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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薇的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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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我是云薇,二十六有矣。

    此时已是2006年秋,我所居住的城市仍是阳光一片。于是每日穿着纯白的毛衣,一条洗得发白的蓝色牛仔裤在忆生书店里安静坐着。

    三年前大学毕业后,我拿着自己几年来积攒下来的钱,在立南路开了一家书店,取名:忆生。平日除了在书店里打理生意外,闲时我会坐在电脑前,彻一杯清茶,写些文字投稿赚一些稿费之类,其实我并不缺钱用。

    陈远说我是一个安静的女子,眉目干净,额头饱满。

    可是他又怎会明白这般安静的女子,却是个凉薄之人。

    那是入春后,陈远第一次来书店,高高瘦瘦,戴着眼镜,手里拿了一本书,是安妮的莲花。

    书店已有安妮的全套书集,平日来看的也无非是些女孩子,男生钟意安妮的书,我这书店里是很少见的。

    一进来,他便询问我,是否有安妮的告别微安,他说,他喜欢安妮的文字,因为喜欢才会收集安妮的书集。于是便一发不可收拾。

    他跑了很多地方,却得知书店早已没有存货了。

    我说,我这里只有一本了,还好它是专门为你留着的,我把它送给你。

    他羞涩一笑,连番推辞,洁白的牙齿露出来,一如单纯的孩子。

    我执意让他把钱拿回去,如此喜欢一个人的文字,又岂能让世俗的东西给玷污了那份内心的圣洁?

    走之前,他说他叫陈远,在大学读研究生,有时间会常来书店看看。

    于是以后,他便常来,不过总是一个人,有时他会带一些好看的工艺品,后来我问他,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些小玩意,他总是羞涩一笑,不答。

    问急了,才慢吞吞告诉我,他第一次来书店,就很喜欢室内的装饰,屋顶是淡蓝的墙纸,书架上有好看的工艺品,便想这店的女主人定是喜欢这些小玩意的,心里,便记住了。

    我的心,一下就温暖了,如此细心的男孩呵!一如当年的他。

    二

    我开书店,是为了等一个人,那人,是我一辈子的哀伤。

    那个男人,名唤忆生。

    七年前,我不过是初进大学的女孩,喜欢安妮宝贝的文字,喜欢一个人在校园里安静走来走去,在蓝天下静静发呆。

    彼时,他不过是学校附近一家书店的员工,因为没钱念大学,但渴望读书的他,却偷偷拿了母亲好不容易攒下的五百块钱,一个人从镇上跑到这座城市,找了一家书店的工作,只因离大学近,下班后可以在大学教室里旁听。

    于是上选修课,我总是看到一个穿着朴素的男孩坐在教室里,手里拿着笔,边听课边做笔记。

    第一次他和我说话是在书店里,那日,阳光温暖,蓝蓝的天,很适合出去走走。

    于是,我便逛到那家书店,进了门,有熟悉的身影,他正打扫着卫生,看到我来时,羞涩一笑,便自己忙去了。

    看到有安妮的新书,我正准备掏钱买下。

    没想到,他将书包好后放到我手里,笑着说:“你们学生也不容易,常常看到你在教室里读一本安妮的书,看书是好的,这本书我送给你,拿着吧!以后可以常来看看。”

    一瞬间,我的心有了温暖,仿若天空的颜色,有着淡淡的蓝。

    从那以后,我和他便一起上选修课,知道他的情况后,我便经常给他带一些专业的书籍,而他总是憨厚一笑,不好意思起来,隔三岔五给我送一些小玩意,说是他自己做的。

    以至四年之后,我才知道,工资并不高的他,除了给父母妹妹寄钱,那些工艺品是他吃白菜萝卜省下的钱买给我的,一买,便是四年。

    三

    我是安静的女子,在这座城市里一人过着自己的生活,平淡如白开水,对我,并无不妥。

    记得老家隔壁的阿婆曾对我说,云薇丫头眉目生得这般清朗,将来定会有人怜惜一生,可这般干净如水,倒也凉薄,可能无福消受。

    阿婆的话,我自是不信的,就算遇到了忆生,我也不信,这般性情温良的男子,照这样发展下去,合该是与我每日看蓝天白云,夕阳余辉的夫妻,我,为他洗手做羹汤,他养家糊口,有我们的女儿为伴。

    我只求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可惜我终究是凉薄的女子,无福消受这般安稳的爱情。

    于是,我信了。

    对于陈远,纵然温暖,也清醒自知,凉薄于我,又何来安稳一生的爱?

    锦年公寓,是我三年前租来的房子,一室一厅,一个人住,正好。

    房子里,只有我用过的东西,没有一丁点忆生的影子。他的衣物,书籍以及他送我的工艺品,在他离去之后,我一起打包送回他老家了。

    我怕看到他的东西,就如同忆生还在我身边一样,看着就会流泪。

    在2004年冬天之前,哀伤与我无关。

    可就在一日之间,天地就变了颜色。

    四

    那年,我大学毕了业,经过四年的交往,我们便认定了彼此,我,只做他的妻。

    那时,忆生从书店辞了职,在一家电子公司做销售,每天都很辛苦,我们在他公司附近租了套小平房,虽然简陋,但也温暖。

    我没有找工作,在家里给他织围巾毛衣,打扫房间,做饭等着他下班,每日落日时,我站在窗户前看他身影一点点靠近,那一刻,我想我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身后是早已准备好的可口饭菜,前方是我的爱人,他正面带笑容,想要给我一个温暖的拥抱。

    那一天,我正忙于他最爱吃的皮蛋瘦肉粥,忆生打来电话,说会晚点回来,要我一定等他回来吃饭,电话的那头,温暖的声音,一圈一圈的荡漾在我心头。其实就算他不说,我也会等他回来一起吃饭的。

    可是在最初的时候,我的泪水落不停,悲恸,发不出任何声音,我永远也忘不了最后见到忆生的那一幕。

    医院里,忆生的脸蒙着白布,躺在那里,手里还紧紧拽着一枚银色的戒指,那戒指,有着耀眼的光,是格外刺目。

    忆生曾说,宝贝,这一世我要好好疼你,我们下一世还要做夫妻。

    听着,我的眼里含满泪,坚定不移。

    忆生曾说,要给我一个惊喜,要让我做这世上最漂亮最幸福的新娘。

    可是忆生你告诉我,你去哪里了?为什么我找了好久都没有看见你?

    我一步步向前走,那个白布越加清晰,忆生那是你吗?

    我将颤抖的手搭上去,慢慢移至忆生的脸,隔着白布,抚摸他的唇,他的眼,他的额,我知,那是我的忆生。

    一布之隔,你我永分,我迟迟不肯揭开那层薄薄的布,就这么一直坐下去,手抚着他的脸,我的眼睛已经看不见。

    俯下身,搂住这一身的凉,我多么熟悉的身体,可他再不会和我说话了,再不会叫我宝贝,什么都不会了。

    我只有哭,默默的落泪,小声的抽泣,渐渐的,眼泪没有了,被掏空了。

    那是一场车祸,在他给我打电话后,他刚下班,要给我一个惊喜,买了银色戒指,准备戴在我的食指上,可是一辆车迎面驶来,忆生没有注意,就这样离我而去。

    而我只知回顾他,将自己反锁在记忆的橱柜里,一个人安静整理着他的点点滴滴。

    这样,便过了二年。

    五

    我们的家,在他离去后我便退了房。

    因为空荡荡的家没有了忆生,一切都没有意义。而他不会跑去厨房替我打下手,不会陪我在沙发上一起看碟,更不会在温暖的卧室里怜爱的在我耳边说:宝贝,我们生个女儿,好不好?”一切都不会了。

    于是,一个人在立南路开了一家书店,取名:忆生。

    忆生,你还会回来吗?开了这家书店还能等到你吗?

    或许不会了吧?

    可是我宁愿就这样等下去,相信着我的忆生永远在我身边。

    陈远常常来,来店子的第一声:“云薇。”眼中色调柔和,他指着对面画满绿叶的橱窗广告,冲我笑:“看这团绿叶,很好看吧,云薇?”

    我点头,原来陈远也可以这样笑,如忆生那般明亮的笑。

    陈远突然严肃起来,看着我:“如果我说冷,你会温暖我吗?如果你冷,我能给你温暖吗?云薇,我为你而来,只为相遇时,自然地和你十指纠缠。我们还是得相信爱的,是么?”

    我默默无语,转身整理书籍,只是泪在眼眶里打转,不肯落下来。

    陈远,我想与之十指纠缠的人,不是你啊!你终不是忆生,而我,凉薄女子,怎敢言爱?

    他望着这般单薄的背影,不明何故,心疼得难受,云薇,你可知,从遇你的第一眼,你便是我的死穴,无计可解。

    那么云薇,你可知?你所爱的男子忆生,我是认得的。

    六

    陈远,还记得那年的他,正读大三,一日,已是傍晚。表哥打来电话,说开着车来接他,表嫂做好了饭菜正等着他们。

    于是他抱着满满的资料,从学校出来,上了表哥的车。窗外,有细细的雨,兄弟俩正拉着家常,表哥一时没注意,就撞上了迎面而来的忆生。

    送到医院里,他已经不行了,可是手里还紧紧拽着一枚银色的戒指,陈远想,这枚戒指一定是送给他所心爱的人吧!

    一场意外事故就让天地间换了颜色。

    表哥赔上了全部家产,从此一劂不振,一家人因那场事故搬离了这座城市,去外地谋生。

    而他在医院里,偷偷看到那般眉目如洗的女子,心里硬是扎得生疼,愧疚不安。如果那天,他及时制止表哥的罗嗦话,及时看准方向盘,那么一切都不会发生。

    可是再后悔再愧疚,也是如果,没有重来。

    云薇,我爱因愧疚而起,因爱而终。只是你不知,我终究是输掉了心,却始终赢不了忆生。

    已是冬天了,这座城市下起了雪,白白的一片,我端了一杯滚烫的茶安静地坐在忆生书店里。

    那日陈远说了那番话后,便再也没来书店,只是托人送来一封书信:“有些故事已经结束,有些故事仍又开始,过往,你终不能忘记也不肯忘记,那么如我,只得默默守在你身后,你爱便爱,不爱仍有我”

    我凄凄一笑,手一松,信纸落于地下,任由一阵风吹出好远。

    陈远,我早知你的心思,纵然温暖如忆生,可我,终是不爱。

    七

    冬日的一天,我沿着屋顶爬上天台,微微笑,逗弄灰色的鸽子。

    忆生,你是否可以带我走,你说过要带我去凤凰的。

    忆生,我们说好,将来等有钱了,开一家书店,就叫你的名字。

    入夜已经许久,天台上空荡荡的,起风了,我手脚冰凉,一直等一直等,脚趾的伤口破开,渗出血来,一直流到心里。

    可一直到现在,我始终等不来我的忆生。

    我是云薇,二十六有矣。

    此时已是2006年冬,我所居住的城市灰蒙蒙一片,时常有雪花飘落。

    我,一个人守着这家书店,如白开水过活。

    忆生,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