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林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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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月不是我的生命。我在11月出生,命里注定是张牙舞爪的蝎子。但我的生命和许多的6月有关。那里曾经经历过一些鲜活。他们都停留在6月。高中毕业的时候我们装作依依不舍的样子。我记得林佐,那时候,他给我写很长很长的信,他大学的时候我们保持密切的联系,打很多的电话,坐很久的火车,见很多次的面。但是我大学毕业的时候我们已经没了消息。我把他差不多忘了。林佐是我表哥的好朋友。

    6月底大学结束。安子请我在罗马假日狠吃了一顿,2个人的饭局,竟然有些尴尬,平常都是我带着大帮的姐妹赴他的邀请。尽管我们是8年的老同学,可是那样子我还是觉得不自在。后来他说他考上了本院的研究生,要求我留在那个城市,我摇了摇头。我又不爱他,况且那时候我竟然有些厌倦他周末固定的电话查岗,他又不是我什么人,管我太死,我就厌倦他的存在。还好他也不恨我,依然关心我是否幸福快乐,一直。只要我有什么活儿求助他,他一定尽力解决,这让我有时哟些愧疚。

    毕业聚餐把啤酒当饮料,灌醉后满大街找木每,可是我找不着他,他在北京,那么远,我们隔着时光的隧道说话。在2000年3月遇见木每,那时候我已经学会了喝酒,不多,1瓶,已经足够我东倒西歪。那时候还有一个叫小付和一个叫生姜的女孩陪着,小付听说毕业后去了珠海,生姜则去了哈尔宾,前几天还接着生姜的电话,她说小秋你怎么样?我要结婚了。哦,我说还蛮好的挺幸福的。那时候我们晚上3人常常在一家叫“快乐”的酒吧喝酒,可是小付自从去珠海后我们再也没联系。

    木每是我心坎上割不断的疼,关于他,我已经不能再说什么。

    7月我在广州,广州是个闷热的城市,我从美院毕业后就只身来到广州,找房子,找工作,搬家,失业,在这个拥挤的城市里居住。而且我所居住的街头巷尾充斥着暗娼,嫖客,乞丐,小偷,欲望,蚊子,杂乱无章和老鼠。每天我背着很大的包雏形在中山路上,步行。我喜欢一个人走路,孤孤单单的,有段时间公司附近“天涯”音像店常常播放一首曲子,那声音听上去很纯净,感觉很美,很干净,唱的是英文,我至今还记不得那曲子的名字,所以我后来一直在找欧美音乐,我想没准偶尔我会再次听见它。

    我任职一家广告公司做广告策划,趁间隙常常站在14楼的窗户旁,看对面街道上过往的人群和车辆,天空的蓝和云的白,衬托那个城市最高的楼层在城市灰蒙蒙的空气下漂浮的姿势。我是那家公司那年唯一应聘的美院毕业的本科生,每天穿牛仔裤和运动鞋上班,素面朝天,偶尔化妆用的也是杂牌子化妆品。人事部的苏小姐第一次见我就说,沈小秋你怎么可以穿牛仔裤和运动鞋上班?那是她给我的第一句话。但是我不去理会,我穿牛仔裤上班和她有什么干系?

    我还是那样穿着,遭到那些女人的嘲笑,那些女人每天都在八卦,说这说那,只有我一人不参与,这是我与她们不同的地方。工作上我尽职尽责,和那些女人隔着玻璃搭档。这让我看上去鹤立鸡群。而且她们还暗恋我们的上司,给他抛眉眼。然而我不,我每天下班后还要去麦当劳餐厅兼职,摸桌子拖地我都愿意。我只想赞够了钱,背上行囊去西藏或者更远的地方走一趟,我哪有什么时间哪有什么闲情逸致和他们争吵?

    但是终于有一天我还是腻了。我向上司递交辞职报告的时候,我们的guī头上司还装模作样的挽留。我领了那份该得的薪水头也不回的走出哪家公司,已经没什么值得我去留恋。而且那样的环境让我感觉世界浑浊不堪,我怎么可以让我年轻的生命荒废在那个勾心斗角的地方?这样想的时候我甚至松了口气。我觉得甚至可以为自己终于脱离苦海庆祝一下。

    辞职那天我一人坐在肯德基餐厅。用手机给母亲打电话,告诉母亲说一切挺好的。广州挺好的,挺温暖,气温比家里高许多,不要穿面袄,不需要穿很厚的毛线,而且那时候的红花羊踢甲也开着呢。今天休息打算去看珠江呢。告诉母亲说都放心呢都会照顾自己了遇见了很多很多的好心人。

    但是父亲在电话里求我,让我回家。父亲说乖女儿,广州不好就回来,要不我去那接你?我说不。

    太阳直烈烈的照着,突然想到要去寻找工作,想到父亲和母亲,觉得自己和那座高层大厦一样,在灰蒙蒙的城市里漂浮。

    那样想着的时候我觉得有些沮丧。

    坐水上巴士去珠江对面。天空突然大雨,滂沱而下。我在雨中收到木每从北京发来的信息。我们在g市相遇,在另一个城市依靠中国电信来取暖,而且我们还用圆珠笔写信,方方正正的,那时候我上班悠闲有空,刚毕业的大学生,总是没更多的活干。只有我养过的万年青,青青翠翠的在瓶口朝我微笑,偶尔和一些老太说话,但是他们生硬的粤语实在让我难懂。那些日子看手头的广州日报,看里头许多的专栏,泡立顿红茶,让人过的没有一丝指望。

    后来偶然知道小王子,听说写不错,去天河购书中心找到它。买回来,看多四五遍,告诉木每,给他讲小王子可爱的想法,记得里面精彩的台词,驯养和玫瑰花,那时候我是想过愿意被木每驯养的。但是现在我都忘了我当时还有什么想法。后来包装精致的寄给木每,里面有我的读书笔记。落款用陈月。我们刚刚认识的时候我骗他说我姓陈名月,因为母亲姓陈。后来叫惯了他说懒的改,我想人都有一样的惰性,他那样叫着的时候我也就习惯了自己的改名换姓,为他一人。

    那会儿北京的冬天正下着大雪,而南方没有。木每在凌晨的雪地里告诉我大雪来了,可是我却流泪了。我想象自己是一个穿红衣的女子,站在白色的世界里和他一起看雪的白那会是怎样的幸福?关键是我很多年没见过大雪是怎样的白。

    木每说雪公主,你忧郁的容颜让我牵念。木每热心热胆的叫我,况且我真的没胆,况且我真的会心疼。

    木每他下周出差广州,让等他。

    但是木每没有来。

    我给他信箱写信,给他q上留言,给他传呼留言,给他手机发信息。我在广大操场等他,听刘德华在广播里深切的呼喊,风起,云涌,他没来。

    一周后木每在电话里说他母亲在乡下病逝。说丫头对不起。

    房东要以2倍的租金租给另外的人。让我们限时搬家。没有时间去埋怨,没有时间去牢骚,如果不想睡大街,就得立马找房子。

    石头让我去她那吃饭。石头也是我表哥同学,大学毕业一直在广州。石头说小秋你不知道林佐也在广州吗?林佐一直在找你,不知道吗?林佐大学毕业直接留在广州中医药大学附院,然而我是真的不知道呢。

    原来林佐和石头一直有联系的。

    从石头那里知道了林佐的电话。

    给林佐打电话,猜猜我是谁,林佐很诧异的语气。我说林佐你要请我喝咖啡。

    关于木每,我已经不能再说什么。我很早就知道和木每只能走到这一步,对木每的记忆,我删除了大段大段。只是记得后来,木每还是来了。我们在越秀山上看五羊石雕,那时候已经是第二年春天,广州的天空响起了春雷。

    我收到木每送的第一枝也是最后一枝玫瑰,我们从越秀山下来的时候遇见卖花的小女孩,小姑娘拉着木每的手说大哥哥,给你女朋友买束花吧,你看姐姐那么开心。木每眼睛看我的时候我说不要。可是他眼里有微笑。

    在林佐单位附近的咖啡屋等他。想象林佐会是什么样子的出现在我眼前,我们那么久没见面。

    对不起,附院有急诊手术,主任要我帮他带课,来晚了。

    抬头,深蓝色衬衫,灰色西裤,高瘦,目光温和,我在一瞬间连呼吸都来不及,而且还是那么的熟悉,和他握手,他的手指瘦长干净白皙。

    沈小秋,你来广州也不招呼我。

    过去的一切又历历在目。

    见到木每的时候我已经搬到了林佐那里去住,他两房一厅的房子,我们一人一间。他负责弄饭。

    和木每后来就渐渐的散了消息。书上说,爱一个人,就要离开他。爱他,就要离开他。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爱一个人就要离开他,然后怀念一辈子。我和木每就那样淡淡的离开了。

    我后来在一家杂志社工作。负责校对。与我的专业根本不搭界。但是我做的非常开心而且顺利。老总亲切随和,我们同事关系相处融洽。没有勾心斗角,阿谀我诈,我们互相帮助。

    林佐是个秩序井然的人,各种书籍摆设和cd,分门别类,摆放整齐。换下的衣服和鞋子随手就洗了。而且他做的一手好菜,清淡可口。

    相比之下,我就显的很没面子。那阵子我忙着考试,整天忙的团团转,房间一团糟。林佐帮我整理房间,打扫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给我养的花儿浇水晒太阳。我说谢你林佐。林佐说我们的朋友,照顾你是应该的。我笑笑,林佐就这样,有礼有度,体贴入微,又保持距离。

    我的胃从此被娇惯坏,从此拒绝泡面和快餐。告诉林佐,问他,什么样的女子才配他?

    那会儿林佐在煲汤,排骨玉米山药汤,我不知道那东西是不是山药,因为林佐说吃玉米可以美容,排骨可以补钙。所以他最拿手的就是排骨汤。我喝的时候总是咬牙切齿的说要他换另一种口味。然而固执的林佐他不。

    林佐不答,我说,林佐,以后谁嫁你真幸福。

    林佐转身削了很大一个苹果。用白皙的手递给我。可是我喜欢吃不削皮的苹果。

    份内的任务已经完成,提前下班。终于偷得浮生半日闲。路过菜场,拎了排骨,黄豆,鸡爪。这个时候,林佐应该还在医院。

    我兴冲冲的拎着东西往回家的路上走。在回家的路的前面,看见林佐和一个女子,欢笑的讨论着什么。那女子的普通话夹着本地的口音,很明显的粤音,偶尔还夹着英文。他们看上去很般配。

    我的心里坠坠的。被什么东西重重的撞了一下。沉沉的。和以前不一样的沉。

    我想我要搬家了。

    不一样不一样了。我想回家。

    梦四夜是个很不错的酒吧。我喝啤酒,有人唱齐秦的歌。

    我坐在最阴暗的角落里。听台上的人声撕力竭。

    “思念仿佛弥漫雾的丝路

    而我身在何处

    月升时星星探出夜幕

    人能仰望就是幸福

    谁懂得追寻的孤独

    爱始终缥缈虚无

    我始终一步一步忘了归途

    我不停不停付出

    我忘了忘了结束

    你值得我苦

    昨天太多深情刻骨

    我爱你怎会是盲目

    我不断不断陷入

    太过太过在乎

    想把你留住

    看不到爱情的归宿

    心永远不会平静不会满足”

    我还像个长不大的孩子,我不停不停追逐我忘了忘了结束。听音乐,带上自己的感受,难受。我喝了很多的酒,却没有醉。

    昏暗的灯光,我在音乐声里跑出来,看阳台上悬在夜空下的星星,一个陌生的男子走过来,小姐,请你喝杯酒怎么样?

    酒吧是一个充满欲望和艳遇的地方。

    如果我一回头,跟他喝一杯,我不知道结果会怎样?

    我的胃极其难受。林佐在电话里拼命找我。

    醒来的时候,林佐在身边,我说水,水。林佐起身端过一杯清水,抱住我的头,喂水给我喝。我靠在他的身上,闻着他的心跳,强劲有力,关键是,是不曾有过的亲近。林佐一向平稳不惊。我闭上眼睛,倾听。可是,我们是朋友,他照顾我,是应该的。林佐说的。

    我说我想吃苹果,不削皮。我说林佐你不知道吧。不削皮的苹果大口大口的啃也很有意思。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成天让你照顾,我要搬家了我要回家,我不要当白痴样被你照顾我可以照顾好自己。而且因为你是我表哥同学你觉得应该照顾我可是我不要这样。我不会说流利的英文不会说粤语,就不等于我不生气。我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喘气。可以听见额头上血管青筋暴露的声音。

    林佐没有争辩,他嘴巴闭了闭,他才懒的和我吵,每次都那样。

    他抱住我,眼泪弄湿了他的衣服。她是我主任的女儿,已婚,夫妻恩爱,只是来拿一份科研资料。

    我一直想找那样一个女子,她吃我做的饭,她让我心疼,为了她,我考医科大研究生,可是她竟然不知道。沈小秋,你真的很笨。

    林佐用他的手捧着我的脸,拿我的耳朵靠着他的心脏,他的心跳依然有力,让我彻底屈服。

    后来有人问我怎么就和林佐结婚了。我说喝酒后就成了,林佐天生就是拿来配我的,就那样,你们不相信也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