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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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当日黄昏

    地点:芳春院门口

    景:粉墙黛瓦,亭楼绮窗,绿波垂柳,昭庆寺檐角隐约可见。

    [二道幕前,秦重挑油担子上,二只油桶上书写“汴梁秦”三个字

    秦重:(唱)避乱世,离乡背井到江南

    因生机,穿街走巷在临安。

    眼前是,歌舞升平新帝业

    西湖上,彩船对对锦绣天。

    旦见得,豪门富贵多欢娱

    又谁知,穷苦百姓泪涟涟。

    幸喜我,油担一付千家走

    为的是,起早摸黑度饥寒。

    做生意,勤快老实是根本

    谁不知,汴梁秦重卖油汉。

    (叫)卖油啰!上好的菜油、豆油、芝麻花生香灯油!(园场)唉,时间不早了,脚也酸肩也疼,生意清淡,听说昭庆寺在做蘸,我何不乘此机会前去卖油。

    (唱)想当初,父母生我在开封

    祖传铺,三开门面好兴隆。都只为金兵猖狂入京都

    大宋江山半边休。

    爹娘被害全家散

    颠沛流离一秦重。

    北遥中原战火纷

    何时能返故土园。

    年过三十无婚配

    孤苦一人冷清过。

    心中烦脑且抛开

    时光勿早往前赶。

    (叫)卖油啰——(下)

    [二道幕启,鸨婆笑容满面送客出

    鸨婆:董相公,陈老爷,李员外你们都慢走,今日实在对不起,花魁娘子一早被男边来的吴公子接去陪酒,改日我让女儿她补情各位。

    甲:哼!(愠怒)姓吴的是什么人?

    乙:福州太守吴岳的公子,当朝宰相的外甥,这次来京城神气得很哩!

    丙:哦!原来如此,风月场又多了个骄客,我等何不前去熟悉熟悉。

    丁:是啊,我听说吴公子此次来京城是要独占花魁女的,今日看来果然有一手。

    甲:罢,罢,难道我等功夫白化了?

    乙、丁:(同)好了,逢场作戏的事,岂能当真,找个机会见见吴公子再说。

    丙:好的,我们走吧。(四人下)

    鸨婆:(对后背)各位大人,员外,老爷,恕不远送了。

    (唱)客来客去巧周旋

    为来为去为攒钱。

    旦愿花魁春长在

    车水马龙闹门前。(下)

    [秦上

    秦重:(唱)羊霸头走过到众安桥

    钱塘门一出昭庆寺到。

    红日西坠近黄昏

    湖边歇担松松腰。

    (叫)卖油啰!

    鸨婆:(闻声上)秦卖油郎来啦,老娘正要几斤香油,有上等好香油吗?

    秦重:(掀开桶盖,示意)妈妈请看陈色,有道是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不知妈妈要多少?

    鸨婆:(对着桶口看,用手扇)嗯,香,香!确实不错,我去拿甏来。(进内)

    [瑶琴与宝妹上

    瑶琴:(一脸怒气)

    (唱)画舫中会吴少大失所望

    果然是酒囊饭袋一纨绔!

    当场挑逗露色相

    丑态百出坏心肠。

    含羞忍耻归家转

    管他懊恼气嚣张。

    鸨婆:(上,把甏给秦重时见瑶琴问)琴儿,你怎么这样早就回来啦?(瑶琴不理径自往内走,问宝妹)怎么回事?

    宝妹:你问姐姐——(随瑶琴进内)

    鸨婆:哦,苗头不对!(转身,看到秦重两眼痴痴地盯着瑶琴背影,手里的油杓一个劲地往下灌,油甏口溢出,滴在地上都不觉得,喝秦)喂,卖油的,你——

    秦重:(回过神来)呃,妈妈,我斟得太满多了!

    鸨婆:太大方了,可惜都倒在地上糟蹋了。

    秦重:这(没有理会,还在向门内张望)

    鸨婆:(见状用手拍秦)你在看什么?魂灵出窍地

    秦重:(尴尬)这请问妈妈刚才进去的娘子是谁?

    鸨婆:我女儿呀!

    秦重:(叹羡)你女儿好漂亮啊!

    鸨婆:废话,不漂亮能称花魁娘子?

    秦重:花魁娘子!(想到,看门楣)妈妈,怎么说你们是——

    鸨婆:大名鼎鼎的芳春院。

    秦重:呀!(唱)花魁娘子好芳名

    临安街头耳常闻。

    今日有幸见容颜

    举止翩翩动我心。

    明目皓齿粉妆美

    仿佛仙女下凡尘。

    秦重心中热乎乎

    痴情痴意胆边生。

    能与美女谈一席

    相会犹如蓬莱行。

    喝杯清茶饱眼福

    不枉一世做个人!

    思量到此转身问——

    (白)妈妈!

    鸨婆:啊?

    秦重:我我(接唱)我想与花魁娘子谈谈心!

    鸨婆:你说什么?

    秦重:我——

    鸨婆:要与我女儿谈谈心,谈啥个心?

    秦重(作揖)万望妈妈成全。

    鸨婆:‘看看秦,笑)哈哈——你一个穷卖油的小厮也有此雅兴?

    秦重:不敢,不敢,望妈妈抬举我这个痴心汉——

    鸨婆:什么抬不抬举,我们是风月门庭,不看人样只重财礼。

    秦重:不知见小姐一面要多少钱?

    鸨婆:(背说)谅这个小子也出不起,我且吓唬他一下。(对秦)我说卖油郎,你真要会花魁女吗?

    秦重:真要会。

    鸨婆:不怕蚀了你的本钱?

    秦重:(一咬牙)妈妈,你开口!

    鸨婆:(伸出三个指头)这个数。

    秦重:三百纹。(见鸨婆摇头)三两?(鸨婆婆仍摇头)三十两?

    鸨婆:对,三十两银子,这已是照顾你了,若其他客官起码还得加十两。

    秦重:这个——

    鸨婆:我说你出不起的,好了,干脆死了这条心,还是卖你的油去罢。

    秦重:不!妈妈,若我取三十两银子来你是不能变卦的。

    鸨婆:只要有银子当然可以,不过少一人分钱是办不到。(看看秦,劝)卖油汉,我说你呀犯不着,做小本生意还是少发这种痴情!

    秦重:我既然有此心定不做假,只要妈妈说话算数,改日我将纹银送上,到时候可推脱不得啊!

    鸨婆:有银子你来好了。

    秦重:如此我谢谢妈妈了。(一作揖后挑担下)

    鸨婆:倒霉!碰上这个呆汉浪费我好多辰光,他是在白日做梦自寻烦脑,三十两纹银大腿都要抖落了,还敢往这里跑。好了,刚才琴儿她俩回来时,神色勿对,不知出了什么事?我去问个明白。(正欲下)

    管家(上)喂!老鸨婆——

    鸨婆:呃,是吴管家。

    管家:你养的阿囡实在有些勿像样。

    鸨婆:小女无礼,请你家公子多多担当。

    管家:贱人贱胎不还摆起臭架子,不识抬举!我问你,我家少爷是不是少付钱?

    鸨婆:哪里,重金相赐我心中甚是过意不去。

    管家:别说客气话了,少爷老远赶来有心抬举她,谁知她席上相陪眉头打八折,一付哭丧脸;公子敬她酒,她也不喝还把酒打翻在地,装腔作势喊头疼逃了回来。你说,该怎么办?

    鸨婆:小女风寒在身是有些不适

    管家:去她娘的,算了!公子讲初次相会也不计较,不过今日你欠的情来日是要加倍补上的。

    鸨婆:补上,补上,只要公子高兴尽管吩咐。

    管家:这才像话。(又递上一包银子)公子讲这点钱小意思,过几天他要到这里来玩个痛快。

    鸨婆:(欲接)喔哟哟,吴公子请都请不到,欢迎,欢迎!

    管家:我说啊,也是你家花魁女造福来了,跟你透个底,公子这次上京有意思要成全她的,谁让你家丫头生得如此标致,公子今日见了魂都消了,一心要娶花魁女作妾。一个歌妓成为太守媳妇,凤冠霞披,荣华宝贵,你这个老太婆也跟着从地上升到天堂,当现成的老爷亲家啦!

    鸨婆:若有这一天,不忘记管家大人的恩情。

    管家:好说。(从包里抽出几锭银子)那么我先兑现喝点酒去。(径自下)

    鸨婆:(心疼)喔哟,差不多捞了一半,这小子——

    灯暗,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