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三章 大殓 （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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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板声，木鱼声连扣不断，哀声四起，仿佛闷闷而沉重的天雷在头顶盘旋，让人窒息而敬畏。
国有大丧，天下知。
皇后领着后宫众嫔妃在大行皇帝灵柩之前叩首，俯身，再叩首。眼中泪肆意的流着，仿佛永不干涸的泉水。
悲戚之声不绝如缕，宫中娘娘们个个哭得梨花带雨，哀怨凄婉。
龙乾殿白玉石阶的两旁是大觉寺前来做法事的高僧，他们闭着眼睛，嘴里虔诚的念着佛偈祝祷。石阶之下，是前来吊唁的百官和皇族宗亲，他们正整齐地做着三跪九叩之礼，礼部大臣们往地上泼了大杯的白酒，同时有无数的冥器冥钱在空中飞舞，白花花的，就像雪片一样在风中荡漾。
宫中上下，一片素缟。所有的大臣亲贵都要为大行皇帝斋戒，斋戒期满之后，王以下的文武官员不许饮酒作乐，禁止一切丧服嫁娶活动。天翊城中的军民百姓要在二十七天中摘冠缨、服素缟，一个月内不准嫁娶，一百天内不准作乐，四十九天内不准屠宰，二十七天不准搞祈祷和报祭。
嗡嗡的钟鼓声，哭泣声萦绕在耳，我同一众的嫔妃一样，穿着孝衣，按着辈分跪在灵柩前叩首跪拜。
忽然，前面微微有一些骚动，有侍女在低声轻呼：“皇后娘娘晕过去了......”
是冷荷的声音。我抬头。擦干脸上的泪痕起身跑过去，扶住已经晕过去的皇后。抚上她的脉息：“皇后娘娘已经跪了一天一夜了，悲恸过度。身体支持不住了。冷荷，你马上去煮一碗参汤送过来。”转头又对婉儿说道：“婉儿，你帮着我把皇后娘娘扶到养心殿休息，她太累了，得让她好好睡一觉。”
冷荷领命退了下去。彦喜从外面进来，眼睛有些红肿，俯身小声说道：“小薇主子，奴才已经备好软轿了，龙乾殿离养心殿有一小段距离。用轿子送！”
“还是彦喜公公想得周到！”我淡淡说道，和婉儿一起将晕过去不省人事的皇后扶了出去。
皇后面色十分的苍白，气息也很不平稳，就算在梦中，她的眼泪还是没有停止的流着。我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眼泪可以这么多，她对大行皇帝的爱，应该很深沉，很深沉？
吩咐婉儿下去打水过来替皇后娘娘擦脸，一面嘱咐着殿中随伺的宫女将窗户打开通风。天气有些闷热，还关着窗户，让人不觉心头一阵焗闷。
冷荷送了刚煮好的参汤进来，我让她坐在榻上。扶起皇后的身子，慢慢的将参汤喂了下去。血肉之躯，一天一夜不吃不喝如何能够支持下去？
放下玉瓷碗。拿起一张薄薄的丝被盖在皇后身上。
冷荷忙说让她来就好，我笑了笑。没有拒绝。肩头不知为何酸痛得厉害，还有膝盖也在隐隐作痛。许是跪得时间太长了的缘故，伸手轻轻的揉了一下僵硬的肩膀。
“王妃娘娘，您也很累了，先去休息！这里有奴婢照看就好了！”冷荷回过身来，躬身说道。
我点头，让她有什么事的话，就来采薇宫告诉我。从养心殿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微微有些阴暗了。
烨他一定很忙？朝中的琐事都需要他去安排，幸好有尉枫，莫昊然和聂清廷在一旁帮着他。
回到采薇宫的时候，殿中只有几盏微弱的灯火，黑漆漆的。我推门走进主殿，却见一个白色的身影犹如入定一般，静坐在榻旁，一动也不动。
“烨，是你么？”我轻唤一声，疾走了过去。
“薇，父皇真的走了么？”凌烨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沉沉的伤悲。
“烨，皇上走得很安详，你看到他的嘴角还带着一丝笑容吗，此生，他没有遗憾！”我安慰道。
凌烨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抱着我。从皇帝驾崩的那一刻，他就像陀螺一般的忙碌着，现在诸事安排妥当之后呢，才惊觉他一直想用忙碌来麻醉自己，麻醉那颗抽痛的心。
“母妃走了，父皇也走了......薇，我现在只有你！”凌烨许久之后才幽幽吐出一句话。
“你还有我，还有兄弟，还有妹妹，师父，师兄妹......你的身边还有很多关心你，在乎你的人！烨，我们永远都会在你身边陪伴着你的，你不是一个人呀！”我紧紧拥着他。
他轻轻一笑，抬眸看我，一双晶亮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熠熠的神采：“最重要的是，我还有你！”他牵着我的手，走到窗边说道：“黎子信明日一早就到天翊城，他赶在父皇大殓之前来送他一程，瞻仰遗容了！”
黎子信会来，我丝毫不感意外。别说大行皇帝是他的父亲，就是单纯的盟国关系，他也应该前来吊唁的。
大殓过后，接着是出殡，然后便是宣布遗诏的事情了。
我抬眸看着那张完美的侧脸，看着我们彼此十指交握的手。那天，他跟我说大行皇帝答应他，放他离开，跟我一起去海阔天空，自由翱翔，这是真的么？这一天，真的会实现么？
******
鸣钟响彻九霄，各国使臣前来吊唁。
黎子信和凌烨皆是一袭素缟白袍站在灵柩之前，瞻仰大行皇帝的遗容。
“父皇走得很安详！”凌烨淡淡的说道。
黎子信点点头，眼中升腾起一层薄薄的水雾。他从袖中拿出今晨剪去的一绺头发悄悄的放进金棺中。这是作为皇子皇孙才能做的，表示哀悼的礼节，凌烨看着他这一举动。嘴角不觉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待众大臣和亲贵们行礼过后，就要进行移灵了。
礼部的大臣忙着布置各项事宜。凌烨将各国使臣应道颐和殿那边稍事歇息。
殿中很是静谧，使臣们致以自己慰问后便安静的落座。午膳是一些简单精致的斋菜。众人正在用膳之际，殿外莫昊然神色匆匆的走了进来，跪在大殿上禀报道：“启禀殿下，城门守城士兵来报，城外三十里的地方，发现了三万黎军，领军之人，似乎是于双将军！”
此言一出，殿中之人无不色变。都震惊的看着正在用膳的黎子信。
而黎子信也因为莫昊然的话而微微一怔。
于双竟然私自带兵进入天翊城？
谁给他的令牌？谁给他的胆子？
殿中央上座的凌烨面色从容，没有丝毫的异样，更谈不上不悦和愤怒。
莫昊然将凌烨不发一语，有些着急的看着黎子信问道：“黎皇前来吊唁我大行皇帝，宣国上下皆感激不已，可是这城外的三万大军，不知黎皇作何解释？此举到底何意？”
殿中瞬间议论纷纷，他们交头接耳的讨论着什么。
“是呀，到底何意呀？”
“......难道是想趁乱打劫？率领大军攻城？想要趁机吃下宣国？”
“......这黎国皇帝还真是野心勃勃呀......‘
“可不是。他想一统天下的野心，已经是路人皆知了。白国和小夷国不是榜样么？”
“可这两国怎么跟宣国比？宣国的大军皆在天翊城中，别忘了，黎皇现在在宫中。他黎国的区区三万大军，如何和宣国的雄狮对抗？这不是找死么？我看呀，他们一定是担心睿王殿下借机扣下黎皇。到时候，他们两国不用打。黎皇在宣国手中，那黎国还不是手到擒来那般容易？他们三万大军是赶来护驾的！”
“......有道理......”
黎子信放下手中的茶盏。抬眸看着凌烨，笑道：“若然朕说，此事朕根本毫不知情，睿王殿下信朕么？”
凌烨露出雍雅淡定的笑容，点头道：“本王自然相信。”
没有任何不相信的理由呀。若是以前不知道黎子信跟父皇的关系，他或许会怀疑，但现在，他是一点怀疑的想法都没有。于双，他是害怕黎子信会在宣国出事？呵，真是忠心耿耿......
既然自己都决定要将宣国的江山送给黎子信了，哪还会担心黎国的三万大军开进城中？
凌烨清冷的目光落在莫昊然身上，淡淡的吩咐道：“打开城门，让黎皇的三万大军进城！”
“什么？殿下你......”莫昊然陡然吓了一跳，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止莫昊然，连黎子信，殿中的使臣皆是一脸不解。揉了揉眼睛，拉了拉耳朵，确定自己看到的，听到的，都没有出错。
莫昊然抬目看向凌烨，只见他一脸平静淡然，一双眼睛又亮又深，从中无法窥探出他一丝一毫的心绪。
殿中使臣在片刻的静谧后，又开始小声的议论。
凌烨优雅的端坐在御座上，眸光从容的扫过殿中的众人，笑道：“从我宣国的忆萱公主嫁到黎国的那一刻开始，宣黎两国就已经是姻亲盟国。西玥之战后，我宣国和黎国便已经缔结盟约，两国誓为一体，福祸共进！”
殿中诸人闻言，不由面面相觑。
莫昊然却是从中听出了不一样的味道。他猛然想起大行皇帝之前召见他对他说的话：一切，谨遵睿王殿下的意愿行事......
两国一体？莫非......
莫昊然喉头一阵鼓动。
“各位可有异议？”凌烨的声音清而冷。
莫昊然叩首，恭声应道：“属下谨遵王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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