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香小说网 > 新唐书 > 卷六十七

卷六十七

作者:欧阳修、宋祁等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推荐阅读:宇宙职业选手斗罗大陆V重生唐三万相之王星门剑道第一仙雪中悍刀行剑来一剑独尊临渊行沧元图

一秒记住【书香小说网 www.shuxiang.la】,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李杨崔柳韦路

    李麟,裔出懿祖,于属最疏。父濬,历润、虢、潞三州刺史,以诚信号良吏。 开元中,终剑南节度按察使,赠户部尚书,谥曰诚。

    麟好学,善文辞。以父廕补京兆府户曹参军,举宗室异能,转殿中侍御史。累 擢兵部侍郎,与杨国忠同列,国忠怙权,疾之,改权礼部贡举。国忠迁,麟复本官。 改国子祭酒。出为河东太守,有清政。安禄山反,朝廷以麟儒者,非御侮才,还为 祭酒,封渭源县男。玄宗入蜀,麟走见帝,再迁宪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时 宰相韦见素、房琯、崔涣、崔圆踵赴肃宗行在,独麟以宗室子留总百司。上皇还京, 进同中书门下三品,封褒国公。张皇后挟李辅国浸桡政,苗晋卿、崔圆等畏其权, 皆附离取安,独麟守正不阿顺,辅国忌恚。乾元初,罢为太子少傅。明年卒,年六 十六,赠太子太傅,谥曰德。

    杨绾,字公权,华州华阴人。祖温玉,在武后时为显官。世以儒闻。绾少孤, 家素贫,事母谨甚。性沈靖,独处一室,左右图史,凝尘满席,澹如也。不好立名, 有所论著,未始示人。第进士,补太子正字。举词藻宏丽科,玄宗已试,又加诗、 赋各一篇,绾为冠,由是擢右拾遣。制举加诗、赋,繇绾始。天宝乱,肃宗即位, 绾脱身见行朝,拜起居舍人,知制诰。累迁中书舍人,兼修国史。故事,舍人年久 者为阁老,其公廨杂料独取五之四。至绾,悉均给之。历礼部侍郎,建复古孝廉、 力田等科,天下高其议。俄迁吏部,品裁清允,人服其公。是时,元载秉政,忌绾 望高,疏薄之。宦者鱼朝恩判国子监,既诛,因是建言太学当得天下名儒汰其选, 即拜绾国子祭酒,外示尊重,而实以散地处之。载日贪冒,天下士议益归绾,帝亦 知之,自擢为太常卿,充礼仪使。载得罪,拜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修国 史。制下,士相贺于朝,绾固让,帝不许。

    时诸州悉带团练使,绾奏:“刺史自有持节诸军事以掌军旅;司马,古司武, 所以副军,即今副使;司兵参军,即今团练判官。官号重复,可罢天下团练、守捉 使。”诏可。又减诸道观察判官员之半。复言:“旧制,刺史被代若别追,皆降鱼 书,乃得去。开元时,置诸道采访使,得专停刺史,威柄外移,渐不可久。其刺史 不称职若赃负,本道使具条以闻,不得擅追及停,而刺史亦不得辄去州诣使所。如 其故阙,使司无署摄,听上佐代领。”帝善其谋,于是高选州上佐,定上、中、下 州,差置兵员,诏郎官、御史分道巡覆。又定府、州官月禀,使优狭相均。始,天 下兵兴,从权宜,官品同而禄例差。及四方粗定,元载、王缙当国,偷以为利,因 不改,故江淮大州至月千缗,而山剑贫险,虽上州刺史止数十缗。及此始复太平旧 制。

    绾素痼疾,居旬日浸剧,有诏就中书疗治,每对延英殿,许挟扶。于时厘补穿 敝,唯绾是恃。未几薨,帝惊悼,诏群臣曰:“天不使朕致太平,何夺绾之速邪?” 即日诏赠司徒,遣使者册授,欲及其未敛也。诏百官如第吊,遣使会吊,赙绢千匹、 布三百匹。太常谥曰文贞,比部郎中苏端,憸人也,持异议,宰相常衮阴助之,帝 以其言丑险不实,贬端巴州员外司马,犹赐谥曰文简。

    绾俭约,未尝问生事,禄禀分姻旧,随多寡辄尽。造之者,清谈终晷,而不及 荣利,欲干以私,闻其言,必内愧止。经诰微趣,学家疑晦者,一见既诣其极。始 辅政,御史中丞崔宽本豪侈,城南别墅池观堂皇,为当时第一,即日遣人毁之;京 兆尹黎干,出入从驺驭百数,省损才留十馀骑;中书令郭子仪在邠州行营,方大会, 除书至,音乐散五之四;它闻风靡然自化者,不可胜纪。世以比杨震、山涛、谢安 云。

    崔祐甫,字贻孙,太子宾客孝公沔之子也。世以礼法为闻家。第进士,调寿安 尉。安禄山陷洛阳,祐甫冒矢石入私庙,负木主以逃。自起居舍人累迁中书舍人。 性刚直,遇事不回。时侍郎阙,祐甫摄省事,数与宰相常衮争议不平。衮怒,使知 吏部选,每拟官,衮辄驳异,祐甫不为下。会硃泚军中猫鼠同乳,表其瑞,诏示衮, 衮率群臣贺,祐甫独曰:“可吊不可贺。”诏使问状,对曰:“臣闻礼:‘迎 猫,为其食田鼠。’以其为人去害,虽细必录。今猫受畜于人,不能食鼠而反乳之, 无乃失其性邪?猫职不修,其应若曰法吏有不触邪,疆吏有不捍敌。臣愚以为当命 有司察贪吏,诫边候,勤徼巡,则猫能致功,鼠不为害。”代宗异其言,衮益不喜。

    帝崩,衮与礼官议:“礼,为君斩衰三年。汉文帝权制三十六日。我太宗文皇 帝崩,遗诏亦三十六日,群臣不忍,既葬而除,略尽四月。高宗如汉故事。玄宗以 来,始变天子丧为二十七日。乃者,遗诏虽曰‘天下吏民,三日释服’,群臣宜如 皇帝服二十七日乃除。”祐甫曰:“遗诏无臣、庶人之别,是皇帝宜二十七日,而 群臣三日也。”衮曰:“贺循称,吏者,官长所署,非公卿百官也。”祐甫对: “传曰‘委之三吏’,乃三公也。史称循吏、良吏,岂胥吏欤?”衮曰:“礼 非天降地出,人情而已。且公卿在臣膺受宠禄,今与黔首同,信宿而除,于公安乎?” 祐甫曰:“若遗诏何?诏而可改,孰不可改?”意象殊厉。衮方入临,遣从吏扶立 殿墀上,祐甫指之谓众曰:“臣哭君前,有扶礼乎?”衮不胜怒,乃劾祐甫率情变 礼,挠国典,请贬潮州刺史。德宗以为重,改河南少尹。始肃宗时,天下务剧,宰 相更直掌事,若休沐还第,非大诏命,不待遍晓,则听直者代署以闻。是时郭子仪、 硃泚俱以平章事当署敕尾,而不行宰相事。帝新即位,衮如故事代署。子仪、泚入, 言祐甫不宜贬,帝曰:“卿向何所言?今云非邪?”二人对初不知。帝怒,以衮为 罔上。是日,群臣苴绖立月华门外,即两换职,以衮河南少尹,而拜祐甫门下侍郎、 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俄改中书侍郎。

    自至德、乾元以来,天下战讨,启丐填委,故官赏缪紊。永泰后,稍稍平定, 而元载用事,非贿谢不与官,刬塞公路,纲纪大坏。载诛,杨绾相,未几卒。衮当 国,惩其敝,凡奏请一杜绝之,惟文辞入第乃得进,然无所甄异,贤愚同滞焉。及 祐甫,则荐举惟其人,不自疑畏,推至公以行,未逾年,除吏几八百员,莫不谐允。 帝尝谓曰:“人言卿拟官多亲旧,何邪?”对曰:“陛下令臣进拟庶官,夫进拟者 必悉其才行,如不与闻知,何由得其实?”帝以为然。神策军使王驾鹤者,典卫兵 久,权震中外,帝将代之,惧其变,以问祐甫,祐甫曰:“是无足虑。”即召驾鹤 留语移时,而代者已入军中矣。淄青李正己畏帝威断,表献钱三十万缗,以观朝廷。 帝意其诈,未能答。祐甫曰:“正己诚诈,陛下不如因遣使劳其军,以所献就赐将 士。若正己奉承诏书,是陛下恩洽士心;若不用,彼自敛怨,军且乱。又使诸籓不 以朝廷为重贿。”帝曰:“善。”正己惭服。时议者韪其谟谋,谓可复贞观、开元 之治。

    是岁被疾,诏肩舆至中书,卧而承旨,若还第,即遣使咨决。薨,年六十,赠 太傅,谥曰文贞。故事,门下侍郎未有赠三师者,帝以其有大臣节,特宠异之。硃 泚乱,祐甫妻王陷贼中,泚尝与祐甫同列,遗以缯帛菽粟,受而缄鐍之,帝还京, 具封以献,士君子益重其家法云。

    子植嗣。植字公修,祐甫弟庐江令婴甫子也。祐甫病,谓妻曰:“吾殁,当以 庐江次子主吾祀。”及卒,护丧者以闻,帝恻然,召植,使即丧次终服。补弘文生。 博通经史,于易尤邃。与郑覃同时为补阙,皆贤宰相后,每朝廷有得失,两人 者更疏论执,誉望蔚然。

    元和中,为给事中。时皇甫镈判度支,建言减百官奉禀,植封还诏书。镈又请 天下所纳盐酒利增估者,以新准旧,一切追偿。植奏言:“用兵久,百姓凋罄,往 虽估逾其实,今不可复收。”于是议者咸罪镈,镈惧而止。

    长庆初,拜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穆宗问:“贞观、开元中治道最盛, 何致而然?”植曰:“太宗资上圣,兴民间,知百姓疾苦,故厉精思治,又以房玄 龄、杜如晦、魏徵、王珪为之佐,君明臣忠,圣贤相维,治致升平,固其宜也。玄 宗在天后时,身践忧患,既即位,得姚崇、宋璟,此二人蚤夜孜孜,纳君于道。珪 尝手写尚书无逸,为图以献,劝帝出入观省以自戒。其后朽暗,乃代以山 水图,稍怠于勤,左右不复箴规,奸臣日用事,以至于败。昔德宗尝问先臣祐甫开 元、天宝事,先臣具道治乱所以然,臣在童鹴,记其说。今愿陛下以无逸为元 龟,则天下幸甚。”他日又问:“司马迁言汉文帝惜十家产而罢露台,身衣弋绨, 履革舄,集上书囊为殿帷,信乎?何太俭邪?”植曰:“良史非儿言。汉承秦侈纵 之馀,海内凋窭,文帝从代来,知稼穑艰难,是以躬履俭约,为天下守财。景帝遵 而不改,故家给户足。至武帝时,钱朽贯,谷红腐,乃能出师征伐,威动四方;然 侈靡不节,末年户口减半,税及舟车,人不聊,乃下哀痛诏,封丞相为富人侯。然 则帝王不可以不示俭而天下足。”帝曰:“卿言善,患行之为难耳!”时朝廷悉收 河朔三镇,而刘总又以幽、蓟七州献诸朝,且惧部将构乱,乃先籍豪锐不检者送京 师,而硃克融在籍中。植与杜元颖不知兵,谓蕃镇且平,不复料天下安危事,而克 融等羁旅塞踬,愿得官自效,日诉于前,皆抑不与。及遣张弘靖赴镇,纵克融等北 还,不数月,克融乱,复失河朔矣。天下尤之,植内惭。罢为刑部尚书,旋授岳鄂 观察使。未几,迁岭南节度使,还拜户部尚书。终华州刺史,赠尚书左仆射。

    倰,字德长,祐甫从子也。性介洁,矜己之清,视赃负者若雠。以苏州刺史奏 课第一,迁湖南观察使。湖南旧法,虽丰年,贸易不出境,邻部灾荒不恤也。倰至, 谓属吏曰:“此岂人情乎?无闭籴以重困民。”削其禁,自是商贾流通,赀物益饶。 入为户部侍郎,判度支。时田弘正徙镇州,以魏兵二千行。既至,留自卫,请度支 给岁粮,穆宗下其议,倰固执不与,弘正不得已,遣魏卒。俄而镇兵乱,弘正遇害, 倰之为也。时天子失德,倰党与盛,有司不敢名其罪。出为凤翔节度使。逾年,徙 河南尹。以户部尚书致仕,卒,赠太子少保,谥曰肃。

    赞曰:植辅政,当有为之时,无经国才,履危防浅,机不知其溃而发也,手弛 槛纟枼,纵虎狼焉,一日而亡地数千里,为天下笑;倰吝财资贼。又皆幸不诛。天 以河北乱唐,故君臣不肖,勃缪其谋,惜哉!

    柳浑,字夷旷,一字惟深,本名载,梁仆射惔六世孙,后籍襄州。早孤,方十 馀岁,有巫告曰:“儿相夭且贱,为浮屠道可缓死。”诸父欲从其言,浑曰:“去 圣教,为异术,不若速死。”学愈笃,与游者皆有名士。天宝初,擢进士第,调单 父尉,累除衢州司马。弃官隐武宁山。召拜监察御史,台僚以仪矩相绳,而浑放旷 不乐检局,乃求外职。宰相惜其才,留为左补阙。大历初,江西魏少游表为判官。 州僧有夜饮火其庐者,归罪瘖奴,军候受财不诘,狱具,浑与其僚崔祐甫白奴冤, 少游趣讯僧,僧首伏,因厚谢二人。路嗣恭代少游,浑迁团练副使。俄为袁州刺史。 祐甫辅政,荐为谏议大夫、浙江东西黜陟使。入为尚书右丞。硃泚乱,浑匿终南山。 贼素闻其名,以宰相召,执其子搒笞之,搜索所在。浑赢服步至奉天,改右散骑常 侍。贼平,奏言:“臣名向为贼污,且‘载’于文从戈,非偃武所宜。”乃更今名。

    贞元元年,迁兵部侍郎,封宜城县伯。李希烈据淮、蔡,关播用李元平守汝州, 浑曰:“是夫衔玉而贾石者也。往必见禽,何贼之攘?”既而果为贼缚。三年,以 本官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仍判门下省。帝尝亲择吏宰畿邑,而政有状,召宰相语, 皆贺帝得人,浑独不贺,曰:“此特京兆尹职耳。陛下当择臣辈以辅圣德,臣当选 京兆尹承大化,尹当求令长亲细事。代尹择令,非陛下所宜。”帝然之。玉工为帝 作带,误毁一銙,工不敢闻,私市它玉足之。及献,帝识不类,擿之,工人伏罪。 帝怒其欺,诏京兆府论死,浑曰:“陛下遽杀之则已,若委有司,须详谳乃可。于 法,误伤乘舆器服,罪当杖,请论如律。”由是工不死。左丞田季羔从子伯强请卖 私第募兵助讨吐蕃,浑曰:“季羔,先朝号名臣,由祖以来世孝谨,表阙于门,隋 时旧第,惟田一族耳。讨贼自有国计,岂容不肖子毁门构,徼一时幸,损风教哉! 请薄责以示惩沮!”帝嘉纳。

    韩滉自浙西入朝,帝虚己待之,奏事或日晏,他相取充位,滉遂省中搒吏自若。 浑虽为滉所引,恶其专,质让曰:“省闼非刑人地,而搒吏至死。公家先相国以狷 察,不满岁辄罢,今公柰何蹈前非,颛立威福?岂尊主卑臣义邪?”滉悔悟,稍褫 其威。白志贞除浙西观察使,浑奏:“志贞兴小史,纵嘉其才,不当超剧职。臣以 死守,不敢奉诏。”会浑移疾出,即日诏付外施行。疾间,因乞骸骨,不许。门下 吏白过官,浑愀然曰:“既委有司,而复挠之,岂贤者用心邪?士或千里辞家以干 禄,小邑主办,岂虑不能?”是岁拟官,无退异者。

    浑瑊与吐蕃会平凉,是日,帝语大臣以和戎息师之便。马燧贺曰:“今日已盟, 可百年无虏患。”浑跪曰:“五帝无诰誓,三王无盟诅,盖盟诅之兴皆在季末。今 盛明之朝,反以季末事行于夷狄。夫夷狄人面兽心,易以兵制,难以信结,臣窃忧 之。”李晟继言曰:“蕃戎多不情,诚如浑言。”帝变色曰:“浑,儒生,未达边 事,而大臣亦当尔邪?”皆顿首谢。夜半,邠宁节度使韩游瑰飞奏吐蕃劫盟,将校 皆覆没。帝大惊,即以其表示浑。明日,慰之曰:“卿,儒士,乃知军戎万里情乎?” 益礼异之。

    宰相张延赏怙权,嫉浑守正,遣亲厚谓曰:“明公旧德,第慎言于朝,则位可 久。”浑曰:“为吾谢张公,浑头可断,而舌不可禁。”卒为所挤,以右散骑常侍 罢政事。浑警辩好谈谑,与人交,豁如也。情俭不营产利。免后数日,置酒召故人 出游,酣肆乃还,旷然无黜免意。时李勉、卢翰皆以旧相阖门奉朝请,叹曰:“吾 等视柳宜城,真拘俗之人哉!”五年卒,年七十五,谥曰贞。

    浑母兄识,字方明,知名士也。工文章,与萧颖士、元德秀、刘迅相上下,而 识练理创端,往往诣极,虽趣尚非博,然当时作者伏其简拔。浑亦善属文,但沉思 不逮于识云。

    韦处厚,字德载,京兆万年人。事继母以孝闻,亲殁,庐墓终丧。中进士第, 又擢才识兼茂科,授集贤校书郎。举贤良方正异等,宰相裴垍引直史馆。改咸阳尉。

    宪宗初,擢左补阙。礼部尚书李绛请间言:“古帝王以纳谏为圣,拒谏为昏。 今不闻进规纳忠,何以知天下事?”帝曰:“韦处厚、路隋数上疏,其言忠切,顾 卿未知尔。”由是中外推其靖密。历考功员外郎,坐与宰相韦贯之善,出开州刺史。 以户部郎中入知制诰。

    穆宗立,为翰林侍讲学士。处厚以帝冲怠不向学,即与路隋合易、书、 诗、春秋、礼、孝经、论语,掇其粹要,题为六经法言 二十篇上之,冀助省览。帝称善,并赐金币。再迁中书舍人。张平叔以言利得幸于 帝,建言官自鬻盐,笼天下之财。宰相不能诘,下群臣议,处厚发十难诮其迂谬, 平叔愧缩,遂寝。

    敬宗初,李逢吉得柄,构李绅,逐为端州司马。其党刘栖楚等欲致绅必死,建 言当徙丑地。处厚上言:“逢吉党与,以绅之斥犹有馀辜,人情危骇。诗云 ‘萋兮斐兮,成是贝锦。彼谮人者,亦已太甚’,‘谗言罔极,交乱四国’。此古 人疾谗之深也。孔子曰:‘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按绅先朝旧臣,就令 有过,尚当祓瑕洗衅,成无改之美,况被谗乎!建中时,山东之乱兴,宰相朋党, 杨炎为元载复雠,卢杞为刘晏偿怨,兵连祸结,天下骚然。此陛下亲所闻见,得不 深念哉!”绅繇是免。逢吉怒,至宝历三月赦书,不言左降官未量移者,以沮绅内 徙。处厚复奏:“逢吉缘绅一人而使近岁流斥皆不蒙泽,非所以广恩于天下。”帝 悟,追改其条。进翰林承旨学士、兵部侍郎。方天子荒暗,月视朝才三四。处厚入 见,即自陈有罪,愿前死以谢。帝曰:“何哉?”对曰:“臣昔为谏官,不能死争, 使先帝因畋与色而至不寿,于法应诛。然所以不死者,陛下在春宫,十有五矣。今 皇子方襁褓,臣不敢避死亡之诛。”帝大感悟,赐锦彩以慰其意。王廷凑之乱,帝 叹宰相不才,而使奸臣跋扈,处厚曰:“陛下有一裴度不能用,乃当馈而叹,恨无 萧、曹,此冯唐所以谓汉文帝有颇、牧不能用也。”

    后禁中急变,文宗绥内难,犹豫未即下诏,处厚入,昌言曰:“春秋大义 灭亲,内恶必书,以明逆顺;正名讨罪,何所避讳哉?”遂奉教班谕。是夕,号令 及它仪矩不暇责有司,一出处厚,无违旧章者。进拜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封灵昌郡公。堂史汤鉥数招权纳财赂,处厚笑曰:“此半滑涣也。”斥出之,相府 肃然。初,贞元时宰相齐抗奏罢州别驾及当为别驾者引处之朝。元和后,两河用兵, 裨将立功得补东宫王府官,硃紫淆并,授受不纲。处厚乃置六雄、十望、十紧等州, 悉补别驾,由是流品澄别。帝虽自力机政,然骤信轻改,摇于浮论。处厚尝独对曰: “陛下不以臣不肖,使待罪宰相,凡所奏可,中辄变易。自上心出邪,乃示臣不信; 得于横议邪,即臣何名执政?且裴度元勋旧德,辅四朝,窦易直长厚忠实,经事先 帝,陛下所宜亲重委信之。臣乃陛下自擢,今言不见纳,宜先罢。”即趋下顿首, 帝矍然曰:“何至是?卿之忠力,朕自知之,安可遽辞以重吾不德?”处厚趋出, 帝复召问所欲言,乃对:“近君子,远小人,始可为治。”谆复数百言。又言: “裴度忠,可久任。”帝嘉纳之。自是无复横议者。时李同捷叛,诏诸军进讨。魏 博史宪诚怀向背,裴度待以不疑。宪诚遣吏白事中书,处厚召语曰:“晋公以百口 保尔帅于天子,我则不然,正须所为,以邦法从事耳。”宪诚惧,不敢贰,卒有功。 李载义数破沧、镇兵,皆刳剔以献,处厚戒之,前后完活数百千人。大和二年,方 奏事,暴疾,仆香案前,帝命中人翼扶之,舆还第,一昔薨,年五十六,赠司空。

    处厚姿状如甚懦者,居家亦循易,至廷争,嶷然不可回夺。刚于御吏,百僚谒 事,畏惕未尝敢及以私。推择官材,往往弃瑕录善,时亦讥其太广。性嗜学,家书 雠正至万卷。为拾遗时,撰德宗实录。后又与路隋共次宪宗实录,诏分日 入直,创具凡例,未及成而终。本名淳,避宪宗讳,改今名。

    路隋,字南式,其先出阳平。父泌,字安期,通五经,端亮寡言,以孝悌 闻。建中末,为长安尉。德宗出奉天,弃妻子奔行在,扈狩梁州,排乱军以出,再 中流矢,裂裳濡血。以策说浑瑊,召置幕府。东讨李怀光,奏署副元帅判官。从瑊 会盟平凉,为虏所执,死焉。时隋婴孺,以恩授八品官。逮长,知父执虏中,日夜 号泣,坐必西向,不食肉。母告以貌类泌者,终身不引镜。贞元末,吐蕃请和,隋 三上疏宜许,不报。举明经,授润州参军事。李锜欲困辱之,使知市事,隋怡然坐 肆,不为屈。韦夏卿高其节,辟置东都幕府。元和中,吐蕃款塞,隋五上疏请脩好, 冀得泌还。诏可。遣祠部郎中徐复报聘,而泌以丧至,帝愍恻,赠绛州刺史,官为 治丧。服除,擢隋左补阙、史馆脩撰,以鲠亮称。

    穆宗立,与韦处厚并擢侍讲学士,再迁中书舍人、翰林学士。每除制出,以金 币来谢者,隋却之曰:“公事而当私贶邪?”进承旨学士,迁兵部侍郎。

    文宗嗣位,以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监脩国史。初,韩愈撰顺宗实录, 书禁中事为切直,宦竖不喜,訾其非实,帝诏隋刊正。隋建言:“卫尉卿周居巢、 谏议大夫王彦威、给事中李固言、史官苏景胤皆上言改脩非是。夫史册者,褒劝所 在,匹夫美恶尚不可诬,况人君乎?议者至引隽不疑、第五伦为比,以蔽聪明。臣 宗闵、臣僧孺谓史官李汉、蒋系皆愈之婿,不可参撰,俾臣得下笔。臣谓不然。且 愈所书已非自出,元和以来,相循逮今。虽汉等以嫌,无害公谊。请条示甚谬误者, 付史官刊定。”有诏擿贞元、永贞间数事为失实,馀不复改,汉等亦不罢。进门下 侍郎、弘文馆大学士。久之,辞疾,不听,册拜太子太师。明年,李德裕贬袁州长 史,不署奏,为郑注所忌,乃检校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镇海节度使。 道病卒,年六十。赠太保,谥曰贞。

    赞曰:绾以德服人,而人自化,可谓贤矣。其论议浑大,虽古王佐无以加。祐 甫发正己隐情,浑策吐蕃必叛,伐谋知几,君子哉!处厚事穆、敬、文三宗,主皆 弗类,而一纳以忠,宁不谓以尧事君者邪?隋辅政十年,历牛、李、训、注用事, 无所迎将,善保位哉!

    <b>部分译文</b>

    崔讳甫的字叫贻孙,是太子宾客、孝公崔沔的儿子。他家世代以守礼制有名。他考中了进士,被封为寿安县县尉。

    安禄山攻陷了洛阳,崔讳甫冒着危险到家祠里,把神主背着逃了出来。从起居舍人多次升官后任中书舍人。

    他性格刚强梗直,遇事不肯回头。

    当时中书侍郎空缺,崔 讳甫代管中书省事务,多次和宰相常衮争议不妥协。常衮发怒了,派他分管吏部选派官员,每次拟定选派官员,常衮就驳斥打回去,崔 讳甫不肯低头。遇到朱氵此军中发现有猫给小老鼠喂奶,上表称吉兆,有诏给常衮看,常衮率百官道贺。崔讳甫却说:“这事应警觉而不应祝贺。”送诏书的问他原因,他说:“我看到礼记上说:‘迎猫神,因为猫能吃田鼠。’猫能为人除害,虽然小人们也认为可取。现猫被人喂养,不吃老鼠反而给它喂奶,难道不是丧失了它的本性吗?这预兆的应验好像是执法的官吏有不敢触犯邪恶的,边境将领有不敢抵御敌人的。我认为应命令有关部门查找贪赃的官吏,督查边境的守卫,多多巡逻,那么猫就能效力,老鼠就不能为害了。”唐代宗对他的话感到惊异,常衮更不高兴了。

    皇帝去世了,常衮和管礼仪的官员商议说:“按礼制,应给国君服丧三年。

    汉文帝改为三十六天。我朝太宗皇帝去世,留下诏令也说只服丧三十六天,百官不忍心,下葬除服后,差不多服了四个月的丧。高宗皇帝的丧期和汉代旧制一样。玄宗皇帝以后,才变皇帝丧期为二十七天。过去,皇帝留下的诏令虽说‘全国吏和老百姓,三天除服’,但百官应像皇帝那样服丧二十七天才除服。”崔 讳甫说“:遗诏没有百官和老百姓的区分。这是说皇帝应服丧二十七天,但百官只三天。”常衮说:“贺循说过,吏是百官的部属,不是指大臣百官。”崔 讳甫说:“传称‘把这交给三位吏’,吏指的是三公。

    史书称循吏、良吏,难道都是小官吏吗?”

    常衮说“:礼制并非天地生成,是人们感情的寄托。公卿百官接受了皇帝的宠信和俸禄,现服丧却和老百姓一样,过了两夜就除掉丧服,良心上过意吗?”崔 讳甫说“:你怎么对待皇帝留下的诏令呢?诏令都可以改动,还有什么不能改动呢?”

    语气脸色都极严厉。常衮刚才进殿哀悼时,派手下人扶着他站在殿上,崔 讳甫指着他对百官说:“臣下在皇帝面前哀悼,有搀扶的礼节吗?”常衮怒不可遏,就弹劾崔讳甫随意改变礼制,妨碍国家礼仪,请求贬为潮州刺史。唐德宗认为处分重了,改为河南府少尹。从唐肃宗时开始,国家事务繁多,宰相轮流值班管事,如有休假回家,不是重要诏令,不需一一告知,就让值班的宰相代替签名报上。当时郭子仪、朱氵此都任宰相应在诏令后签名,但他们并没有管理宰相事务。唐德宗刚登基,常衮按老办法代他们签了名。

    郭子仪、朱氵此进京后,说崔 讳甫不应贬官,皇帝说:“你们原来怎么说的?现在又说不应该了吗?”他们俩人说当初不知道。皇帝发怒了,认为常衮欺骗皇帝。

    这天,百官穿着丧服站在月华门外,有诏命两人对调职务,任命常衮为河南府少尹,崔 讳甫为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不久改任中书侍郎。

    自从乾元、至德年以来,全国战乱,都请求使用空白委任状,所以官制奖赏混乱。永泰年以后,略为安定了。但元载当权,不送贿赂就不封官,堵塞了正当升官的途径,法制大乱。元载被杀死后,杨绾任宰相,不久就去世了。常衮当权,鉴于元载的弊政,凡是推荐全部不用,只有考中科举才能任官,但没有区别,贤才和愚人一样得不到推荐任用。到崔 讳甫任宰相,推荐的只要是人才,就毫不犹豫畏惧,凭公心行事。不到一年,任命官员近八百人,其中没有不称职的。皇帝曾对他说“:人们说你任命官员多用亲戚熟人,为什么这样呢?”他回答说:“皇上命我推荐官员,推荐必定要熟悉他的才能和品行,如果不熟悉了解,怎么知道他的真实情况呢?”皇帝认为他说得对。神策军使王驾鹤,掌管禁军时间长了,权势使全国的人都害怕,皇帝想更换他,又怕他叛乱,就问崔 讳甫办法,崔讳甫说“:这不费事。”他立刻把王驾鹤召来谈了一个时辰的话,替代他的人就已到军中上任了。

    淄青节度使李正己害怕皇帝的威严和果断,上奏献上三十万贯钱,来试探皇帝,皇帝估计他是假意,没办法答复他。崔 讳甫说“:李正己确实是假意,皇上不如乘机派使者慰劳他的军队,将他说要献的钱赏给他的军队。如果李正己按诏令办了,这就使皇上的恩德深入到兵将心里;如果他不照办,他将自招怨恨,军队就会反对他。又能使各藩镇不认为朝廷看重钱财。”皇帝说“:好。”李正己为此感到惭愧而且佩服。当时议论的人赞美他的谋略,认为可以恢复贞观、开元年的盛世。

    这年他害病了,有诏让他乘轿子到中书省,躺着接受诏令,如果他回家去了,就派使者去请他谋划或决断。他去世时,享年六十岁,赠官为太傅,赐谥号叫文贞。按惯例,门下侍郎没有赠官为三师的,皇帝因为他有重臣的节操,所以特别优宠他。

    据说朱氵此反叛时,崔 讳甫的妻子王氏身在叛军控制区,朱氵此因曾和崔讳甫同事,就送给她绸缎和粮食,她收下后都封存起来。皇帝回到京城后,他都原封献上,当时的士人更推崇他的家教了。

    他的侄儿崔植做了他的继承人。

    崔植的字叫公修,是崔祐甫弟弟庐江县县令崔婴甫的儿子。崔祐甫生病了,对他的妻子说:“我死后,要崔婴甫的二儿子做我的继承人。”他死后,办理丧礼的人报告了这事,皇帝很同情,把崔植召来,叫他作为继承人参加葬礼和服丧。

    后增补他为弘文生。他精通儒经和史书,对周易的研究尤其精深。他和郑覃同时任补阙官,都是名宰相的后代,每当朝廷措施有失误,他们两人就上奏指出,很有名声和威望。

    元和年间,他担任给事中,当时皇甫镈任判度支职,建议削减群臣的俸禄,崔植不批准为此起草的诏书。皇甫镈又请求要全国缴纳盐酒利润加价的,按新价算旧账,补交所有利润。崔植上奏说:“打仗的时间长了,老百姓贫穷了,过去虽价格高于规定的,但现不能再收了。”

    当时议论的人都指责皇甫镈,皇甫镈害怕就取消了。

    长庆年初期,他被任命为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唐穆宗问道:“贞观、开元年间国家治理得最好,是因为什么?”崔植说:“太宗皇帝天生睿智,从地方上来,知道老百姓的困苦,所以全力治国;又有房玄龄、杜如晦、魏征、王王圭做他的辅佐,皇帝英明臣子忠诚,相辅相成,造就了盛世,当然是自然的。玄宗皇帝在武则天皇后时,亲身经历了忧患,登基后,得到了姚崇、宋瞡,这两人日夜操劳,使国君能按正道治国。宋瞡曾亲手抄写了尚书-无逸篇,画成图画献上,劝皇帝出进看后反省告诫自己。后来图画陈旧朽坏,就用山水画取代了它,皇帝就逐渐懈怠了,近臣不再劝谏,奸臣逐渐当了权,以致国家大乱。过去德宗皇帝曾问我父亲崔。。甫开元、天宝年间的事,我父亲详细说了治理好坏的原因,我在童年时,就记下了他的话。现希望皇上以无逸篇为指南,那么全国人民就很幸运了。”另一天皇帝又问道“:司马迁说汉文帝爱惜十户人家的财产而不筑灵台,穿黑色粗丝的衣服,穿皮制的鞋,把装奏章的袋子积累起来做成宫殿的帷幕,是真的吗?怎么这么节俭呢?”崔植说“:有名的史家不会乱说,汉朝在秦朝奢侈荒淫之后,全国贫困,汉文帝从代地来,知道耕种的辛劳,因此自身节俭,为国家积累财富。汉景帝遵从他没有改变,所以人民富足。到了汉武帝时,仓库里的钱串都朽了、粮食都烂了,于是才能出兵征讨,威震四方;但汉武帝奢侈而不节制,后期人口减少了一半,连船和车都要收税,人民无法活下去,于是才颁布罪己诏,把丞相封为富民侯。因此帝王为国家富足不能不节俭。”皇帝说“:您说得虽然对,但担心实行起来困难哪!”

    当时朝廷完全收复了河北三处藩镇的辖区,而且刘总又将幽、蓟等七州交还了朝廷,刘总担心部下将领叛乱,就先挑选其中强横有野心不守规矩的送到京城来,朱克融也在其中。崔植和杜元颖不懂军事,以为藩镇将要铲平了,不再考虑国家的安危,朱克融等人住在旅店里贫困了,希望封官效力,每天来中书省诉说,都没有任命他们。到派张弘靖去任节度使时,又放朱克融等人北归。不到几个月,朱克融反叛,国家又丢失了河北。全国人都责怪崔植等人,崔植内心也惭愧。后罢相任刑部尚书,随即被任命为岳鄂观察使。不久,升任岭南节度使,后回京城任户部尚书。去世时任华州刺史,赠官为尚书左仆射。

    崔統的字叫德长,是崔祐甫的侄儿。

    生性耿直廉洁,以自己的廉洁自负,看到贪赃枉法的像见了仇人一样。任苏州刺史时在全国政绩最好,后升任湖南观察使。按湖南地区的旧规矩,即使丰年,粮食买卖也不出境,邻近地区受灾也不管。

    他去后,对下属官员说:“这合人情吗?

    不要阻碍粮食流通让人民买卖都困难。”

    他于是废除这禁令,从此商人往来,人民更富裕了。后入京任户部侍郎、判度支。

    当时田弘正调到镇州任节度使,带领魏州两千兵上任。到任后,把军队留下保卫自己,请求度支供应军饷,唐穆宗交臣下讨论这事,崔統坚持不发,田弘正没办法,把魏州兵打发回去了。不久镇州发生兵变,田弘正被杀害了,这是崔統造成的。当时皇帝不行仁政,崔統的同伙势力很大,有关部门不敢指出他的罪名。

    后来他出京任凤翔节度使。过了一年,调任河南尹。在户部尚书任上辞官,后去世了,赠官为太子少保,赐谥号叫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