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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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夜的时候我起来写那个长篇,灿灿今天说,你要坚持啊。我心里微微颤了一下。我点点头说,会的。其实我有些失去了信心,一触键盘如果满脑子被回忆折磨,会比较容易失去诉说的欲望。

    狠狠心,我把它贴到了红袖,先贴了六千字两个篇幅上去,我知道这里二十天内没有连载会自动退稿的。我知道我会不忍心的。

    在写未的时候,好像把自己的二十二年全部揉碎了放在口里再重新咀嚼了一番,什么滋味?说不清楚,成长的痕迹很重。

    好想要以一种轻松的状态来诠释成长,用清澈的眼神来观望这个世界,用博大的胸怀来包容所有的残缺,用所有的爱来融化落拓的旅人。写着写着,心虚,是否真的如此呢?是否真的有了爱,就一切都会美好呢。

    而这,或行真的是一个美梦吧。

    多么的不希望醒过来。

    我不能让它停,哪怕这是个梦。这是个需要梦的年代,我需要依靠梦来唯持呼吸和正常的思考,我不敢说将来不会后悔什么。其实我后悔的事情很多啊,忘了奶奶的样子啊,妈妈生日的时候忘了买礼物啊,总是不记得要打电话回家啊。等等等等。如果时间能倒退,我想补救,如果时间能停止,请让我选择一个幸福的画面。

    我在这里啊,一个白天炎热夜晚冰凉的城市。奶奶在天国,你们在雁城。我想你们了,这几天,白天的时候想起晚上的时候仍然会想起。我边抹眼泪边说是那首曲子太煽情了,我其实是累了,害怕了,想家了。

    我仍然会哭,只是还是会迅速的拭去眼泪,我不敢红着眼眶。第二天早上的醒来的时候我不希望看到镜子里有只大熊猫,我的眼皮双得太深,妈妈总是说,别哭啊,要不,明天就成单眼皮了。是的,那个样子很难看。

    这么些年了,我一个人的时候很多,我说,爸,我总是这样的漂着,你们寂寞不?爸说,这片土总归是养了我几十年的,亲切着。你幸福就好了。爸总是相信我,知道我会自己照顾自己,知道我是个稳重的人,知道我不会随意的上别人的当,知道我把感情看得很重,知道所有我的脾性,仿佛我不是妈生出来的,像是被爸用小盆子栽种出来的,一勺水一勺水淋大的,什么时候需要除除虫了,什么时候需要松松土了,那么清楚。

    在我十五岁离家去别的城市念书的时候,我还清楚的记得,爸转身上车的背影,我偷偷的站在校门外的那棵槐树后掉眼泪,一滴一滴的砸在白色的球鞋上,爸走的时候说,你总是要长大,要学会一个人生活,百年以后,我们会要离开你的啊。我很坚强的点点头,看着学校空荡荡的大操扬,心里比操场还空,我沿着跑道走了一圈又一圈,我不敢睡去,我害怕一睡过去自己就呼呼的长大了。

    我常常一个人站在树下发呆,望着爸离去的方向,那一个星期我跟很多的人说话,不停的开启两片嘴唇,我要照顾自己,我不可以让自己孤独的在角落掉泪。一个星期后我打电话回家,妈接的,我好想告诉她我过得很好啊,我认识了很多朋友啊,她们都对我很好啊,我选上班干了啊,可是我只听到妈喂了一声,眼泪就叭啦叭啦的掉在手指盖上,费了好大的劲,我压制住涌上来的眼泪,尽量掩饰到像没什么事情发生过一样。电话亭对面的朔料板上映着我的脸,挂着两行眼泪在那里张着嘴笑。

    第一个暑假回去的时候,爸妈站在车站接我,我从车里探出头来看到他们熟悉的身影,渐瘦的脸,感觉莫名的忧伤。我扔开行李,直直的朝妈扑过去,撒欢的跟妈说我好想她。爸只是拍了拍我的头,问了问车上怎么样,累不累,想吃什么。我长到爸的肩膀了,那时。我抬头看了看爸,他年轻时留在额角的那块疤越发显得灰黄了,额角里有一些渐白的发丝探出头来。我说,爸,你们吃什么我吃什么,这个暑假我包洗家里的衣服。爸笑了,眼睛眯成一条细缝,像月亮一些。眼角有很深的皱纹,他说,长大了哦。我低头也笑了。他们说我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也像月牙儿一样,跟爸爸一模一样。

    我长大了,开始拿起笔写信。爸给我回了我一封挂号信,我不知道弄到哪里去了,我记得是那种最老式的信纸,纸的质量不太好,所以显得灰白,大红的竖栏。爸在信里说,字写得很漂亮,有进步了,语言也通顺,能够表叙清楚自己的意思,有自己的思想了,长大了后面还有很多鼓励的话。我捏着信,看了又看,受委屈了看,拿奖了看,领奖学金了看,我知道爸的心情,他那么急切的希望我知道他对我的爱有多深,有多么的希望我坚强。

    我忘了自己回了些什么,我只是在行动中告诉爸,我是个坚强的孩子,我不再动不动就抹鼻子掉眼泪,不再站在台上就紧张脸红,不再沉默寡言,不再孤僻冷傲。我甚至开始有小小的虚荣心,我努力的学习为了拿那个红本本的奖励,不断的参加班干的竞选稀罕老师那几句评语我知道,寒假的时候,你们总会看到的。我希望看到你们笑着说,不错哦。

    我踏上南下的火车,爸站在漆黑的车轨边,妈妈在掉眼泪,我没有红眼圈。习惯了离别,麻木了那双眼,我知道爸的心比十一点雁城的夜还黑,可我知道只有那个城市能让你们和我过上富足的生活,我义无反顾的去了,我说我会很坚强的生活着,不要担心。

    车子徐徐开动的时候,我透过车窗看爸爸,那身影像在学校的老愧树下一样,这次是正面。我看到爸爸的眼睛红了。我想跳下火车,门已经关上了,我无能无力,甚至不能哭泣,这个时候眼泪多么懦弱。

    三年,又三年,一晃就这么过了。只见身影,不见流年。

    我们总是这么奔波离散着,只是不断的看着镜子里我的脸慢慢的世故,车窗外你们的脸渐渐的模糊、憔悴,渐渐的,我无语,不敢抬头再看。那脸,刻下来的除了年轮的痕迹还有一辈子的辛酸。我总是一抬头,一瞥见,心里就空荡荡的。

    我已经习惯了一个搭火车,坐飞机,听喇叭里冰冷的女声,开住**站的乘客现在进站检票了,那个时候我会拎着包跟在人群的后面,慢慢的移动,无关他人的脸眸,在耳朵里塞喜欢的音乐,不理会别人的高谈阔论。这只是一班落拓旅人的专场。我想。

    第一次搭飞机的时候,我没有买保险,我想这大家伙那么贵总得安全吧,回来的时候经理说我了,她说怎么着你也不能省买保险的钱,再说公司给报的,就算不报我都给你报,这叫人多担心。我站在原地,木了,我以为这里没有人会说这样的话。这话怎么那么的亲切。言犹在耳,像你们的关爱的叮咛。

    经理把我当妹妹一样,她说她也有个妹妹,不在身边。爸,这里所有的人亲人都不在身边,相爱的人不在身边,想爱的人不在身边。于是,我只能好好的爱自己,在心里好好的爱你们。

    这个城市很漂亮,四季都有绿色萦绕。楼很高,心很高,人淡漠,爱很浅,舞台很小,只够我踮起一只脚尖,很多人都在一个人跳着,舞着,不停不休。

    不是不想停,是不能。

    那晚搬家,我汗湿了整件衣裳,发梢上滴着汗珠。我搬了很多次家了,从一个小小的旅行包到满满的一车。我们不停的搬着,像一个过客,翻转着这个城市,变着样的生活着。看起来似乎安逸,背过身去,写满一背的无奈。

    可我在坚持啊,我一直告诉自己,坚持下来的人一定会成功。所以我不会离去的。

    为你们,为我自己。

    我已经长大了,在红绿灯口,在写里楼里,在便利店里,在检票厅里,在这个城市里渐渐裉去稚嫩的外衣,不再迷茫的张着双眼。我盯着前路,继续前行,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