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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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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震有些冷酷地一笑,由怀里掏出一个黑布袋,双手一抖,展开的大小约莫可以装下一个人。“那家伙害我的果子酒全没了,岂能让他好过?”

    “你这是”于曦存眯起眼看着这布袋,似乎有些明了。

    “你还记得小时候咱们玩蒙头打果子的游戏吗?”海震把玩着布袋,意有所指。

    “怎么会忘记呢?”于曦存也随着他,阴阴地笑了起来。

    看来,满腔的怨气,能够有个出口了。

    这几天,京里发生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自然是明月酒肆失火的事。一间小有名气的酒肆,就这么在一夜之间付之一炬,大伙儿——尤其是文人雅士们,在在嗟叹不已,一个清净又有好酒好菜的地方,就这么没了,着实令人难受。以后南市的五花酿,会不会成为绝响呢?

    另一件事,则是都指挥使的儿子蔡增,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不知道被什么人给打了。据闻闯入蔡家的歹徒有数人,皆是穷凶恶极之辈,由于来人先是用黑布罩着蔡增,才施以重手,故而蔡增是一个匪人也指证不出来。

    奇怪的是,蔡增家中的财物毫无损失,被打成猪头的他,成了此案唯一的受害者,兴许要卧床数月,才能调养得回来。

    “这还真是打得好啊!”“没错!那蔡增老仗着父亲的名号作威作福,如今总算是受了天谴!”

    海震与于曦存坐在“福客居”的厢房里,一边用着酒菜,一边静静听着外头酒客们的嚷嚷。明月酒肆倒了之后,这距离最近的另一家客栈福客居,反倒坐收渔翁之利,接收了许多明月酒肆的客人。

    “这酒真是淡得出鸟来,一点味道也没有!”喝着福客居的招牌美酒,海震却是有些无精打采。

    “可惜你没多打两拳,也算是替我的酒肆出出气。”于曦存也有些嫌恶地看着一点也不好吃的小菜。

    事情过了几天,她的心情已然较能平复。虽说酒肆是父亲传下来的,但因父亲也是从别人手上接过来经营,因此算不得祖业,失落感比较没那么重。人命没有损失,已是承天之幸,至于那些损失的酒,重新再酿就是了。

    “放心吧,明月酒肆,我会帮你重建!”海震伸手想拍拍她,但在触碰到她的前一瞬,又硬生生收了回来。

    在遇袭那天,两人不小心的亲密举动,就像秋风吹过湖面激起的涟漪,到现在都未能停息。表面上若无其事,谁也不打破这层风花雪月的细网,但看着对方的目光,总是多了些什么,彼此之间的互动,也更加小心翼翼。

    于曦存看着他收回去的手,神情有些复杂,最后化为无事的一笑。

    “你愿意揽下,我当然没话说。”毕竟这件事说起来,还不是为了向他告状所引起的,甚至还惹到杀身之祸哩!思绪至此,她不由得皱眉。“对了,大黑熊,我还要在将军府里住多久?”

    “自然是住到你没有生命威胁为止。”海震觉得理所当然。

    “可是”她却多有顾虑,而这顾虑可不是她自找麻烦,而是其来有自,只是她不便告诉他。“我毕竟是外来者,这样长住在将军府,未免”

    “我带来的人,谁敢说话?”海震轻哼一声,不以为意。

    然而他说得豪气万千,那是因为他是将军之子,大将军又仍驻扎在外,他当然什么顾忌都没有。可是她,她可是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不方便

    “但我总有一天要走吧?”她无奈地瞪着他“明月酒肆的重建,不是一天两天,在这之前,我总要先找到安身之处,否则一天到晚赖在你们将军府,成何体统?”

    海震沉默了一下,有些语重心长地道:“小酒虫,我老实告诉你,我在京里也待不久了,所以眼下,将军府对你来说是最安全的地方。”

    “什么意思?”于曦存眉头微皱。

    “我秘密送进宫的那两个突厥人,什么都招了,莫利可汗确实有再起兵的打算,而且他还暗中联络了其他的部落,打算趁我们大军回防前,杀个措手不及。”他定定地望着她“因此,我又要领兵出征了。”

    “你又要走了”于曦存叹了口气,幽幽地低语“这次又是几年呢?我似乎又要无穷无尽的等待。”

    海震听明白了她的低语,一时无言,两人之间那种迷离又难解的关系,再加上身份等重重阻碍,似乎早就脱离彼此所能掌控的范围了。

    甚至,连未来会是个什么样子,都没有人敢肯定。

    于曦存见他有些愁眉不展,便强打起笑打趣道:“你去便去了,而我留不留,则是我的问题。”

    “即使我走了,京里仍有危险”海震皱起眉,听出她想偷跑的意味。

    “你都不在了,还管我那么多?”她偏要和他唱反调,她可没卖身契押在他那儿。“至于安全问题,说不定我找个王公贵族嫁了当小妾,不就没问题了吗?”

    “不行!”海震激动的往桌面一拍,差点又毁了一张桌子。

    “喂喂喂!这可不是明月酒肆,打坏要赔的!”瞧他紧张的,她有些得意。

    他死死盯着她,却是拿她没法,只得一叹。“真不明白,将军府到底哪里不好,让你住不下去?”

    于曦存但笑不语。

    海震拿起酒杯狠狠一灌,却再次为了酒水的清淡无味皱起眉头。这阵子真是走了霉运,什么都不顺利不说,连酒都这么难喝。

    不过,他会解决这个问题的。

    时序深秋,渐渐要入冬了,人们的衣裳变得厚重,树上的叶子开始飘落,枝头稀稀疏疏的,连风吹起来都有种无力感。

    好几天,海震都没有来找于曦存,她也乖乖地待在将军府的厢房里,因为她知道他又要出征了,所以整个府里都在为此忙碌着。

    她的厢房被安排在府里不起眼的一角,好处是与以前的明月酒肆只有一墙之隔,离海震的房间也不太远;然而坏处便是眼下这种无人闻问的窘境。

    她、好、饿、啊!

    从她起床到现在,梳洗的水是自己打的,头发是自个儿梳的,连床铺都是自己收拾,而且已经过了午时了,怎么她这小厢房,连一个丫鬟都没踏进来过?

    于曦存有些哀怨地将芙颊靠在平放在桌面的手臂上,整个人就这么无精打采地趴着,美目直盯着窗外的围墙,心想着自己是否有可能学海震,手轻扶着墙,双脚一跃,就可以翻出墙外找东西吃

    唉,还是作罢。别说她光翻这道墙可能就要花一个时辰,就算让她翻了过去,要怎么回府还是个难题不说,这种冷天,出门身上没一件袄子,简直就是自寻死路,何况她身上没有半毛钱啊!

    越想越难过,她都已经“饥寒起盗心”考虑着要不要到厨房偷点东西来吃。

    唉,住到这个地方,究竟是得罪谁呢

    想着想着,她的房门突然被人敲了两下。她顿时眼睛一亮,用尽最后的力气来到门前,将门一拉——

    “是你啊!”本以为是送饭的丫头,结果居然是海震,还空着双手来,于曦存马上无力地垂下双肩,走回方才发呆的位子。“唉,我没力气了,阁下一切自便。”

    “怎么了?这么没精神?”他不解地望着她病恹恹的样子。“你这里冷了点,是生病了吗?”

    “你才病了。”她白了他一眼。“因为炭火熄了啊!”“熄了再命人送烧好的炭过来就好,怎么放着让房间冷成这样?”他摇摇头,真不明白她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

    要是她开口叫就会有人送来,还需要这么可怜兮兮的吗?于曦存仍吊着眼看他“这炭,只有在我入住将军府的当天燃过,之后便是这个样子了。”

    “怎么会这样?”海震皱眉,有些不明白她在暗示什么。

    “你喝杯茶,就更明白了。”她指了指茶壶,不过倒是没伸手替他倒。

    海震纳闷地为自己斟了杯茶,才刚入口,便毫不客气地喷了出来。“这茶是冷噢不,是冰的?为何还这般酸涩?”

    “因为茶叶是两天前的,至于茶水,很抱歉,我这儿只有冷水可以泡,这天气冷,自然变成冰的。”她可不是受了委屈不讲的人,何况这将军府里的人对她也没多好,就让他自己尝尝吧!

    这下海震有些懂了,不禁板起脸来。“为什么没有人送热茶来?”

    “因为这里已经一整天没有人来了。”她苦笑了下。“还有冷水喝已经不错了!这茶,我可是自个儿都不敢碰。”

    “一整天没人来?那你的膳食呢?”

    “你说呢?昨天送膳的人只来过一次,”这代表她昨天只吃了一餐,如今的她直想揪着他的领口,逼他拿食物来!

    “今天则是还没见到人。”

    海震顿时明白她为什么看起来这么虚弱了。连续几顿没吃,只有冷水可以喝,要换成他也受不了。

    “混帐!一群该死的下人!”他拂袖而起,正想出门去唤个下人送来吃食,却又突然顿了一下,坐回原处。

    “小酒虫,你去找人送食物来。”眯起眼,他倒想看看这府里的人是怎么对她的,居然对他的命令阳奉阴违至此!“站在门口,随便叫住一个路过的下人都行。”

    于曦存明白他的用意,也不罗唆,现在只要有东西给她吃就好。于是她打起精神起身走到门前,等了一阵子,才看到一名婢女经过。

    “哎,请等一等!可以帮我送些吃食来吗?”

    想不到婢女瞧见是她,一脸不耐地道:“午膳时间早就过了,没有东西给你吃!”

    于曦存捺着性子再说。“那总该有点心什么的吧?”

    “没见到我在忙吗?没空替你送!”上头的姨娘们早就交代下来,对这女人不需要太好,身为婢女的人难得嚣张一回,自然奉行不悖。

    谁教这女人和将军走得太近,不过是个酒肆掌柜的女儿,也妄想攀上将军?

    婢女不屑地想着,正想就这么走过去,没想到于曦存的背后幽幽地传出一个声音,还带着难掩的怒气。

    “如果是我想吃呢?你也不送吗?”语毕,海震立刻出现在于曦存身后。

    那名婢女一听到是海震的声音,身子一僵,在他还没现身之前,立刻腿软跪了下来。

    “将军恕罪、将军恕罪丙儿马上送吃食过来!”

    那名唤丙儿的婢女,立刻叩首不止,让于曦存看了都有些不忍。

    “不是午膳时间过了?我看你挺忙的。”海震阴着一张脸道。原来于曦存在府里过的都是这种生活,还是他硬要她留下的,这教他情何以堪?

    “不,丙儿不敢!”瘦小的身躯抖得都快散开了。“是上面的交代”

    “滚!一刻钟之内,立刻把食物送来!”海震也懒得和她罗唆,所谓上面的交代,他不用问都知道是谁,不就是父亲那些争权夺利、嫌贫爱富的小妾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