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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鹃声里斜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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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逛大冲时,看中了一条裙子。简单的式样,有些象吊带裙,但肩的带子比较宽,也不露背,下摆自然地呈流线形下垂绽放,裙右角上有一大朵牡丹花。我试穿的是一条深蓝色的,效果很不错。但朋友和老板娘都让我再试那条红色的,说我皮肤白,红色更好看。我不忍怫了她们的好意,虽然并不太喜欢,却还是试了下。结果一试,两人就同时点头,可我还是觉得这样鲜艳的颜色没法穿出去,只好作罢。

    说实话,我不爱穿红色的衣服,太张扬的色彩,是我欣赏却不是我喜欢的。我喜欢淡雅的服饰,静静的,很淡泊很娴雅的,象人的内心那样。在重师读书时,穿过一条红色的旗袍样式的布裙,当时人瘦,穿在身上确实算得上恰到好处。以致这么多年后,遇到宿舍的室友,一提起当年的种种,最记得的却是我穿那件红裙子的样子。我自己倒没什么太深刻的印象,不过看她们说起时的神情,仿佛觉得自己真的是个美女了。其实我最喜欢穿白裙,可能是常穿的缘故,倒不见得留下什么印象了。

    回来后一直想着那条红裙子,这么多年,没有穿过这样的色彩了。是不是,这么多年,都竟然没有一份灿烂的心境了呢!闭上眼睛,飘过一些红艳艳的花,脑中呈现的是,童年家乡的山坡上,夏日傍晚,一丛丛,一簇簇的杜鹃花。石头边,草丛里,悬崖旁,随处可见,那么多,那么烈,那么的美艳凄绝。我认为,最堪伤的,不是春花秋月,不是冬雪纷飞,而是在的夏日,在花儿开得最绚丽多彩的时候,那美不胜收的景致里,斜阳没青山,杜鹃声声啼,更加衬托出一种彻骨的悲哀,显现出无限凄凉意。

    电视在播关中匪事,土匪头子刘十三杀人如麻,可是对老婆却温柔倍至。他们在山坡上的一段对话,让我感动万分,刘十三说他杀人时,看到一个怀了娃的女人,想起自己的女人,不知怎么就把抬起的枪放下了。而更让我感动的是,在墩子带领国军攻占了土匪的山头后,只余下刘十三和女人时,这个一生从不求人的土匪头子,跪在墩子面前,求他让女人活下去。最冷酷的心莫过于杀人的心,最刚强的男人莫过于命都不在乎的男人。可是这样的一个人,这个把尊严看得比天还大,比命更重的硬汉,为了自己的女人和孩子,竟然可以抛弃自尊,给人下跪!刘十三的不想再杀人,给人下跪,全是因为爱,他的心里,装满了对老婆的爱,对未出生的宝宝的爱。爱,能够使一个人从本质上发生改变!一个女人,一生能够遇到这样一个爱自己的男人,还有什么可求的呢!土匪也好,强盗也罢,女人要的,不过就是男人的爱。那爱,是责任,是呵护,是在关键时候的靠山。

    本来墩子带的国军偷袭后山时,刘十三有本能的直觉,说做了个梦,梦到山上全是红色的花,从没见过的红花。想出去看看,却被老婆拦住,说夜深了又有人把守不用出去了。这也导致了最残酷的后果。看到刘十三牵着女人的手走出大门面对无数枪口时,对女人的不忍不舍放心不下的样子,突然想,要是换成某个男人,或许早将女人乱刀砍死了,并且还会大骂红颜祸水什么的,毕竟如果当时他出去看看情况,可能就不会是全军覆没的结局了。我不知道刘十三有没有想到这一点,但他却没有一丝毫的埋怨之类,有的,只是强烈而真挚的爱。

    这一小段不是全剧的重点,但我印象深刻。我就是这样,记住的,总是细枝末节的东西,就象生活中,那些一点一滴的感动,却老是忘记正在发生的大事情。

    但有些事,是必须面对了。并不是我有多麻木,面对这名存实亡的城堡还恋恋不舍。前段时间,馨又生病,现在好了,却不想上暑期班。成天就想和妈妈在一起,生怕一闭眼,妈妈就会飞走了。昨天他下班回来,馨和我在睡觉,钥匙开门的声音就那么轻微地一响,馨一下子从梦里惊醒大哭:“妈妈,妈妈不走,妈妈不走!”我急忙拍着馨的背,哄馨:“馨宝贝不哭哦,妈妈在,妈妈在这里呀,是爸爸回来了,不是妈妈出去呢!”哄了半天,估计是终于从梦里清醒了些,弄懂了不是妈妈走了而是爸爸下班开门,才止住哭。然后又说:“妈妈,你亲一下我吗,你好久都没亲我啦!”

    这段时间,一直是这样。在馨小小的心里,不知道装了多少的害怕和眷恋。她总是常常要求我亲她,总是说:“妈妈你好久都没亲我啦,亲亲我吧!”尽管我怎么哄,她都会自已伤心地哭。而且在半夜,在梦里,她也常常抽泣,有时候哭出声来,大声叫“妈妈,妈妈!”若是听到关于机票,走,之类的字眼,她会立刻对我说:“妈妈,不要走。妈妈,你不要走啊!”

    馨现在似乎更怕他了,确切地说是疏远他。本来馨是笑眯眯的,可一看到他成天阴沉着一张脸,笑容就变得呆滞了。我和馨一起时,他若给馨兑了牛奶或者照看馨时,便会大声对我说:“你让开!”而这两天,他回来就倒在大床上睡觉,什么也不做。直到馨想睡觉时,他还是躺着。馨于是用他对我的语气对他说:“你让开!”“你让开,妈妈陪馨睡!”他更加的不高兴,认为是我教馨怎么怎么的。其实我已经和他说得很明白,不论怎么样,不要让孩子心里有太多阴影,多给她一点笑脸,少吼她几句,不要动不动就摔东西。但是,他怎么会听我的话呢!曾经的狐狸精,现在的黄脸婆。漂亮能干时有错,节俭持家时也不对,更何况身体健康欠佳,不能够在家务和孩子之间象机器人一样运作。说得急了,找理由曰“就是看不惯你!、、、、、、”可是,看不看得惯我,跟小小的馨有什么关系呢?她不一样的成天叫爸爸,一样的把爸爸视为最亲爱的人么?

    昨天晚上,我整理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不外乎是这些年来的衣物,大多数是从重师出来后带过来的。很重的一纸箱,他帮我先放到双层床的顶上,结果一下倒下来,砸向我,我伸手一挡,结果手臂伤到了。馨坐在旁边,看到这个情景,大声叫:“爸爸,你小心点嘛!”“爸爸,你怎么回事呀,打到妈妈啦!”然后又对着我,安慰我:“妈妈你不哭啊,妈妈你怎么啦!”

    我其实没哭,只是靠在沙发上休息。但馨着急了,我叫他给我找几张膏药,他没动,馨却连忙去拉装药的抽屉,急得不得了“这个是妈妈的药药啊,来,吃药药!”然后拿出一些药来。馨对药是分得很清楚的,因为她的常备的小孩子的感冒药什么的,她已经能够认识,而大人的药,她若拿了,我都会告诉她这是妈妈的药,不能吃的,吃了会中毒的。所以她不会乱拿药吃,而且知道区分。我说妈妈不用吃药的,馨又跑去搬了小凳子,在开水器上接了水,端过来:“来喝点水吧,吃药药要喝水的!”等我喝了水,她接过杯子,:“妈妈,不痛了啊!”

    这么小小的馨馨,这么小小的宝宝,已经学会了关心人,照顾人,还会象妈妈哄她一样安慰人,每句话里,都要加上个语气助词“啊”——“妈妈不哭了啊,”“不痛了啊”“妈妈你不走啊”“妈妈你小心点啊”让我这个当妈妈的,感受到一份被照顾被呵护的关爱。我在照顾馨馨,馨馨不一样照顾着妈妈么?谁又说爱是没有回报的呢!而这份爱,是教得出来的么?那完全是孩子本心的自然流露啊!

    不知不觉,太阳又西斜了。繁华的都市,改变着许多人的本性,使人迷恋又迷失。那条红裙子最终被我买了回来,或者,生活本来有这火红灿烂的一面,只是我没有看到,也无法看得到罢!望着窗外的摩天丛立的高楼,望着深南大道的车如流水马如龙,望向远处的隐约可见的大海,心里只有一句词:杜鹃声里斜阳暮。

    2007/08/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