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香小说网 > 崔潇文集 > 丁香花开

丁香花开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最后的超级战士铁骨铸钢魂权谋天下:姑姑太撩人特种兵之军人荣耀张雯小龙雯雯错误的邂逅重生之绝世弃少程璟然赵苏禾

一秒记住【书香小说网 www.shuxiang.la】,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当丁香花一团团、一簇簇盛开,浓郁的丁香花味飘满校园的时候,我们班转来了一个新同学。读到这儿,你千万别以为这又是一个少男少女开始恋爱的俗套。的确,我的恋爱离不开这位新同学,但我恋的却不是她,因为她是一位女同学。

    这位名叫哈斯的新同学引起了我这个学习尖子的好奇心。也许是静极生动吧,平日只顾埋头学习的我,产生了强烈的了解她的欲望。

    她有点与众不同。

    首先,她讲普通话。这在一张口满嘴方言的同学当中,有点鹤立鸡群。据说,她有着坎坷而离奇的经历——原本生在北京,父亲因犯了什么错误而被贬出京,后又莫名地失去了父亲,不知是去世还是和她母亲离异,只留下她们母女辗转来到我们这个小镇。

    其次,她梳着烫发头。在我们高二这个班里,女生几乎都是直直的、刷得很短的头发,她那一头卷曲的头发,甩动着我们难以咂摸的味道,我们只能傻傻地欣赏,甚至都无法品头论足。

    最后,她偏好文体。我们这一群毛头小伙、或丫头片子,心里只存着一件事——考大学。她不同,她成绩基本上一塌糊涂,但却醉心于体育和唱歌。

    基于她身上这些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特质,我难以抗拒地走近了她,揭开了以下故事的序幕。

    我跟着她去打篮球。此前,我连篮球长的啥样都不甚明了。我跟着她去学唱歌,发现自己那忧郁善感的气质还颇适合做歌星,同时也难过地发现,恐怕今生,她难圆她的明星梦了。因为她的嗓音像一种东西被撕裂的声音,是什么东西呢?对,是纸张,那种劣质的纸张。

    跟着她,我虽然没有在音乐和体育方面发展出任何特长,但却认识了不少她在这方面的哥们儿、姐们儿。

    我常常和她站在操场边上,看着篮球场上那几个腾挪跳跃的身影,听她说:“瞧见没?那个个头最高、长得最帅、跑得最快、投篮最准的那个,叫施然,我的师哥。”我正吃力地望着她所说的那个帅哥,听到她补充说:“篮球队里有个女孩很喜欢他,一直在追他。”

    我想象着他们男生女生在一起跑步、打篮球,还可以自由恋爱的情景,心里羡慕极了,只恨自己不是他们中的一员。

    我莫名地迷上了篮球。其实我压根不是打篮球的料,因为我生性不爱动,但我仍然非常执著地要学篮球。学篮球得有老师教啊。我想起了哈斯说过的那位率哥、篮球健将施然。

    施然是我们的校友,学校毕业后在一所小学当体育教师。

    那个下午丁香花开得正旺。我们这个小镇没有别的特色,惟一的特点是无论街道还是院落,都种满了丁香树,学校就更不用说了。每到春季,满眼深深浅浅的粉红、扑鼻是湿甜的香味。

    我走到施然宿舍的小院门口,看到他正坐在丁香树的阴影里,埋头修理一把破吉他。他修理得很专心,竟没发现我走到他跟前。我看到他中长的头发,梳理得有型有款,洗发水的香味混合着丁香花的味道飘进了我的鼻子。他的手指修长,也许,与打篮球比起来,拨弄吉他更适合他。我正看着他胡思乱想,施然如嗅到了异味的猎狗一样警觉地抬起了头。他惊讶地瞪大了眼,接着无声地将视线转向一边,似乎在一点一点接受这个不期而至的事实。

    我说明了来意。他当然少不了一番谦虚。最后,他竟答应了,回屋取了一个篮球,教我怎样运球。他示范了一遍动作,然后把球递向我。我伸出手去接,同时仰脸看着他:我看到红彤彤的太阳给他的头发镀上了一层金边,他的皮肤白皙,神情安静而美好;他的眼睛澄澈,像深不见底的潭水我望着他,竟忘了去接他递过来的篮球;他也望着我两个人四目相对,无语而立,耳边听得到丁香花争先恐后开放、香味丝丝缕缕向外冒的声音我首先回过神,将目光离开他的眼,视线下移,我看到他的领口开处,裸露着一小寸皮肤,那年轻健康的、充满弹性的肌肤,竟令我红了脸。这时,我看到他也收回了目光,颊上飞起两片红晕。

    之后,我们说了很多话,但谁也没有再提到过篮球。不知不觉中已日薄西山,他恋恋不舍地送我出来。不知你是否见过一个浑身贮满深情的男孩,目送着他的心上人远走的情景?那时,他已不再是一个具象的人,而是一首缠绵悱恻的梁祝,回旋萦绕;是宋词里浓缩了的不舍与相思,难解难消;是一场夺魂慑魄的舞蹈,无声地呼号。他那痴痴迷迷的身影,定格在了我十七岁的脑海中。

    这种感觉来得太突然,我猝不及防地陷了进去。可是,我们不在同一个学校,平日我又忙与学业,两人难得见面,拿什么来安慰相思呢?作为文科班的学生,我自然要倚仗我的长项——于是,拿起笔来写情书。可是,情书写好了,又怎么交给他呢?我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哈斯。施然是她的朋友,她又是我要好的朋友,充当信使的重任她责无旁贷。

    我将自己痴痴怨怨的心事写了一页又一页,统统交给哈斯,托她带给施然。

    而施然呢?只能趁自己没课的时候,而我们又在上体育课,来到我们学校,在办公室里,从窗户上看着操场上的我。有好几次,快要下体育课时,我看到他骑着自行车远去的身影。

    与此同时,我发现哈斯几乎把所有的自习课都用来写信。我没有在意,只向她露出一抹理解的微笑。可是,有好几次我回头,都看到她信首的称呼写着“施然”的名字。我天真地问:“你们经常见面,还用得着写信吗?”她尴尬地笑笑,说:“我不是写给他的。”我作罢,以为自己看错了。

    哈斯看到我冥顽不灵,怎么点都点不透,一日,她穿了一身漂亮的衣裳,从兜里掏出几块糖递给我,说:“昨天,我和施然订婚了。”

    我惊呆了。

    哈斯说:“我们恋爱已经好几年了,两家大人都同意,昨天就订婚了。”哈斯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离奇的女子,在她身上发生什么事都不奇怪。

    我痛不欲生。

    可是,我怎么也得亲自去问施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施然以一种潇洒的姿势斜依在他宿舍的床上,脸上是见到我后的平和和喜悦,丝毫不为我的兴师问罪而苦恼。只见他从抽屉里抽出一页纸,递给我。我一看,是哈斯的笔迹,内容平平淡淡,其中说“也许我们不合适,还是分手吧”

    我纳闷:“这是怎么回事?”

    施然冷笑了一声:“订婚,这怎么可能?”

    我心释然,但仍是不依不饶:“可你们还是恋爱过!”

    施然急:“那只是她的一相情愿!”

    我还能说什么呢?原来那个一直爱着施然、追着施然的女孩就是哈斯自己;原来她不停地写信,故意让我看到信首的称呼,是在提醒我,她和施然的关系本已非同寻常;原来她谎称自己和施然订婚了,是破釜沉舟,最后的孤注一掷。数年来她处心积虑地爱着施然,却被我不费吹灰之力轻而易举地夺走了。

    月亮向大地倾泻下它明亮的光辉,丁香花在月光下搔首弄姿、欣赏着自己的影子,花香袭人。我们一高一矮站在月影中,内心的甜蜜向外溢出,夜色因此更加芬芳。施然说:“你好好学习考大学,我会等着你。”

    “万一我考不上呢?”

    “我就继续等。”

    “那你不许和别人谈恋爱。”

    “我们拉钩。”

    我伸出小指,借着月色,钩住了施然的小指,以为,一个不变的承诺,就这样定下了。

    没过几天,惊闻哈斯又订婚了。这一次怕是真的,说的人讲得有板有眼,我也亲见一陌生男子接送哈斯上学,对她呵护有加。希望她能寻到真正属于自己的幸福。

    又过了些时日,施然通过了考试,去外地脱产进修。

    再过些时日,我也考上了心仪的大学。

    丁香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

    当小镇又淹没在深深浅浅的粉红中时,我和施然在母校的操场中又不期而遇。我们谈大学里的生活,谈毕业后的就业,惟独没有谈那次“云破月来花弄影”时的拉钩。

    如今,我仍常会携着夫君,带着孩子回到家乡小镇,偶会听熟人提起施然,听说他在另一座城市的高校做着体育教师,篮球依然打得棒;有很温柔的妻子、很可爱的儿子。每每这时,我的心仍会一动,禁不住想起那时年少,薄着春衫,丁香花开,暗香浮动

    2006。1。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