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泪盈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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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岁八那年的春天,我觉得自己像野外雨中打落的残花,寂寞地躺在湿漉漉的萋萋的芳草里,如果不是威,也许我早已在那滟滟波影的东江河中长眠了。

    威是我烧掉那本记下几年心迹带锁的精美日记的黄昏,闯进我空荡荡的心房。烧日记的那天是我十八岁的生日,我不知道十八岁是否像小说里写的那样多雨,只是漂泊到南方的一连好几个无法入眠的夜,都是酸涩的泪洗倦霓虹,洗倦了夜。我不喜欢那咸涩涩又没有故事的泪花,但我又无能为力。这座城市与众不同。因为这城市没有冬天。没有冬天就没有冰簟银床,梦就不成,也就没有了觉来闻晓莺的浪漫。于是春天碎了的黄昏,我怀揣着那本日记,走在华灯初上的小城,在昏黄的路灯下,穿过一条又一条的大街小巷,终于走到冷冷清清的东江河。碧绿的江水在残阳最后一缕余辉中熠熠生辉,我第一次发现,在这个被城市蹂躏得容颜憔悴的江河里,还残留着这芬柔情。

    江河的黄昏使我沉醉,我沉醉在这样的黄昏里,沉醉在我身边这带着诱惑的江河。

    所谓的“天崩地裂,海枯石烂”对于这城市的爱情来说,都不真实的。这座城市没有沉香粉盏,没有红袖添香,这个城市的爱情是用金钱换来的,冰冷冷地没有情;也没有人能逃离现实的蛊惑与纷争。除了禅师,但是那些潜心向佛的禅师来说,爱情对他们已不具有任何意义。一串佛珠,一盏清灯,就足以伴他们度无数个孤单的日夜。我不是禅师,我无法六根清净,我是个孤单的凡俗女孩,已悟透了红尘的一切,尤其是这座没有鱼传尺素温暖的城市,更让我感到眼前这一切的苍白。我看者眼前这水蓝墨绿的江河发呆。如果此时,有人问我这世界我最想到哪里,或者是什么对我最有吸引力,我不会再说南方,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回答是水,我一定会把一段缘分造化弄人的水晶心壶的日子故事告诉他(她)。遗憾的是一直没有人与我分享那段玉晶翡翠的故事。

    也许南方的霓虹灯太迷人了,江中的景色太美了;也许因为太钟情、太向往水了,所以来到南方的这些日子,我一直都在祈祷上帝让我来世做一尾鱼,最好是这清澈透明江中的一尾小鱼,摇曳着短短的尾巴在碧波泛翠的水中自由在畅游,不再理会世俗的风尘目光

    春天的凉风穿透我单薄削弱的身子,我不禁打了个寒战,任泪恣意纵落。我从怀中掏出那本厚厚的日记,这是我的宿命啊!这本精致的小东西写满了我几年的心路历程,这么多年以来它伴我走过风走过雨,伴我哭伴我笑,伴我喜伴我忧。现在,我的灵魂要在异乡漂流,我又怎忍心让它孤零零地留在一个没有温情的地方!

    我划亮火柴,将日记一页一页地焚烧,在忽明忽暗的火中,我的泪和日记一样灰飞烟灭,我只求快点烧完,让我快点实现成为一尾鱼的夙愿。

    终于,当最后一个句号化为灰烬时,我将残灰和自己活生生的灵魂抛向江中,理了理零乱的长发和麻木已久的思绪,我滑进了一江的温柔中,是那样温柔,那样舒缓,每寸肌肤,每根发丝都灌注了这种舒适。我的长发像水草一样蔓延,白色的衣裙像摊开的荷花,呵我快成一尾鱼了,我仿佛又回到了母体的子宫畅游“扑通”我隐约听到,有人把我从江中拖了上来,有人抱着我的脑袋,有一张温热的唇,但我的魂早已在那碧绿无暇的水中

    醒来已近午夜。我借着暖暖的烛光看到一张黎明般的笑脸,那烛光竟是蛋糕上18支小小的烛光发出的,我的泪腺波涛汹涌,变成一片汪洋大海。八年了,八年来第一次给我准备生日蛋糕竟是威。一个在南方漂泊多年的男孩——我的同事。面对这样温馨幸福的场面,我哭了。威微笑着为我唱起了happy birday,在烛光中递我一个音乐盒,悠悠响起了我最喜欢的那首我和春天有个约会,我感动地接过音乐盒,抱在怀中,并紧紧握住威的手。

    那夜我们如漂泊多年的船,终于找到了停靠的港湾。我对威说:“你不是说隔壁还招租吗?我搬过来!”

    从那以后,我和威成了邻居。我们十分和谐默契,谁要是睡不着,转个身,叹声气,都会把隔壁另一个人惊醒。每个不用加班的黄昏,我们总会并肩漫步在杨柳依依,桃花嫣然的江畔。

    然而好景不长,草长莺飞的三月天,威恋爱了,女孩是同一车间的原汁原味的南方妹子——童。瓜子脸,肌肤白腻,削肩细腰,举手投足,极具风致。这样标致的女孩难怪让威爱得死心塌地,威说,这辈子他绝不会爱上第二个女孩。无奈,我只能买下那本他钟爱的日记本在扉页写下:每一个寻找爱情或戏弄爱情的人都被爱情刺伤,但每一个寻找或戏弄爱情的人都没有放弃寻找或戏弄。爱情被湿漉漉提起,倒挂在每一个十字路口,渲染成诗词篇章,风花雪月。我知道威理解我这句话的用意。我只想威和我一样走出那感情的沼泽地,或者能让他悟出,别因为一棵树而放弃了大森林。谁知威对我的语言表示谢意外,又不屑一顾坐在桌前为他心爱的女孩写诗。我看着兴奋的威,摇了摇头说:“别不懂爱时把爱都消磨尽了,到懂爱时挤也挤不出来了”威冲着我吐吐舌头笑了笑。

    或许,爱情让热年坦诚地倾听,也能让人善意地隐瞒吧!

    在一个梅雨绵绵的子夜,写完一首有一首缠绵情诗后的威说他不再写诗了。看着难日渐苍白憔悴的脸庞和那堆残笺,我以为威和童的爱情像所有的水中花、镜中月一样草草结束了。威将难以平息的絮语掩藏在南方的那个梅雨时节。我知道在这座城市谈爱情是件奢侈的事情,即使在春天,那也多半带着腐朽的气息。因为拥挤的欲望压倒快乐的城市。爱情如白驹过隙,有没有都是一生,那时我没有说什么。

    五一那天,威把当初送给我的确音乐盒擦得一尘不染,出门时告诉我:“朋友,如果你是江中的那尾小鱼,我永远是那张精密无缝的网。”我挖苦说:“你这一生已有一尾小鱼落入你的精密无缝的网络了,不久,你会看到一条大沙鱼。”我还叫他回厂时别忘了给我带烤红薯饼。

    假期回厂的第一天,看着威那空空的机位和紧锁的房门,我的心空落落的。一个夕阳西沉的黄昏,我收到威托童给我的一包烤红薯饼,还有一封很长很长的信。泪眼朦胧的我只看到四个刺心的字:肝癌晚期。

    我疯了般奔向江边,一个瘦弱熟悉的身影站在残阳西沉的芦苇下班,是童。我欲想告诉她威的情况。她却噙着泪说其实她早就知道,我低头看着那澄清的江水,看见密密缝缝的网,却怎么也网不住游来游去的鱼,只有一扎一扎的水草在网的中央。我有想起威告别时候的话。我抱着童大哭大喊:“这一生,有一尾鱼为你而游”但只有回声在江面上一荡一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