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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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时分,他们一前一后地走出疗养院。

    她带他去看了外婆,年近七旬的外婆,一直神智不清,连人都几乎认不出来,只能待在疗养院靠药物控制,她每天都来,除了赚钱替久久还债外,大部分时间都花在这里。

    “多久了?”好半天,靳亟才开口,简短地询问。

    “我妈死后,舅舅欠了高利贷,外婆看到有人要杀他,就变成这样了。”墨凯璇答。

    墨岗的事靳亟有所耳闻,可没想到哪债会让她来扛,沉默了一会,他又问“有机会好转吗?”

    “不知道。”

    之后他们谁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自言自语的老人,然后她细心地喂了外婆吃了些东西又端来温水,旁若无人地用柔然的毛巾擦拭着外婆手脚。

    当她做这些事的时候,她知道靳亟一直在看着她,看她的一举一动,她不敢抬头,因为那样她就会看到他的眼睛、他的表情,那会让她觉察到他的心思是否变化。

    她很聪明的,一个眼神就能让她洞悉到对方的想法,所以她不敢看他,不敢知道他是否正在后悔,后悔向她提出了那个建议,可是她又想,就算他真的后悔了,想要收回自己说过的话,她也绝对不会怪他的。

    墨凯璇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会带他来这里看外婆,让他知道外婆的存在,还有那笔连她都不知道的天文数字。

    是因为今天收到的惊吓让她感到害怕了,开始考虑趁早抽身于那个环境吗?还是因为自己也动心于他的提议?所以为了不让自己沉沦,还是趁早了断的好。

    了断一切的妄想和心动,快速而绝情,这样对谁都好。

    可是她怎么一直感觉到那道深深注视着自己的深邃目光,异常地温柔。

    两个小时后,他们才离开疗养院。

    “等一下。”身后的男人不得不开口,叫住女人越走越快的步伐。

    墨凯璇站定,有些难以面对他的样子,神态也不如以往那样自如,她深深呼吸一下,没有回头,他叫她,是否想告诉她,他决定取消刚才的提议吗?

    “要不要去吃点东西?”她听到靳亟说:“我饿了,你饿不饿?”

    墨凯璇惊异地回头,她不懂!为什么他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提,只是问她饿不饿?要不要去吃点东西?还是他不好意思当面出尔反尔?才拿别的话题打岔?

    “不用了,我想回去了。”她泄了气,虚弱地低下头,再轻轻褪下身上男式西装外套,打算还给他。

    “去哪里?回家休息吗?”他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意图,脚步往前迈了两步,站在她面前。

    他好高,自己近一百七十公分的身高在他面前也显得十分娇小苗条,像个渴望被人呵护的小女孩,她没勇气抬头,将衣服递向他“我回梦之纽约”

    靳亟的双眸窜出一丝气极的怒意,他没接过衣服,而是一把揽住他纤细的腰,一手抬起她的下巴,强迫她望着自己。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他难得的发了脾气。

    “嘎?”墨凯璇被他突如其来的火气吓了一跳,嗫嚅地问。“什、什么”

    “跟我在一起会让你很痛苦吗?你一定要回到那种地方?”他的脸色很臭,但他话里不言而喻的意思,让墨凯璇眼睛瞪得更大。

    “你你还愿意?”她颤抖地问。

    “我有说过不愿意吗?”他的脸上更不好了,她大小姐到底把他当什么了?以为他是那种见势不妙就溜的胆小表吗?

    “即使知道这些之后?”她又要哭了,真的要哭了。

    “是!”这声坚定的回答让墨凯璇再也控制不住,她呜咽一声,扑进他的怀中,紧紧地抱住他的背,把满是泪花的小脸藏起来。她这几年流的泪都没有今天流的多,所以她不能再哭了,那样太丢脸了!

    靳亟紧紧地回抱她,恨不能将她整个人溶进自己的身体,这个傻呼呼的小女人,看起来又聪明又勇敢,其实是个不折不扣的傻瓜!但他还是好爱,好爱,天啊,她怎么能这样让他心动?

    这个靳亟,很有钱的样子。

    他手一甩,就是大手笔,大得令墨凯璇不得用计算机算一下,他在她身上前前后后大概花了多少钱,结果那几位数字让她咋舌,总共是四百八十万。

    这个数目应该就是当初舅舅欠下的准确数额吧,他拿回单据,让她亲手烧掉,再还告诉她一个消息,舅舅因为涉嫌一起案子,罪名成立,被判入狱三年。

    他真有本事,连利息都不用给,不像她,为了还每个月的利息就快被操死。还有让舅舅待在牢里,也比在外头鬼混,不知道哪天就被人砍了要好得多。

    靳亟的嘴很紧,她花了不少时间才从他口中得知,他是个孤儿,没有财大气粗又有爱心的亲戚,他所以的一切都是靠他自己得来的。

    大学时就在有名的“东方律师事务所”工读,受到恩师贾骁汉的提携,毕业后一面继续攻读学业一面考执照,现在已经小有名气了。虽然对于一个很有社会经验、很会念书、比别人花在学校里的时间少、取得毕业证的时间快,不过才二十六岁的年轻人来讲,这种经历算是很了不起了。

    但几百万耶!他怎么来的?墨凯璇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这姓靳的到底是从哪儿弄来的这一大笔钱,不吃不喝不开销不花钱吗?

    虽然仅短短数十天的相处,她暗自观察。这男人确实很简朴,除了必要的应酬外,他不抽烟也不喝酒,平日里一日三餐也不挑食,穿的衣服更非贵得要死的名牌,就连开的车子也是一般上班族钟意的车型,完全不嚣张。

    在他的人生里,最大手笔应该是现在两人住的这间公寓,一年前才买的,七十坪,不算大但整洁干净,摆设和布置完全没有奢侈或张扬的影子。

    可这也不太可能让他赚到这么多钱吧?至少她节省来节省去,还不是还不清。

    那么盗用公款?当堂堂“东方律师事务所”是他开的吗?虽然他的老师是这家事务所的合伙人之一,但这个可能被坚决否定。

    中了乐透?机率太小;有遗产?好像从来没听他提过;收受贿赂?他应该不会那么没脑子,做这种自毁前途的事吧?借高利贷?人家有必要为了自己铤而走险吗?

    大大地叹口气,墨凯璇懒得伤脑筋去想了,她放下手里的杓子,再将炉火拎小,让汤煲里的羊肉和海参慢慢炖。

    自从上喜庆拎着一包简单的行李进驻到他的公寓,她就开始了家居生活,从洗衣、买菜、煮饭、煲汤、打扫清洁

    明明是青春少女,明明不是他老婆,却要被指使着做着黄脸婆才做的份内事。

    老婆做家务被称之为贤惠,那她算什么?他包养了她,她就是他的情妇。

    可是情妇不都是打扮得像只狐狸精,拿着金卡在百货店猛刷名牌狂扫货,穿着高档服饰戴着闪得人眼花的钻石首饰在美容院从头到脚的保养,要不然就是和金主在床上翻云覆雨

    可她墨凯璇低头看着自己穿着的t恤和牛仔短裤,t恤上还印着一只粉红色的可爱kitty猫!她拍拍额,又忍不住呻吟一声,她差不多都忘记上回穿这种衣服是在几年前了。

    房间的衣柜里的新衣服全是他买的,当然,是他领着她亲自到百货公司买来的,虽说她也在现场,但是她完全没有机会表达,自己对他一意孤行所选择的那堆东西不情不愿,或者是不屑。

    他到底把她当什么?妹妹?还是女儿?

    她没有专属金卡,只有一个月三千块的零用钱,那也是他擅自决定出来的金额,这个月的已经装进她的口袋里了,她数了又数,终于接受这些钱完全不能去百货公司打转,更别提血拼的现实。

    可是看在他花了那么大笔钱帮她还债,她也就不跟他计较了,她也没被他送去美容院spa,还好她现在还年轻,用不着到那种地方去做保养。

    他还让她戒烟、戒酒、戒不良习性好吧,他是老大,她听命就是了,可最过分的是他还不准她化妆!

    这就管的太宽了点吧?最重要的一点是,她还没上过他的床这对于一个被包养当情妇的女人来说,真是奇耻大辱!

    上个月星期几?周三,还是周五?她跟他到了这里,打开门,让顺手丢给她一把钥匙,钥匙圈上挂着一颗橡果,手工磨的,她眼尖地看到他手里另一把钥匙上野挂着差不多的一颗,然后听见他在跟她交代这是大门钥匙。

    她乖乖接过,在还没有摸清楚靳亟的底细、性格、脾气、爱好之前,她打算乖一点。

    这间暂且收容自己的新家是两房一厅的空间,木地板、家俱都是柚木的,垂挂着淡绿色的窗帘,外面的阳台上有非洲堇、袖珍椰子和一些不知名的绿色植物。

    只有一间卧室,另一间看来是书房,因为她注意到里面有计算机桌,还有一个宽宽大大、长长的原木书柜,上头摆满了厚到可以砸死人的律师专业书籍。

    想比起来厨房很空,看来这男人几乎不在家开伙,她去洗手,顺便参观了一下浴室,发现收拾得井井有条,靠窗的地方还挂了盆绿意盎然的绿萝。

    挺有情调的男人,品味也相当不错,并没有律师特有的老派与严谨,墨凯璇在心里稍加赞美。

    “累了吗?要不要先洗个澡?”他问着,把她轻便的行李拎进卧室,放在靠窗的位置。

    “还好。”她一阵扭捏,有点束手束脚站在卧室门口,盯着那张铺着深蓝床单的双人床。

    她现在应该做什么?去洗澡洒香水再换上性感内衣,然后和他在床上那个那个?她既然决定跟了他,做他的女人,自然要尽自己应尽的义务。

    但他是同性恋,会不会对她不感兴趣?照目前的情形分析,最好的结果是他从同性恋变成双性恋,男女通吃。

    墨凯璇脑袋里突然冒出自己跟两个男人在床上打滚的画面来,天啊,她才不要搞杂交,绝对不要。

    “不要什么?”靳亟看着她绞着小手,精致的脸蛋上一阵红一阵白,听见她在嘀咕什么不要不要的,忍不住凑过去,看她哪里不对劲。

    “啊!”她回过神,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惊慌失措地直往后缩。

    “你睡这张床。”她的动作让他多少有点伤心,先前她点头同意跟他,他还以为她心里会有那么一点喜欢自己,现在看来,大概是他自作多情的成分比较多吧!

    “哦。”她偷眼打量着他,发现他的脸上又恢复了以往的严谨和不苟言笑。墨凯璇觉得这样的靳亟,还不如发火的他让人觉得容易亲近。

    “我还有事要做,你困了就去睡吧,如果饿了,冰箱里有鲜奶和吐司。”他交待几句,拎着先前搁在沙发上的公文包就进了书房,关上门没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