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张结婚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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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围住火炉,织着毛衣,不是不想出门,是脚腿疼的走不了路。那里也去不成,只有乖乖呆在家。

    冬日的阳光没温度,看着邻居们坐在门口晒太阳,我羡慕。出去不到一会,全身感到冷飕飕,又不由自主进来,听到她们谈论着平安夜,圣诞节,接下来便是元旦。我心若有所思,哦,又是一年元旦了,怎么能忘记呢?

    元旦是我们结婚整整十四周年的日子!怪不得昨天他问我给他准备了什么礼物?我以为是冬至,我们这里的人很注重冬至的,原来他是计较我们结婚的纪念日!

    仔细想来,十四年前的今天恰好是我们领结婚证的日子。那天傍晚他到我们家,不修边幅,穿一身军装,胡子长,头发飞扬。爸爸妈妈看着不多言,我阴沉着脸,问他白天怎么不来,他说他的模样丢人,晚上没人看见!

    他和我一前一后边走边聊,他对我说照片取出来了,今晚登记处的人值班,把结婚证领了吧!我问他非领不可吗?他说结婚证是我对他的承诺,即使我不好好过日子了,也没那么容易跟别人的!我说那他的承诺呢?他就赌咒发誓,说他要是变了心,天打雷轰!

    我说我对证的概念模糊,觉得也不是他说的这样片面,不知不觉走到登记处。老头笑眯眯地问我们证件带来了吗?他一一取出,摆在老头的办公桌上,老头问年龄改好了吗?他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我心里怯怯的,看着我的年龄被改大了四岁,老头的手在那个大红本子上咣当几下重重摁下去,我的心咯噔咯噔的随着那响声而沉落!他喜眉笑眼,背起我捧起红本子攥在手里,好像那是婚姻的救命稻草!我懵懂的意识里,觉得证是死的,人是活的,不至于把自己的一生交到那张破本子上吧!

    婚后小吵小闹是正常的,有次他和我吵厉害了,我抱着孩子离家出走。他说走到那里都得回来,他有结婚证啊!不到三天他叫我,我问他不是有结婚证吗?那和证过日子吧!还跑来叫我干什么?他回话,做检讨,说再不和我吵了!

    为了女儿那次生病,我们又大闹起来,他撇下在医院吊针的我们。我气极了,回到家找出结婚证,撕烂上面的照片,把他的名字抠掉,还把证用剪子剪成碎片!从那刻起,我开始心碎,我幼稚地想没有了证,看他怎么威胁我!

    带女儿去了娘家,我对父母说我要重新选择,父母笑着问我怎么选择?我说他不适合我,我想再嫁,找个我爱的男人,他不是我的真爱!父母笑着说婚姻非同儿戏,当初领结婚证的目的就是管辖我!以为是换衣服,想换那件就换那件啊!

    我瞪大眼睛说我已经把结婚证撕了,父母笑的更声大,说撕了皮撕不了瓤!有结婚证就有离婚证,以为撕了就完结了吗?还说我的户口,我的地全随着那张红本子进了丈夫家里!我吓坏了,问父母那张结婚证是卖身契吗?

    父母点头,和那差不多吧!我哭的没完没了,问父母为什么不早说?父母说是为了我好,我想不出为我的好处在那里?我说我不想争他的家产,又不想纠缠不休,也不想和他烂过,为什么要签这份死合同?再说了,这张结婚证上的年龄是假的,我要是说出去,法院也会判离婚的!

    父母说我以后会明白的,说这是他对我人身安全的保障!这是对我一生无偿所付出的义务和责任,更是对我关怀备至无限的爱恋!他不仅把他的人以及他的性命押给了这个本子,在心甘情愿领的这刻,也把他的真心赋予了我!

    后面说什么我记不清楚了,只是父母把结婚证说的那么神圣,吓唬住了我!胆怯的我不等他叫独自带孩子回家了,我想我先履行自己的责任和诺言吧!这之后,沉默软化了许多矛盾,我听了父母的话。既然是心甘情愿领结婚证,就不要耍小孩脾气了,不要张口闭口说离婚。要对那张红本子付责任,也就是要对他付责任!

    贫穷,疾病,灾难,痛苦一一向我袭击,我们的婚姻出现暴风雨。我知道我们完了,我草拟了两份离婚协议,说既然双方都努力了,还是无法过,不如散伙吧!他说他离过一次婚,这次为了所谓的面子,死也不进法院的门!我说里子比面子更重要,放我走吧,我不是客厅的贵妇,也不是厨房的保姆,没那么完美!

    我说结婚证上的年龄是假的,也就是说拿到法院也不做数!他坚决不离,说证是假的,婚姻却是事实!我无奈地说好吧,既然不离,就对症下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一样的日子看怎么过了!我心淡了,我对自己说认命吧!好几年,我们几乎是陌生人,彼此睡张床,相互吃着饭,却没过多的话!

    我讥笑自己说,我们这样子连邻居朋友也不如了,除了那张箍死人的结婚证,剩余的还有什么呢?

    漫长的十年过去了,我们的感情依然没起色,当我们家三百多平方的楼房矗立起时,我心里死而复燃。我想他终于会放过我了,家里添置家具,一一摆顺妥当。我又拿出了协议让他签字,说他比我大六岁。多年的了解和磨合,发现我和他不是一条船上的人!跟了他我一点也不快乐,我要寻找属于自己的那份开心!

    他说激情最终会拜倒在习惯中,说我不要意气用事,我说反正这么些年,我不快乐总归是事实吧!他说那是我锋利无边的刺没被磨滑,再过上一个十年,成长的过程中会醒悟。等那时候思想完全成熟了,自然想通了,他会等到我良心反知的那天!

    越得到一切了我越不希罕了,当亲戚和同龄的朋友们说我年纪轻轻,要自由有自由,要模范老公有模范老公的时候,心浮气躁的我不以为然!我经常对自己说,凑合吧!对他还是翻白眼,要不就是恶语重伤!日子平淡了,也不太注意他什么,直到前年他离家出走彻底改变了我的想法!

    婚后十三年的情人节,一直没远离过我身边的他说要去外面,让我学着自立。我高兴地跳,大喊着,自由了!事实并非我想的美好,当他在网吧打开视频的那刻,我竟然发现他瘦了许多。忽然我心疼起他,想起以前他的种种好,那晚我意外地彻夜未眠!

    本以为我会洒脱,本以为我会拿起放下,事实上他平时的点滴触早已动了我的神经。呆了半年,他不服外面的水土,一天天的吃不上饭了,吃了便吐!当我在家没钱,没人做体力活的时候,他在千里之外的深圳打电话给朋友邻居,让他们照管我!

    尤其是当我得知他做生意赔了几万,不得不屈尊地给朋友打工时,我放下了自尊和面子。心酸地劝他快回来,几十天后,飞奔回家的他,满头快已成白发,却拿出写好的协议。说不想拖累我,说我应该找寻属于自己的幸福!

    我掂着协议的份量,不过是普通的一张纸而已,可我看着他的沧桑模样,心里真的能放下他了吗?

    稀里糊涂中,我们勉强地度过了去年的元旦,他很清楚,婚姻这阵真走到尽头了!破例第一次带我进饭店,满桌的饭菜,叫来了酒,说要和我干杯!我问他要分别吗?他说到时候了,他衷心地祝福我!希望有一个男人比他更疼我,懂我!

    今年了,过完情人节,费劲过完我的生日。离婚的协议签好,真象那阵领结婚证,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我却因一场大病而倒!不但花去他的积蓄,而且被病痛折磨的我不成人形!

    他东奔西跑,买吃的,带护士来家吊针,联系医生,一刻也不停歇。看着昔日我所轻视的这个男人,我真要放弃他了吗?总想着我还年轻,病一时三刻很快会恢复,谁知道倒下来便快一年!

    我心情格外沉重,他照顾的我无微不至,生怕有什么意外发生!我不是铁石心肠,我不可能装做无动于衷,有谁比他更疼我呢?找不出来,找不到了,到那里找这样一个男人呢,到那里找这么好的一个男人呢?

    我如今才理解了父母的用心良苦,我这时才知道了他的责任和承诺,我此刻才懂得了这张结婚证的意义,我完完全全明白了!

    再过十天就是元旦了,在我们结婚十周年的纪念日中,我送给他什么礼物好呢?

    我想我没什么可给他了,他或许也不在乎了,但我还是打算给他我的真心。等今晚他回来,我会尾随在他身后,象十四年前的那晚一样。和他一起去登记处,心甘情愿地补张结婚证!

    我想象着他一定会象十四年前一样,捧起本子高兴的背我,一定也会象十四年前那样喜眉笑眼吧!

    哦,对了,我得找出有关证件,趁他没回来,我早做好准备吧!