他手上。左脑想:好里加在,她自尊还没有和狗大便一样,放在地上任人踩。

    然后左右脑合体,她扬起一个温婉柔顺、良善恭谨的笑意,轻声回答:“是的,王爷。”

    她的柔顺让他兴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愉悦感,他曾让无数人在自己跟前低头,但从没有一个人的低头让他有这样强烈的快感。

    望着她没有扎起的长发在背后轻飘,鬼使神差地,他居然迸出一句“过来,我给你梳头发。”

    话出口,不光阿观,他自己也倍感惊讶,他无法理解这是怎样的突发奇想,不过大丈夫一诺千金。

    僵着身子,他走进内室,走到梳妆台前,拿起玉梳,眼光朝她射去。

    阿观全身发痒,好像有几百只蚂蚁在身上跑马拉松,她瞠大眼睛,一瞬不瞬地回望,不会吧,他吃错药了,不是很讨厌叶茹观吗?不是不想和皇贵妃、四皇子扯上关系吗?不是想把她休弃吗?怎么会

    脑袋里一片混乱,她无从反应。

    发现她比自己更无措,他乐了,扬起眉头,眼底捎上恶意,他轻声问:“你怕我?”

    “怎么会”她每个字都在发抖,她没有中风,却表现得像“本人正在中风中”

    “既然不会,还不过来?”

    见她满脸狰狞,咬牙切齿的模样,他的心情没道理地轻松快意起来,两手环胸、目光不转,他摆明态度-爷等着呢。

    她挣扎、她痛苦、她哀怨,她缓慢移动脚步,是一寸一寸、一分一分的莲花小碎步,可屋子就这么大,她再磨蹭也拖不了太久时间。

    好不容易她在椅子上坐下,从镜中看着他的动作,她那张脸像即将被剥皮制包的鳄鱼,扭曲到一个无法形容的境界。好像他手中拿的不是玉梳而是钉枪,好像咻咻咻,在下一个三十秒,她的脑袋会插满铁制长钉。真是惊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