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也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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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文是个瘦瘦的精灵。脸庞上颧骨突出,两边的脸瘦削下去,似在阎王那里被恶鬼用刀削过一样。身上一触都是骨头,人靠上去真像一堵墙,硬硬的、梆梆的,但这堵墙一靠上去就会倒蹋。腹部在稍稍用点力气吸气之后似有十几天没吃过饱饭一般,只仅仅有5厘之围。小文走在在大街上美女的回头率是百分之百,一看到小文就马上急匆匆地跑来问:“有什么减肥之法。”小文此时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当然,小文也有自我欣赏的时候,那是他在看到电视记忆的证明中的“瘦猴”时,之后逢人就说:“我也不是天底下最瘦的,以后你们再不要用不吃饭吝啬鬼的眼光来看我。”

    小文还是挺有人缘的,看见熟人立刻打声招呼,看见生人走过去时拍一拍别人的肩膀,人家一脸莫名其妙:“这个人我怎么没见过啊!”“下回不就认识了,我是瘦瘦的——小文。”声音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小文脸上那十年不变的笑容是他的招牌,时刻都像是捡了十万元钱一样。

    小文有时也挺烦恼的,因为现今一回家老妈就追着他说:“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找个女朋友。”小文不回答。老妈好了干脆拿张椅子事也不做坐下来唠叨:“看隔壁小王人家跟你同年,小孩都抱在手上,你也该让我享享天伦之乐。”小文听烦了听厌了冷不丁来上一句:“谁叫你把我生得这么瘦,害得我追女孩子追了一个排也没有一个看上我。”这话将老妈气噎了三分钟三天不理小文,小文也乐得一个清闲,有空时琢磨着怎样出手追第一个女孩。

    事情是要讲究缘份的,没缘的人就像两棵本在同一根上长出来的树,出了地面之后却一个东一个西长得枝繁叶茂,长青藤缠在它们身上想将它们裹在一起长着长着树却将它们绷断,好事没做成反倒一命乌呼。有缘的人是两件毫不相干的东西,一个是钢铁,一个是泥土,合在一起成了钢铁混凝土,起肩并肩承载人们的脚步。

    人们都说小文的缘份还没到,小文偏不信,我都二十五了人都老了缘份还没到怎么可能。可不是一个昏昏沉沉的下午,太阳涨着大笑的脸拿着嘲讽的眼睛讥笑着人们。小文头晕晕的挤进公交,几乎一阵虚脱。没有一丝空隙的蒸笼般的车上将人们汗水挤出又蒸发,瘦骨磷峋的小文像一件行李一般被人们推来搡去。小文想要愤怒一把,可喉咙似乎也不帮着腔,哑哑的不出声。喊出来只怕是鸭公嗓:还是听天由命,死不了就行。悠着晃着小文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小时候,躺在摇篮时母亲摇啊摇,儿啊睡吧睡。小文头一钭真靠了下去:今天的枕头怎么这么软啊!小文似乎觉得有些奇怪,管它呢?好睡睡了起再说。突然小文的身子被人轻轻一推,小文一个激灵被蛇咬了一般,身躯向后退去,又被拥挤的人群顶住。小文睁眼一看,眼前站着一个也是小文之类瘦的女孩,笑着说:“你靠着我的肩膀了。”小文忽地脸红四里,散发光芒,窘出热度:“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之后一个小闺女一般让在一边,倒是那个女孩对它笑笑表示没关系。

    接下来几天里,小文再也放不下那笑脸,神情一副失魂落魄之象,无精打采之意,像是某天中奖得了一百万,第二天兑奖时发现号码对错了一位数一样。于是小文开始学着老妈祈祷,态度比入定了二三十年的老僧还虔诚。许是上辈子小文做了无数的好事,上天居然应了他一回愿。又是一个闷热的下午,因为上了那次拥挤当之后,小文开始跑步上下班,曰锻炼身体、增强体质、保卫躯壳。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只见太阳被乌云收买了一般一点点减缩自己的光芒,大地成了乌云的被统治国,随至大雨倾盆而至。小文只好朝一个最近的阳台下跑去,正跑着时小文眼睛一亮,车上那瘦瘦的女孩不是扶着自行车在那躲雨吗?小文揉揉眼捶了捶自己怕是在做梦。“真巧,是你啊!”“真巧。”小文笑了笑。然后小文当然再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也幸好雨降低了烫热脸庞的温度。雨停了两人也熟识了,小文得知她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小雨,就住在小文在隔壁,难怪小文会在上下班时碰见,真是天赐良缘。

    女孩说:“第一眼看见你就从眼中得知你有种诚实感,不会像社会上的许多人一样。”小文也说:“真的吗?你第一眼是这种感觉。”

    一句话把小文哄得开开心心,几天都乐得合不上嘴,至此也开始了与小雨的交往旅程。

    从此以后,没事时,小文爱把电话挂;有事时,小文爱把手机拿。张口时是小雨闭口时也是小雨,让老妈又开始埋怨:你怎么把娘忘了,生你这个儿子干吗。小文听到这里一个鬼脸照样如拿起电话:“小雨,看声电影去吧!听说有一场杨家将好感人的。”

    电影场里,灯光全无,只剩下荧屏上反射的那点光线,借着这点光两人摸索着进了电影场。找了个靠前的位置坐下。屏幕上杨业正对着佘太君说:“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将我们的七个儿子保护好,你在家等我。”佘太君盯着面庞已苍老、胡须已满茬的杨业不说话。但那眼睛里分明噙着泪珠在说:“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呢?”借着剧情小文偷偷地望着小雨,只见小雨的刘海钭向一边,头发拘成了束横在右肩。刚好遮住了小雨的右眼。睫毛在一动一动,上下眼皮也在合着开着,看似乎被剧情咸染。小文再望了一眼屏幕,潘仁美正下令将士射杀来搬救兵的杨七郎,被射杀的七郎手拿长枪、两眼圆睁、满含愤怒、悲壮而倒。这时候导演特地将剧情慢放,更加重了英雄的悲壮。更感染了剧外的观众。这时小雨再也抑制不住,任泪水决堤,双肩耸动。小文适时地伸出左手搂住了小雨,任其无声的泪水淌湿小文的双肩。

    回家时,两人肩并肩,谁也没开口,老实的小文是不知道如何开口,小雨是依然沉醉于剧情中。昏暗的灯光照在他们身上,钭带出两个长长的身影。空荡的楼宇间回荡着他们的脚步声,卖棉花糖小贩的叫卖声彼起彼伏。“小雨,我们去买棉花糖吃怎么样。”小文说。他觉得爱情真像棉花糖,原先只有那么一点点,通过机器的膨胀一元钱就可以买好一大堆,够人吃好久的。小雨点点头两人买了两块钱吃得满嘴白色,在黑暗中更显突出。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面面相觑,哈然大笑。

    人生有聚必有离,生命之长河渊远流长,非一日成就一生,非一时成就幸福。多少恩爱须忍受分离之苦。岁月无情,生活逼迫,小雨接到了公司的派遣,要随经理去河南开发新公司,时间为二个月。当小雨将此消息告知小文,小文心潮汹涌澎湃,大脑里翻江倒海,有一万个理由想留下小雨“爱”字却使他放手:去吧!好好干。真正的爱情是不会因时空而改变的。

    小雨离开的那一天,天下着小雨,仿佛在为小雨送行,又仿佛在为小雨哭泣。小文提着行李箱小雨打着伞,两人默默无语向车让走去。前面的雨丝蒸腾着雾气遮住了视钱,使前面的路变得模糊不清。经理已先一天去了河南,在那边等待接小雨。到了车站,小雨上车寻了一个位置,看着小文将行李箱慢慢搬上车。司机催促道:快点,要开车了。

    车开动了,小文头发湿漉漉地滴着水,住前追了追:保重,到那边记得来电话。

    小雨走了,走了,跟着她经理去了河南了。小文淌在雨里无声的走着,真有种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荆柯之感,只可惜走了的不是他,他也不什么荆柯。小文真的有点害怕,怕自己最后的话语没能追上车的速度,怕自己最后的温存到此为止。怕自己无尽的思念无边无际。

    相思开始了,有了李清照的“才下眉头又上心头”;有了李虞的“春花秋月何时了,住事知多少”;也有了白蛇的无穷泪水、七仙女的离别缠绵。顿时,小文觉得自己长大了,该孝敬孝敬老妈了。可烧菜糊了;洗碗碎了;抹桌倒好哭了。“唉。”引来老妈的一声声长叹。

    “叮呤呤”电话响了“是小雨,一定是。”小文急匆匆地抓起电话,电话那边的声音是那么熟悉,就连呼吸都是那么亲切。“小文吗,我安全到河南了,住宿条件还不错,不用担心。只是这些天经理要我去乡下调查这里的农民情况,那些地方没有信号,可能一阵子不能打电话给你了。”“你公司经理派你去乡下,是不是你们公司没有男的。”小文没好气的说“没办法了,忍一忍吧!好了,有空再跟你聊,我要去洗澡了。”

    “对不起,对方已挂机。”电话里那机器人般冷酷的声音传来,接着是忙音,小文无奈地放下电话,坐在电话旁久久发呆。

    时间是个不知道什么东西的东西,它可以让酒越变越香,它可以让肉越变越臭;它可以疗治感情的伤口,也可以蕴酿更深的思念。在思念中小文一天天的熬,每天掰着手指头一天天的算:一天,二天,三天十天半个月。小文这时深深体会到什么叫度日如年。

    电话终于在久违的离别、穷苦的想念中响起:“你好,我找小文。”“我是我是,是小雨吗?”“是的,我是小雨。”话语是有种说不出的味道。接下去是沉默,让人窒息的沉默,小文隐隐约约感觉是发生什么事。这时小雨的抽泣声从话筒中传来。“小雨,怎么啦,怎么啦,是谁欺负你了,你别急,我马上乘车赶来,你等着。”

    “别,别来,我没事。”

    小文还是赶了过去,是为了心中已久的爱,是为了放心不下的那边,也是为了证明什么,所以小文还是去了河南。

    河南,历来与江西、安徽齐名,是同样的穷山僻水,当小文深一脚浅一脚地满裤子泥巴地赶到小雨所呆的地方时,小雨站在了旅馆门口,小文跑去像往常一样拥住小雨,小雨却轻轻地推开了小文,小文一脸不知所措。

    从小雨陆陆续续的话语中小文得知,经理派她来是别有目的。在河南公司新结交了一个大客户,每年给公司几百万元的订单,派小雨去乡下是掩人耳目。前两天经理打电话急召她回来,陪客户喝了酒,他们在酒里放了蒙汗药,小雨还以为自己不胜酒力喝了那么点就醉了。第二天醒来小雨哭了,哭了个昏天地暗,泪雨滂沱。事后经理甩给了她十万元,她收下了。

    “真他妈的一群畜生,我找他们去。”

    “算了,他们已不在这里,去了邯郸。”小雨拉住了小文。

    一阵冲动过后小文不知道如何是好,只是紧紧地抱住了小文颤抖的身躯。

    “小文,我们分手吧!”一个声音轻轻的,却极度有份量,像炸雷一般在小文耳边响起。

    “为什么。”小文猴急道。

    “不为什么,事情不是已经明摆了。”

    “我不在乎,只要你还爱我就行。”

    “可我在乎,你妈在乎。”小雨挣脱了小文的怀抱转身无影无踪了,留下了一脸茫然的小文。

    身心俱疲惫的小文回到家中,那种霜打萝卜焉的表情让老妈以为河南发生了九级地震或是刮起了十二级台风,她的宝贝儿子才变得如此。小文看到了母亲笑了一笑,可那笑容却比任何一个演员都做作。之后移动了脚步回到了房中,倒在床上蒙头大睡,一睡就是一天一夜。醒来洗了脸、刮了胡子、洗了澡、换了衣服。居然又焕然一新,可惜神情稍微疲惫了些,要不然也是一个大帅哥。

    “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小文懂得了自我安慰。可谁都清楚谁都明白小文心里是怎么想的。每天上班之后小文就像一根石头柱子一样伫立在与小雨相遇的那个街头,或一次次的搭乘公交车,希望能够再遇小雨。而小雨就像一滴水一样在这地球上蒸发了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满大街的人都知道了小文小雨的故事,走过去会不时的像以前的小文一样在小文肩上拍上两下:别等了,要回来早回来了。小文却相信一滴水即使蒸发了也会凝结成乌云,然后变成雨回到人间,因为它舍不得这地球。

    十天半月,又一个十天半月,小文更瘦了,本来就弱不禁风雨的他更显单薄,站在那里就会让人想起风雨中摇摆的小树,是否会连腰折断,连根拔起。连累了老妈一日三餐以泪洗面,小文想安慰母亲,不知道从何端开始,只能默默无语一个人回到房中:又是一场淅沥的雨,雨丝是那样的缠绵悱恻,一点接着一点,一颗接着一颗,似乎害怕无处寻前一点滴的踪迹,所以结连成丝,丝成雨幕,罩在了小文小雨的头顶之上,一把伞撑起的一片天空之下,两人紧紧相依,互许终身,生怕走了对方。“我再也不让你走了。”小文歇斯底里地喊道。

    “你在干吗?醒一醒。”小文睁开眼睛看见母亲噙着泪水望着自己,两眼通红,显然是一夜未睡。这时小文想起了一句台词:男儿并非无泪,只是未到伤心之时。但小文怕再引起母亲伤心,只好冲出了房间,打开大门,准备逃到一个无人的地方大哭一场。

    君不见,梦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竟在阳光明媚里。依然是瘦瘦的、精灵的小雨提着箱子,站在大街上,在向小文招手。

    两人再度相拥而泣,小雨将下巴靠在了小文右肩上:“你还要我吗?”

    天无日也要拔云见天日,人无情也要面对苦难人生,精灵瘦瘦也要面对狂风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