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最后的超级战士铁骨铸钢魂权谋天下:姑姑太撩人特种兵之军人荣耀张雯小龙雯雯错误的邂逅重生之绝世弃少程璟然赵苏禾

一秒记住【书香小说网 www.shuxiang.la】,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踞龙楼与鸶莲阁之间隔着一座山水假山,而因为假山的屏障,让住在鸶莲阁的人瞧不见踞龙楼里的情况,但是从踞龙楼往下瞧,鸶莲阁里的一举一动却都尽收在楼上人的眼底,这也是慕容钦之所以要选在踞龙楼里静心潜读的原因。

    从窗内往鸶莲阁的方向眺望,慕容钦的目光随着走出阁外的小影儿移动着。

    方才童羽萱在莲池边的举止都教他给瞧光了,他愈看愈觉得自己甚是迷恋她娇俏的模样,他也非常清楚自己若想收服这个顽皮的俏姑娘,得要花多一点时间及耐性才行。

    见佳人往楼阁前来,他沉稳地抿唇一笑,将视线挪回案桌上的纸笔,临时有感而发地提起笔,落下李白的怨情一诗。

    美人卷珠帘,深坐蹙娥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

    时间算得真准!才刚收笔,童羽萱的身影便出现在房门外了。

    抬头一看,慕容钦故作惊喜的表情。

    “羽萱,你来了!”

    “我怕你在这儿读书闷热,特别替你端来木耳莲子汤去暑。”为了不让自己突来的造访显得奇怪,她找借口来解释自个儿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跟随在后的红蕊立刻将手上的点心搁在慕容钦的面前。

    “姑爷,这是小姐交代厨房熬的莲子汤,特别滋养润喉的喔!”

    “喔!”慕容钦笑着端起瓷碗,望着童羽萱说道:“想不到你这幺关心我。”

    “我嗯”她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只好腼腆地笑着响应。

    见慕容钦低头享受美食时,童羽萱才用力地瞪了红蕊一眼,警告她的多嘴。

    明明就不是这样,红蕊竟敢替她加油添醋,要是让人家知道这莲子汤根本不是她吩咐厨房煮的,别人还以为她是个爱借花献佛的人呢!

    红蕊窃笑在心里,却装出一脸无辜的表情。

    “娘子调配的美食确实风味奇佳,倘若能天天享用如此美味的珍馐,我想,我往后就不用住到怡心轩去了。”他当然也知道这汤绝不是童羽萱做的,只不过,为了讨她的欢心,他不得不这幺夸奖呀!

    “小姐,既然姑爷喜欢吃您的莲子汤,那我们就天天端来给姑爷喝,您说怎样?”红蕊又忙着穿针引线。

    干嘛天天送汤给他喝呀?搞不好慕容钦还以为她喜欢上他,在给他暗示呢!童羽萱可不领红蕊这个情。

    “看明儿个天气如何再说吧!”

    “小姐”想到她的小计失算,红蕊不免难过。

    踞龙楼乃是慕容庄的藏书楼阁,里面堆满了古今中外的诗、书、字、画,光是前人的真迹字画就达数十卷之多,更不用说那堆积如山的古籍有多价值连城了。慕容家几代都以文人儒士自居,除了因慕容钦体弱多病、无法进京赶考应试外,他的祖先最起码都还是个举人,而就连他中年遇难的爹爹,至少也是个秀才呢!

    她到这儿来可不是要闲话家常,不东摸摸西瞧瞧,怎能满足她的好奇心呢?

    “这些书,你都看过了吗?”童羽萱手指着一堵书墙,惊奇地问道。

    他深情眸子里有着笑意。

    “都看过了,这两天我打算要仆人将它们全搬下楼,换上没有读过的书籍上去。”

    童羽萱瞠目结舌地说道:“真的?天哪!你怎幺有那幺多的精力,浪费在这些既古板又无聊的东西上呢?”

    他浅笑着说:“这些书并不古板,也不无聊,只要你有心去研究它,你会发现它将是你一生最好的宝藏。”

    “宝藏?”童羽萱摇摇头。“它们在我眼里,只不过比石头稍有用处罢了。”

    “石头?”他纳闷。

    “是呀!起码当找不到木头生火时,可以撕几页起来用呀!所以我说比石头好用,你说是不是?”她说着自以为是的谬论。

    把珍贵的史书当柴烧,全天下大概就数她为第一人了。

    慕容钦哭笑不得地说:“你说的是满有道理的,不过,若是那顿饭真用这些书来烹煮,我想大概没几个人舍得吃吧!”

    才怪!她就肯定不会不舍得。

    童羽萱又绕到他的桌前,视线逮到案上笔墨未干的字帖上。

    “咦!这是你亲手写的字吗?写得可真漂亮美人卷珠帘,深坐蹙娥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她跟着就朗诵了起来。

    “你识得字?”他惊喜道。

    “才不是我自愿的呢!还不是爹爹找来个老夫子,强迫我要读书识字。”这就是她一直讨厌读书人的原因。

    他失笑地说:“读书是好事,岳父肯让你学识字,你应该感到高兴才对。”

    “有时好高兴的?整天读着古诗好无聊,哪有看着师兄们练剑好玩呢?而且,我才不喜欢女人哭哭啼啼的模样,丢脸死了!”

    “哭哭啼啼?”不光慕容钦不明白,红蕊也一脸迷惑。

    “你诗里写的又是泪又是恨,好象女人多没用似的。”

    听到她这番抗议,慕容钦的眼里酝酿着笑意。

    “既然娘子不喜欢,那我以后就不写这样的诗词,改挑歌颂女子传奇的故事好不好?”

    “这还差不多!”这个答复还算令人满意。

    “听说娘子的剑术不错,不知道哪天可让我开开眼界,见识见识娘子的高超武艺呢?”他投其所好地说道。

    一提到功夫,她就威风了。

    “我的剑术在童家庄算是马马虎虎,不过轻功可没几个人追得上我喔!”她甚是得意地笑着。

    “从小我就非常崇拜习武之人,只可惜我的身子并不适合练武功,不然,此刻也可和娘子相互切磋武艺。”

    以有点不予-同的眼神掠向他,童羽萱怀疑以他这种软弱的身子就算练了功夫,恐怕也只是摆摆架子、成不了大器的。不过,人家都说得这幺有诚意,她也不能太苛求吧!

    “不会武功也没甚幺损失,至少你写得一手好字呀!”

    “如果你有兴趣,我可以教你挥毫写字。”他想制造一些相处的机会。

    “这个嘛”她还得斟酌、斟酌。“我考虑看看好了,要是闲得无聊,我就来向你讨教。”

    毕竟不是每个男人都能像爹爹及黑衣那幺骁勇与充满正义,因此,她自动降低对慕容钦的要求,已不似刚成亲时那幺讨厌他了。不过那只是不讨厌,并不代表喜欢,也不代表她就会对他好一些。

    “我会永远等你!”慕容钦无时不以温柔神情来表达对她的容忍与情意。

    四目相交,童羽萱霎时迷失在他真情流露的双眸中。

    顿时,一阵阵强劲的电流借着目光穿透她的身子,让她感受到全身极不自在的紧张与难耐,令她有一股想逃离现场的冲动。

    “小姐,小姐”红蕊的声音从遥远的天际传来。

    “甚幺甚幺事?”她惊醒。

    对于自己的失神,童羽萱感到十分的忸怩不安,都是那双会放电的眼睛害的!哪有男子的眼睛长得如此迷人心魄的呢?

    “小姐,您不是说想学诗吗?趁这机会,正好可以让姑爷教您呀!”她不知道童羽萱刚才正跌人慕容钦的温柔神情里,否则,一定不愿当破坏气氛的罪魁祸首。

    慕容钦又逮到机会。“羽萱,你也想学诗词?太好了!我这儿有一大叠唐诗宋词的手稿,全送给你研究。你要是喜欢,我还可以解释它的原意给你听。”

    多嘴的红蕊!自己只不过提到慕容夫人吟的诗很凄美,也想学学,没想到她竟会在这儿瞎起哄,待会儿回房一定要训训她才行。

    “等我有空再说吧!”明明就是想学,嘴里却不承认。

    他难掩失望的表情。“如果不是真有兴趣,硬要强求,对你也是一种负担。”

    见他难过的模样,童羽萱竟然对自己无礼的态度有一点点后悔。

    “我没说我没兴趣,只不过现在没有空罢了。”

    “待会儿娘子还有甚幺事吗?”

    “甚幺事”她想想。“是是厨房里的谢婶说要教我煮一道点心,我现在就得过去瞧瞧了。”

    红蕊纳闷地问道:“小姐,我怎幺没听您提起?”

    “有啦!是我忘了告诉你。”怕小谎被戳破,她急急拉着红蕊往外走,并回过头来对慕容钦告辞。“不打扰你读书,我先回鸶莲阁了。”

    “才刚来一会儿,这幺快就要离开?”他有些恋恋不舍。

    “有空再来看你,我们先走喽!”

    她怕再多待一会儿,红蕊又不知会泄她甚幺底了。

    ***

    无聊!无聊!再加无聊!

    从踞龙楼回来以后,童羽萱做甚幺事都打不起劲儿,心里觉得闷得好慌。

    双手交缠地趴在石桌,下巴抵在手臂上,视线落在凉亭前的莲花池里,连声叹气地哼着:“红蕊,你帮我找找事做好不好?我快闷坏了。”

    红蕊手摇纶扇,为童羽萱把着风。“小姐,无聊可以找姑爷学学写字呀!您那天不是答应姑爷有空就上踞龙楼学诗的吗?”

    “答应又怎样!我才不要老住他那里跑,万一让他误会我对他有意思,那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小姐,您就别再固执了,如果让老夫人及太夫人知道您与姑爷至今尚未住在一起,您想想她们会有多失望呀!万一万一慕容夫人一气之下要姑爷再纳小妾,到时候您舍得将姑爷送给别的女人去享受恩爱吗?”

    她不是危言耸听,而是大富人家纳妾纳婢是常有之事,尤其慕容钦又是慕容家唯一的命脉,如果新嫁娘迟迟传不出喜讯,怕只怕夫家的长辈会有微词,而心生另讨新妾以传宗接代的念头。

    想到别的女人黏在慕容钦的身上,她竟感到浑身的不舒服,而且还有股酸酸的滋味自心口涌出。这种不熟悉的感觉非常不受她的欢迎。

    “要纳妾就纳妾,谁理他!反正我又不喜欢他,他爱纳几个就纳几个,只要别来烦我就行了。”她还是口是心非。

    虽然她说得如此满不在乎,不过,红蕊可发现这语气不是出于她的真心喔!

    “小姐真的不在乎?”

    “谁稀罕!”她轻哼。

    “好吧!那姑爷托我转交给您的手卷,我就甭给您了。”从袖口取了张小白纸,刻意在她面前晃了晃。

    这可引起童羽萱的兴致了!一扫适才的无精打采,她坐直了身子问道:“甚幺手卷?为甚幺你没早点跟我说?”

    “我还以为小姐不屑,所以从早上收到后,就一直不敢拿给您。小姐,姑爷给您的手卷,您是收还是不收呢?”她问得吞吞吐吐。

    她是故意刺探童羽萱的,其实,这手卷她也是刚刚才从夏儿手中拿到的。

    “不收!你拿回去还给慕容钦!”明明她的好奇心都已强烈到快要胀碎的地步,她还刻意装作毫不在乎的神态。

    这次红蕊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她进一步刺激地问:“真的不收?那好吧!我待会儿就送回踞龙楼,让姑爷去失望难过喽!”

    语毕,佯装折纸欲收妥的模样。

    “等一下”她有些犹豫了。“他有没有说,里面是写些甚幺?”

    “没有,奴婢没有当面碰上姑爷,怎幺会知道呢?小姐若想知道,何不收下一看究竟呢?”第一次觉得戏弄人原来是件这幺愉快的事,难怪小姐会对此乐此不疲。

    “我说了不收就不收,你别来蛊惑我。”嘴里这幺说,眼睛可-住捏在红蕊手中的纸卷上瞟。

    红蕊把手卷搁在石桌上,叹口气道:“天下难得有如此至情至性的男子,只是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泵爷对小姐这幺好,小姐却不能领受他的情意。唉!小姐,您难道不觉得姑爷挺可怜的吗?”

    瞧她把慕容钦说得如此痴情,她也不免动了恻隐之心。虽然并不喜欢他,但也没必要对他做得如此绝情,如果真把手卷退了回去,说不定他会伤心得再次病发呢!

    “好吧!瞧你把他说得这幺可怜,我就姑且收下了。省得你送回给他,会让他难过得吃不下饭。”她之所以这幺做,全是为他的病情着想,可不是对他真的有意思喔!童羽萱是这样告诉自己的。

    推着桌上的纸卷到童羽萱的眼前,红蕊煞是高兴地说:“小姐,既然收下姑爷的手卷,那就快打开来,看看里面写的是甚幺呀!”

    不消她说,童羽萱早就好奇死了,只是碍于面子问题,不敢表现出来罢了。

    “你想看?嗯,给你自己看呀!”说着就把纸卷推回红蕊的面前。

    童羽萱是逗着她的,因为她相信红蕊不敢打开,才故意装作大方的模样。

    果然,红蕊又将东西推了回来。

    “小姐,您别老爱开我玩笑嘛!姑爷送您的情书,我怎敢偷瞧呢?”

    “情书?”闻言,童羽萱睨了她一眼。“你方才不是说,不晓得这里面写的是甚幺吗?”

    “这那我随便猜的,您可别误会奴婢会偷看小姐的东西。”都是夏儿,说甚幺手卷里面写的是姑爷对小姐的浓情蜜意,害得她现在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这红蕊八成有事瞒着她,不套套她怎幺行呢?

    “你如果真看了,我也不会怪你的。”眼神流转着诡谲的光芒,她刻意说得轻松。

    “小姐,奴婢真的没有!是夏儿说的,她说里头写的是姑爷对您的爱慕之诗。”她可不想被小姐贴上黑色记号,只好全招了。

    童羽萱的眉梢稍往上扬,在古典清灵的俏脸上有一抹轻笑,以略带恐吓的表情说道:“还说你不知道!下次看你敢不敢再对我隐瞒!”

    “奴婢不敢了!”红蕊怯生生地应着,就怕自己日后又成了小姐恶作剧的对象。“今天夏儿掌厨,奴婢答应要到厨房帮忙,所以这会儿该过去了。”

    不赶紧逃开,待会儿若是小姐一看手卷内容来个不高兴,她可又要遭殃了。

    空气中扑来阵阵的莲花清香,洗涤着夏日炙熟的暑气,然而,她心中的沁凉不是因为轻拂的微风,而是因为握在手中的白纸绢。

    她竟也有些莫名的兴奋与紧张!

    这是怎幺回事?就算是第一次收到男子的仰慕情书,自己也不该有如此反应呀!更何况对象又是那个她本来就不怎幺欣赏的慕容钦,她实在没有理由会脸红心跳,这未免太不合常理了吧!

    心里是这幺想没错,不过翻开手卷的颤抖小手,可毫无隐藏地泄露她紧张的秘密喔!

    飒飒东风细雨来,芙蓉塘外有轻雷。

    金蟾啮锁烧香入,玉虎牵丝汲井回。贾氏窥帘韩掾少,宓妃留枕魏王才。

    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李商隐

    虽然只是短短八句诗,却道尽慕容钦对她的思慕之情,忍不住心头的一阵感动,竟让一层薄雾蒙上了她的双眸,好生怦然心动。

    心有所思地走下台阶,不自主地抬眼望向邻旁的踞龙楼;这些日子的相处,虽与慕容钦没见过几次面,但是她可以感受到他眼里流露的款款深情是真诚真意,若不是因先前的心理抗拒而使自己关闭心扉,也许她早该体会到他对自己的好。

    或许当初自己不应该负气嫁给他的,这样一个深情的男子,不值得将感情投注在一个永远不会爱上他的女人身上。她知道初见面时,自己并不是存心要刁难他,而是既然已将芳心给了那个对她不屑一顾的男人后,她的心就没有空间再容纳第二个人了,即使那个男人的心中完全没有她。

    此刻,不经意又忆起破庙的那一幕,纤指覆上双唇,想起黑衣人的那阵狂野之吻,她竟然还会有些心悸。童羽萱不明白黑衣人为何要吻她,不过这些日子来,她却明白他绝非是个大坏蛋,府里偶尔会传来关于他的消息,大都是救济水患灾民及贫苦百姓的事情。若是他非仁非义,又何苦冒着被官府缉拿之险,游走在危险的边缘呢?

    这个矛盾,大概是她心头永远无法解开的结。

    但是对于慕容钦,她又该如何理清这种矛盾又难以理解的感觉呢?

    无法了解慕容钦为何会对她产生如此浓烈的感情,但她却非常明了这种关系在这封手卷后,将会有极大的改变。在看过他的情诗后,她还能对他的情意完全视而不见吗?就算不能爱上他,她也应该把他当作朋友,而不是老将他拒于千里之外。

    就在童羽萱望着踞龙楼发呆的同时,府里的小丫鬟小碎步地跑来,惊扰了她的冥思。

    “少夫人,亲家老爷来访,少爷请您到前厅一趟。”

    是爹爹!

    童羽萱的心头一喜!“怎幺先前没听说爹爹要来呢?”

    她嫁到慕容家这幺久,这还是第一次与爹爹见面,当然分外兴奋

    “是少爷派人到童家庄,请亲家老爷过府坐坐的。”

    是慕容钦?怎幺他心细得连她想爹的心事都知道呢?

    这慕容钦到底是个怎幺样的男子?童羽萱不禁在心头起了一个偌大的问号。

    ***

    童山岳早想女儿想得心疼极了!若不是顾及女儿新嫁尚不及四个月,他早天天过府来报到了。还是乘龙快婿懂得他这当岳父的心理,知道派人登门来请他,好一解他想宝贝女儿的思念之苦。

    正当他与慕容夫人及慕容钦相谈甚欢之际,欢喜过头的童羽萱早已忘了规矩,提着裙摆大步地跑来前厅,站在门口就高喊着:“爹!”

    这一声中断了他们原本的谈话,童山岳的眼神全落在女儿身上。

    就像在童家庄一样,童羽萱一跃地搂上她爹,一径地亲他的颈子,撒娇地窝在他的肩头,声音娇媚地说:“爹,我好想您喔!”

    “宝贝女儿,爹也很想你。来,让爹瞧瞧,有没有长?些呀?”

    放开盘绕在爹爹颈上的双手,她在童山岳的面前转了一圈,让他看个端详。

    “嗯!还是你相公厉害,才短短数月,就将你养胖了许多。”

    此刻她才发现,全家子都将目光放在自己身上呢!特别是与慕容钦的目光相交那刻,一股新的悸动在周身忽地窜起,让她觉得心慌慌、意乱乱,好不自在呀!

    刚刚才对他有一层新感受,现在就马上迎上他的温柔注视,这感觉还真尴尬。

    她连忙收回令她心情慌乱的视线,将目光专注在父亲的脸上。

    “爹,您一个人过得好不好?没有我在您身边,是不是挺无聊的?”

    童山岳捏捏女儿的鼻尖,脸上亲情流露却又促狭地说道:“好!怎幺会不好?少了一个调皮捣蛋的丫头在我身边,我可清闲得很呢!”

    “爹!”

    众人齐笑,不以童庄主的戏言而有所忤。

    “亲家老爷,您难得过来咱们慕容府一道,不如就待上几天,也好让钦儿及羽萱略尽心意,好好地孝顺您一番。”慕容夫人在平时一点也看不出有失心症的模样,在她温柔婉约的笑容里,那副美丽妩媚的容颜,依旧如年轻时的动人。

    婆婆这幺说,童羽萱马上附和地赞同:“是呀!爹爹,您就在这儿住蚌几天,好让羽萱陪陪您。”

    “亲家母的盛情,童某在此谢过。不过,明日忠义镖局有分重要的镖物要运往武昌,恐怕无法承受您的好意了。”童山岳作揖,婉谢慕容夫人的邀请。

    “爹,这种小事交给程师兄去办就行了,您何必操心呢?”

    这些年来,忠义镖局的规模愈来愈大,而童山岳也早就不亲自押送镖物了。现在局里的押运工作,全都交由他手下几名剽悍的徒弟在负责,因此,童羽萱想也不想地就迸出这句话。

    “不,这次运送的镖物非同小可,托镖人指定非得由爹亲送才行;所以这趟远行,爹得亲自披挂上阵。”虽面向女儿,但童山岳的目光却落在慕容钦的身上,仿佛有种默契在彼此的眼神间交换。

    “岳父大人,武昌现正值水患,瘟疫四处窜起,您这次前去那里,可得小心身子。”

    童羽萱才注意到,今儿个慕容钦的气色好多了,一身全白的袍衣,将他俊逸非凡的形体衬托得更加气宇轩昂,一扫病魔缠身、面色惨白的阴霾。而眼略抬,与他的目光相交时,才发现那双如黑潭般的深邃眼眸,也正专注地投射在她的脸上。

    又是一股麻麻的电流袭击着她,甚幺时候,慕容钦的眼光变得如此会电人呢?

    “贤婿且莫担忧,这些事情我自有安排。倒是我这个宝贝女儿,是否给你带来头疼的地方呢?她从小就没有亲娘教诲,所以顽皮惯了,若有甚幺地方失了礼,还请你多多包涵,都是因为我这个当爹的人,把她给宠坏了。”

    甚幺嘛!哪有爹爹的胳臂往外弯的?不问自个儿的女儿有没有受人家的欺负,反倒问起外人有没有被女儿欺负了。爹爹未免太不给她面子了嘛!

    “岳父大人肯将羽萱下嫁给我,慕容已感到十分万幸。婚后我与羽萱一直都很恩爱,羽萱也能克尽媳妇的责任,是个秀外慧中的贤妻良母,娘与奶奶都十分称许她呢!”他的视线紧贴在她的小脸上,恩爱的眼神流露无疑。

    经慕容钦这一说,教她的脸颊霎时绯红了起来。他分明是替她掩饰罪行,还说得像真的一样。

    “亲家老爷,您多担心了。自从羽萱嫁到咱们家来,钦儿的病就好了许多,这都得归功她对钦儿的温柔体贴与细心照料;若说失礼,还是咱们比较对不起您,让羽萱嫁给钦儿,着实是委屈她了。”慕容夫人也跟着赞许她。

    慕容家这一老一少全为她说着好话,童羽萱霎时觉得自个儿好象犯了甚幺大错一样,低垂着头,不敢迎接那一对对善良的眼光。

    “听你们这幺说,我就放心多了。我真怕这丫头会带给你们麻烦。”

    “亲家老爷说笑了,羽萱是那幺地乖巧,怎幺会带给咱们麻烦呢?”慕容夫人笑笑地说。

    童羽萱虽然顽皮,但对长辈可尊敬得很,所以慕容夫人及太夫人一直认为她是个乖巧体贴的媳妇。至于慕容钦与童羽萱分房而眠的事,她们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因此,慕容夫人才会对童山岳的担忧以玩笑置之。

    童山岳瞅了一眼身边的女儿,而童羽萱则背着众人对着爹爹吐吐舌头,扮了扮鬼脸,细声地说:“爹,我嫁到慕容家很守规矩的,您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他还是半信半疑,并轻声的说:“你能当个好媳妇,爹是最高兴的了。慕容钦是个好丈夫,你可别欺负人家。”

    “爹!”就算爹爹不相信,她也得装得像一点,深表抗议。

    童山岳再亲昵地拧拧女儿的脸颊,才转向慕容夫人道:“局里还有要事需处理,童某就此先告辞,他日从武昌回来,再登门向慕容夫人及太夫人请安。”

    “亲家老爷这幺快就要回去?妾身已吩咐下人设宴,何不用过午膳后再走呢?”慕容夫人急急挽留。

    “多谢亲家母的盛情,只不过明儿个一早就得出发,有很多事尚未交代清楚,若再耽搁,怕会误了明天的行程,还请夫人原谅。”

    “既然亲家老爷有事,那妾身也不敢强求,不过改天,亲家老爷可不能再这幺来去匆匆,得让咱们好好地招待您一番才是。”慕容夫人轻声细语地说着。

    童山岳掬着笑睑道:“一定、一定!那童某先告辞了。”

    “岳父大人,小婿送您。”慕容钦作揖,温文有礼地一躬身。

    “爹,我也送您。”见爹爹转身,童羽萱也跟了上去。

    慕容夫人则在厅门前送客。“亲家老爷好走。”

    再行个礼,便随着慕容钦与童羽萱步下台阶,住庄门口前去了。

    ***

    当他们站在慕容庄大门遥送童山岳之时,童羽萱以为慕容钦是为了爹爹更相信他们夫妻俩的恩爱情深,所以才刻意牵上自己的手。谁料,爹爹的马骑都已走远了,他却一直没有松手的打算。

    “咳,咳!”她轻咳了两声,以作暗示。“我爹回去了。”

    他性感的薄唇上有一抹似笑非笑的优雅曲线。“我知道。”

    从他大掌中传来的是热呼呼的温暖,这温暖竟令她有股窒息的感觉,甚至连心跳也加快了许多。

    “那你还不放开我的手?”童羽萱说话的语气,让人听来丝毫不觉是愠火,倒有几分像似娇气的嗔语。

    他促挟地一笑。“如果我说不呢?”

    这句话像是一阵夏末的微风,轻轻地吹皱了童羽萱心头的一片心湖。有一分莫名的情愫牵动着她,而她一点也不喜欢这种突生的感觉!这种感觉是她所不熟悉的,是她陌生的,她甚至害怕去面对它。

    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在,只好将心灵的悸动化为一阵愠怒,努起了嘴儿训道:“是谁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的呀?”

    深湛的黑眸中,总可以看见一丝丝的柔情蜜意。但童羽萱不喜欢看见它们,就算她已决定不再与他为敌,她还是不喜欢他用那种如化骨柔情的眼神看着自己,因为因为她发觉自己的矜持,已渐渐在他的温柔之中瓦解,而这也是她最害怕的事。

    “我一直遵守承诺,没有逾越的喔!记得当日曾答应娘子,只要你不愿意的事,我绝不勉强你,我不明白哪里违背了承诺?”

    “谁说没有?你没有经我的允许,就擅自牵着我的手,现在又死皮赖睑的不放,还说你没有违背自己的诺言?”她反驳着。

    慕容钦笑得更加迷人心魂。“刚刚牵上娘子的玉手时,没有得到你的抗议,我以为娘子是暗许我如此做呢!”

    “你——你——”她被堵得一时无话可说。“那是因为我爹爹在这儿,我不想给你难堪,你休想得寸进尺,以为我已经喜欢上你,答应让你毛手毛脚!”

    纵然她气得七窍都生烟了,他还是不改笑容,依然气定神闲地笑着说:“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娘子别生气,我这就松开这不规矩的手。”

    他的手一放,她的掌心遂凉了起来,而心竟也跟着降低了温度,有股捉摸不着的失落感自心底深处窜起。她微微地抬起头,望进眼里的,却是慕容钦变眸中那分诉不尽、道不完的思慕相思。

    喔!不,不行!她得赶快逃离他那对温情的眸子,再望下去,连她唯一的理智都会沉沦在他不断流泄的感情底下。

    “我要回房了!”

    说穿了,是她害怕面对他的温柔、他的体贴、他的善解人意,童羽萱害怕承认在心里深处,老早就对他泛起的好感。

    在童羽萱转身之际,慕容钦突然开口:“我送你的诗,还喜欢吗?”

    她一怔,马上回答:“肉麻死了,一点也不喜欢!”

    “真的一点都不喜欢?”

    童羽萱没有回头,因此看不见一抹失望在他眼底滑过。

    “我要回房了!”说完,拔了腿就跑,她怕听到他难过的声音,她怕自己会发起大慈大悲之心,告诉他,其实她很喜欢他写的这首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