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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丝漫游仙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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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只兔子死的时候我正在家里上网。阿宝冲进房间的时候,我把鼠标放到一个游戏网站的超级连接上面。而阿宝那样慌慌张张的确实扫了我的兴致。它脑袋上布满了汗水,仿佛刚刚参加过森林马拉松一样。它的小尾巴也很不正常地撅的老高。

    “爱丽丝,出大事了。”它气喘吁吁地对我说。

    “什么事?”我皱着眉头看着它,觉得它真有点无理取闹。阿宝是只挺可爱的母兔子,有粉红色的长耳朵和柔软的皮毛,可是它就是有一点大惊小怪,有一点神经过敏的,可以把所有琐碎的事情都夸大成无可挽回的样子。

    “死了,死了一只兔子。”

    “兔子?”

    “是的。就是前几天来找你借铲子的那一只。”

    “sd?”我想起那只搀杂着灰色皮毛,看上去有点羞涩的兔子,它说它叫sd,想要借铲子修理它的萝卜园子。它的态度很友好,尽管我不太喜欢他那副萎缩肮脏的样子。

    “是啊。它死了。就在昨天晚上。”然后阿宝装得神秘兮兮地靠到我身边来,眼睛四周转转,好像害怕别人听见一样。我最讨厌它这一副市井小民说闲话的样子。“大概是被谋杀的。大家都这么说。”

    “哦。哦。”我又去拨弄我的鼠标,而阿宝就很生气的样子:“你到底在不在听我说话呢?”

    “你没看到我在上网吗?吵死了。”我很愤怒地冲它大喊一声。这一下可把它给吓坏了。它的眼睛红红的,向后退了一步。“对不起,不是故意的。那么我走了。”它果然转身走了。我知道它害怕我,并且想要讨好我,尽管它无论如何也无法让我满意。

    等它走到门口的时候它又调转过头来:“你真的不在乎吗?死了一只兔子。”可是它没等我反应过来就离开了。

    自从搬到兔子村来我就一直过的很苦闷。除了每天吃萝卜青菜的无味以外,还有就是我发现兔子并不是什么可爱的种族。它们大都很虚伪,而且斤斤计较。它们的羞涩也表现的不是时候。

    当初来这里是因为阿宝。其实刚开始的时候阿宝还是有它可爱的地方。比如它总是很体贴,而且很懂得挖掘生活的乐趣。我们经常在v镇(也就是我居住的哪个小镇)附近的小山坡上游荡,采摘那些新鲜的野花,或者躺在青草上看蓝天和白云。这样可以消耗整整一个下午。那时候我的日子实在是太平淡太无聊了。每天上学放学,在学校看老师死板的脸,和同学讲一些重复过无数遍的话题。我们的镇子太小了,以至于连一点让人兴奋的新闻也很少出现。我在固定的时候回家,然后吃妈妈做的那一锅不知道放了什么原料的汤,也许是在屋子后面疯长的菌类,我不知道。晚上睡觉的时候,甚至连我的梦都是和凉白开一样,或者是梦到老师讲课的内容,或者就是梦到一大片静止不动的湖水。水底的图案居然和我们家洗脸盆底部的图案一模一样。

    阿宝是突然闯进我们家的兔子——谢天谢地,它可以算是我平静如死水的生活中的一抹亮色。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还是很感激它的。那天天空漂浮着奇异的血红色云朵。有人说这是不祥的征兆,可是我才不信这一套。我依然跑到村外面的草地上去玩耍。顺便我也想看看这奇异的不多见的天色。当那些有着青白色卷边的血色云朵向着村庄的方向呼啸而来的时候,阿宝出现了。它一出现就是那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后来我明白它大多数时候都是这个样子。它提溜地转悠它深红色的大眼珠子,耳朵惊恐地竖起来。它飞快飞快地奔跑着,直到撞到了我的身上。

    我刚想教训它,因为它太不礼貌,它甚至连一声抱歉都没有和我说。可是阿宝似乎不顾一切地把头塞进了我的怀抱里。它害怕的一阵哆嗦。有好长一阵子我都只能任由它这样,我们谁也没有说话。最后阿宝抬起头来说:“我害怕极了刚才。”我诧异地看着它,眼睛就像车轮那么大。因为你知道的,它是一只兔子,而它竟然会说话。这比那团怪异的云还要怪异。

    阿宝对我的意外却很镇定:“你应该接受这个现实,我就是只会说话的兔子。并且,我是母的。”

    “你为什么到这里来了?我是说,你原来住在哪里?”

    “兔子村。是的,我住在兔子村。我来这里是因为我想到处走走。”阿宝回答我。

    “也许你可以住在我家。你可以在这里多呆一段时间。”我提议,其实我是想要有个人,有只兔子也行,来陪伴我,来陪伴我过着冗长无聊苦闷的日子。于是阿宝点头了,它就这样留在了我家。

    一般人在的时候它就沉默着,不过一旦只剩下我和它,它就会没完没了的罗嗦个不停,评论这个评论那个,一个劲地发牢骚。可我并不觉得烦,至少阿宝说出来的东西是新鲜的。就算那内容不新鲜,看一只兔子说话也总是很新鲜的。而且有人陪着说话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那时候我就是这么想的。而现在我简直感叹自己的愚蠢。我怎么会认为蜚短流长地讲别人闲话和不断抱怨是好玩的呢?现在阿宝的一切行为和话语都让我烦透了。

    大部分时候我们还是有话题说的。更加无聊的时候阿宝就会说起它在兔子村的幸福生活——听起来那真是快乐极了。它说兔子村坐落在一个平静的小山坡上。村里住的全是兔子(这是自然的)。大家靠种胡萝卜和白菜为生,一部分自己吃,另一部分就拿到更远的兔子镇上去买。村庄虽然小,可是到处洋溢着快乐的气氛。兔子们总是很幽默(阿宝补充:就像我一样幽默。我点点头,心里想阿宝还算可以了)。它们喜欢开一些小玩笑,也会恶作剧,这让村子里每天都充满着欢声笑语和各种各样说也说不完的新鲜事(注意,这就是吸引我的地方)。村外有一片小树林。很茂密。可是老兔子们总是和小兔子们讲这片树林的可怕之处,据说它是兔子公主被巫婆施了魔法以后,患上了脱毛症。这样,它掉下来的大把大把的毛发,就长成了这样一片神秘的森林。据说进去的兔子出来以后,就全变成了秃毛的怪物。

    “可怕,可怕极了。”阿宝一边哆嗦着告诉我。

    “真的吗?听起来兔子村真的很好玩。”我说。

    “那当然。”阿宝信誓旦旦地向我保证。

    那是一个天气晴朗的下午。野生的小菊花开遍了山崖,黄色的星星点点,在如蜜汁般的阳光下漂亮极了。同时这阳光也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它让昏昏欲睡的人们突然生出某种奇怪的念头。更要命的是,一旦他们有了想法,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实现它。我就是在这样的阳光下,做出了这个决定。

    “阿宝,你想家吗?”

    “当然想。”

    “那我们去兔子村吧。我和你一起去。我想看看那里是什么样子的。”我恳求阿宝。它想了一会就答应了。看的出来它有点兴奋,它的红宝石眼睛闪闪发光。我也是开心的很。想到自己终于要告别这一成不变的无聊生活,离开被作业和庸俗的生活所纠缠的生活,我简直开心地要叫出声来了。我没有和妈妈说什么。我甚至没有回家。因为我只把它当作一次冒险,一次只需要一个下午就可以完成的冒险。我想我天黑之前一定又要回去喝妈妈煮的汤,这样的想法虽然让我觉得厌倦,但是也透出某种安全的信息。所以我就跟着阿宝走了。向着那一片祥和的白云深处走去。可是谁知道我竟然回不来了呢?

    到达兔子村的路很奇怪。你明明看清楚了每一个经过的地方。但是却永远也回想不起来。我恢腊1k窃跹嫒夏切瓷先ゼ负跻荒r谎男赖摹d训乐黄咀乓恢煌米拥闹本酰课颐桥郎弦桓錾酵罚缓笞耆胍桓霾恢幽睦锩俺隼吹亩囱ǎ僮吖淝耐u溃詈罂吹揭淮笃逖樟慕ㄖ?

    “那就是兔子村。”阿宝郑重其事地告诉我。啊,我看清楚了。兔子村有着奇形怪状的房子,又刷成各种不可名状的颜色。果然如阿宝所说,是个好玩的地方。兔子们也很热情。晚餐吃的是胡萝卜抄青菜,也很和我的胃口——至少比妈妈的汤要好喝些。

    夜幕降临的时候,我对阿宝说我想回家。阿宝劝我晚上回去不安全。于是我决定第二天再走。可是第二天我还是没走成。第三天我依然没走成。而第四天早晨阿宝告诉了我实话。

    兔子村其实是一个存在于梦幻中的村庄。也就是说一旦你进来,你就没法出去了。因为它和现实生活根本是两个世界。阿宝之所以能够出去,是因为它赶上了三百万年一次的失控回旋。在这个回旋里梦幻与现实中会出现一个通道。现实中的人们会看到一些不可思议的东西——比如我看到了阿宝。而梦幻中的人们也可以有机会跑到现实中去。不公平的是,从梦幻掉入现实的人在回旋消失以后还可以回去。反之却不行。阿宝当然不是自己跑进回旋里去的,它没有这个胆子。它只是刚好在回旋附近择菜,而被不小心卷入的。

    “那么就是说,下次回旋要等三百万年以后?”

    “是的。”阿宝看着我的眼神有点内疚。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生气地质问它。

    “因为我想要有个人陪我回来。”我转过脸去不理它了。我感到一阵生气和悲哀。我开始想念我曾经生活的世界,想念我的妈妈和同学。不过这一切都于事无补。哦,我为我的好奇心付出了代价。但最终我还是接受了阿宝的建议,打算在兔子村好好地生活下去。除此之外,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在我来到兔子村的第103天,sd死了。死的出人意料。它的身体上没有伤痕,也没有任何挣扎的痕迹。可是它就是死了,没有了呼吸和体温。按理说梦幻世界里的人是不会死的。它们会永远的存活,甚至都不会老——这也是值得安慰的一点。所以sd的死对这里的人来说简直就是天方夜潭。甚至“死”这个词都是阿宝提出来的。它去过外面的世界,它懂得怎样来形容那种僵硬没有知觉的现象。

    村子里面骚动了。而且是很大的骚动。小兔子们的语文课程里终于添上了死这样一个词语。而且老师面容严肃地向它们解释着——尽管老师也不太明白什么叫死亡,它们大部分都找阿宝来请教。于是阿宝变成了兔子村最忙的大忙兔。而老兔子们就一遍一遍探究sd的死因和一些深刻的哲学问题,到最后它们把自己也给搞糊涂了。于是阿宝了这方面的权威。它每天忙着接听电话,开课外补习,参加各种会议。甚至它还在电台里搞了一个专门讲述死亡的节目,成了万兔景仰的著名电台主持人。

    至于为什么是它,而不是我。除了我不是个兔子以外,还因为我比较懒。我宁愿天天呆在屋子里上网,或者睡觉,或者进行我绵绵无期的思乡。对其他的一切我都失去了兴趣。103天的生活让我终于明白,兔子村也不过是个无聊的地方。我只不过从一个无聊的地方到了另一个无聊的地方。每次想到这个都让我沮丧。传说中的神秘森林其实只是因为有一个危险的沼泽,不适合未成年的兔子独自玩耍,所以老兔子们就编了那样一个故事来吓唬它们。而阿宝口中活泼可爱的兔子们变成了和它一样面目可憎的小市民。

    sd的死也许是我期盼已久的新鲜事。可惜的是我对这一切都已经失去了兴趣。

    阿宝的风光持续到一个星期之后就消失了。因为第二只兔子死了。第二只兔子叫v。它是只母兔子,耳朵中间长着雪白的长毛,并且梳成一个辫子。它的屁股肥硕,是兔子村有名的美女,自然也是公兔子们追求的对象。值得一提的是:死去的sd也是她的众多爱慕者之一。这也为后面大家推断是一种恶性传染病引起的死亡做出了合理的解释。v也死在家里,也没有伤口。阿宝,当对死亡的新鲜感消失了以后,不再能引起大家的注意。相反,死亡的恐惧遍布了整个村庄。日日晴空万里的村庄第一次笼罩上了一层黑云。

    阿宝被关进了监狱。因为兔子的死亡让它获得了巨大的经济利益,也让它出了名。而且它去过现实世界,它知道怎样让兔子死亡。更重要的是,有人看到阿宝和sd吵架,也有人听过阿宝说v的坏话。而我呢,我整天闭门不出已经成为不争的事实,所以根本没有人怀疑到我。我继续上我的网,睡觉思乡。没有阿宝和其他人打扰的生活简直是太美妙了。

    最后它们找不到任何证据而放了阿宝。阿宝眼泪涟涟地回到了家里,并且用一种恶毒的眼神看我。此前它一直很信任我,并把我当作它的知心好友。可是现在它对我的态度改变了。它认为它被关进监狱全都是我的错,是我透露的风声——只有我知道它说过v的坏话,而它和sd的争吵也是在我们的屋子里进行的。另外它也开始怀疑我了。尽管它没有明确说出来,实际上它已经很少和我说话了,但是我可以感觉到它在怀疑,它甚至怀疑sd和vd都是我杀的。而我向外界透露它和死者之间的不合也是为了让自己逃避罪名。我没有什么好说的,因为那些消息确实是我透露出去的。我只是希望它暂时在家里消失一段日子,让我耳根也清净清净。结果怎么着,我还是达到了我的目的。

    第三只兔子死了以后,村里流传是瘟疫来了。

    第四只兔子死了以后,这种说法被老兔子们承认了。各大媒体都开始提醒民众要注意卫生和养成良好的生活习惯。而警察总署却依然不死心地追查着所谓的真相。当然他们什么线索也没有发现。

    他们自然是不会发现什么的。因为我把一切都隐蔽的很好。因为我是爱丽丝而不是一只愚蠢的没有脑筋的傻兔子。我可以杀兔子不着痕迹,我可以掩人耳目地进出自如,还可以轻易散布瘟疫的谣言。这一切,又怎么是那些低智商的兔子可以想象的出来的呢?

    唯一让人不安的就是阿宝。它太敏感以至于怀疑一切。而且它和我住在一起,我的夜间活动谁知道它发现了没有。这样的担心让我开始惶恐。虽然蹲监牢也许是件刺激的事情,可是毕竟太危险了。没有无聊到发疯我还是不要这样做为好。我一直小心翼翼地不让阿宝发现我的异常行踪,并且避免和它正面说些什么。可如我所料,最终有一天它还是摊牌了。

    “爱丽丝,你真的不在乎吗?已经死了那么多兔子。”第十七只兔子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它终于开口问我。就如它第一次问我的那样。

    “你别烦我。”

    “你还是想逃避不是吗?”它拿出最新的报纸,指着上面死去的兔子照片说“你昨天晚上出去了,不是吗?我看到了。”

    “那又怎么样呢?”

    “不怎么样。可是你每次出去后,都会有兔子死去。只要我把这些告诉最高法院,你就会被怀疑的。不是吗?”阿宝的眼睛发出愤怒的光,看来它不是说着玩的。

    “阿宝,别这样。这些东西根本不足以成为证据。没人会理你的。”

    “但是我就是要说。你不是也和他们说我和sd,和v有过节吗?现在轮到你了。”

    我坐在椅子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就知道会这样,阿宝就是这样一只不知好歹的兔子。它就是这样八婆地让人讨厌,而且它还自以为是的固执。它以为它是什么,它还是当年那只大家崇拜追捧的名兔子吗?现在它的话已经没人听了。看到它这副样子我就讨厌。简直厌恶到了及至。

    “阿宝。你不要怪我。”最后我说。阿宝的眼睛发出最后一丝恐惧而差异的光芒,最终暗淡了下去。它始终是只很胆小的兔子。尽管有时候它表现的天不怕地不怕。

    而我也是很煞风景的,杀兔如麻的爱丽丝。尽管有时候我可以装的于世无争的样子。只是无聊的生活让我想要来点有意思的玩意。而杀戮一旦开始。

    你知道,怎么也停不住。

    我知道阿宝的尸体第二天就会登上报纸的头版头条,它也终于又一次成为了人们的焦点。它的纯白色皮毛会让喜欢恐怖故事的孩子神魂颠倒。而我也一样。我那张看上去干净善良的脸庞会成为比神秘森林更可怕的,兔子村的传奇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