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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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几天后的黄昏,古世昌带来的这一群不速之客,这些人恰巧是古赫泉最讨厌的人。

    他们都是古家不出三代的远房亲戚,因为有幸同娃一个“古”因此有了对古家指手划脚的权利。

    若是单单只为钱财,那到也罢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本来无可厚非,古赫泉讨厌的是那堆得满脸的虚情假意和惺惺作态背后的阴谋算计,实在让人提不起好感。

    “kevin啊,那天凑巧碰到程医师,他说你的腿已经好了六七成了,真是太好了!”某亲戚亲热地叫着他的英文名,佯装关心。

    “是啊,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呀!”紧接而起的道贺声出自父母逝后,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诸多亲戚。

    “公司现在的运作一切正常,泉少爷不用操心,一心治腿是头等大事,听说国外的医疗设施比台湾要先进,您有没有考虑出国治疗?”另一名亲戚建议道。

    “这话没错,再要紧也没有我们泉少爷的腿重要”一阵阵附和声不绝于耳。古赫泉心中冷笑,已经私底下替他规划好了吗?把他弄出国,省得碍眼,未讲出的言下之意其实应该是,走得越远越好,最好再也不要回来了。

    连么迫不及待地打古家主意了?古世昌是不是太心急了点,暗地里的小动作比他预料得似乎更快!

    收敛被黑发遮掩的冰冷厉眸,他状似思索地盯着手腕上的罗马手表,表盘上的指针正一格一格地走着。

    “对了,kevin”古世昌见他不语,状似突然想起什么“有份文件需要你签字。”闻言,古赫泉微微蹙眉,抬起头,一眼看到他手上那叠文件。上次是说了谁入古氏的董事会;上上次是拐弯抹角索要欧洲的生意很好,他越贪心越好。

    “对不起,没有律师在场,少爷不能签署任何形式的文件。”老管家赶紧出面阻止。

    “傅管家,连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古世吕的老婆马伦娜白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我们古家的事,哪里轮得你一个佣人插嘴?”

    “话不能这样讲,傅管家在我们古家几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古世吕紧接着皮笑肉不笑地道:“不过呢,这两年看着也年迈了,应该是时候退休了吧?”老管家气极,这些人绝对是司马昭之心,肚里打的什么算盘一眼就能察觉,以前先生和夫人在世的时候,跟他们来往得就少,现在看古家如今只剩尚未成年、容易欺骗的小主人,就急急忙忙地跑来要分一杯羹。

    “傅叔,没关系,把文件拿过来我看看。”一直沉默不语的古赫泉发话了,声音一贯地平静沉着。

    “是。”手指不紧不慢地翻动着纸页,少年看得仔细。

    “马来西亚那边的工厂,以现在这个价钱卖掉那是相当不错的,而且对方也很有诚意,kevin你看是不是先定下来?”古世昌在一旁敲边鼓。

    “为什座要卖掉?”少年淡淡地问。

    “不赚钱呀!现在金融危机,东南亚一带的工厂倒闭得不计其敦,趁着有人开价,早点脱手才是呀!”

    “就算不赚钱,我也不打算卖。”

    “为什座?”古世昌奇道。

    “马来西亚的工厂,是外公当年给我母亲的嫁妆。”他“啪”地合上文件夹,一句话就让古世昌闭了嘴。

    “哦,原来是这样啊!不过kevin呀做生意可不能有妇人之仁、匹夫之勇。”马伦娜阴阳怪气地说:“你现在还年轻,不懂得商场上的残酷,你表哥所肘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古氏的发展,你可不要不懂事哦。”

    “是呀,泉少爷,这也是大家的意思”一班狗腿继续附和。

    还真是同心同力,目标一致。古赫泉暗自冷笑,一言不发的冷眼视之。1

    屋里乱轰轰的一片,而那扇象牙色的欧式雕花门边冒出的一颗小脑袋,非常担忧地看着里面的情形。

    “既然是大家的意思,那就这样吧。”古赫泉戏看得也差不多了,拿起笔,正准备签字谁知此时,意外发生了。

    “啊”一声女孩的惨叫在门口骤然响起,众人纷纷回头。

    原来趴在门边的骆小禾,压根没发现刚放学回家的古丽莎就在身后,古丽莎本来来就事事看她不顺眼,不耐烦地大力将她一推,小小的身子猝不及防被甩得一个走趔趄,不受控制地摔向一旁,额角重重地撞到门上。

    轮椅上的古赫泉眼见骆小禾受伤,脸色一变,蓦然抓紧扶手。

    “小禾!有没有怎么样?”老管家满脸惊慌地跑过去察看明显摔蒙了的骆小禾。

    粉白的小脸上煞白如纸,大眼睛里全是惊吓,久久说不出一个字来,一道刺眼的血连蜿蜓而下,顺着眉心直往下淌

    黑眸直白白地望着被管家抱在怀里的骆小禾,当看到鲜血从骆小禾的额间淌下时,大手倏地握成拳,古赫泉两眼嗜血冒火,筒直怒到极点。

    这些人,对他巧言令色,在公司营私舞弊、欺上瞒下。听做种种皆因他羽翼未丰,势力单薄,而他一再隐忍,只是因为知道来日方长。

    他以为自己忍得已经够好了,却没料到,骆小禾的受伤如此轻而易举地激怒了他!忍无可忍之际,便是无需再忍之时,他这次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他“啪”地一声将手中的文件夹扔到茶几上,冷声交待:“孙妈,打电话请徐医生立刻过来,德叔,送客!”

    古世昌也傻眼了,万万没料到,本来眼看就要成功的事情被自己的女儿和厨娘的孙女给搞砸了,气急败坏地走过去,对着古丽莎就是一耳光。

    从来没挨过打的古丽莎嚎啕大哭起来,马伦娜又气又恨,咬切齿地瞪着受伤的骆小禾。

    同样,古赫泉也在厌恶地瞪着大哭不止的古丽莎。这女孩年纪不大,心却极狠,那一次淹死了骆小禾的猫,连一次又害骆小禾受伤,这样的祸喜,留在家里迟早是个大麻烦!

    “我想堂哥的房子已经找好了,请马上搬出去吧!”他想到这里,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骆小禾的伤让阿嬷又心疼又生气,一边察看伤口一边训话“你呀你,平时阿嬷是怎么教你的?有人欺负你、打你,你就给我打回去,大不了阿嬷不在这里干了!现在竟然搞到破相了将来可怎么嫁得出去!”

    骆小禾还小,听不懂,只能一脸茫然地受训。

    古赫泉在不远处静默地听着那连串唠叨,心情顷刻之间没那么糟了,甚至连薄唇都微微勾起,诡异的令老管家摸不着头脑。

    虽说古世昌一家终于走人了,古宅又恢复了往目的宁静,然而潜伏在古氏集团内部的惊涛骇浪,即使不足对外人道,也终有一天要如火山般爆发。

    古赫泉的腿已经连渐痊愈了,他常常拄着手杖走出宅子,慢慢地在周围散步。

    骆小禾总是像小尾巴一样贴心地跟着他,照顾他,偶尔贪玩,会去追逐小径上蹦蹦跳跳的小鸟,瞧着他们受惊吓般“嗽嗽”飞走,就会开心地笑起来。

    然而那一天,意外发生了。

    他们结束了当天的散步,正一面说笑一面朝着古宅回走。连时,一辆货车在他们身后七八公尺的距离,无声无息地停下,不一会,从车上跳下三个人,手里拎着短短的铁械,慢慢地朝他们围拢过来。

    一向警惕的古赫泉心中顿时警铃大作,这些人显然是冲着他来的!

    唯一通往古宅的这条路一向缺少行人,他们所在的位置距离古宅不算近,大门口值班的保会有可能发现不到这边的情形,他又无法快跑,大声喊叫到是能引起保全的注意,但显然同样会拖累骆小禾他不想她受到一点点伤喜。

    “小禾!”他掩饰着心中狂跳,平静地对小女孩说“我觉得有点累,你跑着去叫阿忠阿全他们赶紧过来,好吗?”

    “好!”骆小禾听话地点头。

    “要快点跑噢!你不是跑步比赛得了第二名吗?让我看看有多快。”

    “知道啦!”

    “阿忠叔叔!”小女孩不知情况有异,一溜烟地朝古宅方向狂奔过去,边跑边喊,身后的那几个人似乎没料到这一出,愣了一下,更迅速地聚拢过来。

    骆小禾快跑!

    头部遭到重击,在意识抽离并晕眩之前,这是古赫泉心中唯一的念头。

    清晨的太阳还是会照常升起,每天的生活依然会照常继续,地球的无数个角落里,或许都上演着离奇的、残酷的、惊心动魄的事件。很多年后,几乎没有人记得,在那一日过后,第二天,国内的权威报纸“中华日报”上登裁了一则不算特别引人注目的消息。

    据报导:本月二十五日傍晚,隶属台南警局第四分局特警支队一举破获了一起袭击案,三名案件嫌疑人中一名被当场擒获,另两名潜逃。

    廖廖数语,别无下文。

    同样在那一晚,有个不知从哪里传出的新闻称台南古家唯一的少爷遇袭,幸亏保全来得及时,被救后火速送入岛内最知名的私立医院“济仁”台南分院,隔天又因伤势病情严重专机转往台北。

    从此,古家少爷宛如失踪的黄鹤,再未出现在人们视野中,有的说他重伤不治死了,有的说曾看他在南美出现过,还有的说他因残疾自暴自弃命不久矣当然,讹言难信,传闻多失,亦不可信。

    可骆小禾知道,那些,并不完全是谣言。

    她刚跑回大门口,就看见阿忠和阿全拿着警棍风一般地冲出来,她疑惑地回头,便看到倒在地上奄奄一息、浑身是血的大哥哥。

    那几个人在殴打他!

    她整个傻了,张大嘴,却完全不能呼吸"

    后来,她哭着求管家爷爷带她到医院,隔着急救室的玻璃,看到他紧闭双眼,毫无意识地陷入昏迷,刚刚痊愈的腿又严重地断掉了,身上插了好多管子,参与急救的医生们个个眉头紧锁。

    都是你!你怎么这么笨?泉叔叫你走你就走?丢下他一个人,你到底是不是人啊!

    “如果泉叔死了,都是你害的!你就是帮凶!”

    人们都忙碌着各司其职,无瑕理会她,唯有古丽莎却没有放过她,她恶毒的字句就像匕首一样刺入骆小禾的心脏。

    大哥哥,你别死,别死!

    她流着泪,整夜整夜地辗转反侧,一闭上眼就会作恶梦,她在睡梦中尖叫出声,全身都冒着冷汗。

    她绝望地梦见大哥哥死了

    后来,她再也漫有见到过大哥哥。有人说他死了,有人说他还活着,她不知道该相信哪个。

    每当想起大哥哥明知道遇到了坏人,危急之际,却还想着怎么让她离开险境,骆小禾幼小的心里就装满了痛苦。如果她机灵一点、聪明一点,也许大哥哥就不会她固执地认为是自己的过失害了他!

    她陷入了无尽的自贵中,渐渐的,她的话语越来越少,阿嬷焦急地带她离开古家去了台北。

    八年中,她开始学会遗忘掉许多事,她变得快乐起来,像个正常的女孩子一样生活,却始终再也无法开口说话。

    其实,她比谁都清楚,有些事是铭刻于心、根植入骨的,无论如何也记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