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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兰芳》一切来自这份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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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一切,来自这份孤单。”

    巨幅的电影海报上,除却这行幽幽的小字,京剧扮相的侧脸印称着行楷“梅兰芳”那颔首低眉下的眼眶里,满是潮湿的忧郁,光影流情、欲说还休

    看到海报的那个冬风凛冽的夜晚,朋友跟我说他不喜欢梅兰芳这个人物。我讶然地看着他,观影的兴趣和热望却丝毫不减。没有人会拒绝千古风流人物的一生被还原,没有人会不痴迷人戏不分的故事纠缠。

    尤其,这里放着一份人人心底都藏不住、也拿不走的孤单。

    愈孤单愈懂孤单

    宫廷有一种刑罚,给人戴纸做的枷锁,明令告诉犯人不准撕破,撕破就要被打死。全片一直沿用这种蒙太奇的手法贯穿起整根主线,与现实人生的每一步穿针引线,交相辉映。

    高度象征的政治工具对于一个演艺界的成功人士,他面临的处境是什么?导演陈凯歌说,中国京剧的老角儿,就像古罗马角斗场上的角斗士:一方面,他胜了,会拥有最高的荣誉;另一方面,如果失败,就是死。基本上生活在朝不保夕的情况下。

    梅兰芳自小成长于京剧世家,梅派人士在其演艺生涯中持续扶持和帮带,自然对他是有要求的;座儿们也非一味疯狂追捧,同样取决于刁难的胃口和清醒的辨识;加之他本身就是个严以律己、追求完美的伶界艺人,一个特写带出场——“畹华,你红了。”谢幕时脚被刺破的细节令人侧目。

    所谓“高处不胜寒”梅的压力和孤独是可想而知的。

    诚然,愈孤单愈懂孤单。乌江自刎的项羽,对酒当歌的杜甫,没落王朝下的李煜,出离愤怒的鲁迅自古时势造英雄,天生我才的梅兰芳也是如此。从他站上舞台的那一刻起,其实很多东西都是注定的,身不由己。孤独是一种特别的气质。不为名利和世俗,只为台上的完美演出,于是他将内心的理解和感受全部揉进表演,每一步伐,每一眼神,每一唱腔,都如空谷幽兰,处处彰显灵气。

    与十三燕合演汾河湾临场发挥、成功改戏,开启了旧戏革新时代的到来;新式戏剧一缕麻从宣传手法的超前意识到题材形式的创新表现,又一次新旧戏码对峙时的大获全胜。少年梅兰芳的扮演者余少群拿捏到位,将一代戏曲宗师的舞台魅力展现得惟妙惟肖、百转千回。

    孤单的,隐忍的,爱一直在告别中

    中国旧时家庭的组成不存在自由恋爱一说,就好像当年徐志摩迫于家庭力量不得已与张幼仪的结合,梅兰芳也因为适时的必要娶了福芝芳。生活原本不过是一泓清泉就这么淡然地过下去,直到遇见了孟小冬,生命中所有的浪漫的、张扬的、甜美的、芬芳的、激荡的、伸展的情绪犹如山洪爆发一泻千里,不可抑制。

    朋友又言,章子怡饰演的孟小冬始终脱不掉卧虎藏龙里玉娇龙的影子。我笑了,男人大多都不喜欢章,在她身上总有些尖锐的气焰压制了女性原本的柔媚。然而,在忧郁温吞的梅兰芳身上,这种开阔爽朗、野性坚毅的个性特征终究有了诠释和归属。

    “可惜的是,二人恋情的刻画上少了些爆发力。”出了剧院,朋友仍然拉着我不依不饶地说影“假若我是导演,我会安排梅兰芳和孟小冬的短暂结合,然后梅的事业从此一蹶不振,悲剧的收场往往更震撼”

    “你那是篡改历史!”我保留自己持有的观点。

    陈凯歌把梅兰芳的人生形容为“被绑架的人生”孟遇到梅的时候,正是梅精神挺痛苦的年代,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往下走。作为娱乐界的名人,他有好多情非得已的情况,有很多压力。

    孟小冬的一把雨伞,撑开了梅兰芳郁结心灵里的一方晴空。兰心慧质的她一眼就看到了梅眼里的忧郁和心中的恐惧。共同语言,共同高度,共同艺术表现,更让这对舞台上下颠倒的璧人儿在唱和时流露的一颦一笑间,从彼此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那段“游龙戏凤”的戏码安插于没有上妆且身材壮硕的黎明身上,着实让人忍不住笑场。但有一点我们不可否认,孟小冬的出现让梅兰芳的眼睛里显现出少见的慌乱和柔情,他终于找回了男人的感觉,无论“真水无香”还是“爱欲纠葛”他的事业和感情终因为孟的存在而显得不尴不尬了。

    试想下,功成名就的他究竟要的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状态?是一张写着“伶界大王”的镀金招牌么?不。他想要的只是和他爱的小冬看一场电影。仅此而已,却也未能如愿。梅孟的相遇,始终是一个沉重的话题。注定没有结局的一见倾情,终究逾越不了道德的束缚和时代的潜规则,最爱的那个她偏偏不会是与自己相伴一生的人。

    孤单的,隐忍的,爱一直在告别中。

    凡人的自由

    席慕容在诗歌戏子里写到:“今生今世,我只是个戏子,永远在别人的故事里,流着自己的泪。”

    爱情只是演绎,悲哀不能当真,这便是戏子的真实写照。

    舞台上的梅兰芳一直都是惊艳的表演者和骄傲的征服者。他总是不断超越,从未令人失望。但现实中的他,一直活得小心谨慎,他必须撑起梅家大旗,他不能继续爱孟小冬,他为了回报大众远赴美国公演,他只能在国难当头时舍弃最爱的演艺事业蛰居上海,他需要照顾到方方面面。

    有句话说得真好:“唱的精彩,演的传神,都没有办法去代替活的自由。”

    于是,我们看到了蓄须明志的梅兰芳,我们听到了斩钉截铁说“不演”的梅兰芳,我们感受到了台下是个男人的梅兰芳。他改变了很多东西。他终于卸下了缠绕在身上那副无形的纸枷锁,他终于从舞台上的精灵做回了世间的凡人,他终于重获丢失已久的自由人生。

    不想拿梅兰芳和霸王别姬做对比,因为霸王别姬已是不可超越的经典,黎明也无法企及张国荣眼角眉梢的万种风情,但梅兰芳应该不朽。

    可以说,梅兰芳唤醒了很多东西。

    我不懂京剧。也不会在电影之后,去改变生活,但我确是因此而喜欢上京剧的味道。在那涂满了油彩的面容之下,裹藏着一幕幕世间百态。有逢闲暇,我一定会选择至戏园里看一场京剧,听一曲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