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纪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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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屠维单阏三月,尽重光大荒落九月,凡二年有奇。

    太宗至仁应运神功圣德睿烈大明广孝皇帝太平兴国四年(辽乾亨元年)

    三月,庚辰朔,驻跸镇州。命郢州刺史尹勋攻隆州。隆州为北汉人依险筑城以拒南师者,故先分兵围之。

    辛巳,命镇州马步都监、客省副使齐廷琛、洛苑副使侯美分兵攻盂县。引进使、汾州防御使田钦祚护石岭关屯军,与都部署郭进不协,敌至,闭壁自守,去又不追,蓄军资以规利,为部下所讼,诏鞫之,钦祚具伏。癸未,责授睦州防御使,仍护军。

    丙戌,辽命北院大王耶律希达、伊实王萨哈等以兵戍燕。

    丁亥,郭进破北汉兵于西龙门寨。

    戊子,命六宅使侯继隆攻沁州,閤门祗侯王巽攻汾州。僎,侁弟也。

    己丑,辽命左千牛卫大将军韩侼、大同军节度使耶律善布以本路兵援北汉。

    壬辰,复命淄州刺史太原王贵攻沁州。

    乙未,辽耶律沙等白马岭,前阻大涧,遇郭进兵,沙与诸将欲待后军,冀王塔尔及穆济以为急击之便,沙不能夺。塔尔等以先锋渡涧,未半,进率骑奋击,大败之。塔尔等及其子华格、沙之子德琳、令衮图敏、详衮唐古俱殁于阵,沙等几不能出,会耶律色珍以救兵至,万弩齐发,宋师乃退。沙、穆济仅以身免。北汉主复遣间使赍蜡丸赴辽,进捕得之,徇于城下,城中气始夺矣。

    命知府州、闲厩使折御卿、监军、供奉官晋阳尹宪分兵攻岚州。

    丙申,左飞龙使史业破北汉鹰扬军。

    癸卯,河东城西面转运使刘保勋为陕西北路转运使,代雷德骧也。德骧调发沁州军储后期,诏劾德骧,命保勋等兼领之。

    乙巳,夏州李继筠乞帅所部助讨北汉。

    诏泉州发兵护送陈洪进亲属赴阙。

    夏,四月,己酉朔,岚州行营与北汉军战,破之。庚戌,盂县降。

    以石熙载为枢密副使。

    辛亥,北汉驸马都尉卢俊,自代州驰状于辽告急。辽人败衄之馀,不能再发兵救。

    辛酉,德寽勒部贡于辽。

    壬戌,车驾发镇州,幸太原。

    折御卿克岢岚军,获其军使折令图。

    甲子,解晖等攻隆州,西头供奉官袁继忠、武骑军校许均先登,陷之。

    己巳,折御卿克岚州,杀其宪州刺史郭翊,获夔州节度使马延忠。

    庚午,帝至太原,驻跸于汾水之东。辛未,幸城西面,按视营垒攻具,慰劳诸将。以手诏谕北汉主使降,传诏至城下,守陴者不敢受。

    壬申,夜漏未尽,帝幸城西督诸将攻城。天武军校荆嗣率众先登,手刃数人,足贯双箭,中手砲,折碎二齿,帝见之,亟召下,赐以锦袍银带。嗣,罕儒兄孙也。先是帝选诸军勇士数百人,教以剑舞,皆能掷剑于空中,跃其身左右承之,见者无不恐惧。会契丹遣使修贡,赐宴便殿,因出剑士示之,数百人袒裼鼓讠喿,挥刃而入,跳掷承接,曲尽其妙,使者不敢正视。及是巡城,必令舞剑士前导,各呈其技,城上人望之破胆。帝每擐甲胄,犯矢石,指挥戎旅,左右有谏者,帝曰:“将士争效命于锋镝之下,朕岂忍坐观!”诸军闻之,人百其勇,皆冒死先登,凡控弦之士数十万,列阵于乘舆前,蹲甲交射,矢集太原城上如胃毛焉。捕得生口,云北汉主城中市所射之箭,以十钱易一矢,凡得百馀万,聚而贮之。帝笑曰:“此箭为我蓄也。”及城降,尽得之。

    田钦祚在石岭关,恣为奸利诸不法事,郭进屡以为言,钦祚憾之。进武人,刚烈,战功高,钦祚数如陵侮,进不能堪,癸酉,遂缢而死,钦祚以卒中风眩闻。帝悼惜良久,优诏赠安国节度使。左右皆知,而无敢言者。命冀州刺史牛思进为石岭关部署。思进有膂力,尝以强弓挂于耳,以手引之令满;又,负壁立,二力士撮其乳曳之不动,军中咸异焉。

    甲戌,幸诸塞。

    乙亥,幸连城,视攻城诸洞。时李汉琼率众先登,矢集其脑,又中指,伤甚,犹力疾战。帝促召至幄殿,视其创,傅以良药。帝欲亲幸洞屋中劳士卒,汉琼泣曰:“矢石注洞屋如雨,陛下奈何以万乘之尊亲往临之!若不听,臣请先死。”乃止。

    丁丑,幸西连城楼。

    五月,己卯朔,幸城西南隅;夜,督诸将急攻;迟明,陷羊马城。北汉宣徽使范超来降,攻城者疑其出战,擒之以献,斩于纛下。既而北汉尽杀超妻子,枭其首,投于城外。

    北汉代州刺史刘继文及卢俊奔于辽。

    辛巳,幸城西北隅。北汉马步军都指挥使郭万超来降。

    壬午,帝幸城南,谓诸将曰:“翼日重午,当食于城中。”遂自草诏赐北汉主。夜,漏上一刻,城上有苍白云如人状。

    癸未,幸城南,督诸将急攻,士奋怒,争乘城,不可遏。帝恐屠其城,因麾众少退。城中人犹欲固守,左仆射致仕马峰,以病卧家,舁入见北汉主,流涕备言兴亡之理。夜,漏上十刻,北汉主乃遣客省使李勋上表纳款。帝喜,即命通事舍人薛文宝赍诏入城抚谕。夜漏未尽,幸城北,宴从臣于城台,受其降。甲申,迟明,刘继元率其平章事李恽等素服纱帽待罪台下,诏释之,召升台劳问。继元叩头曰:“臣自闻车驾亲临,即欲束身归命,盖亡命者惧死,劫臣不得降耳。”帝令籍亡命者至,悉斩之。顾谓淮海国王钱俶曰:“卿能保一方以归于我,不致血刃,深可嘉也。”

    北汉平,凡得州十,军一,县四十一,户三万五千二百二十,兵三万。

    命刘保勋知太原府。

    乙酉,赦河东管内常赦所不原者。诸州县伪署职官等,并令仍旧。人户两税,特与给复二年,王师所不及处,给复一年。分命常参官八人知忻、代等州。

    毁太原旧城,改为平晋县;以榆次县为并州。徙僧道及民高资者于西京。

    己丑,以刘继元为右卫上将军,封彭城郡公。又以其臣李恽为殿中监,马峰为少府监,郭万超为磁州团练使,李勋为右卫将军,馀授官有差。

    辛卯,宴刘继元及其官属。继元献其宫妓百馀人,帝以分赐立功将校。

    乙未,筑并州新城。

    送刘继元缌麻以上亲赴阙。

    丙申,幸太原城北,御沙河门楼。遗使分部徙居民于新并州,尽焚其庐舍,民老幼趋城门不及,死者甚众。

    丁酉,以行宫为平晋寺,帝作平晋记,刻寺中。

    废隆州,毁其城。

    庚子,发太原;丁未,次镇州。

    初,攻围太原累月,馈饷且尽,军士罢乏。刘继元降,人人有希赏意,而帝将遂伐辽,取幽蓟。诸将皆不愿行,然无敢言者。殿前都虞候崔翰独奏曰:“此一事不容再举,乘此破竹之势,取之甚易,时不可失也。”帝悦,即命枢密使曹彬议调发屯兵。时车载簿籍,阻留在道,兵房吏张质潜计数部分军马,及得簿籍校之,悉无差谬。

    六月,庚申,车驾北征,发镇州。扈从六军有不即时至者,帝怒,欲置于法。马步军都军头赵延溥遽进曰:“陛下巡幸边陲,本以契丹为患,今敌未殄灭而诛谴将士,若举后图,谁为陛下戮力乎!”帝嘉纳之。

    丙寅,次金台顿,辽境也。丁卯,帝躬擐甲胄,率兵次岐沟关,辽之东易州刺史刘禹以州降,留兵千人守之。东易州,即岐沟关也。

    辽北院大王耶律希达,统军使萧托古,伊实王萨哈,迎战于沙河。东西班指挥使衡水傅潜、浚仪孔守正先至,击之,后军继至,大败希达军,生擒五百馀人。

    戊辰,帝次涿州,判官刘原德以城降。庚午,次辽南京之城南,驻跸宝光寺。

    辽南院大王耶律色珍患南军之锐,以希达新败,为南军所易也,取其青帜,军于得胜口以诱敌。帝麾兵击之,士皆鼓勇,斩首千馀级。色珍袭其后,宋师始却。色珍军于清沙河北,为南京声援。

    渤海帅达兰罕率部族来降;以达兰为渤海都指挥使。

    壬申,部分诸将攻城,定国节度使宋渥攻其南面,河阳节度使崔彦进攻北面,彰信节度使刘遇攻东面,定牙节度使孟元喆攻西面。命宣徽南院使潘美知幽州行府事。辽南京权留守韩德让惧甚,与知三司事刘弘登城,日夜守御,而城外招胁甚急,人怀二心。会迪里都都指挥使李扎勒灿出降,城中益惧。

    辽御盏郎君耶律学古闻南京被围,急救之,围师方严,乃穴地以进,偕韩德让等整器械,安反侧,随宜备御,志不少懈。宋兵三百馀人乘夜登城,学古战却之,益修守备,以待援师。

    丙戌,命殿中丞杨恭知涿州,以刘原德为右赞善大夫、通判州事。乙亥,命八作副使祁延朗知东易州。

    丁丑,辽主始知南京之围,命南京宰相耶律沙救之,遗使责托果等曰:“卿等不严侦候,用兵无法,遇敌即败,奚以为将!”特里衮耶律休格知事亟,自请赴援,辽主乃以休格代希达,将五院军并发。

    秋,七月,庚辰,辽建雄节度使刘延素来降。壬午,辽蓟州知州刘守恩降。

    帝日督诸将攻城,而将士多怠。桂州观察使曹翰、洮州观察使米信屯城之东南隅,军士掘土得蟹,翰谓诸将曰:“蟹,水物,而陆居,失其所也。且多足,敌救将至之象。又,蟹者,解也,其班师乎!”

    癸未,辽耶律沙以援师至,战于高梁河,宋师击之,沙败走。会薄暮,休格自间道驰至,人持两炬,宋师不测其多寡,有惧色。休格与色珍合军,分左右翼奋击,休格被三创,战益力。学古闻援师大集,开门列阵,四面鸣鼓,居民大呼,声震天地,休格乘之。宋师大败,帝乘驴车南走。休格创甚,不能骑,轻车追至涿州,获兵仗、符印、粮馈、货币不可胜计。

    丙戌,帝次金台驿,内供奉官真定阎承翰驰奏归师大溃,命殿前都虞候崔翰往抚之,众遂定。

    戊子,次定州。

    定难军留后李继筠卒,弟继捧袭位。

    庚寅,命崔翰及定武节度使孟元喆等留屯定州,彰德节度使李汉琼屯镇州,河阳节度使崔彦进等屯关南,得以便宜从事。帝谓诸将曰:“契丹必来侵边,当会兵设伏夹击之,可大捷也。”

    辛丑,辽主以韩德让等能安人心,捍城池,赐诏褒奖。以德让为辽兴军节度使;耶律学古遥授保静节度使,为南京马步军都指挥使。耶律沙等同在高梁河有功,释其败军之罪。

    辽主以边境用兵,召前南院大王耶律塔尔,问以政事。塔尔须鬓皤然,精力犹健,辽主厚礼之。未几,以病卒,年七十九。塔尔即所称富民大王也,辽人久而思之。

    守中书令、西京留守石守信,从征失律,八月,壬子,责授崇信节度使兼中书令。甲寅,彰信节度使刘遇贬宿州观察使。

    北汉将刘继业,素骁勇,及继元降,继业犹据城苦战,帝欲生致之,令继元招之,继业乃北面再拜,大恸,释甲来见。帝喜,慰抚之甚厚,复姓杨氏,止名业,授领军卫大将军。丁巳,以业为郑州防御使。

    癸亥,命潘美屯河东三交口。

    初,武功郡王德昭从征幽州,军中尝夜惊,不知帝所在,或有谋立王者,会知帝处,乃止。帝微闻其事,不悦。及归,以北征不利,久不行太原之赏。议者皆谓不可,于是德昭乘间入言,帝大怒曰:“待汝自为之,赏未晚也!”德昭惶恐,还宫,谓左右曰:“带刀乎?”左右辞以宫中不敢带。德昭因入茶酒阁,拒户,取割果刀自刎。帝闻之,惊悔,往抱其尸大哭曰:“痴儿,何至此邪!”追封魏王,谥曰懿。子五人。

    是月,诏作太清楼。

    九月,乙酉,命内衣库使张绍勍、南作坊副使李神祐等率兵屯定州。

    庚寅,以户部郎中侯陟为谏议大夫,权御史中丞。权中丞始此。

    丙午,辽南京留守燕王韩匡嗣与耶律沙、耶律休格南伐,以报围燕之役,镇州都钤辖、云州观察使刘廷翰帅众御之。先阵于徐河,崔彦进潜师出黑芦堤北,缘长城口,衔枚蹑敌后,李汉琼及崔翰亦领兵继至。

    先是帝以阵图援诸将,俾分为八阵。及军次满城,辽师大至,右龙武将军赵延进乘高望之,东西亘野,不见其际,翰等方按图布阵,阵相去各百步,士众疑惧,略无斗志。延进谓翰等曰:“主上委吾等边事,盖期于克敌耳。今敌骑若此,而我师星布,其势悬绝,彼若乘我,将何以济!不如合而击之,可以决胜。违令而获利,不犹愈于辱国乎?”翰等曰:“万一不捷,则若之何?”延进曰:“倘有丧败,延进独当其责。”翰等犹以擅改诏旨为疑,镇州监军、六宅使李继隆曰:“兵贵适变,安可预定!违诏之罪,继隆请独当之。”翰等意始决,于是改为二阵,前后相副。先遣人诈约降,匡嗣信之。休格曰:“彼众整而锐,必不肯屈。此诱我耳,宜严兵以待。”匡嗣不听。俄而宋师鼓噪,尘起涨天,匡嗣仓猝不知所为,遂败绩,溃兵悉走西山,投坑谷中。追奔至遂城,斩首万馀级,获马千馀匹,生擒其将三人,俘老幼三万户及兵器军帐甚众。匡嗣弃旗鼓遁回,馀众走易州,独休格整兵而战,徐引还。

    辽主怒匡嗣,数以五罪曰:“违众深入,一也;行伍不整,二也;弃师鼠窜,三也;侦候失机,四也;捐弃旗鼓,五也。”即令诛之。皇后力救,得免。以休格总南面戍兵。

    冬,十月,庚午,镇州捷书闻,帝手诏褒之。

    乙亥,齐王廷美进封秦王,宰相薛居正加司空,沈伦加左仆射,卢多逊兼兵部尚书,枢密使曹彬兼侍中,文武官预平太原者,皆迁秩有差,初行赏功之典也。

    十一月,戊寅,辽主宴赏休格等及有功将校。

    辽南院枢密使兼政事令郭袭,以辽主数游猎,上书谏曰:“昔唐高祖好猎,苏世长言不满十旬,未足为乐,高祖即日罢,史称其美。伏念圣祖创业艰难,宵旰不懈。穆宗逞无穷之欲,不恤国事,天下愁怨。陛下继统,海内翕然望中兴之治,十馀年间,征伐未已,疮痍未复,正宜恐惧修省以怀永图,乃闻恣意游猎,甚于往日,万一有衔橛之虞,悔将何及!况南有强敌,伺隙而动,闻之得无生心乎!伏愿节从禽酣饮之乐,为社稷生灵计。”辽主嘉善之,而不能用。

    帝以杨业老于边事,癸巳,命知代州兼三交驻泊兵马部署。

    辛丑,日南至。辽改元乾亨,大赦。

    初,西南夷不供朝贡,刑部郎中许仲宣为西川转运使,亲至大渡河,谕以顺逆,夷人皆率服。在职逾三岁,会有言仲宣当江表用兵时乾没官钱者,是月,召还,令御史台尽索财计簿钅句校,岁馀而毕,卒无欺隐,乃以仲宣为岭南转运使。仲宣有心计,江表用兵,军中需索百端,皆预储蓄无阙。曹彬怪之,尝夜攻城,取陶器数万事,分给攻城卒,然灯自照,仲宣已预料置,如其数付之。其才干类此。

    十二月,乙卯,辽南京留守、燕王韩匡嗣,降封秦王,遥授晋昌军节度使。壬戌,上京留守蜀王道隐,迁南京留守。道隐号令严肃,虽疆场多虞而民获安业,寻进封荆王。

    是冬,辽主驻南京。命宰相室昉监修国史。

    太宗至仁应运神功圣德睿烈大明广孝皇帝太平兴国五年(辽乾亨二年。庚辰,九八零年)

    春,正月,丙子朔,辽封皇子隆绪为梁王,隆庆为恒王。隆绪幼喜书翰,十岁能诗,辽主属意焉。

    庚辰,诏宣慰河东诸州。

    帝既平太原,还自范阳,得汾晋、燕蓟之马凡四万二千馀匹。壬午,置天驷监于景阳门外,左右各二,以左、右飞龙使为左、右天厩使,闲厩使为崇仪使。内厩马既充牜刃,始分置诸州牧养。

    丁亥,辽以特里衮休格为北院大王,前枢密使贤适封西平郡王。

    庚寅,以礼部侍郎深州程羽为文明殿学士,班枢密副使下。文明殿学士,即端明殿学士也,殿名早改,职名之改自羽始。

    癸卯,命右卫将军史珪凿尉氏新河九十里。

    二月,丙午,京西转运使程能上言:“诸道州府民事傜役者多有不均,望下诸路转运使定为九等,上四等户量轻重给役,下四等户并与免除。”诏令转运使躬亲详定,勿复差官。

    戊申,改南辨州曰化州。

    戊辰,辽主如清河。

    三月,丁亥,辽西南面招讨副使耶律旺陆、太尉华格遣人献党项俘。

    戊子,左临门卫上将军刘鋹卒,赠太师,追封南越王。

    癸巳,杨业败辽师于雁门,杀其驸马侍中萧多啰,获都指挥使李重诲。

    闰月,甲寅,覆试权知贡举程羽等所奏合格进士,得铜山苏易简等百一十九人,又得诸科五百三十三人,并分第甲乙,赐宴,始有直史馆陪坐之制。进士第一等授将作监丞,通判籓郡;次授大理评事,诸令、录事;诸科授初等职事及判、司、簿、尉事。刘昌言、颜明远、张观、乐史等四人,皆以见任官举进士,帝惜科第不与,特授近籓掌书记。

    辛未,归义军节度使曹元忠卒,其子延禄自称留后,遣使修贡。夏,四月,丁丑,诏赠元忠燉煌郡王,授延禄归义节度使。

    遣供奉官卢袭使交州。时丁琏及其父部领皆死,琏弟璿尚幼,嗣称节度行军司马、权领军府事。大将黎桓擅权,劫迁璿于别第,举族禁锢之,代总其众。

    襄阳县民张巨源五世同居,内无异爨;戊子,诏旌表门闾。巨源尝习刑名书,特赐明法及第。

    辽主清暑燕子城。

    初,刘继元降,帝令殿前都虞候、武泰节度使崔翰先入慰谕,仍禁俘略之物无得出城。时秦王廷美以数十骑将冒禁出城,翰呵止之。廷美怨,遂谗于帝。壬辰,翰罢为感德节度使。

    诏壅汾河晋祠水灌太原,堕其故城。

    是月,初以礼贤宅赐钱俶,俶献白金三百斤为谢。

    命有司定品官赎罚之令。

    五月,丁卯,作端拱楼。

    是月,辽地大雷,火乾陵松。

    六月,己亥,以江州白鹿洞主明起为蔡州褒信县主簿。白鹿洞在庐山之阳,常聚生徒数百人。江南后主时,割善田数十,岁取其租廪给之;选太学通经者授以它官,俾领洞事,日与诸生讲诵。至是,起建议以其田入官,故爵命之。白鹿洞由是渐废。

    辽宋王喜衮复谋反,囚于祖州。

    太常博士侯仁宝,益之子也,居洛阳,有大第良田,优游自适,不欲亲吏事。其妻,赵普妹也,普为宰相,仁宝得分司西京。卢多逊与普有隙,普罢相,因白帝以仁宝知邕州,凡九年不得代。仁宝恐因循死岭外,乃上疏言:“交州主帅被害,国乱可取,愿乘传诣阙面奏。”帝大喜,命驰驿召之。多逊言先召仁宝,必泄其谋,不如授仁宝以飞輓之任,令经度其事。帝以为然,秋,七月,丁未,以仁宝为交州路水陆转运使,兰州团练使孙全兴等为邕州路兵马都部署,宁州刺使刘澄等为廉州路兵马部署,水陆并进以讨之。

    己巳,济州言金乡县民李延家,自唐武德初同居,至今近四百年,世世结庐守坟墓;诏旌其门,赐以粟帛。

    戊午,辽旺陆等复献党项俘。

    八月,甲戌,宣徽北院使、判三司王仁赡密奏:“近臣、戚里多遣亲信市竹木秦、陇间,联巨筏至京师,所过关渡矫制免算;既至,厚结执事者,悉官市之,倍取其直。”帝怒,以三司副使范旻、户部判官杜载、开封府判官吕端属吏。旻、载具伏罔上为市竹木入官,端为秦王府亲吏乔琏请托执事者。己丑,贬旻房州,载归州,端商州,皆为司户参军。因诏:“自今文武职官不得辄入三司公署,及不得以书札往来请托公事。”

    戊戌,幸钱俶第视疾,赐赉甚厚。

    九月,甲辰,史馆上太祖实录五十卷。

    诏有司遍告百官:“凡遇朝会,皆务恭虔,每内殿起居日,即须踧趋门,雍容就列;稍不端谨,便当劾奏。”

    冬,十月,辛未朔,辽主命巫者祠天地及兵神。辛巳,将南侵,祭旗鼓。癸未,辽主次南京。

    帝将巡北边,己丑,诏:“自京师至雄州,发民除道修顿。”

    庚寅,辽主次固安;己亥,自将围瓦桥关。十一月,庚子朔,南师夜袭辽营,辽节度使萧干、详衮耶律赫德战却之。

    黎桓遣牙校赍方物来贡,仍为丁璿上表,自言徇将吏军民之请,已权领军府事,乞朝廷赐以真命。时孙全兴等出师既逾时,帝察其意止欲缓兵,寝而不报。

    壬寅,辽北院大王休格御宋师于瓦桥东,守将张师突围出,辽主亲督战,休格跃马入阵,斩师,馀众披靡,退入城。戊申,南师阵于水南,欲战,辽主以休格马介独黄,虑为敌所识,亟命以玄甲白马易之。休格遂率精骑渡水奋击,南师大败,追至莫州,横尸遍野,生擒数将以归。辽主赐以御马金盏,劳之曰:“卿勇过于名,若人人如卿,何忧不克!”

    丙午,以秦王廷美为东京留守;宣徽北院使王仁赡为大内都部署,枢密承旨陈从信副之。

    己酉,诏巡北边;壬子,发京师;癸丑,次长垣县。关南言大破契丹万馀众,斩首三千馀级,即以河阳节度使崔彦进为关南兵马都部署。

    丙辰,辽主引兵还。

    戊午,驻跸大名府。

    开宝末,右补厥窦偁为开封府判官,与推官贾琬同事帝。贾能先意希旨,偁常疾之。帝与诸王宴射,贾侍帝侧,称赞德美,词多矫诞,偁叱之曰:“贾氏子巧言令色,岂不愧于心哉!”坐皆失色,帝亦为之不乐,因罢会,白太祖,出偁为彰义节度判官。至是帝思见偁,促召至行在。癸亥,以偁为比部郎中。时方议北征,偁因抗疏请还郡,休士养马,徐为后图,帝悦其言。及至自大名,以偁为枢密直学士。偁,仪之弟也。

    乙丑,辽主至南京。十二月,庚午朔,拜休格为裕悦,大飨军士。

    甲戌,帝畋近郊,因阅武,赐禁军校及卫士襦袴。时禁盗猎,有卫士获麞,违令当死。帝曰:“我若杀之,后世必谓我重兽而轻人命。”释其罪。

    丁丑,以杨业领云州观察使,知代州事。业自雁门之役,辽人畏之,每望见业旗,即引去。主将屯边者多嫉之,或潜上谤书,斥言其短;帝皆不问,封其奏以付业。

    帝因辽师退,遂欲进攻幽州。戊寅,以刘遇充幽州西路行营壕寨兵马部署,田钦祚为都监;曹翰充幽州东路行营壕寨兵马部署,赵延溥为都监。复命宰相问翰林学士李昉、扈蒙等事之可否,昉等请养骁雄,广积储,宽诸期岁之间,用师未晚。帝深纳其说,即下诏南归。

    命曹翰部署修雄、霸州、平戎、破虏、乾宁等军城池,开南河,自雄州达莫州,以通漕运,筑大堤以捍水势。调役夫数万人,于北境伐木以给用。先是辽人南侵,必举堠烟,翰分遣人举烟境上,敌疑有伏,即引去,不敢近塞。得巨木数万,负担而还,大济用度。数旬功毕,召归颍州。

    庚辰,车驾发大名;乙酉,至京师。

    议者皆言宜速取幽蓟,左拾遗、直史馆张齐贤上疏曰:“圣人举事,动在万全,百战百胜,不若不战而胜。自古疆场之难,非尽由戎翟,亦多边吏扰而致之。若缘边诸寨抚御得人,但使峻垒深沟,蓄力养锐,以逸自处,如是则边鄙宁,辇运减,河北之民获休息矣。然后务农积谷以实边用,敌人之心,固亦择利避害,安肯投诸死地而为寇哉!臣闻家六合者以天下为心,岂止争尺寸之土,角强弱之势而已!是故圣人先本而后末,安内以养外;内安本固,则远人敛衽而至。伏望审择通儒,分路采访两浙、江南、荆湖、西川、岭南、河东,凡伪命日赋敛苛重者,改而正之;诸州有不便于民者,委长吏闻奏,使天下皆知陛下之仁,戴陛下之惠,则契丹不足吞,燕蓟不足取也!”

    先是,辽土产多铜,始造钱币。太宗置五冶太师以总四方铁钱,石晋又献沿边所积钱以备军实。是岁,辽主以旧钱不足于用,始铸乾宁新钱。

    太宗至仁应运神功圣德睿烈大明广孝皇帝太平兴国六年(辽乾亨三年)

    春,正月,癸卯,以保塞军为保州,梁门口寨为静戎军。

    乙巳,诏:“诸路转运使下所属州令长吏,择见任判、司、簿、尉之清廉明干者,具以名闻,当以次引对,授知县之任。”

    辛亥,易州破辽兵数千人。

    是月,遣八作使郝守濬等分行河道,抵辽境,皆疏导之。又于清苑界开徐河、鸡距河五十里入白河,由是关南之漕悉通济焉。

    二月,癸巳,诏曰:“京朝官厘务于外者,咸给以御前印纸,令书治迹。而主司不能彰明臧否,但以细碎之事混淆其间,非所以副朕详求之意也。自今寻常之务,非课最者,不得书为劳绩;其殿、犯无有所隐。”

    丙子,辽主东还;己丑,复如南京。

    丁酉,令群臣居丧被诏起复者,须卒哭朝谒,其俸料自诏下日给之。

    三月,己酉,山南西道节度使、同平章事德芳薨,年二十三。赠中书令,追封岐王,谥康惠。

    癸丑,诏:“诸路转运使察部下官吏,有罢软不胜任、怠惰不亲事及黩货扰民者,条其事状以闻,当遣使按鞫;其清白自守,干局不苛,亦以名闻,必加殊奖。”

    交州行营言破贼军于白藤江口,斩首千馀级。时候仁宝率前军先发,孙全兴等顿兵花步七十日,以俟刘澄,仁宝屡促之,不行,及澄至,并军由水路抵多罗村,不遇贼,复擅还花步。贼诈降以诱仁宝,仁宝信之,遂为所害。时诸军冒炎瘴,人多死者,转运使许仲宣驰奏仁宝战殁,且乞班师;不待报,即以兵分屯诸州,开库赏赐,给其医药,谓人曰:“若俟报,则此数万人皆积尸于广野矣。”乃上章自劾。诏书嘉纳之,就劾澄等。会王僎病病,澄与贾湜并戮于邕州市。征全兴下狱,伏诛。赠仁宝工部侍郎,官其二子。

    辽以秦王朝匡嗣为西南面招讨使。

    夏,四月,诏:“诸州大狱,长吏不亲决,胥吏旁缘为奸,逮捕证左,滋蔓⻊俞年而狱未具。自今长吏每五日一虑囚,情得者即决之。”帝不欲天下有滞狱,乃建三限之制,大事四十日,中事三十日,小事十日,不须追捕而易决者无过三日。又诏:“囚当讯掠,则集官属同问,勿委胥吏搒决。”

    辛未,幸太平兴国寺祷雨。

    罢湖州织罗,放女工五十八人。

    五月,癸丑,令内侍省细仗内先衣黄者并衣碧,吏部黄衣选人改为白衣选人。

    辽喜衮既囚,丙午,辽上京汉军乱,欲劫立喜衮,以祖州城坚不得入,立其子留礼寿。上京留守除室擒之,留礼寿旋伏诛。⻊俞年,始赐喜衮死。

    己未,雨,降死罪囚,流以下释之。

    六月,甲戌,司空平章事薛居正卒,赠太尉、中书令,谥文惠。居正性宽简,不好苛察。自参政至为相,凡十八年,恩遇始终不替。因服丹沙遇毒,方奏事,疾作,舆归,遂卒。居正无子,养子惟吉,素无行,于是帝临其丧出涕。其妻出拜丧侧,帝存抚数四,因问:“不肖子安在?颇改节否?”惟吉伏丧侧,惊惧不敢起;自是尽革故态,稍涉猎书史,亲贤士。帝知其修饬,数委以大籓,所至称治,累迁左千牛卫大将军。遭母丧,故事,卒哭当起复,惟吉恳求终制;优诏不许,时论异之。

    秋,七月,丙午,帝将大举伐辽,遣使赐渤海王诏书,令发兵以应,约灭辽之日,幽蓟土宇复归中朝,朔漠之外悉以相与。然渤海竟无至者。

    九月,乙未朔,日有食之。

    壬寅,以左拾遗、直史馆嘉州田锡为河北南路转运副使。自卢多逊专政,群臣章表,不先禀多逊,则有司不敢通。又,谏官上章,必合閤门吏依式书状云:“不敢妄陈利便,希望恩荣。”锡贻书多逊,请免书状,多逊不悦,乃出之。

    锡因入辞,直进封事,言军国要机者一,朝廷大体者四。略曰:“赏不逾时,国之令典。顷岁王师薄伐,克平太原,未赏军功,逮兹二载。请因郊禋耕籍之礼,议平晋之功而赏之。驾驭戎臣,莫兹为重,此要机也。交州瘴海之地,得之如获石田。愿陛下无屯兵以费财,此大体之一也。迩来谏官废职,给事中不敢封驳,遗、补亦不贡直言,起居郎、舍人不得升陛纪言动,御史不能弹奏,中书舍人未尝访以政事。臣意其各有所蓄,欲待顾问。望因清燕,召而询求,俾尽悃诚,以观器业。又,集贤院虽有书籍而无职官,秘书省虽有职官而无图籍。愿陛下择才而任之,使各司其局,此大体之二也。朝廷辟西苑,广御池,而尚书无厅事,郎曹无本局,九寺、三监寓天街之两廊,礼部试士或就武成王庙,是岂太平之制度邪!望别修省寺,用列职官,此大体之三也。每于衢路见囚荷铁枷,不觉自骇,隆平之时,将措刑不用,于法所无,去之可矣。此大体之四也。帝嘉其言,降诏褒谕,仍赐钱五十万。或谓锡,今宜少晦以远谗忌,锡曰:“事君之诚,惟恐不竭;且天植其性,岂一赏可夺邪!”至河北,复驿书言边事,略曰:“今北鄙驿骚,盖以居边任者,规羊马细利为捷,矜捕斩小胜为功,起衅召戎,实由此始。伏愿申饬将帅,谨固封守,还所俘掠,许通互市,使河朔之民得务农业,不出五载,可积十年之储。”又曰:“国家图燕以来,兵连未解,财用不得不耗,人臣不得不忧。愿陛下精思虑,决取舍,无使旷日持久。”

    丙午,置京朝官差遣院。旧制,京朝官属吏部,建隆以来皆出中书。至是诏京朝官除两省、御史台自少卿监以下奉使从政于外受代而归者,并令中书舍人开封郭贽等考校劳绩,品量材器,以中书所下阙员,类能拟定,引对而授之,谓之差遣院。

    太子太保赵普奉朝请累年,卢多逊益毁之,郁郁不得志。普子承宗,娶燕国长公主女。承宗适知潭州,受诏归阙成婚礼未⻊俞月,多逊白遣归任,普由是愤怒。会如京使大名柴禹锡等告秦王廷美骄恣。将有阴谋窃发,帝召问普,普言愿备枢轴以察奸变,退,复密奏:“臣开国旧臣,为权幸所沮。”因备言昭宪顾命及先朝自愬之事。帝于宫中访得普前所上章,并发金匮得誓书,遂大感悟,即留承宗京师,召普谓曰:“人谁无过,朕不待五十,已尽知四十九年非矣。”辛亥,以普为司徒兼侍中。

    帝之始即位也,命廷美尹开封,德昭、德恭并称皇子,外议皆谓帝将以次传位。及德昭不得其死,德芳继夭,廷美始不自安。它日,帝尝以传国意访之普,普曰:“太祖已误,陛下岂容再误邪!”普复入相,廷美遂得罪。凡廷美所以得罪,则普之为也。

    是日,以枢密副使、刑部侍郎洛阳石熙载为户部尚书,充枢密使,用文资正官充枢密使,自熙载始也。

    壬子,秦王廷美乞班赵普下,从之。

    诏:“中外文武官并得上书直言。”

    丙辰,知易州白继赟败辽兵于平塞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