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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命有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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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谢回来了,小谢是公司老板的外甥,如假包换的亲外甥,负责本公司的支柱产业——光盘的刻录。这也是公司能焕发生机的拳头产品,可见小谢是举足轻重的,小谢回来大家反应很平静。他没有把握住时机,他走的时候很风光,据说工作压力太大心理比较脆弱,一时的疏忽导致四百张刻就的vcd因音质不佳而客户拒收,四百张不算什么的,在经济不景气的公司却弥足珍贵,老板发火了,竟然甩出了镇室之宝“你个傻b,扯什么jī巴卵蛋啊”老板说这些时,很眉飞色舞,我觉得时机不妙逃离了现场,昌盛珍惜这样的宏大场面,半思萦半满意地沉湎进去。

    昌盛忽略了小谢平日喜欢用肥硕的屁股坐他的习惯,看见小谢,你无可饶恕地会想到“肥猫寻亲记”中的郑仕则,双层下巴,眼睛如痴如憨,壮壮的腰身,更有肥硕的臂部,要命的是小谢还剃了个板刷头,这不怪他,他私下告诉我九次:板刷头看起来特精神!我承认小谢是有审美观的人,只是板刷头让他的重心无限下沉。昌盛一旦被压难免鬼哭狼嚎,昌盛是我们大学时代引以为荣的猛男,健壮的身肢,性感的络腮胡,卷卷的毛发,勾魂摄魄的眼珠,那可是与身俱来的冷峻孤傲。昌盛的惨叫告饶,真切地昭示小谢是实力超群的。

    但老板,也就是他亲舅舅,光顾着自个意气风发,忽略了这一点,向小谢发了威风,小谢从本质上尊重了舅舅,当场一声不吭地接纳了训斥。小谢是无辜的,全公司(当然不包括老板,他是公司的化身,上升到精神的概念,不予讨论)都知道小谢最辛苦,每天颠进跑出,几台电脑部件拆来换去,忙得连口水喝不上。我曾经就恶作剧地将他的水杯两次塞进了垃圾桶,后来他索性将水杯签上了名字,还实施24小时监控保护,小谢居功至伟的勤劳却招致老板的虐骂,这很不公平。

    昌盛比谁都知道家丑不可外扬的理儿,周六下午15:37过七秒,也就是事发后的三小时,据说小谢向昌盛闹腾开了。小谢愤怒了,比老板更有气势,他的脸涨的通红如猪血,他破天荒地没有直扑昌盛,再用屁股狠狠地压下,他采取了文斗,小谢说:老李,搞火了我,叫几个人过来搞死你,信不信呀—呀!昌盛很有点措手不及,小谢没有屁压他,昌盛怅惘若失,脑里一片空白脱口而出:小谢,给老子听着,惹毛了我有你好看的,信不信我拉几车人来,掀翻你!昌盛很激动,差点拍桌子,小谢鲜艳的面庞酱成了猪肝,老板在场,没有帮外甥的意思,小谢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收起背包悻悻走了。

    小谢走了,一直没音讯,大家也谈论了一周:小谢,怎么不来了?小谢不来了,真的?老板也很慌神,本以为小谢斗斗嘴,会雷打不动地上下班,这下还憋了气,电话也打不通。所幸刻录的业务量不大,零零碎碎的小张也就搞定了。老李可不这么幸运,平常闹闹罢,压压屁,赶赶烟(小谢决不容忍昌盛在室内抽烟的,每每看见必呵斥追赶)虽无聊却也充实,小谢不在的日子愈发空虚,老板泰然自若,压根儿不懂小谢愤然出走的原由,所以逮着了机会还是“傻b”

    小谢走了,可苦了小张,起初两人的业务分工明确,小张经营广告的后期制作,不会过问小谢的刻录,不用抱着硬件过活,小谢拍拍屁股走了的第三天中午,一台电脑的硬盘坏了,老板立刻指示:小张,抱到电脑城去一趟。小张不理解,硬盘不是显示器,拎个袋子就够了。怕是老板记起了小谢抱电脑的模样,证明他怀念外甥了,小张连袋子也不想拎:凭什么让我干,司机没得派,打的不能报,公交太折腾。嘀嘀咕咕的小张还是去交涉了,我知道去电脑城来回也就67分钟,小张回来的时候袋子还是拎着,硬盘还是那个硬盘,没修的了,早过了保修期,要修交钱别说,得寄回美国总部,邮来邮去没有两个月不成,小张说的有理,老板过了三天就忘了硬盘的事,小张庆幸老板没有再度浪费他的公交费。

    这不能怪我形容夸张,也不要说小张太悭钱,老板一直就身体力行地示范。一次去东莞提交方案,老板带上昌盛和我,事办完了已是19:27,一碗粉条就解决了晚餐,这让我想起“一碗阳春面”里母子三人同吃一碗面的情景。昌盛坏了兴致直骂娘:狗日的,小气死了!这也不排除老板有急事赶时间胡乱应付了事。所以我仁厚宅心地打趣:吃饱就行,说实话,一碗粉是不够填牙缝的,深夜回家直叫饿。第二次去深圳多了两个人,轮到吃晚饭便叫快餐小炒,最后上两碗菜时我们都跑到一边闲聊了,只剩下老板在忆苦思甜。第二天报销的士费,老板直呐闷我怎么花了37元,没错,贵是贵了点,37元倒是货真价实。他疑心我从中渔利,我很惊恐,这是我头一遭报销便背上了黑锅,自此,每逢他外出叫人,我会想法子躲避他,当然不能太露骨,他毕竟是老板,我们有被他吆喝的义务。

    老板的不可理喻,昌盛更有发言权,一次公司为酒店客户做报纸画稿,情形紧急,老板倡导大家群策群力,昌盛自荐有一个朋友能帮忙,老板很高兴,我颇为钦佩昌盛一心为公的敬业精神。临到提案,昌盛的朋友表现不太杰出,可能准备不足,可能心慌怯阵,面对客户发表了一些连老板也觉得荒唐的见解。朋友不满意地走了,老板兴致勃发:请的什么工西,连简单的活也干不了!昌盛如遭雷亟,请朋友落得个欠人情不说,末了朋友连个茶也没喝上,自己还要受训导,要知道老板没有为此花一个指儿,还能指手划脚。老李顿时醒悟:这个年头好人难做!打掉破牙和血吞,昌盛苦不堪言。开始变得缄默了,我和昌盛没有深交,但连狗也能嗅到,昌盛的性格是开朗风趣的。

    世态炎凉是有目共睹的,周六老板开了个例会,这是我进八方后参加的第一次全民会议,开会前空气很好,因为昨天老板去深圳带回了签字的协议书,尽管于我们没有丝毫利润,大家还是有公德心的,公司壮大了,老板高兴了,日子也不会那么无聊。欣慰堆在人们的脸上,鱼头一起劲就向昌盛要了最后一枝金白沙,不明白昌盛会抽起金白沙,虽然够气派,能落进嘴里的不超过十支,鱼头喷起了烟幕弹,老板发言了,会议的召开让大家全没了喜气,老板运球带整场,只要他乐意就行,老板的主题让大家很沮丧:员工要具备敬业精神!其实做幼儿园的小朋友时,老师就千叮咛万嘱咐:做三好生要五讲四美,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老板讲述这个论题时,把意义拨高到理论层面。忽然我有个错觉我们是60年代初饱含激情乐于奉献的有为青年,而此刻台上的雷锋叔叔正在涕泪横流地讲述优秀的革命光荣传统。老板从客户部横跨到创作部,痛心疾首地陈说大家的弊端。中间他又引用了一个关键词:麻木!大家的眼里掠过一丝惊惶。老板百忙之中已察觉到了大伙的精神状态,我希望会议早点结束,至少能为周六保留一点好心情,老板彻底打破了我的幻想:吴佳鸿在加班上做的很不够,就不如李昌盛敬业,周末总要雷打不动地休息!本来有点羞愧的我顿时豁然开朗:这个季节不需要廉耻道德的!

    没错,我根本不须为此不安难过,老板的举动激发了我的逆叛心理,迟一天发薪水,获悉国庆节休假不带薪,加上扣税,揣到口袋里的就那么一小叠,惨淡经营的不止我,未满周年工龄的同胞都一声叹息。在工业革命时代,工人会开展劳资斗争,但我们不会抗议我们的革命是等待,等待严冬过去,再悄然逃亡,离开这个手工作坊,带上亲爱的小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