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最后的超级战士铁骨铸钢魂权谋天下:姑姑太撩人特种兵之军人荣耀张雯小龙雯雯错误的邂逅重生之绝世弃少程璟然赵苏禾

一秒记住【书香小说网 www.shuxiang.la】,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匆匆躲在附近树后的赫连远听着那两个女人的闲谈,然后见到凶悍奶娘快步远离的身影,除了没被察觉的放心之外,又不禁有些复杂滋味。

    原来平常这个他在捡拾残肴剩饭的时辰,她大小姐正在午睡,醒了之后还有点心可吃,也难怪自己在这儿绕了好几天也见不着她一面虽说人各有命,但这个“命”还真是悬殊得令他牙痒痒。

    小小年纪的她要什么就有什么,凭什么吃不下、睡不好?

    “那个,你”赫连远还杵在树下发愣,一声明显压抑的含糊轻唤却突然在不远处响起,他自然而然的抬头一看,蓦然瞪大了眼,看向那个明明应该在睡午觉的丫头,此时却像只猴子似的攀在高高的围墙边,有些艰难的探出一颗小头颅朝他张望。

    他急急走了过去,气急败坏却又不忘压低了嗓子“你在干嘛?”

    “跟你说话。”她眨了眨眼儿,一脸诚实。

    “跟我说话需要爬到围墙上?”

    “我不爬上来的话,你怎么看得到是我在叫你呢?”搞不好会以为是大白天撞鬼了呢!

    赫连远气闷的瞪着她,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丫头虽然是个千金小姐,但似乎离大家闺秀还有段距离。

    “叫我做什么?”他没好气的回道,想到她矮不隆咚的身子在围墙上悬荡的模样,心里就更加恼火。

    “你在后门边等我一下,我有点事想问你。”

    也没问他愿不愿意,她迳自扔下一句话,那颗头就缩了回去,徒留赫连远呆呆站在墙外,为了这突来的发展而反应不过来。

    她想问他事情?他有什么好让她问的?告诉她哪家的包子好吃?

    虽然摸不清她在打什么主意,但自己确实对她也有些好奇,便磨磨蹭蹭的走到了将军府的后门,莫名别扭的看着那个打开门探出头来的小小人儿。

    “要问什么快点说,我很忙的!”赫连远虚张声势的低声道。

    “那你有空吃卷饼吗?里头包了酱牛肉,很好吃”

    咕嘟吞了口口水,很忙的赫连远清了清喉咙,立刻改口道:“看在你这么诚心诚意的分上,这点时间还是有的。”

    像是料准了他会上钩,佟若宝嘻嘻一笑,拉着他就进了将军府的门,熟门熟路的躲到不远处的假山后头,坐在阴影下悄声说话。

    “堂堂将军府的千金小姐,竟然拉着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叫花子躲在这儿,成何体统?”赫连远毫不客气的大口啃着她递来的食物,含糊不清的消遣着,丝毫没有吃人嘴软的认知。

    她听了之后倒也不生气,稚气的脸上同样端起一张严肃的神情“你说得对,那吃完这些就赶紧离开吧!那些笋片鸡汤、桂花甜糕什么的我就不拿出来了。”

    “既然不成体统,那我们别声张,小声点吃喝说话也就是了。”

    乞丐当久了还真会变得什么都没有,连骨气也同样被连绵不绝的饥饿给当成干粮一般吞个精光,他立刻从善如流的改口,但还是忍不住带了一句取笑。

    “小小年纪,从哪学来这样的伶牙俐齿?小心以后嫁不出门。”

    “人说将门虎女,我爹爹是堂堂的大将军,我也不能像一般女孩儿那样畏畏缩缩的。”被他的话惹得双颊涨红,她抿起嘴,故作成熟的说道,但最终还是扭着软下了声“况且,我早就许人啦”

    吞咽食物的咕嘟声掩去她最后那几不可闻的嗫嚅,赫连远见她这副故作正经的人小表大模样,不禁噗哧一声,嘴里的饼屑也跟着喷了出来“人家那叫温柔含蓄,你懂不懂啊?佟大胆!”

    他的笑脸让她一瞬间有些恍惚,但随即便意识到他的取笑,气急败坏的站起身跺了跺脚,柔白的脸庞被羞怒慌乱染得红润,软软的嗓音则委屈的驳道:“别乱叫,你就爱欺负我!”

    “说两句就老羞成怒,你还有得学呢!”赫连远低笑两声,忽略她那彷佛两人熟识已久的嗔怪,继续吃着她的贡品,没再跟她抬杠。

    这女孩让人一见就知道家里对她是如何的疼宠珍爱,吃得少、睡不好都有人挂心着,和他这种没人照顾、没人理睬的人是天壤之别。

    难得的是她出身权势富贵之家,身带骄气是理所当然,对他这个仅有一面之缘的死要饭却全无嫌弃之貌,毫不介意他衣衫褴褛、凌乱脏污,就这么大剌剌的和他席地对坐,像个朋友一般闲聊拌嘴。

    朋友云泥之差的朋友吗?自己真是肚子里一有东西就胡思乱想,还是少作白日梦了!

    佟若宝默默的看着那张既熟悉、却又显得陌生的脸,虽然有八分确定,但他的态度却让她有了两分犹豫不决,就怕好不容易得到了希望,却会失望得更深因此已经到了嘴边的疑问,却始终说不出口,只好努力的观察再观察,就怕错认了他。

    只是她虽然闭口不语,身体却很不客气的背叛了她──

    “咕噜~~”

    赫连远嘴里还咬着饼,惊愕的瞪着那个冒出熟悉声响的小肚子,一会儿之后才缓缓将目光移上她红得几乎要泛出血来的脸蛋,直觉的想笑,又怕她再度羞恼、起了性子,只好努力抿着唇,大方将手中的饼掰了一块递给她“这就叫借花献佛了。”

    只不过手一伸出去,他便瞥见沾在自己指尖的污渍,脸上不禁一热,正想叫她自己拿别的食物,佟若宝却已经伸出嫩嫩的小手,毫不在意的接过他递过来的饼,柔软唇边还微带羞涩。

    “中午吃得少了,现在有点饿”她秀气的啃着饼,同时讪讪的解释着。

    “有饭干嘛不吃?以为饿肚子好过?”敢情她是想尝尝肚子饿的滋味?有钱人的消遣还真奇怪。

    “没东西吃的话,你是不会理我的吧!”佟若宝闷闷的说着“我这几天从绣楼上见到你在外头,本来是想偷偷溜出去找你的,但是奶娘一直跟在身边,只好用这种方法,缠着让她去帮我买东西;好不容易等到她出了门,我才有办法出来”

    她这几句话说得前言不对后语,赫连远想了一会儿之后,才噗哧笑道:“拿你几个包子,你就对我念念不忘到这个地步;今天吃了这么多东西,该不会就当成我的卖身钱,一辈子为你做牛做马了?”

    几句玩笑话惹得佟若宝双颊又是一阵火辣,气呼呼的伸出小脚丫子往他腿上踹去“我、我只是有事情想问你!”

    对于她的花拳绣腿,赫连远也没躲,就这么笑着被她踢了一下“就知道没有天上平白无故掉下包子来的好事。”

    嘴上的打趣虽然微带酸意,但他心里却是开心的。

    将军府的千金有话要问,大可找个家丁去街上将他带回来,就算只赏杯茶喝,也算是很给他这个乞儿面子;没想到她却为了和他见面说话,不惜使出这种拙劣的苦肉计好支开身边的人,让他真是啼笑皆非。

    而这些进了他肚子里的食物,八成就是她借口吃不下、然后又偷偷去拿来给他的膳食。

    “真不知该说你笨还是聪明。”他将油腻的手指随便往衣服上头抹了抹“要问什么就问吧!”

    “你发生了什么事?”她心里胆怯,问得也就迂回。

    但赫连远哪里懂得她在纠结什么,心忖大概是不好意思直接问他为什么好手好脚的却在要饭,所以才问得这么隐晦。

    “我不久之前还在客栈里帮忙做事,但掌柜的嫌我食量太大,都快把他们给吃垮,就把我赶走了。之后又一直找不到别的差事,只好”一餐吃个五碗饭很过分吗?他还算收敛了呢!

    “我不”不是要问这个啊!佟若宝焦急的微微蹙起眉,正要开口说话却又被他截断。

    “但我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最近不是听说朝廷要征兵吗?我也已经十五了,打算下次朝廷征召时就去从军,军队里应该不会让兵给饿着吧!不然怎么打仗?”

    赫连远一边将甜糕塞进嘴里,一边说着自己对于填饱胃袋的打算,随即抬头望了望后门,隐约听见一个有点熟悉的大嗓门,心里暗叫不妙“我好像听到你奶娘的声音了,你快回去吧!有什么话之后再问。”

    听他这么说,佟若宝更急了“可是──”她什么都还没问出来啊“就当我先欠着,不会赖帐的。”

    一口喝干了剩下的汤,赫连远匆匆扔下一句,站起来的同时也顺手弯身将佟若宝拉起,随即跑到方才她用来爬上围墙的梯子边,准备等奶娘进门的同时翻过墙去。

    没想到佟若宝在见到他挂在颈上、因为弯腰而落出领口的小荷包时,脸色顿时骤变,立刻跟着跑了过来,拉着他的裤脚,脸上尽是惊喜,冲口便唤道:“赫连远!”

    那明明是她绣给他的荷包,因为太丑了所以反而好认得很

    “啊?”叫那么大声做啥?已经攀上墙沿的赫连远回头看了她一眼,满脸奇怪“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她没回答他,只是又急急说道:“我是宝娃!你别说你忘记我了,我们分开还不到两年,还称不上什么女大十八变的,你肯定又在捉弄我吧?”

    宝娃又是谁?

    他皱起眉,虽然想解释,但不仅说来话长,在街头培养出来的求生本能,更是让他直觉就想避开那个比男人还强悍的奶娘,只好姑且挥了挥手,打算敷衍过去。“很高兴认识你,下次再聊。”随即翻落围墙,惊险的逃过了被那只强悍的母鸡抓起来毒打的命运。

    赫连远坐在墙边,没有立刻起身离开,反而凝神听着围墙另一头的声响,毫不意外的听见了奶娘的大呼小叫。

    “小姐,你不是在房里午睡吗?怎么跑到院子里来晒太阳?这个环儿也真是的,又不晓得在哪儿摸鱼!来,跟奶娘一起回房,除了芝麻糕,还有豆沙包子呢哎呀!怎么无缘无故的哭了呢?哪儿不舒服?肯定是这大热天的给晒坏了!快进屋里去”

    她哭了?为什么哭?因为他没有如她所愿,表现出一副与故人重逢的惊喜感?难道他们认识

    听着墙里的声响渐悄,想起之前在包子店里,她看着自己的模样也满是惊喜期待,赫连远有点坐立不安的动了动身子,不禁有些懊恼。

    其实他不记得的不只“宝娃”自己十三岁之前是住在哪里、什么身分,他都毫无记忆了,只知道某一天睁开眼之后,全身上下伤痕累累,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彷佛自己是突然从这个世上冒了出来似的。

    根据当时捡到他的樵夫大叔说,当时四周散落着马车残骸与不明的血迹,而他则滚落在不远处的山谷昏迷不醒,虽然没死,但也只剩一口气,看来是不幸遇上了土匪,脑子大概也是在那时候撞坏的吧!

    要不是身上还留着一个手工异常差劲的荷包,里头塞了张写了姓名和生辰的纸,他连自己姓啥名谁、年岁多少都不知道。

    赫连远虽然曾到附近的县衙里报了官,只是盗匪猖獗,相同的事情层出不穷,他给的线索又特别少,官府很快就将他的案子搁到一边;后来他辗转来到京城,整天忙着想办法填饱肚子,已经没多余的心力再去追究自己的过去,反正一直没人来寻,久而久之也就不再去想,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直到今天,有个他以为仅有一面之缘的女孩子,因为他不记得的事情而伤心流泪,赫连远才再度为自己遗失的过去起了疑惑。

    宝娃是谁?是她吗?自己以前和她熟稔到能够这么亲密的唤她?他努力的想了又想,但脑中还是不争气的什么线索都捞不出来。

    没办法,只好等下次见了她,再跟她说自己脑袋坏掉的事吧!他也不是故意忘记,没什么好伤心的,要是佟若宝喜欢自己这么叫她的话,那他以后就这样叫她好了。

    只不过这个“下次”却是自此没了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