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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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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出声反驳几句,又好像什么也说不出口。他别开眼,轻哼一声:“巫香兰怎么样了?”

    “我过了一半的法力,妖王也给了玉峰冰河结出的冰莲,若无观音圣水,约莫需用上两日才能完全将剑气散尽。”

    “圣水么?我再上去求一求。”稍顿,又说:“想不到这妖王倒也有心。”

    “是,他是个有心人。”

    听出他话下之意,秦广王皱着眉,道:“阿靖,你今日话真多。”

    他微一颔首。“我只说该说的。妖王确实有心。”

    “听见了听见了。”秦广王摆手。“找到心上人果然就不一样了啊。”

    钟靖目光微湛,什么话也没说,可眼梢眉角瞧得见淡淡的柔软。他确实有点欢心,从知晓香兰是月华投胎时的震愕、怀疑开始,直至现在又求得了那么多真相后,心尖上那长年的沉郁感已淡去不少。

    “打算怎么过接下来的生活了么?”

    钟靖愣了一愣,道:“只想让她先养好身子。”

    “这样”秦广王起身,摸出白羽扇,摇啊摇的。

    “阎君有话要说?”钟靖看着那把晃来晃去的羽扇。

    “不。”顿了下,才说:“只是在想香兰的事。”

    钟靖蹙了下眉心。“香兰的事?”

    “既然你已知晓她是月华转世,她亦有你一半法力,若她身子复原后,随你一道收魂伏魔,对她而言应不是太难,你看如何?”

    与他一道么?钟靖心里盘算过一回,讶然自己接下这伏魔将军一职竟已有四百多年。当初接这一阴官职位是为了寻回月华,亦是为了看那帮恶鬼的报应,如今月华都已再转世又经历死亡,那帮恶鬼也全在地狱受刑,他并无续留阴曹的理由;可任期千年,他还得再待五百多年才能卸下这个责任。

    收鬼缉魂的日子甚平淡,甚至也可说是乏味,依她现在的性子,真能忍受这样枯燥无趣的生活,陪他五百多年?再者,世人们总传言伏魔将军性喜嗜鬼,大部分的死魂见了他总远远便避开,她若随他一道做着这样的工作,必然要承受那些惊怕的目光,这样真是好么?对她又公平么?

    迟疑时,蓦然想起她痛得模糊之际,曾嚷着她想去投胎默思好半晌,钟靖缓缓掀唇:“让她投胎人间吧。”

    秦广王讶然瞪眸。“让她投胎?”

    他敛眸,道:“是。恳请阎君让她重回人间。”

    秦广王抬高下颔,半眯着眸看他。“重回人间?你为何做此打算?她不是你最挂念的人么?如今回到你身旁,你却要送她走?更间况,你还给了她你一半的法力修行,把她放回人间,岂不太可惜了?”

    “她不记得我,不记得前世,那样很好。那些不堪记忆最好随着她的轮回永埋地府,别教她再想起。让她去阳世为人,去过有七情六欲的生活,定好过随我收鬼缉魂。至于法力她前世都能因我命丧黄泉,我给一半修行又算什么?”

    “她可愿意投胎?这世意外死亡时,我让福德问过她,她可是自愿留着修练等着升阴官的。”

    想起她痛嚷着不要修练只想投胎的脸容,钟靖低眸,沉默良久后,他轻掀唇片,哑道:“她自是愿意。”

    秦厂王看了他一眼,道:“先别离开,我去去就来。”说罢,身形已淡去。

    也当真是去去就来,约莫半盏茶时间,黑衫又现,他淡声开口:“适才问了转轮王,三日后有个极好的投胎机会,本该由一名孝女前去投胎的,但她最终决定留在光明圣地修行,放弃投胎,这个机会便得让给其他生前良善或有功的死魂。若香兰愿意,我等等就同转轮王商量,把这机会给了她。”

    钟靖抿住嘴,眸光幽黯,半晌后他轻道:“有劳阎君。三日后”他又抿了抿嘴,嘎声道:“劳请福德神走一趟了。”

    师父好奇怪。巫香兰两手拉着衣襟,一张脸蛋探出屏风,偷偷觑着那负手静伫在窗前的男子。

    自前日她醒来后,他便是这么沉默。其实他本就不是话多性子,一贯冷面少话,可她就是觉得他的沉默透着古怪,因她这两日总发现他常常望着她出神。她身子不是痊愈了吗?他干嘛还一副烦恼忧心模样?再有,他今日更是古怪,待她特别好。前两日冷冷淡淡,今日又好得莫名其妙,害她现在躲在这探头探脑,也不知道到底要不要喊他一声,让他来帮忙她把衣带系好。

    想起那剑气钻入肩胛时,当真痛得要命,痛到心里都想着有机会投胎的话,她死也不要再当女的,因为生孩子肯定就这么痛。她昏迷间还几度痛醒过来,他教她持咒,她读得好辛苦,症状也才减轻那么一点点幸好前日醒来,身子全好了,不再有一丝一毫的痛意。

    好神奇啊,她还以为她会再死一次,魂散尽的,却没想到现在活蹦乱跳的。

    迷糊间知道他过给她什么,就像武侠片中看过的那些画面一样,双掌贴着背就能过真气给对方;而她也确实感受到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身体里面流窜。她好像还吃了什么东西,入口即化在嘴间,凉而不觉寒,她想那大概就是让她能这样快速复原的好东西是传说中的仙丹吗?

    她问过他,她是怎么好的,他简短一句:“该好时,便好了。”

    什么跟什么啊!她有听没有懂,然后她就发现他变得好沉默,一种近乎漠然的沉默,接着今日又异常亲切好比说,她还在睡梦中,他便唤醒她,接着在这屏风后的浴桶里备了热水,要她净洗,换上新衣;而她的新衣还是她曾说过她想试的古代衣裳,他说他一早上街买来给她的

    她是很开心没错啦,可她不会绑衣带,怎么打也弄不好那个结。她想喊他帮她,但此刻见他淡淡侧影有着郁色,似在沉思,她又觉得不该打扰他。

    “唉”叹口气,她转了转眼珠子,不意发现这屏风可真精致,这在现在的阳间该是个古物,可卖好价钱的吧?是他挑的吗?他一直都住在这里呜?

    前日醒来后,她对于自己置身的地方很好奇,确定身子无碍了,曾出去探绕过,就一个小院落,一外厅一内室;外厅也就一张桌、几张椅、一个长柜;她现在所待的这间内室便是他的寝房,一张床榻,一张圆桌和两张小凳,再加上一个矮柜和一个长柜,而这屏风就摆在寝房角落,屏风后便是洗浴的地方。

    简单,朴素,却古色古香。

    自去过光明圣地,她已不意外这样的建筑和摆设,当真就和古装电影里看过的那些差不多;她也知晓他这屋子就在光明圣地的某一角落,因为这里的白日天色浑浊、夜色阴凉,和建在阳世间的福德庙不同。

    她要一直住在他这里吗?不回去伯公那里吗?她几度想问,可他前两日那沉郁的目光却老让她问不出口。也许等等可以问问他?然后再顺便问问邱国彰后来怎么样了?品晏和邱奶奶现在又过得如何呢?

    “香兰,还没好么?”屏风前头一声低问,促她回神。

    “啊?好了。”他的声音就隔着屏风,她扯了扯衣襟,不知为何红了脸。

    “该出来了。”钟靖淡道。

    “不行啊我衣服穿不好,那个衣带就打不好,还有肚兜的带子和头发缠在一块了”愈讲愈小声,觉得太丢脸,这么大一个人居然能把衣带和头发扯在一块。懊恼时,一双黑靴映入眼,她讶然抬眸。

    “不会穿么?”钟靖觑见她微敞中衣下那件抹胸因颈带未系好而有些松松的,**了一片美肤,他面皮微微热着。

    “就带子绑不好”她低下脸,两手拉了拉半敞的中衣,有些羞怯。

    一只大掌握上她的手,牵握着她,领她往外走。她怔怔然,看着他的手,纳闷地开口“师、师父”

    钟靖带她移出屏风后,将她按坐在寝房内的圆桌前,从一旁矮柜里拿出一块干净长布,还有一个黑箱子,箱子外型和大小很像化妆箱,他将长布和箱子搁上圆桌,掀盖拿出一面化妆镜,她瞠目结舌地望着他。

    “你、你怎么会有这个?”当真是化妆箱,而且里头什么都有。化妆用的刷具、口红、眼影盒、腮红盒、粉饼等等统统都有,这不是他那年代在用的东西呀。

    “自然是买的。大街上一家卖女子用品的店铺,里头全是女子喜爱的物品,老板娘同我说现代女子都喜爱这个,我便买了来给你。”他一面道,一面拿起干布擦着她湿发,见真有几绺发丝和抹胸系带缠在了一块,他低脸,专注地解着。

    接着将她发丝往前拨,解了她抹胸衣带,重新打上结,再拉过中衣,在腋下打了结。他眼神只盯着该盯的地方,可指节不免碰上她luo肤,她红着脸,透过镜子瞧身后的他。

    “师父以前常帮女子系衣带?”

    “娶亲后才做这些事。”说罢,从箱子里找出眉刷,沾了眉粉,另一手轻抬她下颔,说:“她喜欢我为她画届,总说我画得比她好看。不过今日这些用具我头一回使用,不怎么习惯,你将就点了。”

    她明白他口中那个“她”指的是他生前的妻子。原来他生前是这样浪漫的男人,为妻画眉呢。“师父还想着她吗?”

    “想。”他细细描着她的眉。

    她有点失望,却仍带着笑容道:“真羡慕她,有师父这么好的丈夫。”

    他愣了愣,声嗓微哑:“会有的。将来,你也会有丈夫。”

    可是她喜欢的是他呀,他真的感受不到吗?抿了抿唇,她问:“今天有什么事吗?为什么要做这身打扮?”还让他亲自为她上妆。

    钟靖一顿,抬睫望进她眼底,半晌,他徐声道:“从未正式收你为徒,可你也没少喊过师父,今日这些算是我的一点心意。”让她漂漂亮亮地去投胎。

    闻言,她笑咪咪的,心里很是欢喜。“所以你是真的认我这个徒弟是吗?那我不必再回伯公那里了吗?”

    “不必。从今而后,你无须再回到那福德庙。”

    “所以我就是跟着你了?”她眼眸亮晶晶的。

    对上她晶亮中又透着毫不掩饰的情愫和眷恋神色,钟靖直起身子,负手望着窗外。“你想跟着我么?”

    “想呀!苞着你有得吃、有得穿、有钱花,还能学法术,当然想跟着你。而且我、我对你对你”“前几日,你痛嚷着想投胎。”似明白她接下去会说出什么,他出声阻挠。

    巫香兰愣了下。“我有说我想授胎?”

    “你说你后悔,你不想修练,也不想当阴官,问我能否去投胎。”

    她想了想。“我忘了我说过这种话,那一定是当时痛昏头了啊。”倏然想起受伤前的事,她仰着脸蛋,看着他线条刚毅的下颚,小心翼翼地开口:“师父希望我去投胎吗?是不是因为我那样帮着邱国彰,你还生气着?”

    他拿过搁在柜上、叠放整齐的外衣,拉起她,为她套上。“不气。你毕竟是出于好意;可阴阳终是相隔,他不能留在阳间照顾他母亲和孩子。”

    看着他好看的手细心地整理着她的穿着,她问:“那他后来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