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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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时,刁不患的一个朋友来到他们家里作客。

    那人叫朱隶,长得高大英挺,有着北方男儿的豪气,却又有南方男人的俊秀脸庞,擅长骑马,也写得一手好字,更懂得画画,又能出口成章,简直算得上才子。

    刁不患近日忙着云方寨在京城的分店开张,于是招待他朋友的事便落到苏颖身上。

    虽然朱隶长得很好看,但比起白武,苏颖却比较喜欢后者,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像有的人天生不适合做朋友一样,她对朱隶总有种不好的感觉。

    朱隶的霸气比起刁不患更明显,丝毫不掩饰天生王者的气势。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敏感,她总觉得朱隶不太喜欢她,这样也好,既然彼此都没有好厌,也就没必要兜在一起。

    这日,苏颖在庭院里看书,听见脚步声,转头看竟是朱隶。

    “朱公子不是去骑马了吗?”男人的世界,偶尔也会有她无法介入的时候,她也颇能自得其乐,不必时时跟着丈夫。

    朱隶不语,径自翻阅她正在看的书“没想到夫人也会看如此难懂又枯燥的书。”

    史记会难懂枯燥吗?苏颖不以为然道:“我不认为史记有什么难懂的,内容也并不枯燥,挺适合用来打发空闲时间。”

    “夫人对历史应该有自己的见解吧?”朱隶再问。

    “妇人之见而已。”言下之意,你开了也听不到什么好答案。

    “不知夫人对党位有何看法?”

    “自古以来,向来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我不敢有任何看法,反正历史自会给个评价。”

    朱隶微挑眉,笑道:“我想听真话,夫人想说什么尽管说。”

    “朱公子,历史上篡位者不在少数,无论那些人打着多么响亮或者多么公正的名号,其实他们最想要的是至高无上的权势,真正将百姓的苦放在心里的少之又少,我认为那些人根本没资格登上皇位,篡位就是篡声位,永远无法美化。这只是我的浅见,朱公子姑且听之。”

    熟读历史的好处是能看很多的借镜,然而真正将残酷历史当作借镜的又有几人?自古以来真正为百姓着想的皇帝又有几人?他们嘴上说一套,做的却是另一套,为的还不是自己的千秋霸业,百姓不过是得到皇位的赠品罢了。

    “朱公子,我还有事,失陪了。”苏颖朝他微微欠身,离开庭院。

    朱隶一双冷眸注视她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

    深夜,刁不患与朱隶在书房谈事。

    刁不患与朱隶相识并不如柳渊源那么久,但他们有相同的理念,也算是谈得来的朋友。朱隶从未谈起他的背景,刁不患也不曾问过,但他似是有所察觉,后来便渐渐与他疏远。

    朱隶这次是来向他借钱,十万两不是笔小数目,要筹齐需要一点时间,但刁不患没有问他要做什么便同意借他。

    “若我是拿去挥霍,最后还不出来,你不是亏大了吗?。”朱隶调侃地问。

    “那我只好当作丢到海里喂鱼了。”他有自信不会看错人,要不然云方寨也不可能遍及全国。

    “哈哈,你可真看得开!我就欣赏这样的你,不患,来帮我吧!我需要像你这样的帮手。”

    “你身边人才济济,不缺我一个。”朱隶以前就提过这事,但始终被他拒绝,他清楚什么事能做什么不能做,他虽无法认同朱隶的作法,但那是他的事,他想怎么做全看他自己。

    朱隶笑了笑“你太谦虚了。不过我选择的路确实不好走,你已经成亲,我也不好再逼你,这十万两,事成之后我会加倍奉还。”

    “不必了,你是朋友我才借你,还我十万两就好。”

    “爽快!”朱隶拍了下他的肩膀,转移话题“你娶了一个不错的妻子,希望我也有你这福气。”

    “难道你还不满意如今的一切?”他猜得出来朱隶想做什么,但他一点也不想蹚这浑水。

    “满意?那个东西本来就该属于我,现在我只是想抢回属于我的一切,等我得到后才会满意。”

    “强求不一定能得到,或一辈子拥有。”

    “至少我努力过了,即使失败,我也败得心服口服,可是不强求,那就是连最后的机会也没把握住。不患,你不能站在我这边,我不怪你,但希望你别站在另一边,那样只会逼我不得不做出残忍的决定。”

    “我不想介入你的问题,希望你也别将你的麻烦带来给我,你想做的事,我真的无法认同。”刁不患感慨万干。

    “为什么?难道你觉得他能做得比我好?”朱隶不悦地问。

    刁不患叹了口气,意味深长地道:“我不知道他是否能做得比你好,可是一旦事情闹了开来,百姓是第一个受害的,那是我最不想看到的情况。”

    “我也不乐见,但没有牺牲便没有安乐,我有把握能做得比任何人都好,让天下永世安乐太平,这是我的希望。”

    “那么,希望你日后千万别忘了今日的话,我会在这里看着你。”

    刁不患伸出手,朱隶笑着喔住。

    朱隶终于要离开了。

    苏颖也安心不少,她不知道他来找刁不患做什么,但瞧他们每次都在密谈,问刁不患,他也不说,她不禁有些担心,幸好朱隶要走了。

    “不患,你当真不来帮我?”朱隶最后一次问他。

    “多谢你的抬爱,我只想待在这里。”

    “京城也不是可久留的地方。”朱隶说。

    刁不患点头,表示明白。“你要前往何方?”

    “回北平。”

    北平就是北京,也是靖难之役第一个被战火波及的地方。

    苏颖想到什么了,赶紧问刁不患:“不患,今年是几年?”

    “建文元年。”

    “建文元年”历史上记载的靖难之役是几时开始的事她记得好像是夏天发生的事,是几月呢?

    两个男人看着她低头思索,半天没反应,又径自交谈起来。

    “我不知该不该祝贺你旗开得胜,我只希望你别忘了百姓的苦。”

    “我不会忘,我绝对有资格成为天下第一,不患,到时你可别后悔没来我身边。”朱隶哈哈地朗笑。

    “有些时候错过反而是应该的,即使我们有相同的目标,我也不想牵扯太深,你要走的那条路并不适合我。”

    “愈是不好走,我就愈要走下去。”朱隶双手抱拳,说:“希望他日再相逢时,我已经不是现在的我了。”

    刁不患仅点头致意,并没有说话。

    就在朱隶要离开时,苏颖终于想起起来了,趁着刁不患转身帮忙车快将东西搬上马车时,她上前小声问朱隶:“你要去北平?”

    “是,夫人。”

    “七月离开北平吧,那里会出事。”苏颖的声音很小,只有两人才能听见,因为她忙着注意刁不患,也就没注意到朱隶瞬间脸色变了一下。

    苏颖说完后赶紧往后退,好话只说一次,听不懂就只能怪他命不好了。

    朱隶一双冷眸牢牢地锁着她,神情冷测。

    过了一会儿,马车驶离了。

    “不患,他是你在哪儿认识的朋友?”苏颖好奇地问。

    “京城,我们很谈得来。怎么了?”

    “没事”建文元年,靖难之役,接下来京城将陷入战火之中,她不想插手这种历史大事,不过避祸总是要的。“我突然想到上官师父有交代我,她说京城将会大乱,她劝我们暂时先离开,等安定了再回来。”

    刁不患向来信得过上官絮,便道:“那我和娘商量一下,看什么时候走。”

    “嗯。”苏颖偎入丈夫怀里。

    果然穿越这种事还是要配合历史才最能发挥所长,至少能趋吉避凶,也算不幸中的大幸。

    苏颖听着马车行驶时的声音,心想:这样应该是被绑架了吧。

    她记得自己出门买点东西,穿过一条小巷想要抄近路时,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叫她,一回头还没看清楚对方是谁,她就晕了过去,等她醒来时,人已在马车上,不知对方要把她绑到哪里去。

    是不患的仇人吗?

    倘若是仇人的话,她可得小心应付,然后等不患来救她。遇上这种事,应该要很害怕才是,可是想到她的丈夫是刁不患,她就一点也不害怕了。

    过了一会儿,马车停了下来,她听见有人在说话,说着她不太能理解的用语,应该是密语之类的,于是她赶紧闭上眼睛假装昏厥,她双手双脚都被绑住无法逃走,必须想办法先保护自己。

    “搬到楼上,小心点。”

    苏颖直到被放在床上,对方把门关上后才睁开眼睛,满室幽暗,仅有外头的月光,已经是晚上了,她昏迷了快一天真可恶!到底是谁绑架她呢?

    她坐起身,想用嘴咬开手腕上的绳结时,却听见外头有声音,想装睡已经来不及。

    门一打开,对方拿着烛火进来,苏颖一下子便看清那人的长相,突然间,她有股不好的念头——她应该活不了了。

    “朱隶?!”胆敢绑她,公子两字可以省下了。

    “夫人,这一路让你受委屈了。”

    “你把我绑到这来做什么?”她可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自然是有事要问夫人,不过你应该饿了吧,先吃点东西。”朱隶将托盘放下,盘里有一碗冒着热气的面,随后又替她解开绳子。

    苏颖确实饿了,饿着肚子不好思考也不容易逃跑,当然要填饱肚子先。她拿起筷子吃起面,仿佛一点也不在意朱隶就在面前,更不害怕自己将会出什么事。

    朱隶不禁佩服她的胆识“很少有女人在知道自己被人带走后还能如此镇定,你真不愧是不患看上的女人,若你不是不患的妻子,我还真想占为己有。”

    “幸好我是不患的妻子。”

    朱隶不怒反笑“夫人真有趣。”

    半晌后,苏颖将筷子放下,毫无畏惧的直视他“有事就说吧。”

    “爽快!我想问夫人如何得知七月北平将会出事?又是出什么事?”

    哎呀呀,这就是泄漏天机的下场,她实在太大意了,本来是想朱隶是不患的好友,能救就救一下,没想到竟走错这一步,看样子朱隶大有问清楚便要杀了她的打算,她得想办法活命。

    “朱隶,我好心告诉你,是要你提防,不是让你绑架我,甚至——杀了我。”

    为何朱隶会如此在意北平的事?他虽然姓朱,但她不记得皇室里有个叫做朱隶的人,不过,倒是有个名字和他很像的燕王朱禄,他如此关心北平的七月之事,莫非他就是不,她不能问,如果事实真是如此,她一拆穿他的秘密,恐怕会血溅当场。

    “北平究竟会出什么事,你还没说。”朱隶可不容她含混过去。

    “我不知道七月时北平究竟会出什么事,我只是照排出来的卦象说而已。”

    “你真不知?”朱隶再问。

    “你就算杀了我,我也不知道。”当一个人表现出怕死的模样,就会让敌人抓住机会真将人逼至死路,所以她必须假装不怕死的气魄。

    朱隶一双黑眸直直盯着她,突然伸手扣住她的下顿,逼她看着自己“夫人,我对敌人向来不会手下留情,即使你是不患的妻子,只要挡住我的路,我都会杀了。”

    直到此刻,苏颖才感觉到死亡就在眼前的危险,以及朱隶眼中的杀意,朱隶是真的想杀了她,如果她不坦白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