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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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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丙儿走后,于曦存又回到老位子上,不过这回她想到的是等会儿就能吃东西,精神显然好了许多,也有力气和海震“争取权利”

    “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想走了?这里容不下我。”冰冷的茶、寒气逼人的房间,加上有一餐没一餐的,还被关在房里不能乱走,她就算露宿野外都还自在些。

    “你不必急于一时,我会立刻召集下人好好教训一番,今天的事不会再发生。”海震仍觉得依他的权威,要压下几个丫头不是问题,但她一走,肯定是天大的问题。“因我爹还在西南,府里没人管,才会让个小丫鬟在这里撒泼。”

    可是她所受的亏待,并不只是骂几个人就能解决的啊!于曦存差点没翻白眼。

    “你再过一阵子就要离京了吧?万一你出征后呢?鞭长莫及,你又如何护得到我?”她知道将军府复杂的情况,大将军海扬威长期在外,海震也不太管府里的事,府中事务、大小奴仆,几乎都是几个姨娘一手包办。

    除非他决定重新揽回当家的权力,但他出征在即,不可能有时间去管这些,若他离开后她还在,生活会变成怎样,她想到就感觉一阵恶寒。“如果一定要躲,我宁可躲在自在一点的地方。在这将军府里,我就像只笼中鸟,连透口气都费力。”

    海震闻言不由得深思起来。朝廷虽然掌握了突厥的情报,但并非所有的突厥人全都抓到了,隐在暗处的奸细不知还有多少,若他离开,她少了将军府的庇护,加上酒肆又毁了,她没法儿攒钱生活,在京里肯定待不下去。

    而这些不都是他害的?

    “你一定要走?”

    “一定要。”寄人篱下已经够惨,惨的是,这篱下还有别人嫌她太挤。

    “如果这一走,会很辛苦呢?”他心里隐约有了想法。

    “我不怕。”她偏头一笑,笑得有些假。“我宁可吃苦,也不想受气。”

    说的是。海震心知她的硬脾气,要她在将军府里低声下气,是万万做不到的,要换成他,不早掀了府邸。

    此时,丙儿将东西送了进来,这勾人的香味,让早就饿到脑袋空空的于曦存立刻大嚼起来。

    “那么,你能再撑几天吗?”海震见丙儿怯生生又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一副怕自己伺候不周的样子,便挥手斥退她,继续和于曦存说话。“几天后,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可以,几年我都等了,几天算什么。”她吃着丙儿拿来的食物,吃相说不上狼吞虎咽,但稍欠秀气就是了。

    “我的要求也不多,像这样的食物就可以了。”

    海震定睛一看,哭笑不得。丙儿或许是被他吓怕了,送来的居然是只有他或是大将军能吃的上等鲍鱼鲜味粥,而这饿坏了的女人,兀自吃得津津有味,搞不好连自己吃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每天吃着“像这样的食物”还算要求不多?他俊脸不由得一阵抽搐。这女人,真敢开口啊!难怪丙儿见到她抢了就吃,表情会那么古怪。

    不过若吃的人是她,他倒也不吝惜就是了。

    海震领着大军出城门,威仪赫赫,围观的群众只知道大军又要北上打突厥了,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刚休战没多久又要打,但看到如此壮盛的军容,也不禁与有荣焉,为之呐喊助威。

    阵容安排得如此庞大,一方面是为了震慑突厥人,让他们知道朝廷情报迅速,决断明快,绝不与之妥协;另一方面,特地由海震领军,也有着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考虑。

    事实上,因为往日征北的大将军海扬威正驻守西南,这次的大军主要是由怀化大将军刘祯领军,只是故意让突厥人闻丧胆风的海震打头阵,出了城门后,海震便率领一队约两千人的人马,偏师取道陇西由侧方突袭突厥人,因此他率领的两千精锐是与大军分开,秘密行进。

    此行艰困异常,派出的几乎都是死士,大伙儿甚至已有不会再回京师的觉悟。

    这一队人马,斥候走在前头三里,接着便是海震,四周围着武功高强的侍卫,后头则是一干菁英,从百步穿杨的箭手,马上功夫了得的骑士,到最后运锱重的伙夫,个个都是百里选一。

    唯一的例外,或许是海震身旁那个瘦小的亲兵吧!

    在一群高头大马的勇士之中,这名亲兵可说怪异到了极点,加身的甲胃轻便短小不说,手上还空空如也,连把刀都没拿,真不知道怎么担起护卫将军的角色。

    不过镇北将军海震显然不在意,还让这名亲兵策马走在离他最近的地方,想来若是遇到敌人,还真不知道究竟是谁保护谁呢!

    大军日行百里,天色已暗,此时只见这名亲兵驱马靠向海震,恐怕是要问今晚扎营的地点。

    可惜大伙儿都猜错了,这名亲兵确实要问扎营的事,只是问的内容和众人的猜测差了十万八千里。

    “大黑熊我突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扮成亲兵的于曦存小声叫着他。

    幸好父亲曾教过她骑马,当时考虑或许在日后帮忙酒肆时可用得着。想不到在明月酒肆仍营业时,她的马术完全用不着,现在倒是用上了。

    海震无奈地看着她靠近,又不能大声斥喝她后退。亲兵当成这样,也真是够威风了,居然还能想和将军说话就说话,想凑过来就凑过来。

    “什么重要的事?”他也不打算纠正她,反正她看起来就不像个兵,只要别太夸张露馅就好。

    “你说会先将我安置在甘州,但行至甘州前,应该还有好一段时日吧?”她表情不太自然地开头。

    他有些诧异地观察着她不安的神色,还以为她是畏苦怕难。“没错,接下来的路程会很辛苦,我们要能及时和大军呼应,杀得敌人措手不及”

    “一点也不辛苦,我早有准备。我想知道的是,扎营之时,将军的亲兵是睡在哪里?”她打断他的话,因为只要提到军事,他能讲个三天三夜。”

    “我的亲兵,自然是睡在我的帐外。”他想都不想便回答。

    于曦存瞧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只觉气苦。“你的亲兵,睡在你帐外?”

    “这当然!我的亲兵五人一帐,每帐与主帐之间的距离不超过三尺”海震终于发现哪里不对劲,赫然住了嘴。

    她现在扮成亲兵,难道真要她去和别的臭男人睡一帐,还离他离得老远?

    浓眉一攒,海震连忙摇头“你不一样,你和我睡同一帐。”

    “睡同一帐?”于曦存几乎要尖叫了。这话这男人真说得出来!

    “当然。呃我没有要占你便宜。我是说呃你睡你的,我睡我的,我另外搭一个床,可以吧?”头一次,海震话说得满头大汗,比打仗还累。

    虽然还是共处一室,但是非常时期,于曦存也只能接受了。不过除此之外,她还有不少问题呢!

    “用餐呢?你该不会让我和一群男子共餐吧?只怕他们没两天就会发现我哪里不对劲了。”她不由得低头看看自己丰满的胸前。

    “你可以到帐里吃”海震也顺着她的目光,盯着她那显然比一般男子突出之处。“我特许的。”

    “沐浴呢?”于曦存忍不住用手捂着胸,瞪了他一眼。

    海震连忙收回目光。“若有需要,你用我的营帐总之,你什么都用我营帐里的东西,一切将军规格待遇,这样可以吧?”他的贼眼又东瞄西瞅,为避免她再问,他索性一次解决。

    “可以是可以,但也不是因此就没有问题了。”她越说越小声,态度也越来越扭捏。“那个女子一个月总有几天不方便”

    她也不想提起这个话题,但偏偏就是有这种困扰嘛!

    “什么不方便啊!等一下,不不不不会那么巧吧?”海震霎时懂了,也吓了一大跳,还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就是那么巧,你说怎么办?”若不是骑在马上,于曦存相信自己现在肯定是羞到拼命跺脚。

    “那就就用我的营帐呃等等,让我好好想一想!”

    海震发现自己真被问倒了,原来大军里不带女子其来有自,女人麻烦的事情还真不少。月事的污物可是犯秽气的,难道她可以在他的营帐里呃处理?

    “我再想想、我再想想。”在他还没想出解决办法前,只能策马走远。于曦存没好气地看着他彻底逃避这个话题,却也无可奈何。

    她一个小小亲兵总不能当众追上去要他给个交代,只好气闷地跟着大军前进,还不忘小声咕哝着“我就说嘛!当年花木兰扮男装代父从军,一定是骗人的!”

    海震的大军出了京城后往西北行进,过邠州、泾州、原州至直会州的乌兰,而后便沿着长城朝陇西直去,以期绕过北方的突厥,从背部攻击。

    旅途中需经高山峡谷、土流砾漠,十分艰辛。然而大大出乎海震意料的是,对于一切险峻的环境以及生活的不便,再加上数百里皆是急行军,于曦存却没喊过一声苦,一一挺了过来。

    终于到了乌兰。

    此地南临乌兰山,北有黄河流经,地势高且缓,由于已近北方腾格里沙漠,深秋的气候十分苛刻,加上近日又吹起了西北风,阵阵狂沙刮得人脸生疼,众军上皆是疲惫不堪。

    在海震不扰民的命令下,军队并未进入镇上,只是在外驻扎,再派几名小兵至镇内采买,让辛苦了数日的大伙儿能吃顿好的。也亏得这两千精锐训练有素,如此乏累竟仍是有条不紊地分配着工作,兴许是看到连将军身旁弱不禁风的小兵都韧性坚强,激起其他人不服输的斗志吧!

    事实上,于曦存已经快撑不下去了,完全是靠着一股意志力继续前进。听到海震停兵扎营的命令时,她差点没当场垮下。

    抓起身上的水囊,她咕噜噜地喝了几大口。太阳很大,大到她都快睁不开眼,但风却很冷,即使她穿了军中保暖的袄子,还是觉得寒风从衣服的缝隙里钻了进来,让她不能控制地全身颤抖。

    下了马,海震立时绷着一张脸,用眼神暗示她进到军帐内,于曦存也不逞强,乖乖地跟了进去。

    一进帐,炭炉早已将帐内烧得暖烘烘,海震板着面孔叫她坐下,自个儿也坐在她的对面,瞅着她的脸,不发一语。

    原本娇嫩细致的皮肤,被这一路的风沙刮得干燥苍白,甚至还有细白色的刮痕;樱红色的唇变得干裂,美目下有着深深的黑影,过往的神采消减大半,身子也清瘦不少。

    他痛恨自己让她变成这个样子,犹记得她在明月酒肆时张扬的美丽,曾几何时变得如此憔悴,虽然换上了另一种楚楚可怜的韵致,但这不是他想看到的她。

    她是于曦存,从小和他一起长大,也从小漂亮到大,和他斗嘴没一次输,全天下最不怕他的人,大概就是她了。如今因为他,她的家被烧毁,京城无她容身之处,又必须受旅途艰苦的煎熬,在在让他自责、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