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坐咖啡屋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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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代都市的泡沫，把人的内心也浸泡得麻木污染了。比如那个男人，你怎么也想像不到，他竟有一颗纯净如水的少女般的心。那颗心，披着都市的夜色，穿越世俗的浮华，每天躲进咖啡屋一隅，在钢琴师的节奏和韵律里，活泼地跳动。

    每天如此，成了习惯。他说起这些的时候，我并不以为怪。因为他是个不大不小的老板，他拥有一个象模象样的公司。充满暧昧色彩充当交际场所的咖啡屋，一开始就以身为老板的他们为猎物。他不去这样的场所，反而显得异常。

    但我还是惊奇于他的行动。他说他每天就一个人去咖啡屋。一个人默默地坐在一张桌子旁，不干别的，就要一壶乌龙，咂巴着缕缕乌龙的香味，听钢琴师弹奏各式曲子。然后，他的脑子就像发动机一样转起来，从现实中逃离，他的思绪顺着钢琴的旋律爬山涉水，于是看见了一幅幅田园风光，于是有唐诗宋词纷至沓来，他便美滋滋地进入了诗情画意之中。这就是独处的妙处。所以他爱上了李白杜甫白居易。

    许多生意场上的人都惊叹他的谈吐和雅兴，因为他的记忆里装着许多与这个时代和他的行业格格不入的古典。而他把这归功于他的老师，说那是他老师教得好。

    他的生活就有了自然而然的浪漫，并不是故意的附庸风雅。比如，他请朋友吃饭就不去饭馆，却以自己的双手烹饪人见有爱的农家菜。他酒喝到八分时，竟会与朋友一起吟诗唱歌手舞足蹈。他去一地旅游，总是故意留下一个遗憾，说是留待下次故地重游。而他的生意也随着他的诗情画意红火起来，让他有了更充裕的时间独享咖啡屋的清静。我很羡慕他的生活，他的格调，他的品位。

    那天我在咖啡屋里无意中碰见了独自喝茶听曲子的他。印证了他先前说过的一系列话。坐在他对面，他饶有兴致地教我如何感受乌龙，如何感受音乐，如何给想象中的画面吟咏恰当的诗句。末了，他问我一个令人目瞪口呆的问题：

    你说，人活着究竟怎样才算有意义？

    这真是一个老得掉牙的问题。我一直以为像他这样的人，风风火火，八面玲珑，已经是活得最有意义了。却不料，他这样独自一人坐在咖啡屋，竟一直在孜孜地叩问着生命的本质。所谓的荣华富贵，其实最终也掩盖不了空虚脆弱的心灵。难道每个人，真的都有不堪一击的地方？

    实在回答不好他的提问。我只是说，要说有意义，你现在就很有意义；要说没意义，生活本来就没有意义。我突然觉得他就像一只苍蝇叮在一块透明的玻璃上，前途一片光明，却一直找不到出口。

    不过，还是希望他最终成为想象中的那一类人：儒商。

    他是我一个曾经的学生。他每次碰见我，依然亲切地一口一声老师地叫我。而曾经是老师的我，在学生的提问面前是那么的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