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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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我是雪凝,出生在药王谷。

    我的母亲是个拥有绝世容貌的女人,可惜的是她看不见。

    不过幸好我们大家在一起生活得很快乐。有我,我的母亲,还有雪叹姐姐和药师。

    母亲让我叫她雪叹阿姨,我不愿意,雪叹姐姐是个漂亮的女子,根本就不是阿姨,还有药师,那个有点沉默的老妇人,虽然平时很严肃,但是她待我还是好的。

    每年,都会有武林上的人来药王谷找雪叹姐姐求医问药,而每一年,总会有那个男人出现。他看上去有点落魄,却是个温和的人,他看雪叹姐姐的眼神和别人是不一样的。

    母亲说那叫爱情,小的时候我不懂。

    爱情,究竟是什么呢?而江湖,又是什么呢?

    母亲有的时候会教我功夫,她在雪地间游走,身轻如燕,她说那孩子要学会怎样保护自己。我不喜欢那样打打杀杀的东西,我更喜欢轻功,它让我可以在雪地上自由地舞蹈。

    “我们家凝儿就是该和雪在一起才行。”雪叹姐姐这样说,然后就会笑出浅浅的酒窝。

    “雪叹姐姐,你说山下是什么样子呢?”我懵懂的问。

    “山下啊”雪叹姐姐的眼睛眯紧“有四季的地方,春夏秋冬都不一样,根本就形容不出来,你应该自己亲眼去证实。”

    自那个时候起,我开始盼望自己早一天长大,去到外面的世界。

    2

    出药王谷的那年我十七岁。

    母亲让我跟着那个每年都会上山的男人离开。

    “绝烈,但愿你可以让我相信你。”这是母亲对他说的话。

    绝烈带我去很多地方,亭台楼阁,雕兰玉砌。

    我看到了和药王谷完全不一样的世界,可我却无法忘记从前的生活。也许雪叹姐姐是对的,我本就是生在雪中的,根本离不开雪。

    就在我决定回去的时候,他出现了。

    他长得并没有绝烈英挺,背着一把木剑,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风尘仆仆。

    酒肆里的人知趣地给他让位,他却径直走到了我和绝烈面前。

    “绝烈,你说,她究竟是不是我师傅师母的孩子?”他看着绝烈的眼神冰冷,仿佛带着长久不散的仇恨。

    “是的。”绝烈慢慢点头,让我不知所措。

    “姑娘,你知道你现在跟谁在一起么?你难道就不怕有一天会死在他的刀下么?”他的话咄咄逼人,带着不容反驳的霸气。

    “烈叔叔,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看着绝烈,这个人出现,似乎预示着什么

    “雪凝乖,烈叔叔跟他出去一下就回来。”绝烈小声安慰。

    “绝烈,你难道还想再骗她么?就算你自费武功,往日的一切依旧无法改变。你根本就给不了她任何东西,她连自己的父母都失去了,你难道连最后的一点知道的权利都不肯给她么!”说罢,他挥动起背后的木剑,就在电光火石间,他对绝烈展开招式,绝烈却丝毫没有还手的余地

    “不要!”我霎那间站起,用自己的仅有的一点武功挡住那个人的招式。

    “你究竟是谁?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狠狠地看过去。

    他有一霎那的愣神,不过转瞬间,他变拽住我向外掠取!

    “绝烈,她就交给我了,我不会再让她被蒙在谷里!”

    3

    “你放开我!”我拼命地摔掉他的手“你知不知道自己这样很没有礼貌!”

    “你叫雪凝,对不对?”他看着我,眼里竟闪出疼惜的泪光。

    “是又怎样!”我没好气地问。

    “刚才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知道你是师傅的孩子。”他的手轻轻抚上我的脸,那样的小心翼翼似乎怕摔坏了一尊瓷娃娃“你的眼睛,跟师母的一模一样”

    “要是师傅和师母还在人世的话,应该不会有什么遗憾了吧”

    “我最后说一次,我是叫雪凝,而且也有亲人,我不认识你,你根本就是胡说八道。”

    “不可能!师傅和师母早在多年前就死了!告诉我,你的母亲是不是叫红笑?父亲是不是叫冰魄?”

    “你疯了!”我再次忍无可忍“我的母亲叫雪瞳,根本就不是什么红笑!而我的父亲早在很久以前就去世了,所以我根本就不是你口中的什么人!”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可思议;“难道你被绝烈那个家伙施了巫蛊之术不成?”

    “我并没有对她做任何事情。”我的身后突然传来绝烈的声音。

    “烈叔叔!”我有些激动地奔向他。

    “冰,如果你不相信,那就跟我们来吧。”

    绝烈带他回了药王谷。

    “娘!”我看到母亲的时候,她微笑着回头。

    “师母”冰的声音愣愣的,有些不可思议。

    母亲手里的捣药棒,掉在地上

    “你是,冰?”母亲同样地不可思议,她已经没有光彩的眼瞳,似乎也反射出了一丝不相信。

    “师母!”冰上前跪在她的面前。

    母亲颤抖着捧起他的脸“孩子,你长大了”

    我无语地坐在他们面前,他们所告诉我的一切是那样地不可思议,如一则神话。

    母亲本是江湖中人,是人人敬重的女侠,而父亲亦是武林翘楚

    是绝烈叔叔杀了父亲,母亲自此刺瞎自己的双目来到药王谷发誓报仇

    是药师感化了她,让她生下我,隐姓埋名,自此在武林中消失

    而那个时候的并不过是个少年,他背起他的木剑,自此发誓一定要血债血偿

    再然后,母亲忘记了仇恨,而我竟然叫了自己的杀父仇人十七年的叔叔

    “娘,你告诉我,这一切都不是真的。”我瞪大眼睛看她,她给我的回复仅仅是一个让我感到崩溃的点头!

    “那么,你相信我的话了么?”冰面无表情地看住我,我回头看住绝烈。

    “烈叔叔,凝儿要你的一句话。”我紧紧盯着他“我要你亲口承认。”

    “对不起。”绝烈低着头。

    “好,好”我颤抖着后退“既然如此,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转身,我穷尽毕生最好的一次轻功掠出窗外!

    4

    在这个世界上,究竟有什么东西是值得相信的?

    一个是我的至亲,一个是我视为亲人的人。

    雪叹姐姐说过,人生在这个世界上便就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了,那么这是不是意味着,除了自己,没有人会对你说实话?

    我听到自己的哭声,带着无奈,我倔强地将它抹掉,它还是不争气地掉下来。

    “还哭么?之前的小姐脾气到哪里去了?”什么时候,冰已经站在我的身后。

    “跟我说说父亲的事情吧。”我抽泣道。

    “师傅是个怎么说,这么多年我似乎已经忘记了。”他故意吐吐舌头。

    “一个一心报仇的人,是不是除了自己的仇恨,什么都会忘记?”我看着他,他的气焰被一下子压下去。

    “其实,我是想让你自己去问你的母亲。”他叹气“毕竟师母才是跟师傅最亲近的人,他的事情,你母亲比我更清楚。”

    “回不去了。”我摇头“就在你出现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

    我的母亲选择遗忘,可是她并不知道我愿不愿意遗忘,烈叔叔选择沉默,可是他并不知道我愿不愿意沉默

    还有药师,她也知道一切,可是为什么也选择缄默其口呢?

    或许,这就是药师口中,所谓的宿命吧

    “冰,带我走,至少现在带我走,我想离开这里一段时间,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是远一点的地方。”

    并有一点犹豫地看着我“好吧。”

    我的离开没有告诉任何人。

    冰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他知道在我沉默的时候陪我沉默,我们一路走来似乎没有说过更多的话,他带我去看江南的雨,那种湿湿粘粘的味道,没有下雪来得壮烈。

    他说他是在江南长大的,也就是说,父亲和母亲也是在江南相识的。

    这里真的是一个适合开始爱情的地方,我在冰的眼里看到一丝疼惜。

    我想我是知道什么的,只是我不说,他亦不会提起。

    他和我的过去有关,我不想想起。

    江南没有灰白的日子,巷口的人会互相打招呼,偶尔看到一两个背着剑的陌生人出现在巷口,大家都会知趣地躲避,雪叹姐姐也有说过江湖是个碰不得的地方,可我偏偏就是在这样的地方,埋葬了我的过去。

    如果说,我不是母亲的凝儿,没有冰蓝色的眼睛,仅仅只是这巷子里的一员,真正的江南人,该有多好。

    冰总是一声不响地出去又一声不响地回来,然后我有一次看到了那个人的脸孔。

    烈叔叔。

    我握紧自己的拳头转过脸,他还是我的烈叔叔么?

    5

    “我想你该回去了。”冰第一次很认真地握了我的手。

    “可是你知道我还没有想好。”

    “如果我说,等你想好了,也许一切就再也无法挽回了呢?”冰的眼中存着不舍“就算是痛苦,师母也都已经替你背负了,她这么做无非是为了让你快乐。也许一开始就是我错了,我才是那个多余的人,我本就不该出现在你们面前。如果当初没有我,也许你可以活得轻松一点也快乐一点。绝烈已经十年没有涉足过江湖,师母相信他,我想我也可以相信他。而你,打从一开始,就是相信他的,不是么?”

    “烈叔叔”我喃喃,那个我叫了十七年的名字,从来就没有陌生过。

    “冰,我要回去。”

    6

    我从来都不知道一个人衰老的速度竟然可以是这样地快。

    母亲老了,她的冰蓝色眼眸变得灰暗。

    我抱住她的时候她哭了,我知道她始终都是爱我的。

    雪叹姐姐依旧是笑着,其实她早就知道我会回来的,药师也一样。

    烈叔叔依旧还是每年都会上山一次,而每一次,他都会带给我冰的消息。

    冰已经成为了那个世界武林盟主赏识的人,他的前途无可限量。

    可是,当盟主有意将他的小女儿许给他的时候,他却出乎所有人意料地拒绝了。

    听到烈叔叔说这些的时候我有一刹那的愣神,也许

    10年后。

    江南。

    “爹”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从屋子里走出来。

    我跟着她出去,脸上带着微笑“雪婼,慢一点!”

    外面阳光普照。

    而冰,就站在阳光里面,笑着伸开双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