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多事之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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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夜风飒飒，英王府，南书房。龙天澈正执笔攒写奏折，却是久久未能下笔，萦绕心头，仍有挥之不去物事。
肃穆立于案前的夜影忽而低声——“来了！”
他抬手，示意勿动。
灯火摇晃，忽尔白影推门而入，却是意外之人。
“英王殿下！”元誉作揖，一身白衣，在背后的夜色衬托下，特别的显眼张扬。
“本王所等，竞是元誉太子，着实意外！”龙天澈搁笔，抬手示意“请坐！”
“多谢殿下盛情！”虽是如此，元誉并未坐下，却道：“英王殿下夜深不在温柔乡，必然已知小王深夜拜访的目的！”
龙天澈绕过书桌走向元誉。“太子只身前来，便如此笃定本王会给你解药！”
“小王与殿下远日无冤，近日无仇，南良与天朝素来交好，殿下不会这个忙也不帮吧？”元誉半开玩笑似的。
“诚如太子言，但太子伤本王爱妃在先，劫侍女在后，这笔帐又如何算？”
“在来天京的途中，小王麾下侍从不幸中了金蚕之毒危在旦夕，幸而在醉翁楼得知花灵姑娘身怀绝技，那夜闯王府实属情非得已，为此多有冒犯，小王愿当面向英王妃与花灵姑娘道歉”元誉此言，却是诚挚至极，与原先的随性大相径庭。
不料，龙天澈道：“道歉？！敢伤我的人，先接下我一招！”说时，掌风已出。元誉空手接招，两人便就着南书房不大的空手过起招来。
夜影抱剑静立，冷眼看着。
招过三式，龙天澈倏地收招，笑道：“太子好功夫！”
元誉也收起势，立于原处，下一刻，心口气血翻腾，一口腥血涌出口，滴落在地上精致的织绵上，他身形一晃，微笑：“多谢手下留情！”
“该谢太子今夜来对了地方！”龙天澈回到书桌后坐下。
“哦？”“若太子今夜去的是怜菊轩，本王便不是如此好相与！”
“殿下与王妃，确实令人羡慕！”元誉说道，脑海浮现一张娇颜。
不再多谈，龙天澈道：“夜影，叫灵儿过来！”
夜影点头，默默转身出门。元誉再次拱手：“元誉记住殿下这份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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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飞来一大群五彩鸾鸟，盘旋于皇宫上空久久不去的奇景在天京城内传了个家喻户晓，宫城里发生什么事百姓们自然一无所知，只道天降祥瑞，金碧皇朝国运昌隆。八月桂花飘香！由于桂树好活，香味又讨喜，既可当香料也可酿酒，因此天京的百姓在屋前屋后都喜欢种上那么一两棵，到了桂花开的季节，皇城处处桂香浮动。秋天已到，响的余威还在，但已不若之前的炙人了。安详的午后，孩子们把桂花揣在兜里袖里，在街上奔跑时一路散发阵阵清香。
一年一度的中秋节庆就要到了，长安街上卖应节果品、糕点、香烛弹位比比皆是，每个摊子前都站了一大群人。特别是马大娘家的饼铺，门前更排了一条长长的人龙，大家都在等着今天的月饼出炉。
干等着也是无聊，于是有人边等边说东家道西家。
“你们听说没有？前些天京城飞来一大群好看的五彩大鸟的事？”
“张大嫂，不是我说你见识少啊，早在大鸟飞来的时候，我和我家那口子在市集上就看到了。当时市集上还有很多人，大家都从没看到过这样的奇景！”
“吴婶子，我想你一定还没听说，不然也不会说我见识少了。我说的可是另一回事儿！”
“是什么事啊？”
“你知道对面街的孙大娘的儿子是宫门护卫吧？我今天早上去采买水果的时候遇见孙大娘了。她亲口跟我说，那群美丽的大鸟根本不是冲着皇太后来的！”
“可那天是太后的生辰宴啊？不是为了太后，那还能冲着谁来啊？”
“我跟你说啊——”张大嫂刻意压低声音说“宫里那些当差的，都说是因为柳昭仪和英王妃！”
“原来是咱京城的两大美人啊？你快说说看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说是冲着她们来的？”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张大嫂得意的说“太后大寿那天，柳昭仪和英王妃在那个叫什么凤凰胆子上给太后跳舞弹琴，谁知刚跳着怪事就发生了！那群大鸟突然飞到她们头上，边飞边叫，后来连其它的鸟儿也全都飞到台子边来，把那些大人们都看得呆住了。”
旁边有人问：“真有这样的怪事？”
吴婶子催道：“后来呢？”
“后来柳昭仪和英王妃跳完舞，琴一停，那些五彩大鸟和其它的鸟儿就全都飞走了！”
“那些大人们看了都没说些什么吗？”
“皇上呢？皇上当时也在场吧？他有没有说什么？”一群三姑六婆七嘴八舌的追问。
张大嫂摆了摆手要他们别吵，这才说：“最重要的不是这个啦，我听大娘说，现在皇宫里都在传说，柳昭仪是九天凤凰下凡，是注定要做皇后娘娘的命格！”
有人疑问：“现在的皇后娘娘不是柳昭仪的亲戚吗？”
“这有什么？有机会谁不想做皇后？不想做就不会进宫了！”
马家饼铺内，听得津津有味的看堂小姑娘这时也忍不住插嘴：“你们不是说还有英王妃也在吗？那她是不是也注定要做皇后了？”
“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端着新鲜出炉的月饼出来大堂的马列大娘一听自家小姑娘这么说，赶紧过来把一大托盘的月饼“碰”的往桌上一放，饼屑都溅到等待买饼的人群里了。她横眉竖眼：“张大嫂子，你可别在小孩子面前讲这种事，要是我家小孩子一个不小懂事说错话了，怕你当不起杀头的大罪！”
“马大娘，我们只是说柳昭仪，可没说英王妃什么，你怎么能怪到我头上呢？”
将两袋子月饼扔给最靠前的张大嫂和吴婶子，马大娘吆喝道：“总之，你们东西拿了就快点走，别在我这乱嚼舌根！”
“走就走，要不是看在你家老马的份上，我们还不想来这买呢！”张大嫂提起袋子就走。转过身，不由对并肩的吴婶抱怨：“哼，杀头？这种事情就算大伙儿都不说出来，心里还不是有个想法？！”
街上一阵马蹄踢踏声，接着数匹骏马飞驰而来，在马家饼铺前经过，大家只看得见为首的人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托着明黄卷宗。
“那是宫城的禁卫军！”
“最前面那个好像是宫里的公公吧？！”
“他们往东华街去了！不知道又是去找哪位大人了！”
天京城中，除了座北朝南的紫禁宫城，城外还有四个大区，分别被东华街西华街以及最热闹的长安街隔分开。其中，东区与南区座落了为数不少的官家豪宅，几乎一半的王公大臣府邸都集中在此。英王府位于南区，国丈府及柳学士府都位于东区，两区由长安街及东华街交错相连。禁卫军驽马由长安街转入东华街，很快的便在一座气派的府宅前驻了马。
“圣旨到！柳大学士接旨！”
柳府大门迅速自两边打开，小厮赶忙去通报。很快的，柳应杰出现在门口，拱手相迎。“不知汪公公驾到，有失远迎！”
“恭喜柳大人，贺喜柳大人，咱家给你报喜来了！”
偷瞄了一眼汪泉手中的圣旨，柳应杰假意不明所以的问：“不知老夫喜从何来？”
“柳大人不用问，进去接了圣旨便知分晓！”于是一行人入内。
隆康二年，八月初七，圣旨下，柳昭仪才德兼备，为太后献舞迎来百鸟朝贺的祥瑞之兆，晋封为贵妃，特令择吉再进行加封典礼。其父正三品翰林院学士柳应杰加封为正一品吏部侍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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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昭仪封妃之事尽管朝中大臣有的赞同、有的反对，臣工们纷纷上书劝谏，几日来闹得沸沸扬扬，终不敌少年天子的一意孤行，如今一切已成定局，册封大典就定于今年十月初二。进宫半年不到，未有子嗣，却册立为妃，柳涵玉可谓金碧皇朝第一人了。其父亲柳应杰原只是翰林学士，专司草拟内制之职，例带知制诰衔，如今连升二品，进了朝廷的行政中枢尚书省，也更靠近了行政核心！可谓父凭女贵，也进一步证明了隆康皇帝对他女儿的专宠！
相对于柳涵玉的节节攀升，宗政无瑕自盛宴归来却和龙天澈陷入了一种无言又莫名其妙的怪异中。宗政无瑕知道他怪她不该在宫宴中锋芒太露，她本也不爱受人注目，那天却鬼使神差的刻意去大张旗鼓引起别人的注意，并且还对政事多加议论！
她想，那一天，她不但激怒了一直告诫她不能参与政事的父亲，还惹恼了她的夫君哩！只是现在想起，竞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窃喜，搬回一城的感觉，真好！
宗政无瑕一手拿着水瓢，一手提着小水桶，在新落成的怜菊轩中为临秋的花草浇水。经过花匠数月的悉心栽培，此时园中几片菊花圃中的菊花都生长得很好，郁郁葱葱绿得喜人。
将怜菊轩前前后后的花草都浇了个遍后，她才放下水桶和木瓢。桂花的清香扑鼻而来，远处丫头们嘻闹着，紫竹正在摇桂树，逸菊用托裙接着被摇落的桂花。她会心的一笑，站累了，看看四下没有桌椅，干脆就在园圃的埂上坐了下来，眼睛盯着广袤的蓝天出了神。
只是啊，逞一时的惬意，总会有接踵而来的烦扰，三天前，太后又让张临来召她入宫——
“瑕儿，这两天澈儿是不是跟你呕气了？”舒太后一边逗鸟，漫不经心的问身边的宗政无瑕。
宗政无瑕不明白太后为何突然提起这些，只是说：“也说不上呕气！不过，他似乎是有点不太高兴！”
太后微微一笑。“那天我就看出来，澈儿不想你上台献艺，你啊，怎么就不肯顺着他一点？”
“前天是无瑕不顾王爷的意愿，太后训诫的是！”太后散了一些食物给笼里的鹦鹉，拍掉手上的余屑，张临立即递上手巾。用手巾净完手后交回给张临，她道：“哀家不是要责怪于你，只是想提醒一下，做为女人，要懂得柔能刻刚的道理！你这样惹得皇儿不悦了，让哀家也为你担心！”
宗政无瑕当下一笑。“王爷虽然有些恼，到底没有为难无瑕！”
“事情不在于为难不为难，哀家在宫里呆了三十几年，对这些早看透了！”太后牵起她的手，两人一同回到露天的石桌旁坐下。“一个男人，当他爱你的时候，对你千依百顺，任由你耍着性子也不当回事！但这都是有限度的，一但你踩出了他的容忍范围，那时后悔也来不及了。想当年，我也是宠冠六宫，不过才几年光景后，便无人问津了！”回忆当年事，太后眉眼间多了几缕哀伤，让宗政无瑕当下心里差异万分。
“太后？”
“过去的事，就别再提了！”太后收起一不小心显露的情绪，笑着说“哀家第一眼看到你就喜欢上你了，因此才想以过来人的身份提醒一下你。澈儿不比寻常男儿，他自小就被当成未来储君教育着，而如今也是大权在握的亲王——虽然他现在只有一名侧妃和两妾室，来日仍然会有更多女人出现。你可要仔细留神，不能因为现在得到他的宠爱就任由着性子，否则将来吃亏的是你！”
“谢太后教诲，无瑕当谨记在心，以后也会多注意自己的言行！只是——”宗政无瑕犹豫是否能将心里的想法直说。
太后鼓励道：“有什么就说，现下没有外人，你就当是在跟婆婆谈谈心！”
宗政无瑕直视太后，见她满目慈祥，笑得真诚，于是放心直言：“由来只有新人笑，谁人听得旧人哭！男人若果真要变心，就算女人做什么都没法让已经变了心的人再回心转意，那么女人也大可不必去做些讨好之事，做什么都是枉然，与其苦苦哀求或是怨恨于他，还不如从此断了所有想望乐得清静！太后说是吗？”
“瑕儿，你？”太后完全没想到这样的话会出自一名新婚燕尔十八当年岁的小女子之口。只有一个失去宠爱的女人，才会有如此哀凉之语，她怎么会？要不是龙天澈和她之间的柔情她在宴席上看得明白，定要以为宗政无瑕早已失宠！
“无瑕胡言的，太后请莫怪罪！”自己的想法并不是人人都能接受，宗政无瑕当下将所有的心思化为淡然一笑。
“没事儿，哀家看得出你也是个倔强的孩子！”太后只是笑，看着前方，思绪有些飘远，隔了会才又说“哀家曾经也是个倔强的人，只是，对于嫁入皇家的女子来说，太倔强了并不是件好事！”
“无瑕知道！”
“都说做皇室的媳妇是飞上枝头成凤凰，其实皇室的媳妇是天下最难做的媳妇！嫁入王府也有数月，我想你多少也有些体会了，说来给哀家听听吧！”
“皇室的女子，其言行举止皆要是天下女子的典范，无论是从内在的德才兼备、大度能容或是容貌的端庄高雅，仪态的矜贵从容，处处皆不能有失皇家威仪。”这是宗政无瑕出嫁前从苏嬷嬷天天在耳边念着身为王妃的种种里总结出来的。
“说得好！那么，你可知身为皇家的媳妇，除了你方才讲的这些，还有什么是必须要做到的吗？”
不明白太后所指为何？宗政无瑕当然也没有胡乱说，微微一笑道：“请太后明示！”
“‘齐家、治国、平天下’！在皇室‘齐家’则是每一个皇后王妃要学会的第一件事，而身为一个贤慧的皇家媳妇，不但要能齐家且要帮助夫君解忧，为他的‘治国、平天下’、为朝廷尽一己绵薄之力！”太后和蔼的脸上神色略显严肃的看着她问：“瑕儿，我说的这些你也都能做到吗？”
宗政无瑕被听得心中一震，敛神回答：“如果有别的女子可以做到，那么我也一定能做到！”
“好，有瑕儿这句话，证明哀家果然没看错你！”太后欣慰的点头，却又叹了口气“哀家多么希望，皇上的后宫，也能有像你这样的女子来为他分忧！”
“太后何必叹息，现下皇后和德妃把后宫治理得有条不紊，皆都是皇上的贤内助啊！”“这只是表面！实际上，皇后有魄力，但心思不够细致，也许是由于出身将门所以缺少了女性的圆融！德妃理性心细，可惜对别人缺少了包容心！她们二人互相猜疑，私底下斗来斗去的事儿哀家都看在眼里，也没让哀家少操一些心！”
“儿孙自有儿孙福，太后何不放宽心些？”
“哀家本也不想管这些事，希望可以安心的在这长宁宫逗鸟、颂佛经，怎耐皇上初登大宝，朝野内外尚需整顿，每天见着皇上批阅奏折到深夜，哀家怎么能让后宫的事再去烦扰到他呢？更何况，皇上和澈儿之间的事也一直让人揪心。”太后神情肃穆“哀家老了，也不知还能为他们操心多久！”
“皇上和王爷之间？”宗政无瑕只觉得心惊，隐隐觉得太后接下来的话非同一般！
“张临，你让她们先退下吧！”
待一众宫女太监退下后，太后道：“奴才们都下去了，咱们婆媳之间，就说点知心话吧！”
“是！”宗政无瑕没有说话，看着站在一丈开外的张临，忽然发现她们现在坐的石桌所处的地方三面环水，除了张临看守的唯一通路，其余三面陆地离此都很远，在此说话，决计不用担心被人不小旋到——不知是否有意为之！
“相信你多少也看得出来，皇上和澈儿之间，关系并不是很好！”太后说。
宗政无瑕听了心里更觉惶惶。
“原本，皇上和澈儿感情还不算差，但自从皇上登基以来，他们两兄弟的感情就开始每况日下，如今更有越演越烈之势，我实在担心哪！”
“太后在担心什么？”她如是问，心里却在怀疑：照寿宴那日的观察，龙天澈和皇上的关系并不糟糕。
“哎，澈儿拥兵自重，皇上又年轻气盛，他们如果起了冲突，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无论皇上还是澈儿出事都不是我想见的，我只希望他们能明白我的苦心，可以化干戈为玉帛！只是，这两个孩子都听不进我的话，这皇上多少还看在我是他母后的份上收敛些，而澈儿他也许，能劝得动澈儿的只有瑕儿你了！”
“太后希望无瑕做些什么？”心下，已然明白太后今天找她来的真正目的了。
“这一年多来，我无时不刻都在担心他们，虽然至今没真起冲突，但看得出他们两个都快忍不住了，主要的原因就是澈儿手上的兵权！他有那枚先皇赐与、能调动天下兵马的令符！因此，我希望你可以劝澈儿交还虎符，释出手中兵权！”
“虎符？”宗政无瑕觉得一颗心快被震憾占满——太后，终究是说出来了。
“瑕儿，我可以保证，澈儿只要交出兵符，回到封地，皇上绝对不会为难他。相反的，少了虎符作为导火索，他们两个就没有理由再发生冲突！”
“太后，这事，我怕我”
她的推拒很快被打断。“瑕儿，你可以的！”太后直视着她“这些事，我本不该对你说，但事关重大才不得不说。现在外头传闻你和柳昭仪是凤凰之命，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一点宗政无瑕尽管觉得自己很无辜，也不得不承认人言的可畏！
“这意味着，有心之人拿这次百鸟齐鸣来大做文章，这样下去，皇上和澈儿的关系难免因为流言而更加难于化解了！若演变到兄弟短兵相见，届时朝野动荡，国不能安，若不提前制止，战乱一起必将生灵涂炭！瑕儿，这天下的事本来和我们女人家毫无关系，可就是因为我们嫁入了皇家，天下安否，也变得和我们息息相关了！”
“我”为了天下苍生？好沉重的词啊！面对太后希冀的目光，心头沉重的宗政无瑕垂下了眼。
“瑕儿啊！”太后起身，绕过桌子，温暖的手扶上她的肩“听相国说你生性淡泊，把你牵连进来也实在太为难你了，看你这样子哀家心里也不好受！这样吧，你先回府去，其它的事我们过些天再说吧，别有压力！”
她能没有压力吗？
“小姐，这些桂花苞酿酒够了吗？”
逸菊的声音在头顶传来，让宗政无瑕回过神来，看着她手中满满一篓的桂花苞。“够了，先拿回去清洗一下吧！”
摇桂树摇得满头大汗的紫竹抹了抹额头的汗，问：“小姐，你刚才在想什么想得入神呢？”
宗政无瑕淡笑着，没回答小丫头的疑惑，这几日她心里感触良多，终是无法对任何人言语！“菊儿，你觉得，太后大寿那天，小姐为什么不顾王爷和爹爹的不悦执意那么做？”
逸菊略略想了下，问道：“小姐想帮柳昭仪？”
她点头，又摇头。“这最多算兴起，只原因之一！”
逸菊又想了下，眼睛一亮“小姐也想帮那位南良第一舞姬红绡姑娘吧，菊儿也看得出她留下来并非本意！”
“菊儿又说对了，可这，也只是其中之一！”至少，皇上已经答应让红绡回南良了，算是好事一件，但寿宴上南良使者不甚欢喜的神色，她也是留意到了。
“还有其它原因？难道——”小丫头想着，却不太敢确定。
“怎么？说来小姐听听！”宗政无瑕淡淡娥眉一扬，很想知道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爹身丫环有何独特见解。
逸菊终于还是说了出来：“难道小姐，是为了王爷？！”
“为了他？”宗政无瑕奴了奴嘴，有些不确定的说“其实，最重要的原因，我自个儿也说不清，但事情都做了再想这些也无济于事，呵呵！”
仰头望向湛蓝奠空，感受西风拂脸的惬意，她说：“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安份点躲在王府修心养性一阵子，不然爹爹真要和我断绝父女关系就惨了！”
“老爷那么疼您，怎么会舍得跟小姐断绝关系，老爷只是说说气话而已啦！”
“爹爹他——当真是生我的气了啊！”想起以往父亲对她帝爱，又想起前天从长宁宫回来后，紧接着便收到父亲特命人送来的书信，说是她再不听家训任意妄为，对朝政多加议论，便要与她断绝父女关系，满纸严词训诫让她不由的一声轻叹。
“老爷应该也是一时生气才写了那封信给小姐，小姐您别担心啊！”“反正事情做都做了，我担心也没什么用。好了，你们快去清洗桂花吧，我要酿几壶桂花美酒，等这儿的菊花一开，小姐还要酿菊花酒给你们尝尝！”
“好啊！小姐，我们多酿点，巴结府门口的守卫，到时小姐想偷偷出去就更容易了！”
“瞧你们说的，好像我酿酒都是有目的一样，讨打！”宗政无瑕站起身来，和两名丫环在菊圃间的小径上玩起追逐战来。
“小姐，竹儿说错了啦！应该是‘难得小姐学会的酿酒这绝活，要多酿点让王府上下都尝尝小姐的手艺’才对！”
满园笑声，嘻嘻哈哈，不觉时光飞逝！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夜风飒飒，英王府，南书房。龙天澈正执笔攒写奏折，却是久久未能下笔，萦绕心头，仍有挥之不去物事。
肃穆立于案前的夜影忽而低声——“来了！”
他抬手，示意勿动。
灯火摇晃，忽尔白影推门而入，却是意外之人。
“英王殿下！”元誉作揖，一身白衣，在背后的夜色衬托下，特别的显眼张扬。
“本王所等，竞是元誉太子，着实意外！”龙天澈搁笔，抬手示意“请坐！”
“多谢殿下盛情！”虽是如此，元誉并未坐下，却道：“英王殿下夜深不在温柔乡，必然已知小王深夜拜访的目的！”
龙天澈绕过书桌走向元誉。“太子只身前来，便如此笃定本王会给你解药！”
“小王与殿下远日无冤，近日无仇，南良与天朝素来交好，殿下不会这个忙也不帮吧？”元誉半开玩笑似的。
“诚如太子言，但太子伤本王爱妃在先，劫侍女在后，这笔帐又如何算？”
“在来天京的途中，小王麾下侍从不幸中了金蚕之毒危在旦夕，幸而在醉翁楼得知花灵姑娘身怀绝技，那夜闯王府实属情非得已，为此多有冒犯，小王愿当面向英王妃与花灵姑娘道歉”元誉此言，却是诚挚至极，与原先的随性大相径庭。
不料，龙天澈道：“道歉？！敢伤我的人，先接下我一招！”说时，掌风已出。元誉空手接招，两人便就着南书房不大的空手过起招来。
夜影抱剑静立，冷眼看着。
招过三式，龙天澈倏地收招，笑道：“太子好功夫！”
元誉也收起势，立于原处，下一刻，心口气血翻腾，一口腥血涌出口，滴落在地上精致的织绵上，他身形一晃，微笑：“多谢手下留情！”
“该谢太子今夜来对了地方！”龙天澈回到书桌后坐下。
“哦？”“若太子今夜去的是怜菊轩，本王便不是如此好相与！”
“殿下与王妃，确实令人羡慕！”元誉说道，脑海浮现一张娇颜。
不再多谈，龙天澈道：“夜影，叫灵儿过来！”
夜影点头，默默转身出门。元誉再次拱手：“元誉记住殿下这份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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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飞来一大群五彩鸾鸟，盘旋于皇宫上空久久不去的奇景在天京城内传了个家喻户晓，宫城里发生什么事百姓们自然一无所知，只道天降祥瑞，金碧皇朝国运昌隆。八月桂花飘香！由于桂树好活，香味又讨喜，既可当香料也可酿酒，因此天京的百姓在屋前屋后都喜欢种上那么一两棵，到了桂花开的季节，皇城处处桂香浮动。秋天已到，响的余威还在，但已不若之前的炙人了。安详的午后，孩子们把桂花揣在兜里袖里，在街上奔跑时一路散发阵阵清香。
一年一度的中秋节庆就要到了，长安街上卖应节果品、糕点、香烛弹位比比皆是，每个摊子前都站了一大群人。特别是马大娘家的饼铺，门前更排了一条长长的人龙，大家都在等着今天的月饼出炉。
干等着也是无聊，于是有人边等边说东家道西家。
“你们听说没有？前些天京城飞来一大群好看的五彩大鸟的事？”
“张大嫂，不是我说你见识少啊，早在大鸟飞来的时候，我和我家那口子在市集上就看到了。当时市集上还有很多人，大家都从没看到过这样的奇景！”
“吴婶子，我想你一定还没听说，不然也不会说我见识少了。我说的可是另一回事儿！”
“是什么事啊？”
“你知道对面街的孙大娘的儿子是宫门护卫吧？我今天早上去采买水果的时候遇见孙大娘了。她亲口跟我说，那群美丽的大鸟根本不是冲着皇太后来的！”
“可那天是太后的生辰宴啊？不是为了太后，那还能冲着谁来啊？”
“我跟你说啊——”张大嫂刻意压低声音说“宫里那些当差的，都说是因为柳昭仪和英王妃！”
“原来是咱京城的两大美人啊？你快说说看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说是冲着她们来的？”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张大嫂得意的说“太后大寿那天，柳昭仪和英王妃在那个叫什么凤凰胆子上给太后跳舞弹琴，谁知刚跳着怪事就发生了！那群大鸟突然飞到她们头上，边飞边叫，后来连其它的鸟儿也全都飞到台子边来，把那些大人们都看得呆住了。”
旁边有人问：“真有这样的怪事？”
吴婶子催道：“后来呢？”
“后来柳昭仪和英王妃跳完舞，琴一停，那些五彩大鸟和其它的鸟儿就全都飞走了！”
“那些大人们看了都没说些什么吗？”
“皇上呢？皇上当时也在场吧？他有没有说什么？”一群三姑六婆七嘴八舌的追问。
张大嫂摆了摆手要他们别吵，这才说：“最重要的不是这个啦，我听大娘说，现在皇宫里都在传说，柳昭仪是九天凤凰下凡，是注定要做皇后娘娘的命格！”
有人疑问：“现在的皇后娘娘不是柳昭仪的亲戚吗？”
“这有什么？有机会谁不想做皇后？不想做就不会进宫了！”
马家饼铺内，听得津津有味的看堂小姑娘这时也忍不住插嘴：“你们不是说还有英王妃也在吗？那她是不是也注定要做皇后了？”
“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端着新鲜出炉的月饼出来大堂的马列大娘一听自家小姑娘这么说，赶紧过来把一大托盘的月饼“碰”的往桌上一放，饼屑都溅到等待买饼的人群里了。她横眉竖眼：“张大嫂子，你可别在小孩子面前讲这种事，要是我家小孩子一个不小懂事说错话了，怕你当不起杀头的大罪！”
“马大娘，我们只是说柳昭仪，可没说英王妃什么，你怎么能怪到我头上呢？”
将两袋子月饼扔给最靠前的张大嫂和吴婶子，马大娘吆喝道：“总之，你们东西拿了就快点走，别在我这乱嚼舌根！”
“走就走，要不是看在你家老马的份上，我们还不想来这买呢！”张大嫂提起袋子就走。转过身，不由对并肩的吴婶抱怨：“哼，杀头？这种事情就算大伙儿都不说出来，心里还不是有个想法？！”
街上一阵马蹄踢踏声，接着数匹骏马飞驰而来，在马家饼铺前经过，大家只看得见为首的人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托着明黄卷宗。
“那是宫城的禁卫军！”
“最前面那个好像是宫里的公公吧？！”
“他们往东华街去了！不知道又是去找哪位大人了！”
天京城中，除了座北朝南的紫禁宫城，城外还有四个大区，分别被东华街西华街以及最热闹的长安街隔分开。其中，东区与南区座落了为数不少的官家豪宅，几乎一半的王公大臣府邸都集中在此。英王府位于南区，国丈府及柳学士府都位于东区，两区由长安街及东华街交错相连。禁卫军驽马由长安街转入东华街，很快的便在一座气派的府宅前驻了马。
“圣旨到！柳大学士接旨！”
柳府大门迅速自两边打开，小厮赶忙去通报。很快的，柳应杰出现在门口，拱手相迎。“不知汪公公驾到，有失远迎！”
“恭喜柳大人，贺喜柳大人，咱家给你报喜来了！”
偷瞄了一眼汪泉手中的圣旨，柳应杰假意不明所以的问：“不知老夫喜从何来？”
“柳大人不用问，进去接了圣旨便知分晓！”于是一行人入内。
隆康二年，八月初七，圣旨下，柳昭仪才德兼备，为太后献舞迎来百鸟朝贺的祥瑞之兆，晋封为贵妃，特令择吉再进行加封典礼。其父正三品翰林院学士柳应杰加封为正一品吏部侍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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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昭仪封妃之事尽管朝中大臣有的赞同、有的反对，臣工们纷纷上书劝谏，几日来闹得沸沸扬扬，终不敌少年天子的一意孤行，如今一切已成定局，册封大典就定于今年十月初二。进宫半年不到，未有子嗣，却册立为妃，柳涵玉可谓金碧皇朝第一人了。其父亲柳应杰原只是翰林学士，专司草拟内制之职，例带知制诰衔，如今连升二品，进了朝廷的行政中枢尚书省，也更靠近了行政核心！可谓父凭女贵，也进一步证明了隆康皇帝对他女儿的专宠！
相对于柳涵玉的节节攀升，宗政无瑕自盛宴归来却和龙天澈陷入了一种无言又莫名其妙的怪异中。宗政无瑕知道他怪她不该在宫宴中锋芒太露，她本也不爱受人注目，那天却鬼使神差的刻意去大张旗鼓引起别人的注意，并且还对政事多加议论！
她想，那一天，她不但激怒了一直告诫她不能参与政事的父亲，还惹恼了她的夫君哩！只是现在想起，竞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窃喜，搬回一城的感觉，真好！
宗政无瑕一手拿着水瓢，一手提着小水桶，在新落成的怜菊轩中为临秋的花草浇水。经过花匠数月的悉心栽培，此时园中几片菊花圃中的菊花都生长得很好，郁郁葱葱绿得喜人。
将怜菊轩前前后后的花草都浇了个遍后，她才放下水桶和木瓢。桂花的清香扑鼻而来，远处丫头们嘻闹着，紫竹正在摇桂树，逸菊用托裙接着被摇落的桂花。她会心的一笑，站累了，看看四下没有桌椅，干脆就在园圃的埂上坐了下来，眼睛盯着广袤的蓝天出了神。
只是啊，逞一时的惬意，总会有接踵而来的烦扰，三天前，太后又让张临来召她入宫——
“瑕儿，这两天澈儿是不是跟你呕气了？”舒太后一边逗鸟，漫不经心的问身边的宗政无瑕。
宗政无瑕不明白太后为何突然提起这些，只是说：“也说不上呕气！不过，他似乎是有点不太高兴！”
太后微微一笑。“那天我就看出来，澈儿不想你上台献艺，你啊，怎么就不肯顺着他一点？”
“前天是无瑕不顾王爷的意愿，太后训诫的是！”太后散了一些食物给笼里的鹦鹉，拍掉手上的余屑，张临立即递上手巾。用手巾净完手后交回给张临，她道：“哀家不是要责怪于你，只是想提醒一下，做为女人，要懂得柔能刻刚的道理！你这样惹得皇儿不悦了，让哀家也为你担心！”
宗政无瑕当下一笑。“王爷虽然有些恼，到底没有为难无瑕！”
“事情不在于为难不为难，哀家在宫里呆了三十几年，对这些早看透了！”太后牵起她的手，两人一同回到露天的石桌旁坐下。“一个男人，当他爱你的时候，对你千依百顺，任由你耍着性子也不当回事！但这都是有限度的，一但你踩出了他的容忍范围，那时后悔也来不及了。想当年，我也是宠冠六宫，不过才几年光景后，便无人问津了！”回忆当年事，太后眉眼间多了几缕哀伤，让宗政无瑕当下心里差异万分。
“太后？”
“过去的事，就别再提了！”太后收起一不小心显露的情绪，笑着说“哀家第一眼看到你就喜欢上你了，因此才想以过来人的身份提醒一下你。澈儿不比寻常男儿，他自小就被当成未来储君教育着，而如今也是大权在握的亲王——虽然他现在只有一名侧妃和两妾室，来日仍然会有更多女人出现。你可要仔细留神，不能因为现在得到他的宠爱就任由着性子，否则将来吃亏的是你！”
“谢太后教诲，无瑕当谨记在心，以后也会多注意自己的言行！只是——”宗政无瑕犹豫是否能将心里的想法直说。
太后鼓励道：“有什么就说，现下没有外人，你就当是在跟婆婆谈谈心！”
宗政无瑕直视太后，见她满目慈祥，笑得真诚，于是放心直言：“由来只有新人笑，谁人听得旧人哭！男人若果真要变心，就算女人做什么都没法让已经变了心的人再回心转意，那么女人也大可不必去做些讨好之事，做什么都是枉然，与其苦苦哀求或是怨恨于他，还不如从此断了所有想望乐得清静！太后说是吗？”
“瑕儿，你？”太后完全没想到这样的话会出自一名新婚燕尔十八当年岁的小女子之口。只有一个失去宠爱的女人，才会有如此哀凉之语，她怎么会？要不是龙天澈和她之间的柔情她在宴席上看得明白，定要以为宗政无瑕早已失宠！
“无瑕胡言的，太后请莫怪罪！”自己的想法并不是人人都能接受，宗政无瑕当下将所有的心思化为淡然一笑。
“没事儿，哀家看得出你也是个倔强的孩子！”太后只是笑，看着前方，思绪有些飘远，隔了会才又说“哀家曾经也是个倔强的人，只是，对于嫁入皇家的女子来说，太倔强了并不是件好事！”
“无瑕知道！”
“都说做皇室的媳妇是飞上枝头成凤凰，其实皇室的媳妇是天下最难做的媳妇！嫁入王府也有数月，我想你多少也有些体会了，说来给哀家听听吧！”
“皇室的女子，其言行举止皆要是天下女子的典范，无论是从内在的德才兼备、大度能容或是容貌的端庄高雅，仪态的矜贵从容，处处皆不能有失皇家威仪。”这是宗政无瑕出嫁前从苏嬷嬷天天在耳边念着身为王妃的种种里总结出来的。
“说得好！那么，你可知身为皇家的媳妇，除了你方才讲的这些，还有什么是必须要做到的吗？”
不明白太后所指为何？宗政无瑕当然也没有胡乱说，微微一笑道：“请太后明示！”
“‘齐家、治国、平天下’！在皇室‘齐家’则是每一个皇后王妃要学会的第一件事，而身为一个贤慧的皇家媳妇，不但要能齐家且要帮助夫君解忧，为他的‘治国、平天下’、为朝廷尽一己绵薄之力！”太后和蔼的脸上神色略显严肃的看着她问：“瑕儿，我说的这些你也都能做到吗？”
宗政无瑕被听得心中一震，敛神回答：“如果有别的女子可以做到，那么我也一定能做到！”
“好，有瑕儿这句话，证明哀家果然没看错你！”太后欣慰的点头，却又叹了口气“哀家多么希望，皇上的后宫，也能有像你这样的女子来为他分忧！”
“太后何必叹息，现下皇后和德妃把后宫治理得有条不紊，皆都是皇上的贤内助啊！”“这只是表面！实际上，皇后有魄力，但心思不够细致，也许是由于出身将门所以缺少了女性的圆融！德妃理性心细，可惜对别人缺少了包容心！她们二人互相猜疑，私底下斗来斗去的事儿哀家都看在眼里，也没让哀家少操一些心！”
“儿孙自有儿孙福，太后何不放宽心些？”
“哀家本也不想管这些事，希望可以安心的在这长宁宫逗鸟、颂佛经，怎耐皇上初登大宝，朝野内外尚需整顿，每天见着皇上批阅奏折到深夜，哀家怎么能让后宫的事再去烦扰到他呢？更何况，皇上和澈儿之间的事也一直让人揪心。”太后神情肃穆“哀家老了，也不知还能为他们操心多久！”
“皇上和王爷之间？”宗政无瑕只觉得心惊，隐隐觉得太后接下来的话非同一般！
“张临，你让她们先退下吧！”
待一众宫女太监退下后，太后道：“奴才们都下去了，咱们婆媳之间，就说点知心话吧！”
“是！”宗政无瑕没有说话，看着站在一丈开外的张临，忽然发现她们现在坐的石桌所处的地方三面环水，除了张临看守的唯一通路，其余三面陆地离此都很远，在此说话，决计不用担心被人不小旋到——不知是否有意为之！
“相信你多少也看得出来，皇上和澈儿之间，关系并不是很好！”太后说。
宗政无瑕听了心里更觉惶惶。
“原本，皇上和澈儿感情还不算差，但自从皇上登基以来，他们两兄弟的感情就开始每况日下，如今更有越演越烈之势，我实在担心哪！”
“太后在担心什么？”她如是问，心里却在怀疑：照寿宴那日的观察，龙天澈和皇上的关系并不糟糕。
“哎，澈儿拥兵自重，皇上又年轻气盛，他们如果起了冲突，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无论皇上还是澈儿出事都不是我想见的，我只希望他们能明白我的苦心，可以化干戈为玉帛！只是，这两个孩子都听不进我的话，这皇上多少还看在我是他母后的份上收敛些，而澈儿他也许，能劝得动澈儿的只有瑕儿你了！”
“太后希望无瑕做些什么？”心下，已然明白太后今天找她来的真正目的了。
“这一年多来，我无时不刻都在担心他们，虽然至今没真起冲突，但看得出他们两个都快忍不住了，主要的原因就是澈儿手上的兵权！他有那枚先皇赐与、能调动天下兵马的令符！因此，我希望你可以劝澈儿交还虎符，释出手中兵权！”
“虎符？”宗政无瑕觉得一颗心快被震憾占满——太后，终究是说出来了。
“瑕儿，我可以保证，澈儿只要交出兵符，回到封地，皇上绝对不会为难他。相反的，少了虎符作为导火索，他们两个就没有理由再发生冲突！”
“太后，这事，我怕我”
她的推拒很快被打断。“瑕儿，你可以的！”太后直视着她“这些事，我本不该对你说，但事关重大才不得不说。现在外头传闻你和柳昭仪是凤凰之命，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一点宗政无瑕尽管觉得自己很无辜，也不得不承认人言的可畏！
“这意味着，有心之人拿这次百鸟齐鸣来大做文章，这样下去，皇上和澈儿的关系难免因为流言而更加难于化解了！若演变到兄弟短兵相见，届时朝野动荡，国不能安，若不提前制止，战乱一起必将生灵涂炭！瑕儿，这天下的事本来和我们女人家毫无关系，可就是因为我们嫁入了皇家，天下安否，也变得和我们息息相关了！”
“我”为了天下苍生？好沉重的词啊！面对太后希冀的目光，心头沉重的宗政无瑕垂下了眼。
“瑕儿啊！”太后起身，绕过桌子，温暖的手扶上她的肩“听相国说你生性淡泊，把你牵连进来也实在太为难你了，看你这样子哀家心里也不好受！这样吧，你先回府去，其它的事我们过些天再说吧，别有压力！”
她能没有压力吗？
“小姐，这些桂花苞酿酒够了吗？”
逸菊的声音在头顶传来，让宗政无瑕回过神来，看着她手中满满一篓的桂花苞。“够了，先拿回去清洗一下吧！”
摇桂树摇得满头大汗的紫竹抹了抹额头的汗，问：“小姐，你刚才在想什么想得入神呢？”
宗政无瑕淡笑着，没回答小丫头的疑惑，这几日她心里感触良多，终是无法对任何人言语！“菊儿，你觉得，太后大寿那天，小姐为什么不顾王爷和爹爹的不悦执意那么做？”
逸菊略略想了下，问道：“小姐想帮柳昭仪？”
她点头，又摇头。“这最多算兴起，只原因之一！”
逸菊又想了下，眼睛一亮“小姐也想帮那位南良第一舞姬红绡姑娘吧，菊儿也看得出她留下来并非本意！”
“菊儿又说对了，可这，也只是其中之一！”至少，皇上已经答应让红绡回南良了，算是好事一件，但寿宴上南良使者不甚欢喜的神色，她也是留意到了。
“还有其它原因？难道——”小丫头想着，却不太敢确定。
“怎么？说来小姐听听！”宗政无瑕淡淡娥眉一扬，很想知道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爹身丫环有何独特见解。
逸菊终于还是说了出来：“难道小姐，是为了王爷？！”
“为了他？”宗政无瑕奴了奴嘴，有些不确定的说“其实，最重要的原因，我自个儿也说不清，但事情都做了再想这些也无济于事，呵呵！”
仰头望向湛蓝奠空，感受西风拂脸的惬意，她说：“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安份点躲在王府修心养性一阵子，不然爹爹真要和我断绝父女关系就惨了！”
“老爷那么疼您，怎么会舍得跟小姐断绝关系，老爷只是说说气话而已啦！”
“爹爹他——当真是生我的气了啊！”想起以往父亲对她帝爱，又想起前天从长宁宫回来后，紧接着便收到父亲特命人送来的书信，说是她再不听家训任意妄为，对朝政多加议论，便要与她断绝父女关系，满纸严词训诫让她不由的一声轻叹。
“老爷应该也是一时生气才写了那封信给小姐，小姐您别担心啊！”“反正事情做都做了，我担心也没什么用。好了，你们快去清洗桂花吧，我要酿几壶桂花美酒，等这儿的菊花一开，小姐还要酿菊花酒给你们尝尝！”
“好啊！小姐，我们多酿点，巴结府门口的守卫，到时小姐想偷偷出去就更容易了！”
“瞧你们说的，好像我酿酒都是有目的一样，讨打！”宗政无瑕站起身来，和两名丫环在菊圃间的小径上玩起追逐战来。
“小姐，竹儿说错了啦！应该是‘难得小姐学会的酿酒这绝活，要多酿点让王府上下都尝尝小姐的手艺’才对！”
满园笑声，嘻嘻哈哈，不觉时光飞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