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景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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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核

    一枚果核,从小姑娘胆怯的手指

    掉下来。布满泪痕。

    我与它擦肩而过,想起

    牛顿的那只苹果。

    我不回头,猜想:

    它也许是只梨子呢?

    它把牙齿伸进土里——

    它会腐烂,露出心脏。

    明年,可能会长出一只橘子吧?

    跟我毫无关系。

    盛宴

    7点16分的昏暗,从下水道渗出。

    街边,建筑垃圾来势凶猛。

    民工兄弟从脚手架回到地面上

    降低的高度,使他们

    重新感到害羞。

    一台电视机蹲在小卖店门口,招徕

    一群饥饿的眼睛。

    新闻。天气预报。艾滋病公益广告。

    中美关系。石油价格。“台独”和

    山姆大叔的大棒

    “瞎扯蛋!这跟小麦的收成不搭边儿!”

    他们喝三块五的“庄稼院”

    嚼着花生米和零星的猪头肉

    对着内衣广告,想女人。

    天桥

    天一黑,它就复活了

    大叉着腿骑跨在马路上。

    偶尔有三流政客醉酒走过,隔着栅栏

    冲天空撒尿。

    卖冒牌古董的,摆书摊的“碰瓷儿”的

    杂志封面仰着脸叫卖春色。

    那人捧着光碟凑过来,跟所有的耳朵说:

    “a级,正点,6块!”

    一双鞋子走过去,一双鞋子走过来。

    一个半老的女人(她的嘴唇像一盏醒目的

    雾灯,突出了性别),借着夜色的掩护,小声地

    兜售并不存在的青春。

    小巷,转角

    小巷转角,黑乎乎地

    冒出间小屋。粉色的灯眨着眼睛:

    “十元休闲,20分钟”

    一个孩子扒着门缝,试图发现秘密——

    一朵桃花砸在脸蛋儿上,又一朵

    孩子在笑声里仓皇逃开。

    我紧张地走过,下意识地抓紧口袋。

    公共厕所

    一些人从小酒馆踅过来,倒掉过剩的酒精。

    一些人一字排开,练习忍耐。

    一枚硬币掉下来,发出响声——

    所有人在黑暗中瞪大了眼睛。

    谁都别想干净,水笼头只是他妈的摆设!

    出门右转,是酒馆。

    小心——别踢到烧饼摊。

    楼梯间

    它从没亮过灯——

    这跟三楼老李家闺女正在恋爱或许有关。

    昨天早上,我看到那个刺儿头的少年

    他恶狠狠地瞪着新换的灯泡,像是看着敌人。

    我终于踩过36级楼梯,如趟雷区。

    我看见,黑暗里,四瓣嘴唇紧张地搏斗着

    那场景激烈无比。

    房间

    墙。

    扁平脸的天花板。

    旧药桶支起一块木板。

    凌乱的稿纸,字迹。

    半开的窗看守不住风。

    被子里漏出的棉絮,飞起来。

    他背对灯光,坐在自己的影子里。

    一只小虫子从暗处爬过来。

    他可以抬脚,却没有抬。

    2005。3。22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