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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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暗破败的小屋中空气十分冷凝,屋顶上的破洞勉强用稻草补起来,根本挡不住强劲北风的吹拂,冷风不停自缝隙中灌入。

    呼啸风声中隐约夹杂细微痛苦的呻吟声,摇摇欲坠的木板门扉突然“碰!”的一声打开,一道纤细人影风似的卷入,带进满室飞舞的细白雪花。

    “真是的,这种时候下什么雪!”娇嫩清澈的少女声音倏地盈满狭小空间,门又“碰!”的一声关上。

    脱下覆盖上一层白雪的蓑衣,随意拍去上头的雪,口中还是叨叨不休抱怨着。

    整理好衣物,容可小心翼翼从宽大破旧却整洁的衣袖中拿出一个小纸包,朝屋内惟一一张床走去。

    “娘,可儿抓药回来了。”来到床边,她压低声音对床上枯槁的妇人细语,晶亮灿烂的眸底隐约闪过一丝泪光。

    “咳咳咳可儿啊辛苦了”妇人努力撑开眼皮,凹陷的眼窝中是一双与女儿一模一样的眸子。

    “大夫说,您要多吃些肉,身子才不会再差下去娘,我将小兔儿杀来给您补身好吗?”轻巧地在床沿坐下,虽不顶沉的,老旧床板仍是发出抗议声。

    一听女儿要杀了小兔子,病入膏肓、气力全失的妇人突然瞪大眼,激动的抓住女儿纤腕,力气大的几乎没捏碎她纤细腕骨。

    很痛,但容可并没有挣脱,反而温柔的安慰母亲。“娘,您放心,可儿只是说说罢了,不会真将姐姐的小兔儿杀掉的。”

    “你绝不能惹双儿伤心,要不娘死都不瞑目!”妇人面孔狰狞地瞪着女儿,边喘边说。

    容可僵硬的弯了下秀丽唇角,逼回眼底所有的酸热感——她知道娘亲心里只有姐姐容双,及不知身在何处的父亲没有她

    但若可以,她多希望娘亲能将放在姐姐身上的心力分一些给她,这是奢求吗?

    可是“娘,可儿不会让姐姐伤心的绝对不会,永远不会所以,您安心休养好吗?”她带着微笑,无视于锥心刺痛。

    看来像是安心了,妇人松手合眼,一点也没留心到小女儿手腕上青紫的痕迹。

    咬咬牙,容可默默准备到屋外头的草棚搭出的厨房去为母亲煎药。

    还没来得及推开门,妇人就道:“可儿!你要去哪儿?”

    “女儿要去煎药,大夫说这药得快些服用,要不效果就差了。”

    “不用煎了,娘是没救了,那些钱不如省下这大冬天的,双儿的身子又不好,你不如替她补补身,也强过救我咳咳”“这不成。”容可连忙摇头,好不容易抓回的药不能浪费,更何况姐姐的身体还没差到撑不过一个冬天。

    “娘说成便成!”气息虽是若断若续,气势却仍是压得容可喘不过气。

    她咬紧贝齿,默默走回床边,不愿惹娘亲不开心或许等晚一些,她再去将药煎给娘亲喝。

    “那娘,可儿替您揉揉腿腰好吗?大夫说这样较能活络筋血。”

    “不用了,娘有话想同你说,拿把椅子过来坐着。”轻轻咳了几声,妇人枯瘦面容上有抹下定决心的坚定。

    小女儿的孝顺她明白,也知道自己已药石无救、来日无多,心里的事情要是没做个交代,她如何死的瞑目?

    容可乖乖拉来小屋中惟一一张木椅,顺便捞来一杯热茶服侍母亲喝,好暖暖身子、润润喉。

    将递过来的杯子推开,妇人颤巍巍撑起孱弱病体,容可连忙放下杯子要去扶,却再次被挥开。

    “娘”她蹙起黛眉,想帮忙又不敢再次伸手。

    妇人并不理会她的担忧,努力用尽自己所剩不多的力气从豆干似的枕头底下摸出一柄扇子来,便虚软的趴倒在床上,无力的喘息。

    “娘,为什么不让可儿帮您?”容可紧咬下唇.眼眶有些微红她不懂,娘亲为何总是拒她于千里之外?

    不知是假装或真的没听见女儿压抑的询问,妇人有如树枝般的指头死死抓着扇子,黯青灰白的面孔上突然出现一道光彩。

    用力眨眨眼睛,逼回泪水.容可知道母亲又想起那不知身在何方的父亲记得听母亲提过,那柄扇子是父亲留下来的。

    从小她就很好奇,区区一把扇子就要以白玉为骨架,可以见得父亲肯定是大富大贵人家,扇面上还有题诗句,更证明赠扇之人不是泛泛之辈既然如此,为何父亲从来不来看他们母女?甚至,连点表示也没有?

    “这扇子是你爹爹送娘的定情物这十六年来娘一直在等他”妇人因病而黯淡的双眸此刻却生辉,像是回到十六年前的快乐日子。

    “娘,爹会来吗?都十六年了他该不是”忘了吧!说不出口,只因为明白娘亲是抱着多大的希冀在等待父亲,等一个永无音信的人。

    “胡说!他记得的!君无戏言啊!”妇人激烈的驳斥女儿的猜测。

    对!她一直相信“他”会来!一定会!只是她已经没法子再等了

    “娘”君无戏言?容可被娘亲脱口而出的话吓了一跳,却又不敢多问“君”是指当今圣上吗?

    “你爹爹是当今圣上,这把扇子就是信物。”妇人的话,证实了容可的臆测。

    她不禁愣住“皇上”?!”她爹竟然是皇上!不可能!

    “你要相信娘说的话,等娘不行了就带双儿一起进京去,别再过苦日子,知道吗?”妇人不容反驳地下命令,双目瞪着小女儿不得不屈服。

    “嗯可儿知道”不甘愿的答应,看娘亲安心躺回床上,她决定违抗一次母命!

    她,才不会去找那个没良心的爹!姐姐有她照顾就够了!

    济南城郊有片不知名的林子,苍苍郁郁的长了一大片,每到春夏季节青葱树影在炽阳下傲然挺立,让人远远望见了就觉得凉爽。

    林中飞禽走兽也不少,不少猎户就依恃这林子维生。

    号称济南最古老、最巨大的神木上,一名锦衣男子正放荡不羁的坐在粗大枝叉上,嘴里咬着片苦树叶,手上则逗弄甲壳虫,玩得不意乐乎。

    对山的妹妹,听我唱啊,

    你嫁人莫嫁、富家郎,

    王孙公子心眼坏!

    玩得兴起,他哼唱起山歌来,低柔温厚的调子很是醉人,但唱了一半他低头看见自己一身华服,忍不住轻笑一声,没再唱了。

    看着手中被绵线绑住一足的甲虫不住兜着圈子飞,他轻扬唇角觉得有些无趣了——难道除了兜圈子飞之外,它不会飞“鱼跃龙门”式,或者“海潮拍打”式吗?

    “所以说,你一生都是虫子,到死都是!一点也不长进。”他大摇其头,满脸严肃的训诫仍在兜圈子的虫儿,然后露出朽木不可雕的挫败神情。

    虫儿当然不会理会他的独角大戏,仍是左转右绕的飞了一圈又一圈,期待能脱离脚上绵线的束缚。

    又盯着虫儿飞呀飞了十七、八圈后,男子深吸口气准备再次开骂。“我说闪!”

    眼尾余光一闪,他灵巧的侧头躲过一只行迹十分慌张、几乎忘了该怎么飞的黄雀儿,安然度过第一波危机,尊臀仍安稳的坐在枝栩上。

    喘口气,他大掌一伸捞住仓皇逃命中的黄雀儿,准备让它当另一个“有幸”被他教训的人物。

    没来得急开口,后脑突然袭来一股劲风,来势汹汹不容他从容以应。

    “该死的!”低咒声,他左躲不是右闪也不是,重心一个不稳,他当下头上脚下的往树下跌。

    这也算躲过“奇袭”俊颜上扬起孩子般无赖的笑容,电光火石的瞬间,他长脚一勾,攀住了原本坐的树枝,稳住身子不再继续下坠,但也因为收势不及,他倒吊的身躯在树影中前后摆荡。

    不远处有钝物落地的轻响传人他耳中,听来像是石子,不很大也没啥棱角,一风劲听来应该是用弹弓射的,出手的人如果不是小男孩就是大姑娘他冷静的在心里推论,当耳中又传入数声轻巧的步履声,他知道自己猜对了,是个姑娘家。

    几乎是立即的,一张清丽脱俗的少女脸庞颠倒的出现在他眼前,有那么一瞬间他忘了该呼吸,只定定的望着她别不开眼

    因为身份关系,他看过的佳丽成千上百,随便一人都比眼前的少女来的美丽耀眼,然而他却无法将目光调离她身上,这是中了什么邪?

    “看什么!小心我挖了你的双目拿去喂鱼!”没他的惊艳之情,少女狠狠翻起白眼瞪他,小手不客气的从他俊颜上推了过去,像是看到了什么有碍观瞻的东西。

    “小女孩,哥哥可不是登徒子。”估不准少女有多大年纪,但看她娇小纤细、瘦瘦干干的,大概不超过十二岁吧!也就不客气的自称哥哥了。

    “啧!什么小女孩!我十六了!”少女黛眉一挑,樱唇一扁,青葱玉指化为凶器,怒气冲冲的再男子眉心用力的又戳又钻,巴不得开出洞来。

    她就算是娇小了点、又因吃不饱而发育不良,总也该看得出是个姑娘家吧!什么小女孩?他瞎了吗?

    “你十六!”男子惊叫一声,眼底眉梢写满不信任十六岁的姑娘也该小有身段了,可眼前这小丫头要胸没胸、要臀没臀,腰细归细却看得出是吃不饱的结果怪哉!说她只有十岁肯定也没人怀疑!

    “怎啦?本姑娘的话你不信?小心我送你一顿拳头饱餐!”一插腰,她龇牙咧嘴地瞪着眼前惊愕到俊颜变形的男人。

    这流里流气的登徒子!她这辈子最恨人“小看”她!要是她轻易善罢甘休,就不姓容!

    摇摇头,他灵巧的用膝盖一使力,身子凭空拔高了六七寸,翻个筋斗,双脚稳稳的落地,深沉中带些慵懒戏谑的黑眸,自始至终都没离开她的面孔。

    “啧啧啧,你太瘦小了,有好好吃饭吗?”一与少女面对面站着,他更加感到不可思议。

    或许他是比一般男子高了些、壮了些,正常女子大略是到他胸颈之处,矮小一些的则是在他胸前徘徊可眼前这少女也大娇小了,竟还不到他胸口,只比他腰部略高这硬要说有十六似乎不太让人心服

    “关你什么事,黄雀儿还我。”懒得同眼前这莫名其妙的男人闲扯淡,她口气恶劣的伸出手。

    要是真担心她没好好吃饭,就快交出他大掌中挣扎不休的黄雀儿,那可是今晚惟一的肉味。

    “黄雀儿?”他呆了下,才意识到自己左掌挣扎不己的小东西,又连带想起先前以绵线束缚在身边的甲虫,这会儿似乎不见了。

    “对!快还我,它可是今晚的主菜。”朝他伸出小手,语气充满不耐烦。

    他看来像神游物外去了,真是老天爷!饶了她吧!都什么时候了,她得赶回家做饭,可没闲情雅致陪这鬼鬼怪怪的公子哥发呆。

    “你有瞧见我那虫徒儿吗?我正想点化它,看来它跑了,真伤我心呀!”按住胸口狂呼,他自演自唱的颇开心,压根不把少女的坏脸色放眼底。

    妙眸使劲瞪,瞪到几乎没滚出眼眶!什么点化“虫徒儿”?她就快被他气到成佛升天了!

    对!别再理这混帐男人,她最好再去另外张罗晚上的菜色,甭再浪费时间了!

    下定决心,她僵硬地转身要离开,不断说服自己要平心静气、别生气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当遇上了疯子,没事没事

    “小姑娘,等一等、等一等!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毕竟和那只甲虫儿也相处了个把时辰,培养出了感情,实在很挂心它的安危啊!

    冷静别跟疯子一般见识

    小拳头紧紧捏起又松开,一紧一松像是她过分激动的心跳声,耳中嗡嗡的低鸣让她好烦躁。

    一点也不体谅她的压抑忍耐,男子更得寸进尺的走到她面前,用哀怨到欠人挨的表情,居高临下看着少女控诉。“你怎么都不理人?虽然我徒弟只是只微不足道的小虫儿,可我对它也是有情有意啊!你怎么可如此冷漠无情!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我大清朝就是被你给毁了!”

    什、么、玩、意、呀!怒火“轰!”地直冲脑门,让她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这男人真的是疯子!肯定是疯子!还是个欠人挨的疯子!

    谁有他那闲情逸致去跟只小甲虫“有情有意”?普通升斗小民光为填饱肚子就忙得不可开交了,还能同他一般玩乐疯癫吗?这又跟大清朝扯上什么关系?什么会毁在她手上?是会毁在他那种玩物丧志的公子哥手上才对吧!

    “唉唉唉!你脸色好红,天候有这么热吗?”黝黑粗糙的大掌半点也不避讳的抚过她的粉颊,并为指下柔嫩光滑的触感倾倒不已。

    真不愧是小孩子,肌肤水嫩水嫩的,摸起来好舒服。上了瘾般,他欲罢不能的多摸好几下,直到少女怒气腾腾的一把拍开他的禄山之爪。

    “不要脸!”她气愤不已的连连吼叫,眼中浮现一层红雾。

    她想吐血!想杀人!为什么老天爷让她碰到着不要脸到日月无光、天地变色的臭男人!竟还轻薄她!

    “你脸色又更红了,天候真这么热吗?”他浑然不觉自己就是造成她狂怒的元凶,还一径把罪过推给不大燥热的天候。

    “是啊!很热!十分热!热到让姑娘我想杀人!”她咬紧贝齿,一字一字缓慢的将话挤出唇瓣。热个鬼!现在才初夏,气候还算清爽,加上两人又身处树林之中,哪感受得到分毫热的感觉?他推委责任的意图也太明显!

    怎知他却不已为然的摇头,满脸严肃道:“小女娃,你肯定是病了,这种天气舒适已极,哪会热呢?你大概是虚火上升,所以才会满脸通红。”

    “虚火上升?”怒极反笑,她粉嫩樱唇诡异地扬了扬,理智已经在消散边缘逛来逛去。

    男子突然暧昧地对她瞟去一眼,几乎没让她将胃里的酸水吐出来他又在干什么了!一口贝齿险些咬碎。

    很满意地看少女连退三大步,他才压低嗓音刻意道:“我就知道,你是被我的‘男色’所惑,所以才会虚火上升你你可别强来呀!”

    强来个头啦!胸口中霎时气血翻腾,想吐又吐不出来、想呕血又呕不出血来,她只觉得五脏六腑统统燃烧起来,眼前呈现一片腥红——她会被气死!绝对会!

    “你滚开!我不想跟你说话!”气到顶点,她连吼叫的力气都没了,浑身虚软无力,只能捂住心口不住喘气。

    “好吧!我也该去找我那虫徒儿了,不陪你浪费时间,后会有期。”一颔首、一拱手,男子很干脆的转身离开,大概是玩够了。

    是吗?才怪!他头一回找到这么有活力、反应激烈的玩具,哪有随便就玩腻的道理?他只是不想第一次就玩过火,得多分几次才会更有意思嘛!

    而他临走时留下的话,则再次让少女气得吐血。

    什么是“陪她浪费时间”?说的好似这言不及义、没有头绪的交谈全是她引出的,还误了他大少爷的宝贵时间天理何在!错到底在谁身上还需言明吗?他竟然推得一干二净不说,还尽数嫁祸到她身上?!这有没有天理啊!

    “不见!绝对不见!”她双手捧心喃喃自语,不知该不该庆幸这回没被气死。

    后会有期?别说笑了!她想活久一点,大好人生等着她去过,可不想在这二八年华一命归西。发了好一会儿呆,抚平情绪,她才惊觉日已偏西“天哪!这么晚了!”

    完了!今晚的菜那只黄雀儿现在要她去那儿找吃的?只有地薯和半斗米,姐姐肯定吃不惯这等寒酸简单的食物

    “本姑娘绝对要抓你来千刀万剐!”好不容易平息的怒气再度沸沸腾扬起。

    此仇不报非“女子”本色,大伙儿走着瞧!

    济南府衙、公堂之上,端坐高位的男子一脸无趣的拎着小虫篓逗蛐蛐儿玩。

    跪在公堂上的是个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满身血污狼狈的少妇,另一边则是神情倨傲、坐在大师椅上的某秀才。

    “青天大老爷!民妇是被冤枉的呀!您要替民妇作主啊!”少妇哭哭啼啼的喊冤,尖锐的声音令男子不舒服的蹙起眉。

    “闭嘴——在下可是堂堂秀才郎,岂会做出逼奸民女的的浑事。分明是你看不过你的继女儿貌美胜你,才失手杀人!竟怪罪到本秀才身上来!”一旁的秀才旁若无人的大声责斥少妇,活似他才是府尹,而非嫌犯之一。

    “那个谁谁谁呀!你过来。”男子突然露出一脸苦相,对师爷猛招手。

    “洛贝勒,招小的来是为了”师爷虚假地陪笑,他打心里就瞧不起这位高权重的洛君贝勒,一件明显浅见的案子他已审了一个月仍无头绪,真是废物!

    “叫人掌那秀才嘴,本贝勒还没开口他打什么岔?说话声音大的、语调硬的可不代表清白,公堂上的规矩更不容人小觎。”洛君眉微扬,随意用眼尾余光瞟了下秀才,莫名令人心里猛打突。

    “在下是堂堂秀才郎,原本就”不服,秀才还想为己辩解,却看见洛君单手微抬,不知怎么就发不出半点声音。

    “管你是秀才举人还是状元郎、驸马爷,你没听过‘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比起天子,你是哪跟葱?掌嘴。”他看来仍是一径心不在焉,依然逗着蛐蛐玩。

    但所下的命令却让人不敢违抗,听的心底直发起毛来。

    当下秀才就被抓去霹霹啪啪掌了十几下嘴,打得双颊肿如馒头,嘴角也流下血丝,一脸狼狈。

    看着秀才可怜兮兮的回椅边要坐,洛君又一弹指下令。“把椅子撤下,犯人没有坐椅子的资格。”

    “你不要欺人太甚!”没受过此等侮辱、平日又嚣张跋扈惯了,导致秀才一点也不知死活的破口大骂。

    “‘你’?倪白木,你是否忘了礼节?”眨了下眼,洛君啧啧摇头,又叫来师爷。“拖下去打二十大板。”

    脸色发白的秀才随即被压倒在地,衙役手中漆红的板子一点也不客气的重重落下,打得他哭爹叫娘,眼泪鼻涕流了满脸。

    “要记得规矩,明白吗?倪秀才。”洛君好温和的微笑,放下手中的虫篓,拿起了桌案上所有与案情相关的公文证据,似乎打算好好办案了。

    “洛贝勒,依您看该如何结案?”几次下马威下来,师爷脸色也绿了一大半,不敢在小觎这看来玩世不恭、吊儿郎当的贝勒爷。

    “结案结案,邱寡妇无罪释回,倪秀才逼奸民女发配边疆充军二十年、家产充公、功名摘除就这样吧!”他有些孩子气的笑笑,一弹指轻易底定一切。

    “可是”师爷可不服,所有的证据分明都指向邱寡妇呀!

    “没有可是,本贝勒这个月来明查暗访的结果师爷,眼前这些似乎与本贝勒所见不甚相同啊!”扬扬手中的公文证据,他过分温和的微笑叫师爷胆战心惊。

    不会吧!莫非收受贿银的事露馅儿啦!一思及此,师爷忙不迭拱手。“不不不!洛贝勒英明神武、胆大心细、明察秋毫,岂是小人得以比拟!”

    “那好!退堂吧!明儿新任府尹就会到任,本贝勒也该功成身退启程回京了,可不想再被小事耽搁延误。”一击掌,洛君直接走下公堂,潇洒的从大开的府门离去,压根不理会这公堂之事实际上尚未结束呢!

    呆然目送他逛大街般悠悠哉哉离去,满公堂的人完全不知作何反应。

    晃出街府,府门外聚集了一大群民众翘首等待判案结果,这可是目前济南城最重要的大消息啊!没料到却等到拎着虫篓、一身闲适的洛君,大伙儿异口同声倒抽口气,有志一同各退几大步,将整条道路给阻断。

    “嗯?怎啦?你们像见了鬼。”他仍是带笑毫不在意,半点也没注意到自个儿身上穿的是正式官服,足够吓坏一般平民老百姓。

    民众一听他出声,立刻整齐划一的摇头,一个字也不敢吭。

    皇亲国戚哪!有人一辈子都见不到一回,当然畏惧啦!

    轻耸肩,他回首看看府门内,突然一副恍然大悟貌。“哦!邱寡妇一案啊结案了,她无罪释回。”

    人们又是一呆,无法随着他诡异的思绪走。

    摆摆手,洛君自认完成一件好事善行,愉快地哼着歌穿过人群离去。

    在一片呆滞中,只有一双星亮灿灿的大眼直定在他修长优雅的身躯上,带着惊讶又愤怒的复杂情绪。

    “吴大婶,可儿先回家去了。”美目的主人甜甜地向身边邻人匆忙告别,随即转身去追赶洛君。

    “嗯——凌云河啊”揉揉下颚看着石碑,又看向碑前宁静却深长的河川,有如条银白丝带,在炽阳下波光邻邻,美得让人炫目。

    盯着何面看了好半晌,洛君深思着一边不停轻颔首,戏谑眸灵活地转来转去,似乎在打什么儿主意。

    “大爷,请问您要过河吗?”不知何时,一叶轻舟荡至他面前,舟上是名娇小姑娘,压得低低的斗笠掩去她大半张脸蛋,露出小巧莹白的下颚,极粉嫩嫣红的樱唇。

    置若罔闻,他继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端正唇角上扬的弧度越来越显诡异。

    “大、爷!您要过河吗?”小姑娘加重语气,不死心的想唤回他神游的魂儿。

    早在昨日初见时她就知道眼前这空有俊美皮相的男人,是个自在过头的蠢蛋,完全活在自个儿的世界中,还硬拉人随他活脱怪异的思绪起舞——真令人生气!

    “嗯嗯学学姜太公玩玩好了”他开始喃喃自语,兴奋地直摩拳擦掌。

    “大——爷——过河吗?”小姑娘已经很不耐烦了,语气恶劣起来。

    搞什么鬼!他是存心视人如无物吗?

    还是没理会她,洛君随意将官服下摆撩起,就在河岸边蹲下,用顺手从树林中折来当拐杖的树枝做起钩竿。

    “大——爷——”忍无可忍,她咬牙切齿的低吼,就不信叫不来他的注意!

    洛君突然猛地抬起头,精光四射的黑眸准确从斗笠缝隙中所定到她的眸,让她不自觉心悸地倒退一步。

    “那个我你”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眸底似乎有一簇火燃烧,让她莫名呼吸紊乱、口干舌燥。

    “咱们见过吗?”他又倏地收回目光,专注在手中未完的钓竿。

    大大喘口气,小姑娘有些失神地点点头,又急忙用力摇头——她来又不是想跟他认亲,只是好奇他对邱寡妇的审判,出人意外的公正才

    黑眸轻抬瞟了下她,洛君一弯唇又问:“名字?”

    “容可。”一时不察,她乖乖回应,而后懊恼不已地咬住下唇——吱!她干啥回答!这登徒子!怎么随便问人家姑娘的闺名!

    “我叫洛君。”抬头对她乐然一笑,他起身拿着刚完成的钓竿踏上小舟。“游河要多少钱?”

    “游河?半个时辰十五文钱。大爷想游多少时辰?”悄悄挪动了一下身子远离他,竹篙一撑小舟离开岸边。

    “不知,游到腻吧!”微耸肩,洛君挥挥钓竿开始垂钓,但钓钩不但是直的,还离水面三寸之遥。愕然看着他古怪的举动,容可满腹疑问,却不知是否该询问他又在玩啥了?

    “这是姜太公钓鱼,颇有意思。”看穿她的疑惑,他笑容可掬的解释。

    “我听过这个故事,他后来钓上了武王那条大鱼。”带点不屑地嗤哼,她最讨厌镇日无所事事、不事生产的米虫废物了。

    偏偏那些历朝来的米虫运道好,大鱼一尾一尾上钩,真肥了他们。

    “我也不差,钓到了条大鱼。”黑眸瞟向她,语焉不详的诡笑。

    “有吗?在哪儿?”很应付的回应,就她所知洛君本身就是条人人想钓的大鱼了,虽然外表看来不大搭。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放下钓竿,他交抱双臂迎视她,灼热的目光火一般炙烫她。

    “眼前?”左看又看,除了洛君之外的人不就剩她了吗?“别说笑了!”

    笑而不语,他出手如电的挥开盖住她面孔的大斗笠,另一手则强悍地勾抱住她纤柔腰枝,硬拉她柔若无骨的娇躯完全贴合在他健躯之上。

    “你”容可被吓得愣住,只能不停眨着妙眸,敏感地感受到胸腹上传来的炙人体温。

    “又见面了,这已经是第三回。”他笑,长有厚茧的长指暧昧地抚摸过她细致唇瓣。

    在衙府外时,他一眼就注意到在人群中的她,也知道她跟踪自己的事,他只是因为好奇她想做些什么,而一直没有点破罢了。

    她张口欲辩,却发觉自己无法出声,唇上传来温暖湿润的触感,随即他灵活的也喂人她口中,霸道的与她嫩舌纠缠

    陌生的酥麻感从唇部蔓延整个身躯,容可又惊又怯的软倒在洛君怀中,任他恣意掠夺品味她的青涩与甘美

    当吻结束,洛君微退开身子,可恶的对她笑道:“喏!大鱼不就上够了吗?”

    “去死吧你!”来不及抚平呼吸,容可气愤地撩起裙摆,不客气的将他踢出小舟——这登徒子!就这样轻薄她!

    吻哪!一个吻哪!她竟然被吻得失神不知是在气自己或气他,容可用力抹抹被吻肿的唇,忿忿将小舟荡开,心中乱成一团

    耳中,洛君狂放得意的大笑声不住传来,更让她心烦气躁到顶点

    这臭男人肯定是她命中的煞星!这辈子她绝对、绝对不要再见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