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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纪八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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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屠维单阏正月,尽上章执徐十二月,凡二年。

    哲宗宪元继道显德定功钦文睿武齐圣昭孝皇帝元符二年(辽寿昌五年。己卯,一零九九年)

    春,正月,辽主如鱼兒泺。

    丁卯,出内金帛二百万,备陕西边储。

    辛未,诏张舜民、毕仲游、孙朴、赵睿、梅灏、陈察、李昭玘并罢馆职。

    二月,甲戌朔,令监司举本路学行优异者各二人。

    己卯,诏许高丽国王遣士宾贡。

    辛巳,诏:“自今应被旨举官,所举不当,具举主姓名以闻。”

    甲申,夏人以国母丧,遣使来告哀,且谢罪。诏却其使。

    戊子,鄜延钤辖刘安败夏人于神堆。

    乙未,诏吏部:“守令课绩,从御史台考察,黜其不实者。”

    曾布言:“章惇、蔡卞施行元祐人,众论皆谓过当。然此岂为诋訾先朝,大抵多报私怨耳。惇、卞初相得,故惇于卞,言无不听;及相失,卞多反其事,人皆笑之。今朝廷政事一出于卞,无敢违者。”帝曰:“蔡京尤与惇不足。”布曰:“惇于蔡氏兄弟无不畏者,近颇欲屈意求和于京,而京不为之屈也。

    庚辰,欧阳棐朝见,帝目之,语曾布曰:“此元祐五鬼。”布曰;“亦闻有此名,元祐附丽,亦必有之,治郡亦常才,然棐,欧阳修之子,登进士第,修于英宗定策之际最有功。”帝颔之。

    丙申,诏吏部员外郎孙谔与合入差遣,以元祐诉理有衔冤饮恨之语也。

    夏人告败于辽以求援。三月,丙辰,辽使萧德崇来,为夏人请缓师,仍献玉带。

    筑环庆路定边城。

    丁巳,秦凤经略司言吴名革率部族孳畜归顺,诏名革补内殿承旨,首领李移补右侍禁,及赐钱帛有差。

    夏,四月,庚辰,幸莘王府。

    丙戌,筑鄜延、河东路暖泉、乌龙砦。

    丁亥,以旱减四京囚罪一等,杖以下释之。

    辛卯,诏:“鞫狱,徒以上须结案,及审录审奏然后断遣;不如令者坐之。

    癸巳,封永嘉郡王偲为睦王。

    遣中书舍人郭知章报聘于辽。

    甲午,以江、淮、荆、浙等路发运使张商英为权工部侍郎。

    丁酉,筑威羌城。

    章惇乞退,遂径出居僧舍,其家已先出。帝乃令约拦行李,勿受惇气解机务章奏。

    五月,甲辰,太白昼见。

    庚戌,筑鄜延路金汤城。

    癸亥,奉迁真宗神御于万寿观延圣殿。

    建西安州及天都等砦。

    是日,辽主谒乾陵。

    乙丑,进章惇官五等,曾布三等,许将、蔡卞、黄履皆二等。

    戊辰,诏:“朕阅陈次升任御史日章奏,观其微意,附会权臣,诋毁先帝。朕含容其过,委以谏职,复敢狃习故态,观望言事,久居其位,殊无小补。可罢职,与远小监当。”乃责监全州盐酒税。

    辽以南府宰相额特勒兼西北路招讨使、禁军都统。

    己巳,辽主驻沿柳湖。

    六月,庚辰,赐熙河兰会路新砦名会川城。

    甲申,辽以知右伊勒希巴萧药师努为南面林牙兼知契丹行宫都部署事。

    甲午,赐环庆路之字平曰龙平关。

    乙未,五国部长朝于辽。

    戊戌,筑定边、白豹城讫工,閤门使张存等,转官、赐金帛有差。

    准布贡于辽。

    己亥,河决内黄口,东流断绝。

    辽以兴圣宫使耶律萨嘉努为右伊勒希巴。

    秋,七月,壬寅朔,惕德部长贡于辽。

    庚戌,河北河涨,没民田庐,遣官赈之。

    辛亥,辽主如大牢古山。

    己未,诏水部员外郎曾孝广诣河北路相度措置河事。孝广尝为水官,不主东流,故特遣之。

    邈川首领辖戬,性嗜杀,部族携贰。大酋森摩沁展等有异志,以辖戬季父索诺木丹津雄武,谮杀之,其党皆死。独峞酋沁罗结得逃,以董戬疏族实巴衮居陇逋部,河南诸羌多附之,乃往依焉,遂奉实巴衮之子巴勒藏据萨格城。辖戬攻杀巴勒藏,沁罗结奔河州,说洮西安抚使王赡以取青唐之策。赡言于朝,章惇许之,赡引兵趋邈川。丙寅,钦彪阿成以城降,赡留屯之。

    先是蹇序辰言:“请将六曹诸司自元丰八年四月以来应改更法度言涉讥讪者,尽数检阅,随事编数,并著所任官姓名具册申纳三省。”李积中亦以为言。三省不行,逾半年矣,至是乃复检举降诏,意欲有所罗织故也。

    八月,壬申,知河南府盛陶改知和州,以言者论其元祐中诋诬先烈,排毁旧弼也。

    癸酉,章惇等进新修敕令式。惇读于帝前,其间有元丰所无而用元祐敕令修立者,帝曰:“元祐亦有可取乎?”惇等对曰:“取其善者。”

    甲戌,太原地震。

    诏:“大河水势十分北流,将河事付转运司,责州县共力救护北流堤岸。”

    戊寅,皇子生,贤妃刘氏产也。

    乙酉,赐熙河路缗钱百万,抚绥部族。

    丁亥,城会州。元丰中,虽加兰会与熙河为一路,而会州实未复。至是始城之,以西安城北六砦隶焉。

    辖戬自知其下多叛,乃脱身自青唐诣河州,降于王赡,诏胡宗回为熙河经略使以节制之。

    癸巳,太白昼见。

    甲午,建葭芦砦为晋宁军。

    九月,庚子朔,夏人来谢罪。

    辛丑,左司谏王祖道言:“全河北流,淹没有户田苗,请先正吴安持、郑佑、李仲、李伟之罪,投之远方,以明先帝北流之志。”诏令工部检详东流建议及董役之人,以名闻奏。

    癸卯,命御史检点三省、枢密院,并依元丰旧制。

    甲辰,幸储祥宫。

    乙巳,幸醴泉观。

    丁未,诏立贤妃刘氏为皇后。

    孟后既废,章惇与内侍郝随、刘友端相结,请妃正位中宫。时帝未有储嗣,会妃生子,帝大喜,遂立之。

    戊午,通判潭州毕渐言:“应元祐中诸路所立碑刻纪事等,请悉令碎毁。”从之。

    己未,青唐酋隆赞以城降。

    壬戌,雨,罢秋宴。

    甲子,右正言邹浩除名,新州羁管。

    时章惇独相用事,浩上章露劾,数其不忠侵上之罪,未报而刘后立。浩上疏曰:“臣闻天下之与后,犹日之与月,阴之与阳,相须而成;则立后以配天子,安得不审!今陛下为天下择母,而所立乃贤妃刘氏,一时公议,莫不疑惑,诚以国家自有仁祖故事,不可不遵用之耳。盖皇后郭氏与美人尚氏争宠致罪,仁祖既废后,不旋踵并斥美人,所以示至公也。及立后,则不选于嫔妃而卜于贵族,所以远嫌,为万世法也。陛下之废孟氏,与郭氏无以异。然孟氏之罪,未尝付外杂治,果与贤妃争宠而致罪乎?世不得而知世;果不与贤妃争宠而致罪乎?世亦不得而知也。若与贤妃争宠而致罪,则并斥美人以示至公,有仁祖故事存焉,二者必居一于此矣。孟氏罪废之初,天下孰不疑贤妃所为?及读诏书有别选贤族之语,又闻陛下临朝慨叹,以为国家不幸,于是天下始释然不疑。今竟立之,岂不上累圣德?臣观白麻所言,不过称其有子,及引永平、祥符事以为证。臣请论其所以然。若曰有子可以为后,则永平贵人硃尝有子,所以立者,以德冠后宫故也;祥符德妃亦未尝有子,所以立者,以钟英甲族故也。又况贵人实马援之女,德妃无废后之嫌,迥与今日事体不同。顷年冬,妃从享景灵宫,是日雷变甚异;今宣制之后,霖雨飞雹,自奏告天地宗庙以来,阴淫不止;天意昭然。望不以一时改命为甚难,而以万世公议为足畏,追停册礼,别选贤族,如初诏施行。”帝谓浩曰:“此亦祖宗故事,岂独朕邪!”对曰:“祖宗大德,可法者多矣,陛下不之取而效其小疵,臣恐后世之责人无已者纷纷也。”帝变色,犹不怒;明日,章惇入对,极诋浩狂妄,遂有此责。章留中不下。

    尚书右丞黄履言:“浩犯颜纳忠,不宜遽斥之死地。”坐罢,知亳州。

    初,阳翟田昼,议论慷慨,与浩以气节相激厉。浩除正言,昼适监广利门,往见浩,问曰:“平日与君相许者何如?今君为何官?”浩谢曰;“上遇群臣,未尝假以辞色,独于浩差若相喜。天下事固不胜言,意欲待深相信而后发,贵有益也。”昼然之。既而谢病归里,邸状报立后,昼谓人曰:“志完不言,可以绝交矣!”志完,浩字也。浩得罪,昼迎诸涂,二人流连三日。临别,浩出涕,昼正色责之曰:“使志完隐默官京师,遇寒疾不汗,五日死矣,岂独岭海之外能死人哉!愿君毋以此举自满,士所当为者,未止此也。”浩茫然自失,叹曰:“君之赠我厚矣!”

    浩之将论事也,以告其友宗正寺簿仙游王回,回曰:“事有大于此者乎?子虽有亲,然移忠为孝,亦太夫人素志也。”及浩南迁,人莫敢顾,回敛交游钱与浩治装,往来经理,且慰安其母。逻者以闻,逮诣诏狱,众为之惧,回居之晏如。御史诘之,回曰:“实尝预谋,不敢欺也。”因诵浩所上章,几二千言。狱上,除名停废,回即徒步出都门,行数十里,其子追及,问以家事,不答。

    丙寅,御文德殿,册皇后。

    闰月,庚午朔,朝请郎贾易特授保静军司马,邵州安置;以在元祐中任台谏,羽翼权臣,诬谤先猷故也。

    癸酉,置律学博士员。

    诏详议庙制。

    辖戬既降于王赡,而赡与总管王愍争功,交讼于朝。于是青唐大酋森摩沁展迎实巴衮入城,立玛尔戬之子隆赞为主,其势复张。辖戬大惧,自髡为僧以祈免。熙河帅胡宗回督赡进师,赡急攻,隆赞及森摩沁展等皆出降,赡入据其城。诏青唐为鄯州、陇右节度;邈川为湟州,宗哥城为龙支城,并隶陇右。命王赡知鄯州,王厚知湟州。

    丙子,辽主驻独卢金。

    戊寅,以廓州为宁砦城。

    丙戌,梁州团练使仲忽进古方鼎,识曰“鲁公作文王尊彝”

    甲午,荧惑犯太微垣左执法。

    乙未,皇子薨,追赐名茂,赠越王,谥曰冲献。

    辽招讨使额特勒讨西北边部之为寇者,俘获甚众,获马驼牛羊各数万。

    冬,十月,庚戌,集贤殿修撰文及甫落职,知均州,依吕大防例,不得引用期数赦恩叙复。

    壬子,诏河北大名二十二州军置马步军指挥,以广威、保捷为名。

    丁巳,辽额特勒奏西北边之捷。

    丙寅,辽以同知南京留守事萧德勒岱知北院枢密使事。

    戊辰,辽赈辽州饥,仍免租赋。

    十一月,甲戌,辽赈南北二纠。

    丁亥,诏以绥德城为绥德军。

    壬辰,诏:“河北黄河退滩地,听民耕垦,免租税三年。”

    乙未,诏:“诸州置教授者,依太学三舍法考选生徒,升补悉如太学三舍法。州许补上舍一人,内舍二人,岁贡之。其上舍附太学外舍,试中,补内舍,三试不升,遣还其州。其内舍免试补太学外舍生。”

    十二月,庚子,夏人屡败,遣其臣令能威明结等来谢罪,且进誓表。诏许其通好,岁赐如旧。自是西垂民少安。

    壬戌,水部员外郎曾孝广言:“大河见行滑州、通利军之间,苏村埽今年两经危急。请自此埽危急处,候来年水发之时,乘势开埽,导河使之北行,以遂其性,下合内黄县西行河道,永久为便。”从之。

    甲子,辽以参知政事赵孝严为汉人行宫都部署,以汉人行宫都部署梁援为辽兴军节度使,以枢密直学士耶律俨参知政事。

    是岁,夏改元永安。

    哲宗宪元继道显德定功钦文睿武齐圣昭孝皇帝元符三年(辽寿昌六年)

    春,正月,辛未,帝有疾,不视朝。

    癸酉,辽南院大王耶律鄂嘉卒。

    丁丑,奉安太宗御容于景灵宫大定殿。

    戊寅,大赦天下,蠲民租。

    己卯,帝崩于福宁殿。

    皇太后向氏哭谓宰臣曰:“国家不幸,大行皇帝无嗣,事须早定。”章惇厉声曰:“当立母弟简王似。”太后曰:“老身无子,诸王皆神宗庶子。”惇复曰:“以长则申王当立。”太后曰:“申王病,不可立;先帝尝言,端王有福寿,且仁孝,有立。”惇又言:“端王轻佻,不可以君天下。”言未毕,曾布叱之曰:“章惇听太后处分!”乃召端王佶入即皇帝位。群臣请皇太后权同处分军国事,后以长君辞;帝泣拜移时,乃许之。

    庚辰,赦天下常赦所不原者,百官进秩一等,赏诸军。遣宋渊告哀于辽。

    辛巳,尊皇后刘氏为元符皇后。

    癸未,追赠母贵仪陈氏为皇太妃。

    甲申,命章惇为山陵使。

    丁亥,辽主如春水。

    戊子,以章惇为特进,封申国公。

    己丑,罢增八厢逻卒。

    以权工部侍郎张商英为中书舍人。

    辛卯,辽招讨使额特勒执玛古苏以献。自准布诸部不靖,玛古苏尤为边患,至是始就擒。加额特勒太保。

    丙申,辽主下诏问民疾苦。

    二月,己亥,始听政。尊先帝妃硃氏为圣瑞皇太妃。

    丁未,立顺国夫人王氏为皇后;后,开封人,德州刺史藻之女也。

    辽以乌库部节度使慎嘉努为南院大王。

    己酉,辽磔玛古苏于市。

    庚戌,向宗回、宗良迁节度使。太后弟侄未任者,俱授以官。

    癸丑,初御紫辰殿。

    辽出绢赐五京贫民。

    戊午,以新除吏部尚书韩忠彦为门下侍郎。忠彦入对,陈四事,曰广仁恩,开言路,去疑似,戒用兵,太后纳之。自是忠直敢言知名之士,稍见收用,时号小元祐。

    庚申,给事中刘拯言:“韩忠彦乃驸马都尉嘉彦之兄,元祐中尝除尚书右丞,以人言遂移枢府。今乃除门下侍郎,使它日援以为例,恐政府将为敦爱外戚之地矣!”帝不从。

    以知亳州黄履为尚书右丞。

    辛酉,名懿德宅潜邸曰龙德宫。

    壬戌,诏陕西转运副使马城等提举开修解盐池。

    甲子,毁承极殿。

    三月,戊辰朔,诏:“宰臣、执政、侍从官各举可任台谏者。”

    辛未,以给事中范镗为龙图阁待制,知瀛州。

    甲戌,召权发遣卫州陈瓘为左正言,监袁州酒税邹浩为右正言,知洺州龚夬为殿中侍御史,韩忠彦、曾存荐之也。

    甲申,以中书舍人张商英为龙图阁待制、河北路转运使,兼提举河事。

    先是曾布论刘拯当逐,帝曰:“张商英与拯皆不可留,商英无一日不在章惇处。”布唯唯而退。后旬日,商英乃有是命,盖韩忠彦辈奉行上旨也。

    王赡留鄯州,纵所部剽掠,羌众携贰。森摩等结诸族帐谋反,赡击破之,悉捕斩城中羌,积级如山。初,赡又讽诸羌酋籍胜兵者皆涅其臂,无应者。沁罗结请归帅本路为倡,赡听之去,遂啸聚数千人围邈川,夏人十万众助之,城中危甚。苗履、姚雄帅所部兵来援,围始解。赡因弃青唐而还,实巴衮与其子希斯罗斯据之。群羌复合兵攻邈川,王厚亦不能支。朝论请并弃邈川,且谓隆赞乃玛尔戬之子,遂命为河西军节度使、知鄯州,赐姓名曰赵怀德。其弟巴尔丕勒鄂丹斡曰怀义,为廓州团练使、知湟州。加辖戬怀远节度使,而贬赡于昌化军、厚于贺州;胡宗回落职,知蕲州。赡至穰县,自缢死。

    辽弛朔州山林之禁。

    乙酉,以翰林学士承旨蔡京为端明殿学士兼龙图阁学士、知太原府。蔡卞言于帝曰;“兄不敢辞行,然论事累与时宰违戾,人但云为宰相所逐。”帝不答。

    翼日,曾布对,帝谓布曰:“蔡京、张商英、范镗皆已去,只有章惇、刘拯、王祖道未去。”布曰:“言者稍举职,则此辈亦何可安也!”

    己丑,以日当食,降德音于四京,减囚罪一等,流以下释之。

    庚寅,录赵普后。

    辛卯,以日当食,诏求直言。筠州推官雍丘崔匽应诏上书曰:“方今政令烦苛,风俗险薄,未暇悉陈,而特以判左右之忠邪为本。臣出于草莱,不识朝廷之士;特怪左右之人有指元祐之臣为奸党者,必邪人也。夫毁誉者,朝廷之公议。故责授硃崖军司户司马光,左右以为奸,而天下皆曰忠;今宰相章惇,左右以为忠,而天下皆曰奸。此何理也?臣请略言奸人之迹:夫乘时抵巇以盗富贵,探微揣揣以固权宠,谓之奸可也;包苴满门,私谒踵路,阴交不逞,密结禁庭,谓之奸可也;以奇技淫巧荡上心,以倡优女色败君德,独操赏刑,自报恩怨,谓之奸可也;蔽遮主听,排逐正人,微言者坐以刺讥,直谏者陷以指斥,谓之奸可也。凡此数者,光有之乎,惇有之乎?夫有其实者名随之,无其实而与之名,其谁信之!传曰:“谓狐为狸,非特不知狐,又不知狸。光忠信直谅,闻于华夷,而谓之奸,是欺天下也,欺后世也。夫一人可欺也,朝廷可欺也,天下后世不可欺也。至如惇,狙诈凶险,天下士大夫呼曰‘惇贼’。贵极宰相,人所具瞻,以名呼之,又指为贼,岂非以其孤负主恩,玩窃国柄,忠臣痛愤,义士不服,故贱而名之,指其实而号之以贼邪!京师语曰:‘大惇、小惇,殃及子孙。’谓惇与中丞安惇也。小人譬之蝮蝎,其残忍根乎天性,随遇必发。天下无事,不过贼陷忠良,破碎善类;至缓急危疑之际,必有反复卖国之心,跋扈不臣之变。比年以来,谏官不论得失,御史不劾奸邪,门下不驳诏令,共持喑默,以为得计。顷邹浩以言事得罪,大臣拱而观之,同列又从而挤之。夫以股肱耳目,治乱安危所系,而一切若此,陛下虽有尧、舜之聪明,将谁使言之,谁使行之!夫日者,阳也,食之者,阴也。四月正阳之月,阳极盛、阴极衰之时,而阴干阳,故其变为大。惟陛下畏天威,听明命,大运乾纲,大明邪正,毋违经义,毋郁民心,则天意解矣。若夫伐鼓用币,素服彻乐,而无懿德善政之实,非所以应天也。”帝览而善之,以为相州教授。

    乙未,却永兴民王怀所献玉器。

    四月,丁酉朔,日有食之。

    戊戌,诏知太原府蔡京依前翰林学士承旨;给事中刘拯罢知濠州,以其论事观望也。

    是日,曾布入对,帝谕布曰:“皇太后疑蔡京不当出,欲且留修史。”布力陈“京、卞怀奸害政,党援布满中外,善类义不与之并立,此必有奸人造作言语,荧惑圣听。”帝曰:“无它,皇太后以神宗史经元祐毁坏,今更难于易人耳。”

    癸卯,辽主如炭山。

    甲辰,以门下侍郎韩忠彦为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礼部尚书李清臣为门下侍郎,翰林学士蒋之奇同知枢密院事。

    丁未,以帝生日为天宁节。

    己酉,皇长子亶生。时帝甫登位,即生嫡长,欲异其礼,越三日,大赦,授亶山南东道节度使,封韩国公。

    癸丑,赏应诏上书可采者郑敦义、高士育、鹿敏求、何大正、吕彦祖,凡五人。

    丁巳,诏:“范纯仁等复官宫观,苏轼等徙内郡。”

    纯仁时在永州,遣中使赐以茶药,谕之曰:“皇帝在籓邸,太皇太后在宫中,知公先朝言事忠直,今虚相位以待,不知目疾如何?用何人医治?”纯仁顿首谢。徙居邓州,在道,拜观文殿大学士、中太一宫使。制词有云:“岂惟尊德尚齿,昭示宠优;庶几鲠论嘉谋,日闻忠告。”纯仁闻制,泣曰:“上果用我矣,死有馀责。”既又遣中使趣入觐。纯仁乞归养,帝不得已许之,每见辅臣,问纯仁安否,且曰:“范纯仁得一识面足矣!”

    轼自昌化移廉,徙永,更三赦,复提举玉局观,未几,卒于常州。轼与弟辙,师父洵为文,常自谓文章如行云流水,初无定质,虽嬉笑怒骂之辞,皆可书而诵之。自为举子至出入侍从。必以爱君为本,忠规谠论,挺挺大节,但为小人忌恶,不得久居朝廷。

    先是韩忠彦言:“哲宗即位,尝诏天下实封言事,献言者以千百计。章惇既相,乃置局编类,摘取语言近似者,指为谤讪,前日应诏者,大抵得罪。今陛下又诏中外直言朝政阙失,若复编类之,则敢言之士,必怀疑惧。臣愿急诏罢局,尽裒所编类文书,纳之禁中。”中书舍人曾肇亦言:“祖宗以来,臣僚所上章疏,未尝编写,盖缘人臣指切朝政,弹击臣下,皆是忘身为国,不顾后祸。朝廷若有施行,往往刊去姓名,只作臣僚上言,所以爱惜言事之人,不使招怨。若一一编录,传之无穷,万一其人子孙见之,必结深隙。祖宗以来,未尝编录,意恐在此。今编录既非祖宗故事,又有限定年月。且元丰八年四月已前上至国初,元祐九年四月十二日已后下至今日,章疏何为皆不编类,而独编此十年章疏,臣所未喻。欲乞指挥,将中书、枢密写人等并各放罢。”帝嘉纳之。癸亥,诏罢编类臣僚章疏局。翼日,吏部侍郎徐鐸,取已编类成书者,悉行进入。

    御史中丞安惇,附会权奸,屡兴大狱,天下疾怨,为二惇、二蔡之谣。及召邹浩为谏官,惇言:“浩若复用,虑彰先帝之失。”帝曰:“立后,大事也。中丞不言而浩独敢言之,何为不可复用!”惇惧而退。陈瓘请曰:“陛下欲开正路,取浩既往之善;惇乃诖惑主听,规骋其私。若明示好恶,当自惇始。”乃出惇知润州。

    五月,丁卯朔,罢理官失出之罚。

    皇太后将复瑶华之位,会太学上舍生何大正上书言之,癸酉,遂降诏曰:“瑶华废后,累经大霈,其位号、礼数,令三省、枢密院详议以闻。”丙子,废后孟氏复为元祐皇后,刘氏为元符皇后。

    尚书右丞蔡卞,专托绍述之说,中伤善类,皆密疏建白,然后请帝亲札付外行之。章惇虽巨奸,然犹在其术中。惇轻率不思,而卞深阻寡言,论议之际,惇毅然主持,卞或噤不启齿。一时论者,以为惇迹易明,卞心难见。至是殿中侍御史龚夬言:“昔日丁谓当国,号为恣睢,然不过陷一冠准而已。及至章惇,而故老、元辅、侍从、台省之臣,凡天下之所谓贤者,一日之间,布满岭海,自有宋以来,未之闻也。蔡卞事上不忠,怀奸深阻,凡惇所为,皆卞发之。望采之至公,昭示谴黜。”未报,而台谏陈师锡、陈次升、陈瓘、任伯雨、张庭坚相继论列。乙酉,卞罢,知江宁府。比部员外郎董必,出知兴国军,知无为军舒亶,监潭州南岳庙,皆卞党也。

    辽汉人行宫都部署赵孝严卒。

    丙戌,辽主驻纳葛泺。

    己丑,追复文彦博、王珪、司马光、吕公著、吕大防、刘挚等三十三人官。

    辛卯,还司马光等致仕遗表恩。

    癸巳,河北、河东、陕西饥,诏帅臣计度振恤。

    乙未,辽以东京留守阿噜萨古为特里衮,以南院宣徽使萧常格为汉人行宫都部署。

    六月,丙申朔,辽遣使来吊祭。

    辛丑,辽以有司案牍书宋主嗣位为登宝位,夺宰相郑颛以下官,出颛知兴中府事,韩资让为崇义军节度使,御史中丞韩君义为广顺军节度使。

    乙巳,左正言陈瓘言:“龙图阁待制、知荆南邢恕,昨以北齐宣训语诬司马光,而光及范祖禹等贬窜,以文及甫私书证刘挚、梁焘、王岩叟皆有奸谋,而挚等家族几至覆灭。今朝廷矜恤之恩,遍及存殁,则是恕前日之所行,不为陛下之所信也。恕反覆诡诈,得罪先朝,公议不容久矣。今宠以华职,付以大籓,中外沸腾,不以为允。伏望原情定罪,以协公议。”丁未,诏恕以少府少监分司西京,均州居住。

    戊午,辽遣使决五京滞狱。

    己未,辽以辽兴军节度使梁援为枢密副使。

    辽主召参知政事耶律俨至内殿,访以政事。辽主晚年倦勤,用人不能自择,令各掷骰子,以采胜者官之。俨尝得胜采,辽主曰:“上相之征也。”迁知枢密院事。俨妻邢氏有美色,尝出入禁中,俨教之曰:“慎勿失上章。”由是权宠益固。

    秋,七月,丙寅朔,奉皇太后诏,罢同听政。

    庚午,辽主如沙岭。

    八月,乙未朔,以秘书少监邓洵武为国史院编修官,从蔡京之荐也。给事中龚原、叶涛驳奏洵武不宜滥厕史等,乃令中书舍人徐勣书读行下。

    庚子,作景灵西宫,奉安神宗神御;建哲宗神御殿于其西。

    辛丑,出内库金帛二百万籴陕西军储。

    壬寅,葬哲宗钦文睿武昭孝皇帝于永泰陵。

    庚戌,诏以仁宗、神宗庙永世不祧。

    癸亥,祔哲宗神主于太庙。

    左正言陈瓘言:“山陵使章惇,奉使无状,以致哲宗灵轝陷泞不前,露宿于野。愿速罢惇职事,免其朝见,别与差遣,然后降出臣僚前后章疏,别议典刑。”

    辽西北诸部寇边,招讨使额特勒以兵击败之,是月,使来献捷。

    九月,甲子朔,诏修哲宗实录。

    尚书左仆射章惇五上表乞罢政事,诏答不允,惇径出居僧舍。帝谓辅臣曰:“朕待惇如此,体貌不为不至矣。惇乞越州,当与之。”

    初,台谏丰稷、陈师锡、陈瓘屡劾惇,有以定策时异议为言者。至是帝将罢惇,谓辅臣曰:“朕不用定策事贬惇,但以扈从灵驾不职罢之,馀事候有人论及,别议行遣。”

    丙寅,辽遣使来贺即位。

    丁卯,减两京、河阳、郑州囚罪一等,民缘山陵役者蠲其赋。

    己巳,幸龙德宫。

    辛未,章惇罢为特进、知越州,仍放辞谢。

    丁丑,诏修神宗正史。

    己卯,右司谏陈瓘言:“向宗良兄弟,依倚国恩,凭藉慈廕,夸有目前之荣盛,不念倚伏之可畏,所与游者,连及侍从,希宠之士,愿出其门。裴彦臣无甚干才,但能交通内外,漏泄机密,遂使物议籍籍。或者以为万几之事,黜陟差除,皇太后至今犹与也。”庚辰,御批:“瓘言虚诞不根,可送吏部与合入差遣。”三省请以瓘为郡,帝不可,乃添差监扬州粮料院。

    瓘初不知被责,复求翼日见上,閤门不许。瓘即具以札子缴进,其一论景灵西宫,其二论章惇罢相制所称国是,其三、其四皆指陈蔡京罪恶。帝密遣使赐以黄金百两。

    先是御史中丞丰稷、殿中侍御史陈师锡言:“翰林学士承旨蔡京,资政殿学士、知江宁府蔡卞,兄弟同恶,迷国误朝。卞虽去位,尚窃峻职,玷名邦。京偃然在职,日夜交纳内侍、戚里,以觊大用。京好大喜功,锐于改作,若果大用,必变乱旧政,天下治乱自此分,祖宗基业自此堕矣。”辛巳,稷登对,又言:“陛下持万乘威权,何惮一蔡京不能去,无乃为圣母主张乎?当绍圣、元符间,章惇、蔡卞,窃弄威权,陷哲宗于有过之地,废元祐皇后于瑶华宫,京皆与有力焉。惇、卞之恶,赖陛下神断,投之外服;而京犹泰然在朝,有自得之色。忠臣寒心,良士痛骨,非自爱而忧之,盖为陛下忧,为宗庙忧,为天下贤人君子忧也。”

    癸未,辽主望祀木叶山。

    甲申,诏:“蔡卞落职,提举洞霄宫,太平州居住;知成都路昌衡,知郓州吕嘉问,并分司南京、光州居住。”坐尹京时附会惇、卞、杀戮无辜也。河北都转运使张商英,知瀛州范镗,并落职,商英知随州,镗知滁州,亦坐惇、卞党、故责。

    是日翰林学士曾肇上书皇帝及皇太后曰:“夫以皇太后定策之明,还政之速,著人耳目,可谓盛矣。今陈瓘以一言上及,遂至贬斥,虽非皇太后圣意,然四方万里之远,岂能家喻户晓!万有一人或谓皇太后有所不容,则盛德不为无累。臣愚计谓皇帝以瓘之所言狂率而逐之,皇太后以天地之量隐忍包容而留之,则天下之人,必曰皇帝恭事母仪,不容小臣妄议,其孝如彼;皇太后能含宏光大,虽有狂言,不以为罪,其仁如此。两谊俱得,岂不美哉!”丁亥,诏瓘改知无为军。

    时瓘已出国门,即于门外露章辞免曰:“臣昨所进札子,请正蔡京之罪,陛下若以臣言为是,则当如臣所请;若以臣言为非,则重加贬窜,乃得允当。所有知无为军敕,不敢祗受。”诏不许辞免。

    戊子,辽主驻藕丝淀。

    己丑,复均给职田。

    冬,十月,丙申,以蔡京为端明殿学士、知永兴军。

    初,章惇既罢知越州,陈瓘等以为责轻,复论“惇在绍圣中置看详元祐诉理局,凡于先朝言语不顺者,加以钉足、剥皮、斩颈、拔舌之刑,其惨刻如此。看详官如安惇、蹇序辰,受大臣风谕,傅致语言,指为谤讪。考之公论,宜正典刑。”于是二人并除名,放归田里,而贬章惇武昌军节度副使,潭州安置。

    丁酉,以尚书右仆射韩忠彦为左仆射兼门下侍郎。

    壬寅,以知枢密院事曾布为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

    癸卯,五国诸部长贡于辽。

    辛亥,诏知荆南府杨畏提举洞霄宫。

    甲寅,辽以平州饥,复其租赋一年。

    乙卯,升端州为兴庆军节度。

    诏:“资政殿学士、知大名府林希,降端明殿学士,知杨州;龙图阁待制、知洪州叶祖洽,落职,依旧知洪州;龙图阁待制、知青州徐鐸,落职,知湖州。”从中丞丰稷言也。

    戊午,改知南康军龚原知寿州。

    己未,诏禁曲学偏见、妄意改作以害国事者。

    辛酉,罢平准务。

    十一月,癸亥朔,改知永兴军蔡京知江宁府。

    左正言陈祐言:“林希为中书舍人,草吕大防责词,以司马光变法之初,指名老奸,略无忌惮。苏辙试贤良,而希言辙对策之时已有异志。至于文及甫造为刘挚甘心快意之事,亦希有以启之。而罪大责轻,人望不厌。伏望重行降黜,投之闲散,以申公宪。”乙丑,诏:“希落端明殿学士,依旧大中大夫、知扬州。”

    丙寅,辽以天德军民田世荣三世同居,诏言之,令一子三班院祗候。

    丁卯,诏修六朝宝训。

    时议以元祐、绍圣均有所失,欲以大公至正消释朋党,帝纳其言。庚午,诏改明年元曰建中靖国。

    初,曾布密陈绍述之说,帝不能决,以问给事徐勣。勣曰:“圣意得非欲两存乎?天下之事,有是与非,朝廷之人,有邪与正,若不考其实,姑务两存,未见其可也。”

    诏:“知江宁府蔡京落职,提举杭州洞霄宫。”从侍御史陈次升言也。

    京既贬,辅臣谓蔡卞责轻,于是并责卞为少府少监分司南京,依旧太平府居住。次升又言:“卞之为害,不在章惇下。惇既以散官安置潭州,而卞则止于近地分司,何名为谪!”壬申,诏:“卞降一官,依前分司,移池州居住。”

    丙子,辽主召医巫闾山僧志达,设坛于内殿。

    戊寅,以观文殿学士安焘知枢密院事。

    庚辰,尚书右丞黄履,罢为资政殿大学士、提举中太一宫。

    己丑,置春秋博士。

    辛卯,以礼部尚书范纯礼为尚书右丞。

    侍御史陈次升言:“右仆射曾布,顷居枢府,阿顺宰臣,进用匪人,大开边衅。近登宰辅,独擅国权,轻视同僚,威福由己。进拔亲故,罗列京局,以为耳目;任用门人,置之台谏,以为腹心;子弟招权,交通宾客,其门如市。伏望特正典刑,以谢天下。”

    十二月,甲午,以皇太后不豫,祷于宫观、祠庙、岳渎。

    戊戌,蔡京复龙图阁直学士,知定州。

    山廪粟,减价以济民。

    己亥,辽以知右伊勒希巴事萨嘉努为北面林牙。

    辛丑,虑囚。

    甲辰,诏修国朝会要。

    戊申,降德音于诸路,减囚罪一等,流以下释之。

    辛亥,辽主命燕国王延禧拟注大将军以下官。

    是岁,辽封高丽王颙为三韩国公。放进士康秉俭等八十七人。

    穆都哩降于女真。

    时阿苏犹在辽,辽使使来罢兵,未到。英格使乌凌阿实噜往佐和卓,戒之曰:“辽使来,但换我军衣服旗帜,与阿苏城中无辨,勿使辽使知之。辽使可以计却,勿听其言遽罢兵也。”辽使果来罢兵,英格使呼噜、穆沁二人与俱至阿苏城。和卓见辽使,诡谓此二人曰;“我部族自相攻击,干汝等何事?”乃援枪刺杀呼噜、穆沁之马。辽使惊骇,遽走,不敢回顾,径归。

    居数日,破其城,执迪舒保杀之。阿苏复诉于辽,辽遣奚节度使伊哩来,英格至拉林水见之,伊哩问阿苏城事,命英格曰:“凡攻城所获,存者复与之,不存者备偿。”且征马数百匹。英格与其下谋曰:“若偿阿苏,则诸部不复可号令任用也。”乃令和纳、图塔两水之民,阳为阻绝鹰路,复使鳖故德部节度使言于辽曰:“欲开鹰路,非生女直节度使不可。”辽不知其为英格谋也,信之,命英格讨绝鹰路者,而阿苏城事遂止。英格声言平鹰路,畋于图衮水。辽使使赏其功,英格令富嘉努以辽赐物给和纳、图塔之民,且修鹰路而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